第389章 往事
趁着牛排还没上桌的空隙，陈书将身上的警用装备卸到座位边上，随意聊起了他刚从警院毕业后参加工作的过往。
当时他们一批大约二十多人的毕业生从省城警院回到东州（对于绝大部分毕业生，警院分配工作的政策就是回到生源地工作），除了极个别有背景的同学被抽到了市局和分局机关，绝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去了特警支队接受为期一年的轮训。
听到“极个别同学”的时候，陈川不动声色的抿了几口茶水。作为市局技侦支队的民警岗，圈内人夸张一些的讲法就是，宁愿不当基层的领导，也要到想尽办法到技侦当个民警。
这一点，对于从事刑侦工作的朋友应该是有共识。
陈川所在的技侦支队，其日常工作就是配合一线刑警打击犯罪。抓捕行动由基层刑警负责，而技侦警察只负责在后台提供科学技术支持，安全有保证。刑侦由于涉及到的都是刑事案件，从老早以前就是公安局里较为容易出成绩的部门，相对的功劳也拿得最多。
所以在案件破获后期的报功中，刑侦部门出于往后的案子也能得到技术支援，会特意匀出一部分功劳给技侦警察。这也是两者心照不宣的配合。
“特警支队！”江海眉毛一扬，两眼发光道，“去年暑假的时候，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市局特警支队参观过他们的‘警营开放日’，真的太帅了。那些特警哥哥们，真的是瞬间就GET到了围观的大批迷弟迷妹！
“我记得当时有特警的现场擒拿格斗术表演，帅呆了！啧啧，那排爆机器人的手臂比我人还长，那六根手指头动起来比我还灵活！价值东州一套房！对了，还有一台巨型无人机，听说也不便宜！当时我还试穿了一次他们的防爆服，太带劲了！”
无人机，好像上周掉河里被冲走了.陈书一下有点分神。
江海手舞足蹈的越说越兴奋，看来警察这份职业在他的心目中确实占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陈书不忍打破其美好期望，耐心等着江海讲完歇息的时候，他才慢慢说起自己的过往。
他们那批新警刚进特警支队时，队里的领导安排了两名老同志带队前往东州市警校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训练。
据说这还是看在支队年轻警力奇缺的情况上，才酌情缩短为三个月。正常的新警集训都是半年起步，甚至一年封闭训练都有。这段时间里，基本上就是训练，从早上六点开始到晚上九点，偶尔还会来几次半夜的紧急集合。
现代人赖为生命线的手机，对于集训的特警来说，基本上就真成了个通讯工具，还是那种除了下训以后，百分百延后反应的通讯工具。
集训结束以后，会根据每个人的综合素质分到支队下辖的各直属大队，各大队承担的工作任务不同一般会分为三类。
首先是人员占比最多的巡逻大队。工作内容和电影上香江的PTU差不多，就是携带武器装备对辖区街面和要害部位开展武装巡逻，遇到突发事件或接到“110”报警时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并进行先期处置。
体能和技战较差的普遍会分到这个大队。也就是说那些走在街上露脸的特警都是在内部属于成绩比较差的，这个和群众普遍意义上的认知有些许的不同。
接着是防暴处突大队（机动大队）。工作内容是压制暴-动，处置对抗性强的群-ti-性事件，大规模sao——luan等，并且承担重大活动的安全保卫工作。
成绩中等的新警会到这个大队，平日里挺闲，待着单位里要么在健身房练体能，要么就是在操场上训练群体处置方案。
最后就是反恐突击大队，也就是特警的核心部门、尖刀部门。真正意义上的特警，只有少数素质好的苗子会被分到这里，工作内容就是参与处置严重暴力性犯罪事件，如劫持人质案件、暴kong案件等。
大队内设有突击中队、狙击中队、排爆中队等，和电影上的飞虎队差不多。
陈书掰着手指头将特警支队介绍的极为详细，这让原本就对着警察心心念的江海更是激动万分，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冲到省城的警院里开始学习，等着毕业当警察，当特警！
“书，你别光拣着好听的说，讲点实在的东西。”陈川看了眼江海兴奋的样子，故意说道，“把你在派出所的事情拿出来讲讲，毕竟那地方才是大部分新警的归宿。”
江海眼睛瞪得溜圆，有些期待地看向陈书，眼神里满是渴望。在他的想法里，当初与陈书的相识，也是建立在破获涉黑的校园dai案和在东州极为有名的连锁网吧案，只以为派出所的办案警察也是好生威风的存在。
这时，服务人员端上了几盆餐前面包，陈书用叉子将其一一分给几人，笑道：“这店的牛排挺油，先吃点面包吧。这样，特警的工作我就用一句话概括：事情不多，也不用熬夜。”
说到“熬夜”的时候，陈书看了眼正仔细聆听的江海，知道这年轻小伙子浑然不把这个当回事情。
想当年，他18岁的时候半夜从学校宿舍翻墙出去通宵上网，第二天回到学校，也是钻进厕所洗把脸就去上课，丝毫不耽误学习。
不过这旺盛的精力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逐步丧失，让那些常年待在基层一线的老警察痛苦不堪。
陈书没提这一茬，知道正当精神小伙的江海肯定听不进去。
由于有着颜晨熙这一层关系在，所以陈书没有把江海当成外人，自然而然的把他也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所以准备讲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吃了几口面包，开始聊起从警院毕业后自己第一次落泪的事情。
“书哥，你也会哭？”
江海吃惊极了，完全无法相信一个在东州市颇有名气的“拼命三郎”式的铁血硬汉竟然也曾哭过，这样的反差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那会儿在抓捕涉黑的校园dai犯罪分子的时候，江海可是亲眼所见陈书徒手与一名持刀杀人犯搏斗的场景。当时陈书腹部中刀，血流得是一塌糊涂，结果人根本不当回事，笑着就昏了过去。
此时，坐在边上的颜晨熙同样觉得意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款款凝视着眼前这个轻松笑着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起了心疼的涟漪。
今天的被屏蔽了
最近老是被屏蔽，大家见谅
第390章 合格的电灯泡
“脱下警察的制服，那时候的我和大街上那些大学刚毕业的学生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工作而忙碌奔波的年轻人。”
陈书撕开一包罗勒酱，看向颜晨熙，玩笑道：“颜主任，来点不？”
今天这位颜主任有着一张白皙干净的瓜子脸，素面朝天，眼睛宛如黑珍珠一般，清澈而明亮。眉峰锐利，原本应该凸显出她身上那股似有似无的凌厉的领导气质，可由于此刻听得入神，却又多了几分温和的美感。
“谢谢书哥。”颜晨熙吐了吐鲜红的小舌头，轻声回答道，半点没有“颜主任”该有的气度。
“不客气。”
接着陈书转头对听得认真的江海说道：“极小有人会像你姐一样大学毕业后就能走上领导岗位，或是开公司当老板。大部分人那，都得从底层干起，得磨着。”
颜晨熙小女人的作态，让坐在一旁天天感受着自家亲姐姐严厉和苛责的江海颇有些无奈。
当然，这是玩笑话，他也是知道自己身处高三，实在是人生最为关键的转折点。父母离异又各自成立了新家庭，颜晨熙名义上是亲姐姐，实际上更是承担了父母的责任。
陈书用牛排刀挖了一大块罗勒酱，一下一下将其均匀涂抹在颜晨熙的面包上。
眼神里已是满目的回忆。
“那年从特警支队分流到了中山派出所，刚来没几天就被安排出警。那段时间还是比较惬意的，毕竟初来乍到，所里的老同志们也挺照顾我，出警只用把人带回到所里就行，领导对我也没要求。
“后面过了几个月大略熟悉了所里的工作，自然就被安排到了治安组，也就是所里的办案队。嘿嘿，接下来就是昏天暗地的摸线索、搞案子。回忆起那段时间，印象最深还是半夜里那一碗碗的方便面。
“我记得那天挺冷的，我刚从外省连夜辗转着把逃犯押回来，身心特疲惫。因为第二天正好轮到我值班，所以当晚把逃犯送进看守所后，就直接回了所里宿舍。嘿，这样就能多睡一会儿。应该是凌晨四点多。
“大概睡了两三小时就起来值班了。白天是纠纷和诈骗，晚上是吵架和斗殴。凑巧了，那天的案子特别多，一直把我折磨到了次日同样的凌晨四点。
“后边我就怕如果还有警情报过来，我可能会起不来，所以就干脆搬了几张椅子拼在一起，直接躺在值班前台旁边。嗯，就你们去派出所进门就能看到的那接警大厅。
“迷迷糊糊的才睡着一会儿就听头顶上的喇叭喊着‘有报警来了，请接收’、‘有报警来了，请接收’。哈哈哈”
说到这里，感觉气氛有些压抑的陈书，故意惟妙惟肖的强装了几个鬼脸，捏着嗓门模仿着电子声发出一阵阵声响。
不过大家都没有笑。
陈书干笑几声，似乎有一点点润了眼眶。
耸了耸肩，继续说道：“那喇叭一响起来，我就条件反射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好在年轻，给自己来上俩巴掌就清醒过来。呵呵，当时啊，是双手撑着身子挪到那报警系统的电脑前面。真难。
“不过，你们猜是什么警情？”
陈书笑着举起右手，伸出食指朝着天花板上头并不存在的喇叭转啊转的，像是讲故事的人一样。似乎嘴里说的人和事和他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安静听着的颜晨熙瞥了眼旁边挺直了脊梁坐着的，立志从警的亲弟弟，再回过头来望向眼前这位年轻的警察，只觉得心房有些异样的触动。
是心疼吗？
“菲力牛排来了。”一名戴着时下流行的透明大框眼镜，围着厨房裙，看着像是店铺老板的中年男子端着滋滋作响的牛排走近。
他好像知道这菲力牛排是陈书点的一般，弯下腰来就准备把牛排放在其面前。
陈书默不作声的看着，想想觉得这种小牛排馆，出于成本考虑，老板兼着厨师和服务员的活计也是正常。
如今经济不好，都挺不容易的。
“哇，好香！书哥，这牛排先给我吃了，好吗？”江海眼睛盯着牛排，嘴边的哈撒子隐隐反着光。
陈书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帮着江海把他面前的碗碗罐罐清到边上，示意服务员将牛排放下，随即轻笑着道声谢。
服务员犹豫了片刻，眼神从江海和陈书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最终还是将菲力放在了江海面前。
这边菲力牛排一上来，其他三人的牛排也陆陆续续跟着端上了餐桌上。
不过还是大男孩的江海性子偏急一些，此时见坐他对面的陈川摆在桌面的战斧式牛排更加惹眼一些，也不顾是第一次和人家见面，笑嘻嘻的厚着脸皮就想和陈川换牛排。
喜闹的陈川自是不肯轻易就范，也不管自己快三十的年龄，逗弄了几句对面那大男孩。
陈书看着这两人吵吵闹闹的气氛还算活跃，叮嘱两人注意铁盘烫手，便转过头来和坐在他对面的颜晨熙聊起了天。
“书哥，你是从小就有这照顾人的习惯，还是当了警察以后才养成的呀？”颜晨熙笑嘻嘻的享受着陈书贴心的服务，先前稍显异样的状态调整回来。
“派出所的都这样，整得跟个居委会大妈一样，成天干着瞎操心的事情”陈川总算是找准机会插了一嘴，手上也是不停，娴熟的切割牛肉啧啧吃了起来。
“书，你还别说。这家店的战斧还挺不错！有那味儿！”
江海嘟囔着嘴巴，用力艹弄着自己手头的菲力，气呼呼的切一片，往嘴里塞一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囫囵就吞了下去。
陈书原本还想对这位颜晨熙的弟弟关心几句，可见对方此时的神情，估计也不知道嘴里是啥子味道了。
“吃你的，哪来的这么多话。”陈书从桌边取过装着海盐的瓶子，朝着颜晨熙摇了摇瓶身，“来些海盐？我帮你磨点。”
“行！”颜晨熙开心应了下来。
陈书倒立瓶子，左右手旋了几下，等细末的海盐散入炽热的牛排后，他又拿起桌边的刀叉，帮着颜晨熙将她盘子里T骨两边的肉切离，再一条一条整齐切好。
“这剔肉也是门技术活。”陈书有些生疏的操弄着手里头的牛排刀叉，同时回忆道，“肉在骨头上剔得干净需要点功夫，你就先凑合着吃吧。不过我以前倒是挺喜欢直接抓起T骨啃着。”
原以为只是帮忙撒盐的颜晨熙不成想陈书还体贴的帮着切牛排，这会儿又说着“喜欢吃她这份剔好的T骨”。她有点想多，一下子羞红了脸，视线低垂，既不敢看向眼前正认真为她切割牛排的男人，又担心身旁的弟弟会多想。
江海确实想多了，这踏马还是自己那个在家管教甚严，在街道威风凛凛的大姐吗？
陈川饶有兴致的看着三人，心里有些开心。他喜欢这种温煦的，带着些许情感的气氛。
四人吃完牛排，陈川、颜晨熙和江海齐齐将视线对准了陈书。
陈书哈哈一笑，把刀叉放在边上，拿过桌子上的抽纸盒从里头抽了几张陆续分给众人，最后收拾好自己。
“当时为了看这警情，我硬是给自己扇了几耳光才起来，然后两只手左右撑着前台桌子上才吗，勉强挪到电脑前面。”
陈书眯着眼睛回忆着那晚，苦笑道：“一老头因为做噩梦，害怕别人要杀他，要求警察马上过去他家里保护他，说家里有歹徒。当时年轻，一下子接受不了就崩了。”
“啊？就这！”
江海目光呆滞，脸色变得古怪，半天都没有消化这个结果。
“书哥，这个警你们可以不去的呀？”颜晨熙轻轻问道。
“不管任何事情，我们是有警必出，这是规定。”
陈书笑了笑，接着正色道：“其实辛苦点也没啥，现在社会上不都流行996嘛，所以我们做警察的也没必要太过矫情，无理取闹的人也不是就我们才能碰到。只不过有句话我得跟你们讲在前头，这才是我们警察和其他职业区分最大的地方。
“我们啊，必须得收起在校时的天真，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面对的人将会是这个社会上最危险的那一部分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危险亦然。”
陈川点评道：“就这么简单说吧。小弟弟，你姐姐要是知道你的工作内容可得会心疼的。”
江海白了一眼对面这位看着一点都不像警察的警察，突然朝陈书问道：“书哥，你为什么选这条路？”
“终于是问到点子上了。”陈书欣慰的看向江海，接着说道，“因为从我填报高考志愿之前，我就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也做好了一直好好走下去的准备。”
陈书提起放在桌角又被服务员加满的柠檬水壶，探过身子给江海面前的杯子倒了下去。
“江海，你已经十八岁了，正经历人生第一次抉择，得想仔细了。千万不能因为什么帅气，得劲的去报考警校。嗯，也不能因为说是稳定的工作，铁打的饭碗去选择，这样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人就么短短几十年，可别浪费了。”
江海觉得自己有那么点恍然大悟的意思。
他端起眼前的杯子咕噜咕噜喝下半杯，一把抓起放在座位上的透明考试袋，急匆匆的就往外走。
“姐，我先走了，我得找个地方好好想想。哥，谢谢你。”
陈书站起身子走到桌旁的走廊，朝着江海喊道：“不要急，慢慢想。”
“好嘞！”回声渐行渐远。
颜晨熙踮起脚跟凑到陈书耳边窃笑道：“书哥，我觉得你以后肯定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陈书微微侧目摸了摸鼻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有些不自然。
陈川觉悟很高的端起杯子转向另一侧的窗外，心下暗道：我肯定是一个合格的电灯泡。
第391章 夜场女失踪
莲花路舒式牛排馆内。
陈书、陈川和颜晨熙三人检查着随身物品，准备收拾收拾就离开餐馆，这时一道黑影突兀的遮住了桌面。
“你好，请问你们是警察吗？我想报案，我的室友失踪了.”一名画着浓妆，装着比较前卫和露骨，年龄大约二十出头的女子扭扭捏捏的小步挪到陈书跟前，视线看向地面轻声问道。
“对，我们是警察。”
陈书的位置挨在走廊边上，这时也是及人中最靠近这名女子。他抬头打量了会儿对方，不动声色的嗅了嗅空气中突然出现的廉价香水味，有些疑惑怎么这些夜场女子大白天的会出现在牛排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名女子该由夜场小王子陈川负责询问，随即给坐在里头的陈川使了个眼色，主动让出位置，低声道：“陈川，你来。”
我去，这应该不是觉得我更适合和她们打交道吧？我都好久没去夜场了.虽然心里吐槽个不停，不过两眼发光的陈公子，知道陈书这是给自己锻炼的机会。
不过，他也确实兴致盎然。
“妹子，别急，先坐下来慢慢说。”这时，同样是女性的颜晨熙因为弟弟走了以后，位置空出一个，起身往里让出一个位置给那神情慌张的年轻女子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失踪的是你什么人？”陈川从上衣口袋掏出纸笔，重拾十年前在警院学的询问知识，有模有样的严肃问道。
“我叫顾小雪，失踪的是我同事，叫花姐。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回家？你们住在一起的吗？”陈川皱了下眉毛，指出了对方话语中显露出的信息。
这种从事夜场工作的女子不可能和家里人住在一起。她们的回家，理应是宿舍或者外头租住的地方。
陈书有些惊讶的看了眼陈川，觉得这小子还不错，有点分析力。
坐在边上的颜晨熙从旁边拿了个新杯子给倒上一些柠檬水，轻轻放在顾小雪的面前。
“哦，对对。我俩住在一起的，在西城路枫叶小区里。”
“你和花姐的家里人联系过吗？也许她回家了，又或者是有什么急事？”
“我没她家人的联系方式，不过我知道她肯定是没有回家的！平常有点什么事的，花姐都会和我打招呼。真来不及了，也会给我发条微信。”
失踪案件的报案人大多是家人或者亲属，虽说这顾小雪和她口中的花姐一听就是外地人，可这种由朋友举报的案子还是极为少见的。
“你打过电话吗？这个叫花姐的手机现在还通电吗？她的真实名字叫什么？”
顾小雪双手捧着桌上的水杯，情绪有些激动：“我们互相之间都是叫外号的，也不知道她真名叫什么。电话我第二天早上就打了，是关机的。我当时以为她还在工作，可现在都过了三天还是没有反应，我担心她出事了！”
颜晨熙白皙的脸蛋有些发红，眼睛直直盯着她自己面前桌子上的水杯，显然是听明白了顾小雪话语中“还在工作”的意思。
坐在对面尽收眼底的陈书觉得这颜主任也是颇为可爱，随即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私事的时候。
“咳咳。”他咳嗽几声，端正态度问道，“你和花姐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俩在翡翠上班”顾小雪低下了头，双手反复摩擦着玻璃杯，声音顿时轻了下来。
翡翠是一家高端商务KTV，也就是俗称的夜总会，营业场所在中山派出所的辖区。陈书以前为了捣鼓些案子线索，没少去那边摸排或者例行检查，后来因为有领导托人打招呼，也就没怎么去了。
KTV的小姐；
可能在特殊服务时失踪；
关系亲密的室友没有接到消息。
根据多年在基层和小姐姐们打交道的经历，陈书知道这批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群普遍较为机灵，一般都是忙着赚钱和花钱，不会主动惹事。但是她们要是出事了，就不会是小事。
这案子肯定不是简单的失踪案件。他坐直了身体，拍了拍陈川的小臂，示意接下来的问话由他接管。
“你从花姐失踪前一天开始讲起，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说一遍。”
“那天夜里大概一二点左右，我们刚下班回到家里。花姐接了个电话后，和我说要去莲花街一趟，然后就走了。第二天中午我醒了以后，给打她电话的时候发现她手机关机，晚上打过去还是关机。第三天，也就是昨天我打电话的时候还是关机！”
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经验丰富的小姐单独出去工作的时候，普遍都会和熟人招呼一声去的地点。
陈书问：“她晚上出门是不是出去.嗯，工作了？”
顾小雪被这话问得有些窘迫，红着脸快速瞥了两眼坐在她面前的两名警察，然后快速的点了点头。
“去哪了？还有和谁去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就在这附近，至于是谁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应该是位客人。”
在这附近出的事？
难怪顾小雪大半天的出现在牛排馆，想必也是在街上寻找她的朋友。
如此感情，在夜场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挺不容易的。
陈书观察了会儿顾小雪焦急的神情，不似作假。
他继续问着话，而坐在旁边的陈川则片刻不停的记录。过去大半时间，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顾小雪提供不了更为确切的信息，只是在反复的强调花姐肯定出事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们报案？有去派出所或者打110报警吗？”
陈书心里存着一个不小的问题，对方怎么会找上了他们两个特警？全副武装的特警远远看着是威风，可怎么着也和办案队警察，刑警等不搭嘎。
由于职业的特殊性，KTV小姐习惯性对警察犯怵，平日里是能不见警察就不见警察。所以今天顾小雪因为朋友的事情，能主动找上警察报案并坦承自己的职业，这让陈书颇为惊讶。
“昨天就去过派出所了，他们做完笔录就让我回家等通知，可过了这么久都没警察联系我。我只能自个儿到这附近找人。
“前面看到你和那学生说话的模样，觉得你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所以就过来了.”
顾小雪彻底低下了头，从陈书的角度看去，她已经和趴在桌上没什么区别了。
旁边的颜晨熙看着陈书，若有所思。
第392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气氛沉静下来，原本刷刷记录着的陈川放下纸笔，低声向陈书问道：“要不送派出所，或者刑大？”
“你们.你们不管了吗？”
陈书还没回答，原本趴在桌上的顾小雪应该是听到了声音，抬起头来发出无助又无力的声音。
一般来说，特警是不负责具体案件的办理，不过这也不能一概而论。相比那些长年在办案一线爬摸滚打的治安警或刑警却是要逊色一些，可这不代表特警不能办案。比如这次大队长李达在单位后院翻新的办案区，也是得到了分局领导的首肯。
众人将视线集中在陈书的身上，眼神中皆是十足的期待，仿佛只要他一出手，事情就能顺利摆平一般。
陈书摇了摇头，轻声安慰道：“顾小雪，你这案子既然已经向派出所报了案，那么就该由他们负责管辖。我们虽然都是警察，可属于不同的两个部门，所以不好插手。”
顾小雪的眼眶里已经泛出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警察，犹如溺水之人抱住的最后一根浮木，哀求道：
“警察叔叔，昨天我去派出所报案以后就一直守在他们门口，可直到那给我做笔录的警察都换好衣服下班回家了，也没见他给我联系。
“我胆子小，当时也不敢拦着他问为什么。可我知道他们一定是没把这案子当回事。说什么让我回家等通知，这不就是和我以前丢了手机哄着让我回家一样么
“花姐.花姐她一定是遭了殃，我这几天都没睡觉，今早上在这里转了几个小时是越走越害怕。呜呜.你们再不救她可能真的就要死了呜呜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就没人瞧得起我们这贱命”
颜晨熙看着坐在身边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心有不舍，转头看向陈书，恳切道：“书哥，这事情你看看能不能搭把手？毕竟也是个独自在外打工的女孩，一个人在外地孤苦伶仃的也不容易，我们要是再不管可就没人管她们了。”
特警大队因为直属于正明区分局，所以其管辖范围可以是整个正明区。
自古，英雄就难过美人关。
陈书长叹一声，无奈道：“我先出去打个电话。对了，顾小雪你知道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叫什么名字，姓什么吗？”
顾小雪抬头擦了擦眼泪，抽涕道：“不知道，不过看着挺年轻，应该没比我大多少。”
陈书点点头，知道应是实习学警徐磊。他走到牛排馆门口，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拿出手机打了过去。
“喂，师兄，啥事啊？”徐磊一如既往没心没肺的声音。
学生就是好，没有工作压力，也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来派出所实习，除了是学校布置的实习任务，其实他们的心态更像是过来游山玩水，看戏一般。
陈书问道：“在干嘛，忙不？方便问点事情吗？”
“我还能干啥，做笔录呗。诶，你先等下。”
听筒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徐磊走到了询问室的外头走廊，随即里面传来了声响。
“师兄，你说吧。”
“三天前有个叫顾小雪的女人去你们所里报案，说是她朋友花姐失踪了，这案子你清楚吗？”
“嗯。名字是我忘了，不过确实有这回事。这俩人好像是小姐吧？”徐磊的语气有些不以为然。
大多数警察对于这些人天然存在着优越感和轻视之心，这源于职业特性上对于这类人日常的打击和管制，以及他们的畏惧。
“这案子划给哪位民警办理，接下来是什么流程？”
徐磊只是负责给报案人做第一次询问笔录，案子的最终归属还是当日值班的治安民警。
“哦哦，案子应该是王哥的。最近局里搞了个‘百日行动’，大家都在加班搞反诈。我估计这案子得撂着。怎么了，师兄，这个要关照一下吗？”
“没事，我就问一下。谢了。那我先挂了。”
在电话里，陈书知道了这个案子是由治安组的王崇明负责，从徐磊的口中得知，如今中山所的治安民警的重心都在分局的“百日行动”的任务指标上，按照惯例，这失踪案显然会被束之高阁。
已经没有必要打电话给王崇明了，这种成年人的失踪案，还是由朋友过来报案，自然是无法引起重视陈书将手机塞回口袋，正准备走回牛排馆的时候，就听到后面传来喊叫声。
“陈书，等我一下。”
声音很熟，陈书停住脚步，转身看去，见李梦快步向其走来。
瞌睡来了送枕头。
虽然特警也有受理行政和刑事案件的权力，可乍听起来还是和特警惯常给人的印象不同。
现在刑大的李梦过来，就合情合理了。再说了，前头的案子还是他垫的背，这会儿让李梦帮衬几下也是应有之理。
陈书看着走近的李梦，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领导都回去了，我过来蹭你点饭吃一下。想通了要过来我们刑大吗？”李梦走近陈书，见对方两眼发光盯着他看，狐疑道。
他的心里还是存着劝说陈书调任刑大的念头，只不过也不知道是真心实意希望警院同学脱离特警的“困境”过来一起工作，还是为了弥补先前那起枪杀老A的事故。
陈书瞥了眼李梦，笑道：“想什么呢。里头正好有个案子，你过来一起听听。”
“案子？”刑警李梦出于职业习惯，立马将脑中杂乱事情抛到一边，跟着陈书走进牛排馆。
两人回到座位旁，陈书让陈川将先前做的笔录拿给李梦看着，他沉声道：“顾小雪，这位是刑大的副大队长，你这案子他会跟进的。”
“啊，好的好的。谢谢，谢谢，太感谢了！”顾小雪连忙站起来鞠躬道谢。
原本已经死心的她，在见到那温柔的特警出门没多长时间就顺手就带来一位刑警，还是副大队长，心里又是重新燃起了希望。
“哎哟。”
慌忙起身的顾小雪不小心撞到了正从旁经过的服务员。“咣”一下，那服务员戴着的眼镜先是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不响的声音，然后咕噜一下滚到地面。
所幸地上铺着的是地毯，眼镜应该无碍。
心急的顾小雪没有搭理这服务员，只是侧了侧身体，让过半身位置方便对方从地上拣眼镜。
陈书瞥了眼，是先前那位给他们端送菲力牛排，打扮时尚的中年男人，也就是这家牛排馆兼任厨师和服务员的老板。
“大队长，救救我姐妹吧。求你了”顾小雪直直看着李梦，双手伸过桌子抓在李梦的手腕处，低声哀求道。
“哦哦，好的好的。你先不要急，我看一下。”
年轻有为的李副大队长虽然是临时被陈书架在了烤炉上，神情上还带着点茫然，不过显然很吃这一套，尤其还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姐。
态度温和的李梦看完笔录，同样和气的对顾小雪说道：“这事情我知道了，回头我们会调查的。你先回去，到时候等我们通知。”
怎么和派出所的警察说一样的话.顾小雪犹豫了会儿，看了两眼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特警，终究还是“嗯”下。
她全身软了下来，呆坐许久，眼眸之中难掩失落，轻声道：“知道了。”
颜晨熙起身将沉默的顾小雪往牛排馆外面送。
见两人离开，李梦单手捏着笔录纸晃荡几下，晒笑道：“都成年人了还到处乱跑，我们警察又不是幼儿园老师，难道还得天天跟着她们屁股后面转？我们大队现在警力挺缺的，没有多余的人手干这事。”
显然，李梦得出了和中山派出所治安警王崇明同样的结论。
虽说没有表达出来，不过李梦轻蔑的眼神还是流露出几丝对小姐的轻蔑。
习惯和李梦唱反调的陈川第一个跳了出去，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哦，陪局长过来拍照搞宣传就是有时间，现在群众报案了就是没时间。”
李梦呵呵一笑，反讽道：“你一个机关下来玩的人懂什么？好好在基层镀一年金早点回你的大院里头吧。”
这话似乎触了陈川的逆鳞，他顿时跳了起来一把扯开自己的作训服，指着腹部上一个类似小孔的伤痕，气呼呼道：“老子前面为什么中枪你小子不清楚？幸好老子命大打在肠子上，不然我们就下辈子见了！”
李梦双手抱胸，继续和陈川针锋相对。
两人也算十来年的同学关系了，每次见面到最后都会吵架，陈书也是头疼得厉害。他拉开两人，眼神里流露出严肃和沉重。
他摇头道：“李梦，能出来做小姐的都是在社会上打混多年的人精，机灵得很。她们要是出事，情况不会妙，我们得认真对待。”
自知理亏的李梦在气势上顿时矮了一头，不过他还想再说点什么。
陈书摆摆手，侧头示意旁边纷纷投来的众多视线。
“先上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第393章 为什么不查话单
路边，特警大队黑色全顺运兵车。
这台六米多长，由客车改装成的运兵车核载17人，实际上挤个30人也是没有问题。
往年特警大队主办或者协办大型的聚众赌博案、场所卖淫嫖娼案时，这车可是得力助手。可以这么说，派出所邀请特警大队参与协同办理上述的两个案件，一半的理由是看上了这几台“大客车”。所以私下来群众笑称“满载而归”，一语双关，意思就在这里。
车上坐着的特警，那都是顺带的，办案还真用不上。
此时陈书、陈川、李梦和颜晨熙四人散坐在开着空调的车厢内，讨论着花姐失踪案件。
颜晨熙自觉跑去了最后排的位置端正坐好，只觉得自己这个局外人仿佛坐太近也会影响到警察们的破案。
可她却是没发现，为什么她一个街道干部此时却跟着上了警车。
陈书坐在车门旁边的单人座位上，这个位置往常是由出巡的带队干部所坐。
他摸着下巴慢慢说着：“我觉得犯罪嫌疑人对小姐下手，莫过于两种情况。一是变态，二是图财。花姐和顾小雪是住在一起的，极为亲密的室友。如果对方图财，怎么也会在三天里和顾小雪取得联系。”
“小姐这个职业是注定不会和家里人扯上瓜葛。”
陈川一脸兴奋：“书，你的意思我们这次是碰到变态了？”
李梦没吭声，不过干了七八年刑警也没见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变态，所以他持保留意见。其实直到现在，他都觉得陈书有点小题大做，不过就是找不到人罢了。
只要翻一翻花姐的通话记录，就能知道这人去哪了？指不定这会儿人家都在海滨城市度假，或是回了老家跟人相亲呢。
查话单，警察办案最便利的利器，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毕竟只是个派出所治安警，这眼界和手段还是差了一些。
自持身份的李梦瞄了一眼侃侃而谈的陈书，心里满满的优越感自不待言。
“从人数上考量，我推测犯罪嫌疑人应该只有一个人。如果图钱，可他并没有去联系花姐的家属或朋友要钱，这活儿一个人可干不了；其次，很有可能他在接受花姐的服务时，因为各种原因杀了花姐。”
“激情犯罪！”陈川兴致勃勃的补充道，“哈哈，够专业吧，学校的东西我可没还给老师！”
李梦心底里不屑的哼了一声，觉得陈书说得都是些废话。不管几个人作案，当务之急是先锁定一个人。
“书，你也觉得是死人了？”在机关单位朝九晚五的‘白领’陈川意犹未尽，“啧啧，电影上可老多这种变态把小姐约出来然后咔嚓掉的桥段。”
“不一定。”陈书伸出一个手指头，继续说道：“考虑到对方只有一个人，如果从‘钱财’这个点出发，那么我们得先锁定花姐的银行卡，看看这几天有没有人拿着她的卡去ATM取钱。
“毕竟做小姐这种特殊职业的人，可不会带现金。当然，犯罪嫌疑人也不会傻到让她在支付宝和微信上给他转钱。”
李梦瞳孔猛地一缩，在认真考量案件的时候，他的惯向思维还是从花姐的通话记录入手，并没有特别的新意。
所以在听到陈书还在推测人数时，心里是有些不屑一顾的。可万万没想到，人数只是陈书推测的一个点，最终指向的是到银行取钱的人。
李梦抿紧了嘴唇，盯紧陈书一张一合的嘴巴，等着他提出来“查话单”。
陈书伸出食指点了点底下，继续分析道：“花姐应该就是在莲花路这儿出的事情。”
“嗯？书，这你怎么知道的？”陈川好奇道。
“还说没有还给老师？”陈书抬手扶额，恨铁不成钢道，“花姐这种经验老道的从业人员，如果临时变换卖Y地点，出于安全的考量，她是肯定会知会顾小雪。而今天顾小雪最后还是在莲花路找人，说明花姐最后出事的地方只能是在这儿。”
为什么还不查话单？
约客肯定是通过手机接单的。
话单一查，人员一分析就八九不离十！
李梦握紧了拳头，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渴望陈书早点说出“查话单”三个字。
“哦，好吧。”陈川不以为然道。
“一会儿这条街上的宾馆、酒店都得走访一趟，查下他们的监控。”一直沉默的李梦心里烦躁，由于急切等着陈书提出“查话单”，所以这会儿忍不住补充几句，希望早点结束这个话题。
“先等等。”陈书眯上眼睛打量了会儿窗外的街景，沉声道，“除非是激情犯罪，不然大概率不会在酒店和宾馆开房。从花姐离开前只向顾小雪提到去莲花街而不是具体的酒店名称，我推测交易地点大概率会是民宿。”
民宿！？
习惯了办大要案件的李梦此刻略一沉思，就知道在基层派出所办惯了这种卖y嫖c案件的陈书所指出“民宿”的要义。
由于客人的未知性，一般来说小姐都不会去客人家里这种极度隐秘的私人场所。为了人身安全，都会选择酒店或者宾馆等营业场所进行交易，但是这种营业场所的弊端就是容易引起警察的注意和检查。
而市区民宿的兴起，却是同时解决了以上两个难题，被当下特殊服务行业极为青睐。
李梦有些惭愧，为自己没有与时俱进的现实生活小技巧。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他还是带着些许的期望等着陈书提出侦查花姐的手机，毕竟现今社会谁不随身带着手机？
“查话单”可是刑警破案的不二法门！
“嘿嘿！”陈川微微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排查民宿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到时候我会一个一个地敲门进去，好好检查一番。”
怎么感觉这货是想去看戏
陈书嘴角一抽，无奈道：“记得多用那些APP找民宿，都是藏在犄角旮旯的地儿，回队里多带几个人过去。”
“放心，这方面我比你专业！”陈川摆摆手跳下了运兵车。
李梦咽下一大口的唾沫。这会儿，他甚至有些祈求陈书早点说出“查话单”三字，好让他这位根正苗红的刑警早点得到解脱。
刚刚那短短十来分钟，他早已在脑中过了数遍“查话单”的方案，只等陈书起头。
这边老神在在的陈书从怀里掏出久违的案件备忘录，轻轻拍了拍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翻开最新一页，掏出签字笔比划了一阵。
车内四人里唯一的专职破案警察，堂堂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李梦此刻却是说话最少的人。
他想说点什么，特别是在“查话单”这项技能上，他有充足的经验和手段可以通过花姐的手机和通话记录，将这案子翻个底朝天。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找人这么简单了，这可是关乎刑警荣耀的事情。
但这头得陈书提出来，他再配合着呵呵一笑，慢条斯理的陈诉自己的方案，这才是一个专业的刑侦副大队长该有的气度。
他偷偷看了眼坐在最后排的颜晨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烦躁极了。
“咳咳。”
李梦听到陈书的咳嗽声，顿时精神一振，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陈书转过头来，认真对着李梦说道：“李梦，我觉得花姐这种在KTV工作的小姐，不比那些接私单的小姐姐。业务上肯定是习惯性和妈咪配合，所以我判断这次的派单很可能就是由她的妈咪发出，这个我们得重点关注。
“接下来我们兵分三路，我去银行调监控和资料，民宿交给陈川，这KTV的事情就由给你去调查吧。有消息了我们再联系。”
说完，陈书炯炯有神的看向李梦，似乎在咨询他的意见。
李梦耸了耸肩，知道陈书这只是客套话，实则心里早就捋好了思路，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罢了。
哎，算了，我自己主动提出查话单吧。到时候我要是第一个拿到决定性线索的话，也是不赖
他还是觉得凭借他多年查话单的经验和技巧，破这个失踪小案，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再说了，在单位忙好本职工作以后，利用闲暇的时间抽空点几下公安内网的话单系统破案，听着就不错。B格挺高！
旋即，李梦沉吟片刻做下决定，准备先是寻个理由表明自己业务繁忙，后面再勉为其难的提出在单位帮忙用电脑查话单协助破案。
“陈书，我下午单位里还有点事情，要不等我”
“行，那你先忙，我们有空再联系。”
说完，陈书善解人意的打断李梦的解释，拉下旁边的门把手，先跳了出去。
颜晨熙从后排走上来，经过李梦的时候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追着陈书走下运兵车。
李梦看着空无一人的车厢，双目失神的哀怨道：“为什么不查话单？为什么？我们办案子不都是先查话单的吗？
“不管怎么样，总得让人把话说完吧.”
第394章 派出所的都是黑眼圈
下午，正明区特警大队驻地。
大队长李达和副教导员谢持坐在值班室里，看着安安静静的监控屏幕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高考的话题。
李达的孩子在普高读高二，马上就要上高三，可学习成绩不是很理想，孩子对学习也不是很上心。他这会儿向已有女儿考上985的谢持请教一番。
两人正聊得高兴，李达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书，啥事？”
“有线索？要搞案子？”
“那肯定得搞呀！咱们这种清水大队还有啥事的，你直管去，安心去！”
“我们这儿肯定没事！”
“哎呦，值班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和老谢两班倒！对，不碍事，老谢顶得住！”
“行，挂了啊。记得多抓几个人回来！”
大队长李达美滋滋挂下手机，志得意满的瞥了几眼谢持，眼神里都是句子。
“老谢，你觉得咱这后院那批办案区的房子整得怎么样？牢不牢固啊？别等会儿陈书抓一群人过来还关不住，那咱们就丢脸啰。”
谢持气歪了鼻子，陈书还在摸线索呢，这李达就开始显摆起来。前几天还向上级汇报让陈书担任突击队的队长搞专训，转头就又让他去办案，一天一个谱儿，真不知道这大队长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难怪儿子读书读不起来，看来也是遗传的。
谢持冷哼道：“李大，先别提办案区的事情。这两班倒，你是准备跟谁倒？还清水大队，我们就是再清水你人不还要待在单位里头？”
李达挠了挠头皮，前头听到陈书要办案子，一激动就把值班的事情给扔到后脑勺去了，这会儿他是惭愧的不行。
只能支支吾吾道：“这不是可以给大队搞点指标吗”
“特警还能办什么案子？不是赌博就是卖y，浪费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多在路上走走，提高见警率更有效一些！”
李达气势越来越弱，小声道：“月初支队那边开会说鼓励我们区县的大队多办案子，尽量多抓些人关进去.”
“那是追逃！是让我们多抓一些网上在逃的通缉犯！真不知道开会的时候你到底在听什么。你觉得陈书这次会抓个杀人犯过来，还是抢劫犯？然后我们坐在家里等着支队过来给我们送表彰送旗帜？”
听到“杀人犯”三字，原本精神有些萎靡的李达想起前段时间陈书抓捕杀人犯的行动，顿时提振些许的精神起来，两眼发光道：“诶！这就难说啰！”
谢持白了一眼，气呼呼道：“还杀人犯？再给你送个连环杀人犯行不行？想得倒是挺美。”
银行。
不愧是国有四大行，服务质量还是值得肯定的。
陈书等人在银行内的VIP窗口提交了警官证和《立案决定书》以后，银行的工作人员也是极为快速的配合着将花姐的身份信息和存款记录调了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在花姐失踪的第二天，她的银行卡就出现了取款记录。一次五千元，分四次总计取了两万元整。在第三天，也就是昨天的时候，以同样的方式在不同银行的自动ATM取款机上取款一万八千多，余额全部取尽。
两万，是国内银行ATM机上最高的每日取现的限额。
陈书扫了眼两个取款银行的地点，都是在距离莲花路不远的地方。掏出手机打开高德查看了两个银行的路线，脑海里大略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花姐应该就是在莲花街出的事情。”站在背后的陈川，盯着陈书手机屏幕上的高德地图，颇为自信道。
陈书深以为然。
犯罪分子肯定不会在事发地点附近的银行取钱。如果说只是一个取钱地点，那还不好判断事发地是否在附近。
可连续两天的取钱地点都在莲花街附近东西两侧隔着一条街的银行上取钱，再加上花姐在离开出租房时候给顾小雪留的话，自然就可以断定这莲花街应是案发地。
特别是从事这种特殊服务业，如果说客人在中途临时变更地点，花姐十有八九还是会通知顾小雪的。这是职业素养，特别是在KTV这种有广泛职业交流渠道的地方，是极为常见的习惯性求生手段。
三人直奔两处银行，在调取监控的时候发现一名戴着黑色“NB”鸭舌帽，穿着黑色T恤的可疑人员。对方将帽檐压得极低，还带着口罩，虽然看不出面容，不过能确定应是男性。
进、出银行的店门，以及打开柜员机门的时候，可以看出此人都是惯用左手，也就是左撇子，其他并没有特别有用的信息。
陈书低头看了看手里资料上记录的取现时间，确定就是监控中的这名男子取的花姐银行卡里的现金。
他来回拖了几下视频，又调取不同角度的几个监控，除了能从衣着上发现这男子体型瘦长之外，皆是无法确认该男子的面部特征。
普通至极。
陈书推开鼠标，沉声道：“也不算没有收获。起码我们知道了花姐并不是正常的失踪。毫无疑问，这是一起绑架案。”
陈川兴致勃勃地提了个建议：“那么接下来我们就从民宿着手，把这莲花路整条街都扫一遍吧。”
颜晨熙有点新奇的看了他一眼。
陈书摇了摇头：“我想了想，这种事情还得是辖区派出所拿手。他们对街面的管控力度远超于我们，对社区的事务也比我们要清楚。他们可以假借‘查消防’、“查身份证”等名义不动声色的扫一遍全街而不会引起犯罪嫌疑人的警惕。”
虽说卡里已经没钱，不过陈书还是将花姐银行卡的取款预警信息在银行里设置好。三人接着前往莲花街所辖派出所，也就是陈书的老东家-——中山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门口，老相识黑色桑塔纳便车驶来停在三人身旁，黑眼圈浓重的王崇明从副驾驶座的车窗口探出脑袋，喊道：“陈所，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上来喝几口茶吧？”
顾小雪昨天在中山派出所报案的时候，就是由王崇明当值，案子自然归在了他的名下。
陈书见是王崇明，也不客气，跟着进了办公楼二楼的治安大办公室。此时，竟难得遇见了治安组的全体干警，刘忠武、李朝阳、徐磊等人皆在办公室里。
像他们这种办案警察，不是在办案的路上，就是在审批的车上，或是在补休的床上，要凑在一起可不容易，仔细算起来估摸着也就过年的头几天能行。
“陈所，你来啦！”穿着便服，同样睁着一双硕大熊猫眼的徐磊第一个跑了过来，笑嘻嘻的和陈书打了声招呼。
“师兄。”李朝阳像是幽灵般飘到陈书边上。
他面色苍白，黑眼圈夸张如同戴着一副大墨镜，整个人一副快要猝死的样子。
陈书转头，见他如此尊荣，惊奇道：“你这夜熬得，太吓人了吧。”
李朝阳干巴巴说道：“春季攻势后边是百日行动，百日行动后边按惯例得跟上个秋季会战。哎，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
老同志刘忠武从自己的办公工位上站了起来，笑着朝陈书点点头，接着又低下头拉开抽屉，窸窸窣窣的应该是在翻找茶叶。
陈书和几人聊了会儿天，问了下近来的生活和工作，就将王崇明拉到办公室门边的长条沙发上坐下，向他阐明自己这次过来的因由。
“绑架案？那得搞的。陈所，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莲花路上把这整条街的酒店、宾馆和民宿都扫一遍吗？嗯，我觉得问题不大，等会儿我拉上社区的于余就去扫楼。”
听完陈书的陈述，今日恰巧值班的王崇明没有多问，点点头就把这事情应了下来。
跟着坐过来的李朝阳笑道：“书哥，你这事我和王哥一起搞吧，反正最近手头也没什么事情。”
陈书笑着摆摆手，指着李朝阳的黑眼圈道：“都是一个分局的，我还不知道你们最近在搞‘百日行动’？怎么可能不忙，你就别故意卖我面子了，安心搞你的指标。王哥，你这边能吃得消吗？”
“这原本就是我的案子，理应由我侦办。”王崇明顿了顿，打趣道：“朝阳，这次陈所特意上门送温暖，你还想跟我这老头子抢功劳吗？”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认为这案子手到擒来。其实，这也是对多年来带领他们办案的陈书的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李朝阳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笑。
“来来来，喝茶，喝茶。正好提提神，好谈案子。”紧赶着泡了一壶好茶的刘忠武用托盘端来五六个一次性杯子放在茶几上，招呼着陈书，以及由他带来的两位朋友。
陈书是自己人，为题不大。
怕给陈所丢人，刘忠武难为情道：“条件艰苦，你们可不要介意。”
陈书反应过来，向中山所的几人介绍了陈川和颜晨熙。
众人乐呵呵的聊了会儿天，陈书起身告辞。
从中山派出所离开后，陈书站在所门口遥遥看了眼办公楼三楼最西边已经暗下了的办公室，扭头往外走去。
跟在后头的颜晨熙，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来：“怎么他们派出所的警察都是黑眼圈，不会都是加班加的吧？”
“还有值班。”陈川不以为意道。
颜晨熙突然有些心疼志愿报考警院的弟弟。
第395章 这活儿，我熟！
晚上，公路上。
“滴滴！”
“滴滴滴滴滴！”
已经换好便服的陈川开着一辆黑色保时捷帕拉梅拉TS顶配，行驶在公路上。
二百多万的车子，按照他惯常“谦虚”的说法，已经是难得按照老头子的指示，低调开着家里最便宜的车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帕拉梅拉是他爸停在私家车库里一排车子中的其中最为普通的一辆，真要向陈川问起这车到底要多少钱，以他随性的性格估计也是不知道。
他也是瞅着东州市马路上这个车标比起车库里其他牌子的车要烂大街一些，所以就随手开出来当起了自己通勤的工具。
陈书坐在副驾驶座上，提着个签字笔在案件备忘录上涂涂画画，琢磨着后续案子的侦办。
坐在后排的颜晨熙虽然没坐过这么贵的汽车，不过以她街道领导干部的身份，自有不一般的气场压着，也没有表现出太过在意的情绪。
只不过倒是有些稀奇这家庭条件如此优渥的陈川，为什么会参加公安工作。除了稳定，不管是对于个人事业的发展还是往后家庭的生活，这可不是一份好工作。
在别的单位可能时间到了，轮都会轮到提拔，放在公安部门，那可就是挤破头了才能摸到一点甜头。比如副股级这种在人事局根本就没有入档的级别，还是因为公安部门内部科员太多，为了缓和领导职务的欠缺而自行设定的级别。
到了外头，任何单位都是不认的。
包括社会福报007、保证24小时开机、不得离开县区等独属于基层警察的职业待遇，这是但凡有点能力在外头混口肉吃的人都会嫌弃的工作要求。
放在几年前，除了公安部门在招录时会把限考条件放宽到大专，其他政府部门可都是本科了。
为什么？还不是没人报名，只能扩大招录范围。
社招要求是专科，可不知道为什么警院招生的最低分数线却要求是一本。特别是女生，录取分数都是堪比985大学的存在，这也是一件比较神奇的事情。
这边，坐车的一路上，陈书和颜晨熙都没说话，因为能感受出来，坐在驾驶位上狠命踩着油门的陈川心情不好。
估摸着是被白日里李梦的嫌弃或者轻视，让我们这位一向在表面上乐观开朗的陈公子有点不爽。
也可能是陈书将排查民宿，扫街的任务分给了中山派出所那帮人，让从白天就期待许久的陈川最后落得了竹篮子打水的境地。
哎，都是胖子带坏的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见这还像小孩子一般撅着嘴巴的陈川，陈书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寻了个理由振振有词道：
“陈川，我们警察办案子可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边有王崇明他们去莲花街扫楼，我们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去找花姐的妈咪问问看。”
汽车蓦然一顿，随即又提速起来。
陈川疑惑道：“妈咪？找她有什么用？”
“花姐这种在场所工作久了的小姐，天天不是喝酒就是打牌、睡觉，日子是过得云里雾里的。她们人也懒，懒得自己到外面找单子，所以会习惯听从熟人的安排。我怀疑这最后一名见她的客人，很可能是由花姐的妈咪派单。”
“那我们找顾小雪要个号码过来，打电话过去叫她过来不就行了？干嘛还得专程去那地方一趟.我记得那地儿，是叫翡翠？”陈川语气稍稍舒缓下来，眼神一闪一闪的。
陈书笑了，知道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这陈公子那，为什么对这些夜场的事情兴趣这么大？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考的警察。
“你不用开这么快，我们不着急。”眼看着车子东转西弯的险情频发，陈书出言劝道。
“怎么不着急？现在我们是在破案，分秒必争！”
“对对，等你破了案，李梦肯定对你刮目相看！”
“别提他！我做什么，凭什么由他指手画脚？都是同一批的，他有什么资格？我告诉你”
嘎吱！
陈川突然一个急刹车，探出头来，对着前面一个要走不走，站在马路中间晃来晃去的中年男人喊道：
“你走不走！干嘛呢？搁这儿看电影啊？”
“哎哟，我去！我就不走了，怎么的，你还敢撞我？”
一听这位也是个全不怕的，什么都不在乎也敢较真的哥们。
正在气头上的陈川，发扬着他一贯刁蛮的风格，伸出左手挂在车门框外，“咣咣咣”地拍着外头的车门，咧嘴喊道：
“我是不敢，不过万一不小心刹车失灵把你撞死了，我两百万的保险可以随便给，再不济我把车卖了也行！不过这钱你能拿到手，享得了这福？
“还不是给你老婆后面的汉子用？睡你的床！打你的娃！顶多再花两百块钱给你买个骨灰盒！哎，往后估计也不会去看你。
“兄弟！世事无常，别拿自个的命装逼！”
“.”站在路中间的这位哥们默默退下。
陈川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唰一下蹿了出去，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告诉你们，这刑警除了听着威风一些，还有什么好玩的？来了大案子不但好多天回不了家，很多时候还要出差个把月。
“我在技侦看他们搞刑侦的那是门清！年前李梦他大队里一同事来我这办案，年纪比我们大不少！告诉我他一年里有大半时间不在东州。我问他老婆怎么办，他告诉我他还没老婆。嘿嘿，我看他也挺难有老婆了。”
同样年近三十没有媳妇的陈书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偷偷瞄了眼后视镜，见坐在后排的颜晨熙也是一脸羞红的表情，终于是稍稍放下心来。
“对对对，论女人缘，咱们这一批的还得你陈公子打头。”陈书一个劲点头，哄着。
陈川终于消了气，旋即假装发问道：“书，刚你说我们要去找那妈咪？”
陈书嘿嘿一笑，当着陈川的面打开免提，用手机拨去了从顾小雪处问得的妈咪电话。
嘟嘟几响之后，一名带点东北口音的女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喂，你好。”
“我们是中山派出所的，有点事情需要你过来一趟所里。”
“.警官，我最近回了老家没在东州呢。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哦哦，回老家了。有一个叫‘花姐’的你认识吗？”
“不认识。”干脆利落，回答的空隙是一秒都没有停顿。
“哦哦，好的。那没事了。”
话音刚落，手机那头就传来嘟嘟嘟挂掉电话的声音，显然对方是不大想继续和这位中山派出所的警察再聊下去。
陈书摊了摊手：“你也看到了，这种游走法律边缘的人习惯躲起来不见我们，可不能明着来。我们应该如此这般.”
听着听着，陈川嘴角慢慢上扬，招牌式的玩世不恭重新回到了我们可爱又帅气的陈公子脸上。
他神气十足的挥了挥手：“书，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活儿，我熟！”
坐在后排默默听了许久的颜晨熙大开眼界。
此时饶有兴致睁着亮闪亮闪大眼睛看着坐在前头的两位精气十足、自信满满的警察。庆幸自己跟对了地方，也算提前给她弟弟把把关，看看这未来的工作到底怎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这活儿，她可不熟。
但乐意。
第396章 翡翠KTV
保时捷开了一路，顺利停到翡翠大门边上。
陈川从扶手箱里取了个墨镜戴上，有点肥皂剧里那霸道总裁的样子，接着从里面拿了一叠现金随手塞进裤袋子里。
附近几名原本靠在小吧台上聊天的小弟们见着豪车停在门口，赶紧迎了上来。
一名精神小伙点头哈腰：“川哥，钥匙给我就行！”
另一名穿着小西装的门童站在门边上跟着鞠躬问好，接着提前跑到台阶上拉开会所的玻璃大门后笑脸以待，笑得极为真诚。
川哥？哟，看来还是常客，就不知道是不是贵客了在基层打磨多年的陈书也是见怪不怪，从车里走了下来，心里乐呵着。
陈川将车钥匙扔给精神小伙。三人顺着金碧辉煌的楼梯往楼上走去。
这翡翠KTV坐落于东州市老城区的市中心，据说当初光装修就耗费了一年半的时间，费用坊间传闻达到了惊人的四千多万。大厅、走廊和楼梯都是人造玉石，看起来就特别奢华。
据八卦的夜场圈资深人士点评，它的硬件在全guo都能排到前十，很多方面甚至超过了北边那城市当年的“天上人jian”。
在装修方面，翡翠到底投入了多少钱，目前无从得知。反正不管你做多大的生意，资金有多雄厚，还是家里有人做了多高的官，只要踏进翡翠的门，看着周边的美女靓仔和奢侈的装修，就会下意识想想，过来时身上的钱够不够。
跟在后头的颜晨熙拉了拉陈书的T恤，低声问道：“这里正规吗？”
在前头引路的门童立刻转过身来，信誓旦旦的说道：“正规！我们这里绝对正规！我们这儿的佳丽和男模每周至少体检一次，持证上岗！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颜晨熙：“.”
她问的不是这个，不过门童的回答，好像也解答了她的问题。
而门童回答完女客的问题以后，冲着走在最前面的陈川暧昧的笑了笑：“川哥，咱这的绿牌可都是两天一检，你真不试试？”
陈川抬了抬下巴，轻蔑道：“带你的路。”
“好嘞好嘞。”门童忙不迭点头，一点没有被轻视的恼怒，脸上一直挂着满满的笑容。
陈川停下脚步，等那门童上去远了些，一本正经的对颜晨熙讲解道：“别看这儿装修的金光闪闪，其实来得都是包工头和小老板。你们要是想到真正唱歌的地方，回头我带你们去南塘那边。都在写字楼的夹层里，只有一部不起眼的电梯能上去，里头的设备都挺专业。”
陈书点点头没有说话。
颜晨熙想得长远了些，知道身为警察的陈川会对她说如此隐晦的话语，显然是把她当成了真正的自己人。
她偷偷看了眼走在前头的陈书的背影，心弦触动。
几人走到二楼大厅，陈川熟络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钞丢了过去。
“谢谢川哥！谢谢川哥！”门童美滋滋接过钞票，冲着前台那头喊了一句，“诶，川哥来啦！”
三人走进翡翠二楼大堂，没过一会儿就见一名穿着红色紧身旗袍，身材、气质都极为奈斯的美女迎了上来，声音嗲得发甜。
“哎哟，川哥来啦。你怎么不早点发条微信过来，也好让我准备准备。”
这美女说着话就往陈川的身上贴了过来，一只白皙的玉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话的声音酥软浸蜜，一般人听着可能就不行了。
这名女子十分漂亮，在KTV闪烁不定的灯光下，初看似是个二十左右的妙龄女子，实际凑近了仔细打量，才会发现是个年过三十的成熟女人。
这份风韵，最是撩人。
“川哥，还是888？”美女微笑着将玉手从陈川的肩膀上下滑，自然而然的双手抱住了陈川的手臂。
感受到手臂处的柔软，代入感极强的陈川陈公挥了挥手，中气十足道：“可以。”
站在后头的颜晨熙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此时是睁大了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这对男女看着。
陈书抬肘碰了碰她的小臂，低声道：“妈咪。”
“哦。”一声回音也是意味深长，等着那对男女走远了，颜晨熙突然拉住陈书的小臂，语气快速的问道，“你们平时办案都这样伪装的？”
陈书愣了一下，远远看了眼正揽住旗袍女子纤细腰身贴着的陈川，随即笑道：“你放心，这是特例。”
放心，我放什么心？
颜晨熙白了几眼陈书，跟着几人进了888号包厢。
“不行，都不行。”大马金刀坐在包厢中央位置的陈川扫了一眼刚进门的一排佳丽，连连摇头，“瑶姐，今晚这几批质量都不大行，你不会把好宝贝藏起来了吧？你自己瞧瞧，就没一个有你好看！”
被称为“瑶姐”的自然就是先前那名穿着红色紧身旗袍的妈咪。此时她紧着两腿坐在陈川身旁，腾出芊芊左手，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
“你呀，就别逗姐姐我了。怎么，都没看上吗？”
陈川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伸手握住瑶姐白皙柔滑的小玉手，将其拉到怀中，低头凑近瑶姐的耳旁低语道：
“就冲瑶姐你的面子，怎么着我也得点上两个。可今天我大哥过来，他要是玩不开心了，我们就是白忙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瑶姐侧过头来瞥了眼坐在靠门边上那长条沙发上的大哥，看着面相和气度应该是位人物。先前这位大哥跟着陈川进来的时候，她就私底下打量一番，不过见那一同来的年轻女子一直跟在这大哥身旁，以为对方已经有了女人，就熄了撩人的念头。
此时陈书见那旗袍美女望过来，知道应该是陈川在这妈咪面前提到自己，便略微点头笑了笑。
不曾想这旗袍美女竟抛下公子哥陈川，扭着纤细柔软的腰肢，笑靥如茶缓步而来。
“大哥，这么多美女就没一个入你的眼呀？也对，身旁坐着这么漂亮的可人儿，哪看得上我们这些粗茶淡饭。”
瑶姐两三句话的工夫，就让原本对这地方抱有丁点敌视的颜晨熙缓和了表情，此刻竟对这妈咪起了丝丝好感。
这阵扑鼻而来的香风让陈书略微一愣，随即笑道：“瑶姐是吧？今天以我这兄弟为主，都听他的安排。”
瑶姐幽怨的瞥了眼陈书：“哎，大哥看来是真瞧不上我们了。”
说完，朝陈川抛了个媚眼就带着一群姑娘退出了包厢。
端得是干脆利落。
第397章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888包厢内。
看着妈咪瑶姐带着一群姑娘离开包厢，意犹未尽的颜晨熙惊讶道：“书哥，怎么都走了？”
陈书笑着解释：“KTV都是由妈咪带女孩们拉客户的。一个妈咪手下多多少少都会有二十来个女孩，这是固定的。如果客人都没挑上，按规矩就得换个妈咪过来。”
对应的，顾小雪和花姐两人的妈咪应是同一人。
话音刚落，一名身材劲爆、面容姣好，穿着小西装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老板们好，我这就喊人进来？”
陈川点了点头，故意不耐烦道：“快点快点!”
“好嘞。”
过了一会儿，一排年轻女孩走了进来。领头的小西装妈咪坐到陈川的边上，小心翼翼的问道：“老板，有看上的吗？”
“卧槽，怎么这德行还敢出来做啊？歪瓜裂枣的，赶紧给我换换换。哎，还是现在学校的学生妹好看点，清纯。”陈川皱着个眉头，不客气地点评道。
先前的瑶姐算是熟人，他也拉不下脸来吐槽。这会儿来的妈咪见都没见过，陈川便开始随意吐槽，发扬着他一贯的刁难精神。
小西装妈咪应该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是公司有名的贵宾，这会儿手底下的女孩被人数落却是半点没有不开心的样子，还连连附和。
“好的好的。老板你是想找学生妹？”
陈川想了想白天他亲手做的笔录，那花姐也就二十岁左右，符合学生妹的年纪，便张口应了下来。
小西装妈咪笑盈盈的带着一群姑娘离开房间。过了十来分钟，又带着一群姑娘进来。这批女孩的年纪看着就比先前那些小了许多。
“叫老板好。”小西装妈咪对这些女孩说道。
“老板好~~”
“老板好~~”
女孩们齐刷刷问候着鞠了一躬，声音酥软入骨，白嫩处隐隐约约一片片。
站在她们前头的小西装妈咪满意地笑了，觉得今晚一定是个丰收的夜晚。她回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两位男客，见这两人不知是相中了哪位姑娘，皆是直起了背脊两眼发光。
想起那红彤彤的大钞票，小西装妈咪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真是两位豪爽的贵宾啊！
“都介绍下自己。”
“我00的，X省人，还在念书。”
“我03的，Y省人，东州大学。”
“我02的，本地人。”
包厢里灯光不是特别明亮，不过站在队伍尾巴皱着眉头一脸忧愁的顾小雪还是被陈川和陈书两人一眼看了出来。
他俩对视一番，知道找着这该找的妈咪了。
陈川抬手点了点站在后头的顾小雪，冲那小西装妈咪说道：“就她了。”
“啊？哦！”
思绪乱飞的顾小雪被旁边的小姐妹一推，方才发现自己被老板点了台，随即向前两步，按着公司里培训的要求给坐在首位的老板鞠了一躬，然后小步走过去挨坐在那老板边上。
兴许是包厢内昏暗光线的原因，抑或是顾小雪根本没有想到白日里撞见的警察会大晚上的跑到KTV里点小姐游乐。
此刻坐在陈川边上的她并没有发现异样，只是低着头等待着选美结束，开始陪唱陪酒。
小西装妈咪将视线投向另一名贵宾，原本还想推销一番自己手底下的学生妹，此时见那贵宾旁边还坐着一位靓丽的美女，以为两人关系匪浅，自觉闭上嘴巴等着那贵宾自己开口。
陈书朝妈咪招了招手，顺势拍了拍身旁的空座。
妈咪施施然坐了过来，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见这贵宾凑近她耳边说了几字。
“嘿，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如雷灌耳！
妈咪闻言瞪大双眼，立时想到先前不久接到的派出所警察的电话。她一寸寸扭过头皮发麻的脑袋，看向眼前这位帅哥，只觉得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陈书朝那排小姑娘挥了挥手，示意全部离开房间，随后瞪了眼陈川，让其带着身旁的顾小雪一起走出房间。
这次的行动主要是逮住这位花姐的妈咪，没必要让顾小雪掺和进去，毕竟往后她还得在这混口饭吃。
噔噔噔几下，偌大的包厢内就只剩下陈书、颜晨熙和妈咪三人。
陈书掏出警官证在这妈咪面前快速闪了下，随后收进口袋。这动作不能不快，毕竟往细处看，职务那栏可是“特警大队”。
这警种平日里可唬不住这种社会人。
过了几秒钟让妈咪稍稍消化，陈书笑眯道：“你是想回所里咱俩慢慢聊着呢，还是在这都给倒出来，然后继续上你的班？”
包厢外。
陈川靠在走廊边上的墙壁上，点了根黄皮烟，吐出一口又一口的烟圈。耳边听着附近几个包厢传出来隐隐约约的嚎叫，突然觉得这往日极为熟悉的地儿并不像以前那般吸引他。
甚至，有点儿厌恶。
“川哥，里头怎么了？”
应是原先那批离开小姐传的话，老熟人瑶姐摇曳着她性感的小蛮腰急匆匆走了过来。
这人，也觉得俗气了.陈川扔掉香烟，笑着摊开双手：“我大哥有点事情找那妈咪，问题不大的。”
瑶姐侧头透过门上的小玻璃朝里头看了几眼，作势就想往里闯。
站在边上的陈川伸手拦了下来，顺势将瑶姐揽到了怀里，贴着她的鼻尖，打趣道：“你们不是竞争对手么，怎么还关心上了呢？”
瑶姐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川哥，毕竟你是我带来的客人，往后公司问起来，我总得有个交代。”
松开手臂放离了这凹凸有致的柔软身躯，陈川抬起手掌撑在房门上，故意露出不耐烦的神态：“你们公司要是有意见，让他们明天自个儿去刑大问问看。”
“什么‘兴大’？”瑶姐没听明白，疑惑道。
陈川朝包厢里边比了比大拇指：“警察局，刑警大队长，李梦。”
“警察！刑警！”瑶姐捂住了嘴巴，又朝里头看了几眼，这会儿眼神里却是带了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川哥，我们马总正好在那边，等会儿要不要让他过来给李大哥敬几杯酒？”
陈川低声道：“这就对了。不过我大哥人品不大行，脾气也挺差，你这一打搅指不定把你们店都给封了。你们呀，该忙什么就忙什么，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好的好的。”
瑶姐连忙应声，转过身来，风情万种的一扭一扭走了回去。
这会儿，就慢了许多。
临到转角，回过头来朝站在门口向这边望来的陈川抛了个挺暧昧的飞吻。
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的陈川，突然觉得恶心。
第398章 发现嫌疑人
街边，保时捷车内。
“去哪？”陈川双手扶在方向盘上，问道。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书拿着手机，左右不停滑动着里头刚在包厢内保存下来的妈咪和嫖客的聊天记录。
“挺谨慎，从微信上看不出这人的身份信息。”陈书盯着那名嫖客的个人信息截图，捉摸不定。
嫖客的微信头像是那种最原始的，没有图片上传而出现的空白半身轮廓像。图片右侧的地区标注的是国外一处旅游城市，下边的朋友圈也是一片空白。
坐在后排的颜晨熙伸出手指，指甲尖点在“微信号”上，轻声道：“书哥，账号确定了不能直接定位吗？”
陈书放下手机，耐心解释道：“这软件确实能定位，不过他们公司是不会开放这个权限给我们的。”
“哦。”
“书，既然我们有他的微信，要不我们用小姐号，直接申请好友，把他给钓出来？”
陈书在中山派出所治安组的时候，为了办案的须有，手头上养有五六个通过虚构朋友圈的日常内容，伪装起来的小姐号、卖衣服号、外卖小哥号、水电工人号等。
这手段在市局范围内都是独一份的，为了避免用烂，陈书并没有传扬开来，也就几个关系好的的同学知道这事。
陈书想了想，说道：“现在花姐在他手上，他不可能再找小姐。要是等他真想找小姐，也就说明一切都晚了”
陈川叹了口气：“哎，那我们就只能等着中山所那边的排查了，或者银行那边预警的通知了。”
陈书锁了手机屏幕，抿着嘴唇。他心里清楚，这失联长达三天的花姐很有可能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时间越久，犯罪嫌疑人越不可能将其活着放走，也许此刻人已经死了都不一定。
“那嫖客最后发给妈咪的定位就是在莲花路上，我们再过去转一下。”
种种迹象重新将犯罪嫌疑人的方向指向了莲花路。
死马当活马医，陈书决定还是回到原点碰碰运气。
莲花路，一家饭摊店门口。
在东州，这种只有百来平方大小，提供快餐式吃食的小餐馆有很多家。它们为了错开大型的快餐连锁品牌餐饮店的营业时间，通常都会提供通宵达旦的服务。
主要服务对象为从事夜间工作的人群。
陈书、陈川两人在附近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站在饭摊门口不远处的人行道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陈川说道：“要不让中山所的人过来把这一片的监控都调出来好好查一查？时间上大致能确定，应该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我已经调离了中山，这案子又本属于他们，我下午去他们所里指手画脚已经有些过界了。他们也忙，最近分局搞得‘百日行动’催得紧，要不是念在旧情”陈书慢慢说道。
特警大队没有“百日行动”的任务指标。这种自己没有加班，却屁颠颠跑过来要求别人加班干任务以外的事情，是惹人厌的。
大型的派出所都设有专门配合民警办案的视频侦查中队，由经验丰富的协警组成。这种专职辅助破案的中队，特警大队是没有的。
“那怎么办？”
这时，从街角跑来一名瘦长的身影，往近了一看是下午堪堪离开的江海。
而停在路边上的保时捷后排车门一开，颜晨熙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拦住江海，低声呵斥道：“你过来干嘛？书哥他们在办案，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江海搓了搓双手，委屈道：“我想在填报志愿前看看警察是怎么办案的，好做个参考.”
“你以为这是在干嘛？做游戏嘛？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眼见颜晨熙声音越来越响，被陈川推了一把的陈书走到两人旁边，劝说道：“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顶秘密的事情，江海想看就看吧。不过说好了，凡事你得跟在我们后头，知道了吗？”
站在不远处仔细听着的陈川忍不住一乐，他这往日里挺严谨、讲安全的同学，这会儿破案还带上了女人和小孩，真是挺有趣。
一物降一物啊！
江海见陈书开口，立马道了声谢谢，丢下姐姐跑到好说话的陈川那边。
颜晨熙看向跑远了的江海，惭愧道：“书哥，不好意思。刚才江海问我要不要回家吃饭的时候，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没事，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好的好的，我们晚饭都还没吃呢！”陈川倒是先应了下来，“书，人是铁饭是钢，不差这会儿工夫”
陈书回头看了眼饭摊店上亮得分明的LED招牌，点点头同意了。
虽说晚上有点迟了，不过饭摊里头的生意却是不差。一些看着就像是出租车司机的人们各自挑了张小桌子埋头吃饭，还有几位衣着西装的年轻男子也是凑了一张靠在门口的小圆桌上。
四人进门后，一位戴着鸭舌帽，围着厨房裙的男子迎了上来：“吃饭吗？”
陈书在菜台上指了几个，荤素都有。
“好嘞。”
饭摊男子伸出右手从菜台上头的架子上拿了几个空的菜盘子，然后用左手开始一勺一勺的往盘子里头匀菜。
“就这几个吧。陈川，晨熙，你们看看想吃什么，都点几个。江海，你也看看。”
“书哥，你前面点的这几个我都挺喜欢。”颜晨熙走在陈书边上，笑着说道。
“我都行！”能跟着平日里就有些崇拜的警察陈书破案，对于江海来说就像做梦一样，此时真的是无论叫他干什么都行。
“陈川，你呢？”等了会儿，见陈川没有反应，陈书转过头来朝着后头的陈川又问了一句。
一直盯着那饭摊男人的陈川朝转过身来的陈书使了个眼色，怕陈书不知道，又朝那打菜男人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巴。
陈书当下就反应过来。
NB鸭舌帽、黑色T恤、左撇子！
两人视线一对，一起朝那饭摊男子扑了上去，然后反手死死控制住他。
菜盘子摔在了地上，里头的菜肴亦是散满了地上。
饭摊男子“哇哇”叫了两声，挣扎几下就不动弹了。
坐在里头吃饭的客人们听到声响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转头朝陈书这边看了过来。不过倒是没有一个人起身，也没有一个人出声问询。
压在男子背上的陈书这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没带塑料扣，暗暗埋怨了几声自己的疏忽大意，随即让陈川去菜台里头拿了几个透明袋子权当绳子将男子反绑起来。
第399章 厨房
饭摊内。
陈书、陈川两人控制住饭摊老板，将其反绑带到饭摊后头的小房间内蹲在角落处。
“你们想干嘛？”饭摊老板面色惊恐，语气颤颤巍巍。
“警察办案，问你点事情。”陈川啪一下将对方戴在头上的鸭舌帽拍在了地上，呵斥道，“安静点！”
露出光溜溜脑袋瓜子的饭摊老板被陈川这么一吓唬，哪里还敢叫嚷，老老实实蹲着不再啃声。
这反应被一旁的陈书看在眼里，感觉不像是一名绑架犯应有的表现。
他抽出别在腰上的警用腰带扔给陈川，示意其给那老板再加一道保险。
“书哥，找到绑匪了？需要帮忙吗！”
这时，江海从屋外探进头来，先是看了眼垂头丧气蹲在角落的饭摊老板，随后朝陈书兴冲冲问道。
陈书长叹一口气，突然有些埋怨自己怎么会突然鬼迷心窍，同意让一个刚高考完的毛头小子介入这个案子里。
万一后面出点什么事情，他是后悔都来不及。
算了，等会清完场之后把人带到所里就让颜晨熙和江海回家。
“这样，你今天就别营业了，等会儿跟我们回队里接受询问。你这店铺我要封起来进行检查。”
“警官，我这要封几天啊？一家老小就指着这里吃饭啊！”
没有搭理饭摊老板的抱怨，陈书抬步走出小屋。这时见一名年约四十，同样围着厨房裙的中年妇女正满脸焦急的等着门口。
她一见到抓了她男人的警察刚从屋里走出，便扑了过来哭喊道：“呜呜.我老公到底犯了什么事？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们俩夫妻白天睡觉，晚上做点小本买卖，根本不可能会犯事”
听了中年妇女的哭诉，陈书心底咯噔一声，总感觉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扶住女人的双臂，将其引到大厅坐下，正准备问上几句的时候，忽的发现原本坐着不少人的大厅此时却是空无一人。
万一有同伙，怎么办！
陈书心下一紧，喊了出来：“晨熙！颜晨熙！你在哪儿？”
“这儿，我在这儿。”
陈书猛地回头循声看去，只见颜晨熙正站在店门口朝他无奈笑着。
“原本还犹豫着是不是让他们先把饭钱留下咦，怎么了，书哥？”
陈书快步走到颜晨熙身旁，上下仔细看了几眼方才长吁一口气：“晨熙，你没事吧？”
“没事啊？怎么了？”颜晨熙有些奇怪。
“嗯，没事就好。”陈书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道，“刚坐着吃饭的那群人都去哪了？”
“跑单了。”颜晨熙摊了摊手，朝外看去，“拦不住。”
这群人的危机意识倒是挺强。
陈书不由一乐，在店里寻了条绳子回身便顺手把那老板娘也给绑上了。
“警官，我怎么了？”老板娘终于停下哭泣，将被绑住的双手举到身前，疑惑道。
“没事，我们办案就是这个流程，你忍下，一会儿就会把你们给放了。”
给人留点希望，基本不会闹腾。
接着让颜晨熙和江海两人安慰（看住）那饭摊老板的妻子，陈书往饭摊后头的厨房走去。
一进门就吓了一跳。
这后厨的卫生情况极其恶劣，如果说新闻里曝光的那些黑心作坊已经是不多见的特殊现象的话，那这饭摊的后厨肯定是其中的佼佼者，绝对是全方位跌破底线。
厨房到处遍布蛛网和污迹，满地的油污垃圾和碎片，锅碗瓢盆被随意丢弃在各个角落。一个泡着不知道什么肉的大盆子在墙角放着，血水从盆子的边沿漫延出来，一滴一滴的滴落到地上。
由于操作台上堆满了杂物，各种用塑料袋装着的食材被直接丢在地上。一只肥橘猫踮着爪尖，从为了方便取用而开了袋口的塑料袋里不停舔食。
此时，这猫见有人进来，“喵”了一下转过肥硕的身躯，四蹄一用劲，却是有些轻盈地从半开的窗户口蹿了出去。
整个场景令人作呕。
陈书走进厨房转了一圈，顺手把几个柜子还有冰箱都统统打开看了一遍，除了卫生情况不容乐观，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从先前橘猫跳出的窗户口往外看去，正是紧挨着莲花路的那条臭气哄哄的河沟。晚上黑乎乎的，也看不到什么。
准备离开的时候，陈书瞧见跟着进来的江海正蹲在墙角仔细端详那盆滴着血水的盆装肉。
陈书走到其后头，伸长脖子往里头看了眼。平常也没怎么去过菜市场，此时也不好判断这到底猪肉，还是牛肉。
他随口问道：“江海，这肉有什么好看的？”
蹲着的江海看得出神，轻轻摇了摇头，一副了然于胸的自信：“按小说里正常的套路，这应该是那被绑架女人身上的肉
“喂，喂，书哥，你去哪了？听我把话说完呀！”
陈书回到那储藏室，从旁边拣了个米袋子坐上去，朝那饭摊老板问道：“你是左撇子？”
“对的，打小就习惯用左手。”
“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简单说什么。”
“没干什么，白天买菜、睡觉。晚上开门做生意，不信你去问我老婆，我们俩都在一起。哦，对了，你可以翻看我们店里的摄像头，看我是不是都在店里。”
饭摊老板直接搬出了人证和物证，相当于是做了现场证明。这临场表现的神情又极为正常，让以为逮住了犯罪嫌疑人的陈书有点措手不及。
按照银行的视频监控，其衣着和行为特征与这饭摊老板是一致的。也许老婆会偏袒，可这监控却是不可能造假。
陈书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此人和他老婆两人一起带回队里调查。
拿出手机让特警大队的值班组过来帮忙带人，趁着等待支援的空隙，陈书继续在饭摊里到处看着，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在店铺里转悠了好长时间，陈书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等他重新回到厨房的时候，发现地面上全是积水。
循声望去，发现是墙角那盆子肉上边的水龙头不知道被谁打开，此时滴溜溜的流着细水，而落在本就满着的盆子里，自然不断冒出水来。
按理说，这厨房地面本就布置了好几个下水口，也不知道是堵着还是怎么了，此时漫在地面上的水却是流不下来。
陈书蹚着积水上前关了水龙头，回过头来扫视了下厨房，恶劣的环境和难闻的气味让他忍不住想逃离此地。可屋外头并没有丁点的线索，整家铺子唯一有嫌疑的只剩这一处地方。
第400章 熟悉的味儿
忙活大半晚上，滴水未进、精疲力尽的陈书从厨房退了出来，依旧没发现什么线索。
他先是去前台后边找正翻查监控的江海问询一番，得到的答案是饭摊夫妻这几天里从下午三点开始一直到凌晨三四点钟，都是在店铺里的。
这下子让陈书犯了难，因为绑架这种案子是需要连贯性的，像饭摊夫妻这种每日都要开门做生意的人是不可能有时间和空间再去搞什么绑架。
再说了，他俩都是有正当职业的人，饭摊看着生意也不差，根本没有任何作案动机。
接着他去到临时关押饭摊老板的小储藏室，见对方虽然神情萎靡，但并不慌乱。在陈书离开之际，还张嘴问询他家婆娘是否将外头的客人都算了账。
这份心思更是让陈书对他的疑虑打消许多。
回到大厅坐在那老板娘旁边，陈书的耳边听着对方缓过气来的唠叨，心里却在琢磨着一会儿回到单位该怎么审问那嫌疑正逐步变小的饭摊老板。
要么还是老办法，诈唬？
还是先冷处理，让对方平白坐一晚上磨磨他的锐气？
等他困的不行，脑子都是木的时候再突击审讯，纵使想编造什么，也没这个精力。
监控，或许还是得从拍摄有犯罪嫌疑人在银行ATM取钱的监控录像入手倒查。
头顶上的老式电风扇咯吱咯吱的晃动，陈书心烦意乱的胡思乱想着。
“咦？书哥，你鞋子和裤脚怎么全是水？你刚才去哪了？”颜晨熙低头看着，惊讶道。
“他们厨房积水了。”陈书一愣，随即低头看了眼，果然，脚下湿漉漉的，裤脚还在不断往外滴水。
“你们是不是把我水龙头开了没关上？”老板娘一听有些着急，站起身来就准备往厨房里头走去。
陈书按住对方的肩膀，摇了摇头：“已经关好了。”
“哦哦，关好了就行。我说你们没事干，干嘛把我水龙头打开？这要是万一渗到大厅里来，我这去年刚铺的塑胶地板不都得完了？”
陈书没心情搭理，随口反驳道：“你这厨房里头的几个地漏都堵了，赶明儿早点找人通通掉吧。”
“我这没堵，是外头那下水道堵了，连带着我这儿通不下去水。”老板娘指着外头，抱怨道，“哎，同样都是通下水道，不就是一个大点，一个小点嘛？为什么外头的收费就比里面贵这么多！”
陈书没有搭腔，不过见老板娘没有再缠着自己哭诉也就熄了与之争论的心情，随她说去了。
脑瓜子有点疼。
这特警也没呆多久，怎么现在一动脑子就这么容易累。
只想等着队里的值班组过来把人带走，回到单位洗个澡再好好审审那饭摊老板。
兴许熬个通宵案件就能给办了。不管怎么样，那银行的视频监控可做不了假。
“大姐，这种事儿晚通不如早通，毕竟你们做餐饮的天天都得用这下水道。还有这堵着的下水道，时间一长里头堵着的肉啊、菜啊容易变质发臭，味道闹上来可都是往你店里冲，你这生意还做不做？所以这个迟早都是要通的。价格嘛，多找几家店比比就是了，这个钱可省不了，也不能省。”
街道干部颜晨熙出于职业习惯，也可能是坐久了百无聊赖，这下和那老板娘倒是聊上了。
老板娘讪讪道：“警官你说得对，其实这下水道刚堵没几天，我们也是准备等高考这段时间过去了，店里一闲下来就出点钱把这下水道给通了。”
呵，这是把颜晨熙也当警察了。
等等！
电闪雷鸣之际，陈书觉得脑子里抓住了什么东西。他努力琢磨着老板娘适才说的那句话，可是那契机就像灵巧的小鸟儿飞来飞去的抓不着。
像是被施了咒般，陈书抬起右手悬在空中，停了老长一会儿，方才侧着耳朵朝向那老板娘问道：“你再说说，这下水道堵了几天？”
“哦？”
“你这下水道堵了几天？”
“.刚堵上，也就这几天吧。前天？大前天？”
认真算起来，花姐是在四天前离开住所！
然后失去和顾小雪的联系！
时间正好卡上！
陈书跳了起来，径直跑到厨房，打开角落的一个柜子钻进去半个身子，掏出手机打开照相灯仔细端详底下的水表。
过了会儿，从旁边找了根可以吃住力道的支架，把地面上的几个地漏通通撬开，趴在地上闻了许久险些被臭晕。
接着陈书端起墙角落那盆子大肉放在大厅老板娘身前的桌子上，指着问道：“什么肉？”
颜晨熙看了眼，没说话，不过她认出了这是猪肉。
老板娘仔细看了几眼，回头看了眼她老公待着的小储藏室，惶惶不安道：“猪肉，前段时间我老公去市场买的冻肉。警官，当时我们找的可都是开着门面的大店铺买的。额这肉便宜是便宜了点，可我们买的时候是不知道这些是走私肉啊。我们就买那么点，人家也不乐意给我们看证书证明什么的。谁能想到呀”
老板娘竹筒里倒豆子，把该讲的不该讲的全抖落出来，此刻依旧在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倒如今生意难做的苦水。
就差摆明了他们要是不进这便宜些的走私冻肉，全家五口人都要被活活饿死的凄惨现状。
陈书惊讶，他真的只是想问下这是什么肉。
早中晚饭要么在单位食堂，要么在路边小店干掉的陈书，是真分不清这些肉的品类。
他扔给这老板娘，也是存了诈一诈的心思。
知道从这中年女人的口里再得不到有用的信息，陈书又跑到饭摊店外不远处的水井旁，盯着好好盖在地上的水井盖绕着转了好几圈。
颜晨熙捏着鼻子从饭摊里跑了过来：“书哥，这里好臭，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见两人一下子从饭摊里跑出来，原本坐在前台后边心不在焉翻看监控视频的江海也趁机跟着跑了出来，站在他姐姐背后探头探脑。
江海小声道：“书哥，莫不是这人质在这井底下？”
满脑子琢磨案情的陈书没工夫搭理这荒唐的推测。
他直起身子回看了饭摊几眼，见那被绑着双手的老板娘同样露着好奇的神态站在店门口朝这边望来。
“江海，你先回去看着那老板娘。”
支走了江海，陈书却是看着他离开的后背出神。
颜晨熙紧张道：“书哥，怎么回事？小海不会有什么事吧？”
“哦哦，没事，小海没事。我只是想到了点其他的事情。”陈书眯上眼睛，心里却是想到了先前他在饭摊厨房里撞见江海蹲在角落盯着那盘子大肉观摩的场景。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股子和记忆中有点熟悉的恶酸味涌入鼻腔。
也许，他知道了花姐现处何方。
第401章 发现线索
正明区刑侦大队。
被陈书等人撇下的李梦坐在自己杂乱的办公室里，是越想越气。平常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他，此时是半分心思都不在工作上，硬是和自己怄气怄了大半天。
最终，他还是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安下心来开始工作。通过白天从陈川的笔录中得到的信息，李梦顺利的在公安内网里取得了花姐的人员信息和话单。
在拉下一堆失联前的话单之后，李梦沉下心来开始将近期有和花姐联系的人员逐一进行排查。
一个小时后，李梦失望的靠在办公椅上。
“在案发这段时间，花姐的话单记录极少，几个号码都经得起倒查和推敲，号主都不具备作案条件。从通讯记录上来看，得不到丁点有用的线索。”
用力抹了把脸，李梦重新摸上鼠标打开了内网里另一个系统。开始翻查花姐关联的外卖记录、旅馆登记和快递站点，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按照惯常的办案程序，此刻理应按照花姐失踪的时间，直接排查莲花路的全部视频监控和街上所有酒店宾馆的视频监控。
可这种翻看监控的侦查工作耗费的人力和时间极大，不是刑事大案，即使他身为副大队长也不能随意动用本就紧缺的警力。
李梦看着手里刚刚打印出来厚厚一叠的案件信息资料，眉头紧锁，左思右想之下终于掏出手机将手底下几名资历极深的得力干将叫进办公室。
李梦双手往桌子上一支，随意道：“好久没办案子了，思路有点打不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叫你们过来就想问点事情。”
“李大你说，我们知无不言。”
“稀奇了，还有李大你不知道的事情呀？”
“李大，你不会是想考考我们吧？”
众人七嘴八舌道，语气里皆是透露着刑警们不容置疑的自信。
李梦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开口问道：“你们说那些高端一点的小姐和外围都是在哪接的生意？啊不，就是她们接到了生意，都是在哪交易的？”
白天在运兵车里，陈书提到的卖y利器——“民宿”一直让李梦耿耿于怀。
“快捷酒店吧。”
“对对，就那种路边宾馆差不多。”
“高端的？车上算不算？”
这答案并不理想.李梦打断了几人的议论，拿出手机把大队里几名年轻的警察叫进来并重复了一样的问题。
得到的结论也是一样，李梦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围着办公桌的一群刑警知道他们的副大队长不满意他们的回答，此刻皆是乖乖闭嘴。
“李大，我能说几句不？”一个面相年轻，站在角落的警察举手问道。
“说。”
年轻警察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现在流行短租房。就是小姐从房东手里租到一间装修和小区都挺高档的房子，只租三个月，只用作炮房，到期了房子一丢连押金都不会要。
“而小姐的生意因为不可能会天天排满，所以她就会在自己的档期外，将这房子短租给同行有需要的人，一天或者几天的，以便能摊平昂贵的租金。”
新知识，不过和花姐这起失踪案还是联系不起来.李梦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额还有一种的话就是民宿了。现在小姐她们也学精了，知道酒店和宾馆容易被警察清查。所以在微信上接到单子后，就会在手机软件上直接下单那些藏在小区里的民宿.”
“咣”一下，李梦突兀的推开桌椅站了起来。
他急促的朝那年轻警察问道：“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等等，不用重复。微信，陌陌，手机，网络聊天APP软件现在的人都用微信联系了，谁还会傻不拉几的打电话？
“不方便的话可以发文字，客人想试音可以发语音，真想对口联系了也可以直接语聊，甚至打视频验货都没问题。订单一下来，再附上一个定位，齐活！
“买卖一结束，可以选择拉黑或者删号。后顾无忧！打电话还得掏话费！怎么算都不合算，艹作上还麻烦，最后可能还得回到微信上来发定位。”
李梦双手“啪”的一合，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难怪陈书先前提都不提这手机话单，原来这项古老的技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时代所淘汰。
以后得开始查微信！
李梦感慨不已，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满满一屋子的警察正盯着他听得起劲。
他挥了挥手让一众手下等离开办公室。
等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后，独自一人的李梦站在窗户边上，望着那特警大队的方向，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到底要不要按照失踪人员疑似命案的工作机制，全面开展调查呢？”
透明的窗户玻璃上，仿佛隐隐浮现出陈书严谨的面容。
那双眼睛，直视得李梦难受。
饭摊门口不远处，水井旁。
陈书蹲在水井边上，眼睛盯着已经被打开井盖的水井里头，嘴上“嗯嗯”了一会儿，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电话挂掉。
“李梦？什么事？”
站在边上的陈川，此时单手提着一台朝向水井里头的户外探照灯，眼睛同样是一刻不停的注视着井下，生怕漏掉什么好东西一般。
“哦，他说他有熟人在广省那边，可以帮我们联系企鹅的高管调取花姐的微信聊天记录。”
“吹吧，怎么可能？这要是能给调出来，我跟他姓！别说这还只是绑架案，真要是杀人案人家也不会给记录的。哎！”
虽说陈川在技侦摸鱼了好些年，不过毕竟日常从事、接触的都是高科技技术手段，不免会和企鹅这种科技公司打上几回交道，所以他对这公司的理解是远远超出李梦自个儿的想法。
最后的那声长叹，显然是有故事的。
陈书随口应着，丝毫没有和陈川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愿。他的注意力全在水井下面：“博文，慢点找，注意安全，我们不急的。”
“好嘞！”
在大功率的探照灯直射下，原本乌漆嘛黑的水井里头此刻是亮如白昼，不过所见之处都是黑乎乎的一团乱泥，搁远了也看不出什么道道来。
趴在井道口边上的马博文，手里抓着个长钩子往井底下伸长了胳膊，一下一下的往井里头捞东西，勾到了就提上去甩到地上。
过了挺长时间，几人围看着马博文捞上来摆在地面上的一堆脏东西，陈川提着早已经准备好的几桶子水一遍遍的冲洗这堆事物。
随着自来水反复的冲洗，这些原本看不清面貌的东西逐渐展现出来它们本来的面貌。
“书，这是什么？我看着怎么像是骨头，不会是人的骨头吧？”
冲完几个水桶之后，陈川蹲下来伸手翻了翻，从这堆脏东西里挑出几块形状明细不一样的骨头出来。
陈书附身将里头疑似骨头的东西俱是挑出来。他没去过菜市场，也很少下厨房，属实无法分辨这些到底是人的骨头，还是猪牛的骨头。
他喊来那依旧被绑着双手的饭摊老板娘，指着旁边的水井问道：“这水井是通着你们店的吗？”
饭摊的老板娘原本以为这些警察是过来检查的食药环。可这会儿见他们一群人全围在那臭气熏天的水井旁边忙活了半天，表情也很是严肃，此时有点懵的她只能老实说道：
“是通着我们店的。我们装修的时候，就是我请的师傅架的管子。”
第402章 人骨
陈书踢了踢先前他挑出来的一堆形状特殊骨头，朝老板娘问道：“这些都是从你家下水道里捞上来的，你捡几个仔细看看。”
不就骨头么，这有什么好看的迷茫的老板娘听话的俯下身体捡了其中一块，东看看西瞧瞧的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接着依言又换了几块骨头，结果也是一样。
“要不要叫物鉴那边派人过来检查一下？”陈川凑过来低声建议道。
“你不知道，分局那几个法医脾气都挺大。大晚上的，我们这样毫无根据把人叫过来肯定要挨骂。再说了，就我们特警这身份，你觉得人家会愿意过来？最后肯定还是推到中山所那边。这样，你先把老板娘带回去，然后把老板带过来。”
陈书琢磨片刻，决定还是先观察下那饭摊老板的反应，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不多时，饭摊老板耷拉着脑袋被几名特警队员押着来到现场。
陈书审视这嫌疑最大的中年男子，厉声诈道：“这地上的骨头都是从这井道里捞出来的，呵呵，你有想到什么吗？”
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老板奇怪的看了几眼地上一小堆的骨头，问道：“这骨头怎么了？哦哦，对了，前几天我们下水道堵了，估计就是这些骨头堵的。”
陈书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人看着不像作伪。
他眯上眼睛盯着对方的双眼沉默着没有说话，这是他多年办案的经验。
这种小技巧会在无形之中施加不小的压力，促使犯罪嫌疑人主动说话，然后被警察抓到突破点。
果然，饭摊老板耐不住这份压力了。他咽了口唾沫，开始没话找话：“咦，奇怪了，谁会往下水道里冲骨头？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这不是瞎搞吗？”
陈川冷冷一笑：“这就是从你店里通出来的管子，你说是谁冲的？”
“我天天在厨房冲洗垃圾，不可能会把这些小骨头冲下去的。这要是堵上了，还不是我自个儿花钱通管道。我估计应该是楼上的住户冲下来的吧。”
老板说到点子上，蹲下了身子随便捡了几个骨头看了看又扔回到地上，言之凿凿：“这些骨头肯定不是我们冲下去的。咦，这看着也不像是猪排骨，切面这么齐整的.”
老板说得平淡，可听在陈书的耳朵里却犹如晴空霹雳，整个人顿时一振。
切面齐整？碎骨？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井道除了你这店里，还有哪几家在用？”
饭摊老板回过身子，抬起被绑着的双手指了指楼上：“这整栋楼都在用的。”
陈书和陈川迅速对视了一眼，觉得有戏！
等饭摊老板被重新带回了店铺以后，一直窝在边上没有说话的江海，这次终于忍不住开口兴奋道：“书哥，我看这些骨头就是人骨！我们现在从二楼开始往上搜，总会在哪里发现什么！”
陈书看了眼这栋高达三十多层的大楼，摇了摇道：“这样子影响太大，容易引起恐慌，甚至出舆情也不一定。目前我们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不能这么莽撞。”
不过先前饭摊老板那句“不像猪排骨、切面整切”犹如鱼刺般卡在他的喉咙处，心里极为不自在，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头一般。
他看向全身精气神不错的马博文，说道：“博文，辛苦一下，麻烦你下到水井里头捞一捞。”
下井？不会吧，这也太脏了马博文先是愣了一小会儿，随即点点头脱下警服，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提着个从饭摊里头拿出来的大铁盘子顺着恶臭的井道爬了下去。
这次，更多的骨头被马博文捞了上来，随着陈川不断的清洗，一些看着就像是人身上特有的骨头被找了出来。
真的是碎尸！
陈书锁紧了眉头。
深夜，路边饭摊内。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在发现人骨之后，陈书等人安排特警队员们迅速将饭摊夫妇转移到最近的中山派出所，然后联系刑大派人过来。
原本应该封锁的饭摊大厅，此时除了身着便服的陈书、陈川、颜晨熙和江海等四人坐在一张圆桌上，再无其他任何一人，任何一名警察。
圆桌上放着那盆先前摆在厨房角落的泡水大肉。
江海激动地低声说道：“书哥，我前面就说了，这肯定就是杀人案。这肉特定就是那人质的肉。”
说着还乐不可支的摸了一把桌子上的那个铁盆子延边。
“呕！”
颜晨熙忍不住，捂着嘴巴朝桌底探下头去。
那盆子装的别说是人肉了，即使是普通猪肉她都受不住。
结果往桌下一看，先前从外头水井里捞出来的一堆人骨头又明晃晃的摆在眼前。
“呕哇！”
脸色惨白惨白的颜晨熙遭不住这罪，感觉胃部有一股极其强烈的恶心涌上来。她一把推开桌椅跑到了前台后边，一手扶着前台，一手死死压在胸口处窝了起来。
江海神情古怪的瞄了眼他姐姐，疑惑道：“有这么夸张？”
陈川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李梦想不着的黄皮烟，从里头抽出一根递给江海：“小子，前面是我小看你了。你啊，有点警察胚子。”
“那必须的呀。”
江海不识得好烟，不过还是美滋滋接过手来，从桌子上拿过打火机，“咔”下燃了起来。
坐在边上的陈书原本想打掉江海抽烟的手，不过想想他已年过十八，理应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再说他今天的表现，确实不错，让陈书顿时高看几眼。
几人聊天的工夫，李梦带着刑大一行人闯了进来。
“死人了？”李梦走近桌边双手撑着桌面，盯着陈书匆匆问道。
陈书站起来走到门口把店门关上，转过身来指了指桌面的那盆子大肉和地上堆着的人骨头：“八九不离十了。这肉你看看，会不会是人肉？还有地上这些骨头。”
一名跟在李梦后头的中年人绕过说话的几人，走到那放在铁盆的桌旁，伸手摆弄了几下盆子里泡了挺长时间的大肉。
“猪肉。”
中年人平静说完，接着俯下身子翻了翻地上的骨头，神色一沉转头朝李梦点了点头。
李梦问道：“是这饭摊的人杀的？”
陈书通过手机，将银行所拍摄的监控拿出来给几人看了一遍，随后将饭摊老板的外貌特征和左撇子的情况一并讲了出来。
刑大一行人同样认可这饭摊老板就是杀人犯。
陈书提出疑点。
按照他前面接触的情况来看，案发现场肯定不在这饭摊里。并且这水井管道由这一整栋的住户一起使用，所以很有可能疑犯会是楼上的住户。
至于银行监控里的人为什么会疑似饭摊老板，陈书的推测很简单，作案人既然是住在楼上的住户，想必和这饭摊老板亦有不少的接触。
他是故意模仿这饭摊老板。
陈书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