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想一醉方休
初六傍晚，作东的陈书提前出门，先去附近的一家烟酒老店买了一箱奔富红酒、一瓶五粮液和几包软中，扫码输入数字的时候手指头都在颤抖着。
哎！
这可比握着枪顶人脑袋难多了！
如果只是给自己庆升，拼着把这张老脸丢尽，陈书也狠不下这心买这俩酒。想到明天和自己一起从中山派出所调离的曾宏，今天这顿酒权当谢师宴，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先前陈书在东州四季青大酒店预订了初六的一桌合菜，价格3999元不开发票。本身就是春节期间，价格高不算，这包厢的位置还是陈书卖了辖区派出所领导的面子才堪堪订了下来。要不然，单这包厢的低消他那小心脏就遭不住。
270度落地玻璃窗，近一百多平方米的包厢就摆他这一张桌子。
师父，徒弟这此真是给足您面子了。
哪怕接下来一个月吃土，也得咬紧腮帮子撑过去。
扳着指头将人数又清点一遍，翻开手机微信再过一遍参宴人员，确定没有遗漏通知以后，陈书既高兴，又心疼地提着烟酒直奔大酒店。
今天的大主角，曾宏曾教是一定要到的。
从大年初一一直吵着要吃酒的朱超然自不必说，就是陈书没有邀请，这家伙肯定也会腆着个脸若无其事的赶过来。然后就是社区协管员小强，这脾气暴躁的家伙也不省心，不过人是不错，义务的治安组武力当担，办案抓人都是冲在第一线，无愧侦察兵仨字。
接着就是所里治安组的几位同事，都是一起熬过夜，扛过枪的兄弟。按照王哥的说法，这工作以来，天天加班、值班的，大家相处的时间真的是比老婆、孩子都要久。要不是单位都是男同志，说不定老婆就得指着她男人的鼻子骂娘。
当初马所离职的时候也请了陈书，这会儿不能少了他，这叫礼尚往来。电话联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是街道的工委副书（j-i）了。都是一个系统出来的，真心替他高兴。
还有黎明网格长颜晨熙，毕竟自己是她的警长，以前协警小林的事情还是拜托她帮的忙。
剩下的位置还多，陈书就邀请了几个玩得来的大学同学陈川、程冕、张伟等人。
这边，陈书第一个到的酒店包厢，喊来服务员把红酒打开醒酒，华子全部拆掉放在几个杯子上，接着拆掉五粮液的包装把酒瓶放在圆盘子上。
曾教喜欢喝白酒，这五粮液其实就是陈书给他准备的。
这之间，客人陆陆续续的到了，大家都很是开心，你一句我一句的包厢里顿时热闹起来。
特别是朱超然和小强两人的大嗓门，一下子把陈书存在心里的落寞冲淡了许多。
没想到的是，曾宏竟然把电视台记者张扬带了过来。
曾宏笑着给陈书打了声抱歉：“路上恰巧碰到，就一并带过来吃个便饭，你没意见吧？”
意见可是太大了！
哎呀我去，能这么巧？
曾老头，你这是纯把我当傻子呢！
陈书面不改色，微微一笑：“欢迎还来不及呢，哪敢有意见！张大记者能来，是我莫大的荣幸。你先坐，我这就叫人去添碗筷。”
今天张扬穿着依旧干练，踩着中跟的小皮鞋，黑色短裙只到膝盖处，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常年在外采访导致的小麦色肌肤让她看起来既健康，又充满野性，像一头矫健的雌豹。
特别是那双清澈、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颇有侵略性。
“我还以为陈副大队长升了官儿就看不上小女子了，敢情今天这么大的阵仗还缺我一个位置？俗话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来我在你陈副大队长的心里，是连鸡犬都不如啊。”
陈书知道她在气恼自己这次没有邀请她，不过话说回来，这半年来也得她的几次帮助，自己确实有些亏欠于她。
老油条曾宏看出陈书的尴尬，出手解围：“小张，他这哪是升官。你不懂，他这是明升暗降。就特警大队那地儿就没人主动愿意过去的。我跟你说个趣事，前几年，那特警大队长还自降半级去了派出所当教导员呢.......”
曾宏引着张扬入了座。
东州网红一入座，原本就吵闹的氛围立刻就炸了天。
李朝阳带着朱超然和小强忙着上前要求合影留念，马所、王崇明、刘忠武等人年纪大一些稍显矜持，可这眼神隔三差五地往张扬那瞄瞄转转的也很是明显。
特别是那马所，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假装和家里人视频聊天，可时不时把那镜头往张扬方向一扫，傻子都知道他在干嘛。
要不是曾宏用力一拍桌子，马所差不多得把手机怼到人家脸上去了。
这边，黎明网格网格长颜晨熙带着她的弟弟江海一起过了来。
颜晨熙轻轻挽着自家弟弟走路的风情，像极了温婉知性，知书达理的小家碧玉。十多年知识沉淀下来的内敛气质，这种温尔儒雅是镌刻在骨子里的。
与白日里坐镇网格一把手位置的肃穆之感，竟然大相径庭。
这种因为陈书而改变的，前后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她看了眼包厢里头被众人围捧着的张扬，似乎带了点醋意：“陈所，原来你还认识这位大网红呀。”
陈书挠了挠头，不想再跳这坑里，转移话题道：“江海，最近成绩怎么样？联考成绩排第几名呀？”
东州市的八个重点高中，每年都会在高三上学期的期末组织第一次联考，其成绩排名非常具有权威性。
江海还是老样子，即使过来聚餐还是背着个大大的帆布袋。
“书哥，我们学校排不上，我没得参加联考。”江海一咧嘴，自信道，“不过我水平杠杠的，不虚！高考保准能上目标学校！”
“好！男孩子就该这样！和我以前挺像。快进来入座吧。”
陈书原本想摸摸江海的脑袋以资鼓励，可看他那与日俱增的大块头，想想还是忍了下来。
“哈哈，书！你看我把谁带过来啦？”
隔着远远的，都能感受到陈川那特有的公子哥式的调侃。
陈书朝走廊尽头望了过去，发现陈川、程冕、张伟等人后面跟着一道窈窕淑影。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点头疼起来，想一醉方休。
第298章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一桌子的人热热闹闹地吃着菜，连几位女生都很难得地端起酒杯子用啤酒和大家伙儿走了几个。
坐在主位的曾宏，在满饮一杯白酒之后，也代表大家致了辞。
坐下前，陈书认了怂，表示这次喝酒只能喝啤酒，不过量大管饱，以量取胜。
众人哄笑间答应了他的条件。毕竟今天他做东，就是喝啤酒，今晚也得把他给灌趴下。
一个接着一个的，从自个儿的座位下来走到陈书旁边，先碰上一杯，接着回忆了会儿过往，临走一起又是满上再来一杯。
喝到后头，酒量不济的李朝阳跪在地上抱着啤酒箱在哭，在撕心裂肺。
“师兄，没了我你该怎么办啊！你一定要幸福啊！”
三名女生美目望过来，让陈书后背发凉。
原本以为从不参加单位聚餐的王崇明，是真的以家庭为重。这会儿才喝了两扎红酒，就跟着李朝阳跪在旁边，手指头点着椅子恶狠狠道：
“你给不给补休！给不给！给不给啊！我还有老婆孩子啊，这有没有天理啊！”
“陈大剥削”尴尬地挠了挠头皮，灵机一动，说道要外出给兄弟们加菜散散酒气，低头夹着屁股急匆匆就往外赶。
没想到刚走出包厢，就见一溜的人端着透明玻璃杯站在门口，秩序井然，还都是熟人！
“刷”一下，齐齐向他行了注目礼！
陈书一个一个看过去，站在最前头的就是年底刚给破案的面店老板夫妻，后头跟着的是背着书包的竞赛女孩，还有那当初弄得陈书摔下楼的跳楼女孩等等，人太多了，都有些认不过来。
不过从他们满含笑意的眼神中，陈书知道得准了就是这批人。
陈书目瞪口呆：“你们怎么全跑这儿来了！”
摄影师小赵“蹬蹬蹬”从队伍后面跑了上来，自鸣得意道：“陈警官，前头扬姐还在台里直播，应该是突然想起来晚上还得来您这儿吃饭，就丢下直播往你这儿赶了。
我看直播间大家伙儿情绪有点激动，就把您这事儿给讲了下，没想到粉丝们纷纷要求过来欢送“东州的三郎”。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地组织了起来。”
什么勉为其难！
我看你就差把“快表扬我”挂脸上了！
陈书一口气没上来，憋在胸口难受极了。
小赵见这今天的主角满脸通红，开心地说不出话来，只能一遍遍往他肩膀上砸着掌。以为他的安排让对方极为受用，激动之下把原本准备压轴的事物掏了出来。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他用力一挥手，朝着队伍后头喊道：“王师傅！你们赶紧把横幅拿上来！”
这时，一对看起来像是夫妻的中年男女一左一右，满面笑容地举着书有“人民警察为人民、心系群众解民忧。致敬东州的好三郎”字样的红底黄字横幅走了上来。
东州的三郎是当初陈书在破获案件时，恰巧被东州本地大网红张扬拍摄了进去。在整个案件的实况直播当中，陈书不要命的抓捕方式引得了网友们的一致好评，当时点赞第一的评论就是“拼命三郎，东州的好三郎”。
“来来，这边，对。啊呀，小李，你往那边挪挪。对啰，大家整体往后退一步，把前面这一块空出来......”
摄影师小赵完全不顾身后的主角面色愈加惨白，兴致勃勃地指挥着队伍按照他的想法开始摆拍。
趁着空隙，还有余地的转过头来，向陈书得意的显摆道：“陈警官，你看这不赖吧？这横幅，还有这排练，我只花了三个小时就给组织起来了！你看我有没有导演的潜质？”
还导演？
赶紧去当导游吧。
把这批人组织起来去隔壁公园玩！
我买单！
陈书咽下一口水，觉得
自己快疯了。
这边一有动静，走廊附近包厢的人也陆续开门看有什么事情，结果聚集围观，旁观的人越来越多。
有拿着手机跟着拍摄的，有端着酒杯起哄的，场面差点就要失控。
估计是外头的吵闹引起了里面的注意，陈书的包厢里朋友们也一个个走了出来。
“干！陈所！牛鼻了！”
“书哥！决绝子！”
“小强，你觉得我们把大家组织起来给书哥唱一首欢送歌曲，你觉得怎么样？”
“干！胖子，你这脑袋瓜子够可以的！马上干！”
眼看着朱超然和小强这俩永远不嫌事大的活宝跑了出来又跑了回去，陈书的眼里开始显露出绝望。
站在旁边的摄影师小赵，却是两眼发光，觉得比自己先前预排的大家一起敬酒要好上太多。当机立断，马上挤进包厢，找那“卧龙”与“凤雏”一起共商大计。
陈书僵硬着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办。
......
“直播一号机位就位！”
“直播二号机位就位！”
“机动机位就位！”
“灯光OK!”
摄影师小赵从包厢里搬出一张椅子站到上头，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朝着老长的队伍，满面笑容地举起了握着筷子的双手作演奏状，然后闭眼脑袋一晃，高举的右手用力往下一挥！
“1-2-3，起^！^”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
踏马这以后走在路上还怎么见人？
这一下子，给患有尴尬症晚期的陈书差点唱走。
曾宏站在旁边，一边吃着西瓜，一边看着被彻底打败，像傻一样完全放弃抵抗了的陈书，笑吟吟道：
“你呀，就是太老实。现在这样不挺好，完美的结束派出所工作。老头子我羡慕你哦。”
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众人，陈书岂能不知大家的心思。
这么多人，有警察、学生、记者、律师、生意人、打工者等等，各行各业，男女老少。.
他们，可都是为了陈书而来。
他陈书，又岂能不感动。
去踏马面子哦！
今夜醉了！
眼睛眨巴眨巴的挺难受，陈书一咬牙也跟着取了一张椅子站在上头，振臂一呼，跟着放声高歌：
“去吗？去啊！以最卑微的梦！”
“战吗？战啊！以最孤高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大红。
第299章 难道是他
大年初七。
城市开始慢慢复苏，街道、马路较之几日之前也是热闹了几分。按照老百姓惯常的想法，要等到正月十五吃完元宵，这个春节才算正式完事。
但这个时间，已经是大部分企事业单位法定的工作日了。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冷冽，陈书熟门熟路的抵达正明区公安分局办公大楼。他抬头望了望，大步走了进去，此时的心情与往年老是跑进跑出，等着审批案件的心情完全不同。
特警可是没执法权的。
他是在七年前从市局特警支队轮训一年结束后，以三级警司的身份分流进入分局。当初站在这大门口，也是热情满满，雄心万丈，只觉得接下来的岁月必定是跌宕起伏、挥斥方遒。
警察嘛，就该活成个警察该有的样子。
现在嘛，接受新的挑战也不错。
陈书来到13层，身心愉悦得走进政（zhi）处办公室，一百多平方米的办公室，里头连着两间大屋。
外头类似于综合办公室，给几个民、辅警一起办公使用，里面单独一间为副主任的办公室。
这才八点不到，办公室里正对门的显眼位置已经挤满了警察，望过去年龄普遍都在四十多岁。显然这批身居要位的老同志，政（zhi）敏感性那是相当得高。
如果陈书没认错的话，大部分人还都是分局各个部门的一把手或者二把手。
这些人都是分局的中层实权干部，在他们眼里，陈书这种副股级的干部显然还是不够火候的。
众人的视线只是短暂在陈书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回过头来，大家继续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高谈阔论，仿佛适才只是发生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陈书耸了耸肩，自顾走到角落拣了张长条沙发坐了下来。掏出手机刷着抖音，只等着政治处的民警过来上班办完专任手续，然后带他去新的单位。
他对这些各部门大佬今天齐聚办公室的原因不甚在意。
“陈书！你今天怎么来了？”
身旁传来一阵好听的声音，陈书锁了正在把玩的手机屏幕，抬头看去，只见许久不见的“蛮姐”站在面前。
原分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赵菲菲，今天换了齐耳的短发，五官立体感强，脸蛋干净，穿警裤的两条腿又长又直。
两人先前共同办理过EME商K案件，也算是一起扛过枪的半个战友。
还没等陈书起身回话，赵菲菲却是颇为自然地径直坐在了陈书的旁边，低声问道：
“今天是分局干部的职务晋升，按理说来的最低也是正股。你现在应该还是副股吧？”
陈书闻言也是一惊，赶紧掏出手机看了眼短信通知，狐疑道：“菲菲姐，时间、地点没错呀。”
“你今天过来干嘛的？”
“我转任到特警大队了。”
“什么！你去那地方干嘛......”
陈书不知道的是，自从赵菲菲来到他身边，整间办公室顿时安静了许久。
作为此次晋升仪式最大的黑马，素以蛮干、不认人闻名的赵菲菲以35岁的年纪力压群雄，昂首坐上了分局里能和刑大平起平坐的治安大队大队长的位置。
被人当枪使，能使到这个份上也是仅见。
同时，把治安大队那批老油条给整住，这女人的背景和手腕绝对不容小觑。
可此时，看她和那个年轻小民警躲在角落窃窃私语，俩脑袋瓜子都快碰在一起了。这可和她平日在局里宣扬的，“没有小圈子”的印象大相径庭。
这小民警，不简单。
......
“傅主任早！”
“老傅，早啊！”
“今天辛苦来这么早了。”
陈书抬起头来，原来政（zhi）处的傅副主任到了。
傅副主任刚一走进门，一群待在那显眼位置正等着的中层干部们纷纷迎了上来。
傅副主任严肃着脸摆摆手示意安静，前脚刚踏入办公室后马上一个侧身站到了边上，将后边几人迎了进来。
当先一人正是分局实权老大，老一中的老一，大佬中的大佬，主持全局日常工作的常务副局长张绪明。后头跟着的是班子成员之一，直管机关人事、干部任免的正牌主任。
基于张绪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严肃工作作风，此时办公室内顿时安静下来。不夸张的说，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心里都打满了问号。
虽说一会儿的晋升会议上，张局肯定要坐在会议室的主位给大家指导几句。可怎么也不可能会到这集合的办公室里来啊？
难道过来亲自带队去会议室，以显示亲近下属？
张绪明走进综合办公室，朝着众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抬眼在办公室里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原本集中在一起的中层干部们自觉站得分散一些，方便张局找人。心里皆是惊涛骇浪，眼角止不住地四处观察旁人的神态表情。
谁啊，能让张局亲自找上门来？
由于副局张绪明的出现，导致原本吵闹的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这时，躲在角落里直管低头散讲的陈书、赵菲菲二人，他俩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明显。
“你个S闭，怎么跑那地儿去！”
讨论结束，作风干脆的赵菲菲站起身来，拍了拍下摆，给眼前的小年轻下了个总结。
“小菲，你过来了啊。”
张局笑容可亲的和赵菲菲打了声招呼。
哦！
是她！
难怪了！
围观众人频频点头，认可了这匹黑马。
赵菲菲抬头就见这局里的大佬笑眯眯地站在边上，心里先是一惊，接着对于适才的粗口有些不好意思。
赶紧乖巧地回复道：“张局，你好。刚才，嘿嘿......”
张绪明和气地摆摆手，不在意道：“挺好的，咱们警察就得有这份匪气。”
赵菲菲得到大领导的肯定，心里像吃了蜜一样，三十多岁的人了，此刻却也是开心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隐隐觉得张绪明肯定不是专程来和她讲话的。
难道是他......赵菲菲在激动之余，心里起了那么一点点的疑问，向还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陈书瞥了过去。
第300章 紧急集合号！
办公室！
常务副局长张绪明和气地跟女警赵菲菲打完招呼，转过头来盯着尚坐在沙发上看戏般的陈书，气不打一处出来。
“陈书！还坐着呢！”
陈书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公众场合，可不是年前他跟着曾宏去拜访老战友的时候。
眼前这位可是在局里说一不二的大领导！
他“唰”一下立马站了起来，“啪”一个立正。动作太快，起身后还晃荡了会儿。
老吴主任知道张绪明在私底下是极为器重这名年轻人，这会儿扬起笑脸，过来打暖场道：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德行，没大没小的，不过干活那都是没话说的。去年陈书负责的中山所，几项治安打击的评比还是第一。”
气呼呼的张绪明瞪了陈书一眼：“哦，怎么了，得了第一就可以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了？”
陈书直接宕机了。
他其实也想不明白，怎么这位大佬有事没事地会直接找上他这个小喽啰开骂。按常理，他不是应该坐在办公室，对着那些直接领导的老一们开骂才是正常现象嘛。
单位老大，对底下兄弟得和气啊！
陈书刚想解释，就被张绪明打断。
“跟我来。”
说完，他就掉头往办公室外走去。
陈书像焉了的茄子，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办公室里，中层领导们齐齐转头，一道道目光落在陈书的身上。
他们是直接看呆了。要知道，被大老板在公众场合指着鼻子骂，最后还带走不知道去哪开了小灶，那可是心腹中的心腹才有的待遇。
这陈书，深不可测啊！
......
办公室。
适才张绪明将陈书带到办公室，一顿批评下来，语气重得差点把人给骂哭，最后由着老吴主任出面解了围，再让联络员小李进屋来把人给带走，才算结了事情。
这时，老吴主任端着新泡的热茶，疑惑道：“张局，今天可是陈书转任的第一天，你怎么就把人逮着了就骂？”
还特地跑到政（zhi）处直接拉人，这是有多急哟......老吴主任心里想得发笑，赶紧低下头抿一口茶掩饰了一番。
不过毕竟是配合了多年的老搭档，他对张绪明稳重的处事作风还是知根知底的。
今天来这么一下，肯定有原因。
张绪明走到落地窗前，低头往楼下的大院门口看去，神色平静，与先前大骂陈书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自从他坐上这常务副局长的位置以后，几位老战友似乎就有些刻意地回避着他。
比如中山所的教导员曾宏，和他两人是同期退役转到地方的军转干，照理说他应该多有提携。可这么多年来，曾宏楞是从没找他提过哪怕一点点的要求。
他知道，这是几位老同志作为军人的荣誉感。
可半个月前，曾宏带着徒弟第一次上了他家的门，他就知道曾宏这是舍不得这颗苗子被埋没。
他张绪明又不是眼瞎，陈书在分局待了七年，实实在在干了七年，哪一件案子单单拎出来不能吹一辈子的牛？
不过曾宏的这份香火情，他是承下了。
所以就在心里，认下了陈书这个徒弟。
张绪明看了会儿楼底下，回到沙发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捣鼓了会儿递给老吴主任。
手机屏幕里正放着一段短视频，背景似乎是在一家酒店里，只见镜头的中央位置，一名年轻男子站在椅子上双手高举不知道在叫嚷着什么。
底下一排排的群众一浪浪地欢呼，跟着欢歌载舞，场面热闹极了。在不远处的背景墙上，挂着一幅横幅，上面写有“人民警察为人民”等字样。
老吴主任好奇心被吊了起来，眉梢一挑，又重新看了几次视频。不够，再翻了好几页的评论才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他沉思片刻，方才说道：“你是怕他走了歪弯路？”
张绪明抬手磨了磨下巴上的胡渣子，平静说道：“你看看这小子上头的模样，哪有一点警察该有的样子？幸好这次的风评还是好的。
万一往后哪天要走上重要岗位了，人家把这跳舞的视频拿出来放在明面上说你不稳重，肆意误导群众，上级领导就是有心栽培也无能为力。
年轻人还是得沉下心来做实事，得历练自己。这种露面的事情做多了，赶着众人追捧，心性很容易就会歪掉。”
每个人的成功，最为扎实的应该是随着年龄、经验、阅历的增长，在不断求知实践沉淀后的果熟蒂落。
这个过程一定是漫长的。而在没有足够的经历和德行辅助下，突然的蹿红与成功，很容易毁掉一个天资卓越的人。
作为过来人，也分管了局里宣传工作多年的老吴主任这一下子就明白了张局今天让他一直跟在边上的意思了。
他笑呵呵重新端起先前已经放下的茶杯，老神在在地小口抿着，等着张局开口。
两只老狐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最后终归是要赶着点儿得去主持职务晋升仪式的张绪明认了载：
“老吴，帮个忙。早点把这视频从网上处理掉吧。”
常年在宣传口耕耘的老吴主任有点手抖地终于放下茶杯，满意的点了点头。
......
“不就是拍了个短视频嘛，用得着这么骂人？现在这社会谁不玩抖音？我妈睡觉前都得刷上半小时！”
陈书一边吐槽，一边微微带起油门，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心爱的高尔夫GTI发动起来，直奔特警大队的驻地。
快到单位门口的时候，他才发现先前被张局一打断，他都没来得及在政（zhi）处办理转任手续，还有照惯例应该由专人带着他前往新单位的事情也同时黄了。
“算了，算了，反正和特警的李大挺熟，先去找他喝杯茶吧。”
缓缓踩下刹车停在了白色停止线前，等过了眼前这个红绿灯马上就到新单位了。
特警大队那栋标志性的灰黑色大楼已经出现在了陈书的视线之内。
突然，一阵急促且尖锐的警笛声从前方响起。
虽然时隔多年，但是在特警支队轮训过一年的陈书，敏锐地察觉到这是特警系统独有的紧急集合号。
果不其然，数十秒后，一支由黑色涂装的剑齿虎装甲车打头的车队快速驶出特警大队。
此时，红灯开始三秒倒计。
陈书哈哈一笑，切换手动挡，猛地一脚踩下油门。
“轰！”
高尔夫GTI犹如猛虎般蹿了出去！
第301章 特警大队出动！
“为什么要逼我？”
“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为什么！”
“有人不让我活，我就不让你们活！”
“是你们将我逼疯的！”
“嘿嘿，杀一个扯平，多杀一个赚一个！”
一名长得白净斯文，身穿白色冲锋衣的男子站在东州老（h-uo）车站大门口的路边喃喃自语，神情漠然地看着身边进进出出的乘客，从怀里掏出一把长约40cm的短刀，走进了人流之中。
人群开始骚乱，充斥着尖叫和哭泣。
男子先是抓住一个年轻女孩的背包，猛地拖到自己身侧，看也不看一刀往腹部捅了进去。
女孩睁着惊恐的大眼睛发不出声，当场就软倒在了地上。
他低头看了眼握刀的手，觉得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但是问题不大，力气还是有的。
紧接着，男子又往前跑上几步抓着另一名正向前走着的中年女子的长发，用力往后一扯，将对方仰面直接拉倒在地上。
这会儿，他弯下腰低头认真看了几眼手上的女人，接着用那把已经沾满鲜血的短刀朝着女人的腹部捅了进去，然后拔出来，连着好几次。
抽出短刀，将那中年女子如同垃圾般随手甩到边上，抬起沾满鲜血、握着刀柄的右手，用手背狠狠擦了几下脸。
原本白净的脸庞此时沾染了道道血痕，显得异常的狰狞。
“叫你们看不起我！”
“嘿嘿，你们不就是因为我没钱嘛！”
“我这样子都是你们害的！”
“你们这些拜金女！”
短短二十来秒钟，男子已经重伤了两个女人。
鲜血顺着刀锋滑到刀尖，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这时，庞大的人群终于反应过来。
男子一脸淡定，甚至表情诡异。
几秒钟后，他一边疯狂地叫嚣着，一边朝车站方向，跟着人流跑去。
......
东州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
大厅的北面的墙壁上阵列着一排排的LED显示屏幕，一帧帧地在不断切换东州各处的视频监控。
对着屏幕墙的是两排长达十多米的办公桌，大约坐着七八名正摆弄电脑工作着的警察。
“好的，我这边马上安排警察过去。”
接警员快速移动鼠标点了几下，随即将头戴式话务耳机摘下丢到一边，小跑着就往大厅西北角的值班领导办公室跑去。
用力一旋把手，接警员顺势冲进办公室，焦急地喊道：“主任，老火（che）站大门口有人持刀随机砍人，已经有两名群众被砍伤！现在人冲进站里了！”
头发半百，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主任闻言立马站了起来：“你马上通知市局特警支队紧急出动，有新的情况直接电话联系我。我现在去找值班局领导。”
“好的！”
接警员收到指令，转身就准备往外跑去。
“等等！”主任顿了顿，补充道，“正明的特警大队离那儿近，让他们先过去守着！”
......
特警大队在接到指挥中心的出警指令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由于驻扎点距离目的地较近，到达现场时，除了大门口站着维持秩序的属地派出所警察和交警，再无其他警力。
李达走到现场唯一的一名民警旁边，问询道：“现在什么情况？”
民警脸庞稚嫩，肩上的两折杆说明了是一名还未转正的见习警员。
难怪被留到了外头。
年轻民警心有余悸地往不远处尚留有几摊红色血迹的瞥了几眼，说道：“听对讲机上说，人是被逼到一楼候车室了，不过好像扣下了一名人质。”
“什么！还有人质？”一名穿着黑色休闲外套的年轻男子颇为自然地走到两人身旁，震惊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皱。
“陈书！你怎么来了？”
李达也是一惊，左右环顾了下，没看到大队的副教导员谢持。
今天是陈书转任的第一日，按理说现在正是谢持领着陈书从分局往特警大队里过去。怎么可能人突然就跑到这儿来了。
“刚从局里过来，在单位门口见你们出警，就跟着赶来了。”陈书不在意地随口解释道。
然后指着一处地方，转头向那年轻民警问道：“哥们，先前你往那边地上看了几眼。那两摊红色的是血吗？”
年轻民警眼里抹过一缕亮光，陈书的名号在圈子里他略有所闻，是个不要命的狠角色。
这家伙，可和自己所里只管下指标、下任务的胖所长不一样！
就连他圈子外新交的女朋友都知道他们派出所里有个不要命的警察叫陈书。
江湖人称，“东州的拼命三郎”。
市一级的称呼，实力可见一斑。
年轻民警咽下一口口水，语带尊重：“对，有两个女的被对象用刀捅了，现在已经送去医院。其中一个被连捅好几刀，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怎么出气。现在我们所里的民警全在候车室那边。”
陈书摸着下巴分析道：“既然在大门口已经开始往死里捅人，这家伙估计事前已经做了不要命的打算了。现在手头还有个人质，那就更危险了......”
正习惯性琢磨案件的陈书，余光中发现站在旁边也摆出一副思考人生的李达，抬肘碰了碰：“李大，你们得先进去。我先摸下情况，一会儿就过来。”
“哦，对，对。好，好！大家伙儿跟我来！”
李达楞了下，赶紧一挥手带着队伍就往里面冲去。
“等等！”
陈书突然一把拉住李达，快速说道：“李大，把你枪给我，反正你也用不着。”
李达：？？？？
我承认我是用不着，可难道你就用得着了？
再说了，特警的枪是能随便给人的吗？
这玩意可都是一人一枪登记在册的！
李达抿了抿唇，正待拒绝的时候，陡然想到一个月前和陈书配合行动，打击制、贩O案件时，他端着枪顶人脑袋的场景。
那凶狠的眼神，他至今难忘。
“啪”一下，李达将九二式手抢连同大腿抢套一起扔给陈书，带着大队人马头也不回地往里跑去。
这踏马是跟大队长说的口气？
旁边的二折杆年轻民警直接看呆了。
第302章 拖延时间，等待支援
陈书掂量了几下手里好久不见的九二式，心里感慨了会儿终于是鸟枪换炮。
虽说九二式的故障率是高了些，可这拿着手里扎实的感觉真不是派出所里的六四式玩具抢能比拟的。
警察，也需要安全感！
此刻，初涉分局特警的陈书并不知道在市局领导的计划里，正明的特警大队只是因为单位距离事发地点近，所以被派来负责先期的守卫、维持工作，只等着后期增援的市局特警支队。
他擦了擦鼻子，将手抢套挂在大腿上扣紧了，准备大干一场。
随口问道：“哥们，车站派出所的人呢？怎么都没看到，是不是全在里面了？”
火h-e）站、高（-ie）站的治安和刑事等案件统一归铁路公安管辖。他们直接归属公安（-u），实行垂直领导。像陈书这种的，属于地方公安，和铁路公安是两条线。
年轻警察不知情。
陈书放弃了找熟门熟路的铁警再进一步了解情况。时间不等人，这种置之死地的犯罪分子，很有可能在下一秒钟，就把刀口送进人质的身体里。
向年轻警察借了一台他们所里的对讲机，留下对方在大门口收拾残局，陈书往车站等候室的后门绕去。
在他的想法里，候车室现在肯定挤满了警察，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如果他趁机绕到背后，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机会出现。
这绕后，也是陈书平日在手游《吃鸡》里最喜欢用的套路，虽然危险，但收益极大。
......
候车室。
一楼已被清空，整个空荡荡的楼层除了一大堆的警察，就剩被包围住的，困在自动手扶梯旁墙角边上的犯罪分子和他手里的一名女孩。
“退回去！离我远点儿！”
犯罪分子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大背包，女孩则是被他放在自己身前替他挡着他想象中警察的子弹。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个手持扩音喇叭，“喂喂”了几下测试音量，随即大喝道：“你们都踏马给我离远点，不然老子直接捅了她！”
领头的三个分属不同单位的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脚下也没动。
过了片刻，从来都将自己地位摆得极正的李达先往后退了几步。作为特警工作经验丰富的正明区特巡警大队大队长，他是深知上级领导把他派遣到这里的用意。
不惹事，也不担事，人到了就行。
大事儿等领导来了再说！
这就是他这么多年来，平平安安坐在这个大队长位置的秘诀之一。
其他两位派出所的副职领导迟疑了片刻，直觉得现场级别最高的特警正职领导，这脸皮子竟然也是最厚。
两人互看了一眼，赶忙退了十来步。
李达一看，这哪行？
马上退了二十来步，又把这两位所领导置在了前头。
其余警察见各自领导退得飞快，也是脚步不慢地紧随其后。
“我要吃肯德基和可乐，马上给我送过来！”
犯罪分子见警察唯命是从，满意的点点头，嘶哑着声音又下了条指令。
忙活了这么久，他确实有点渴和饿。
他瞄了眼坐在自己前头正瑟瑟发抖的女孩，心里直觉得这辈子也是值了。
“等一会儿吃饱喝足，就结束吧。搞了两个，再加上眼前这个，已经三个了。嘿嘿，也是不亏了。”犯罪分子暗道。
......
原本就抱着稳住现场的打算，这时听到犯罪分子想要吃食，李达多年的工作经验立马在脑袋里疯狂提醒：
这人还不想死，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对人质下死手，最起码也得等肯德基送到吃完。
这是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一会儿
领导过来了，这稳定犯罪分子情绪、拖延时间等待支援的首功肯定得算在他头上。
李达喊来手下，犹豫着是马上安排警员听从犯罪分子的要求去买肯德基，还是说先电话联系局领导，陈述现场情况等待下一步指令。
这时，旁边的两名所领导已经丢下一圈子人，转身自个儿就跑去了不远处的肯德基店铺。
李达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突然有些后悔前头在单位接到指令的时候，怎么就脑子一热，没摸清情况就自告奋勇带队跑了过来。
今天本来就不是他值班！
原本以为就是硬碰硬的抓捕行动，这可是他的强项。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挟持了人质。
自己虽然热衷在领导面前露一手，可也只是限于抓抓人什么的，像这种涉及人质生命安全的，他是真的不敢碰，也担不了这责。
现在，整个等候室就他一个领导干部，万一要是出什么事，责任可就全撂他身上了。
五大三粗的李达李大队长突然有些心虚，他注视着缩在墙角的二人，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是陈书在就好了，他这种派出所出来的人脑袋瓜子就是强点......在特警埋头干了二十来年的李达，突然灵光一闪，走到角落掏出手机给陈书打了过去。
过了半响，他威严地走回警察队伍，双手抱胸，等着那俩所领导回来，然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吃的给我，我亲自去和犯罪分子交涉。我会要求交换人质。”
这前后的反差太大，众人都有些傻眼了。
......
陈书挂下电话，焦急地寻找消防通道。
先前李达在电话里简单的把现场情况讲了一遍。
他在反复揣摩犯罪分子的心思之后，肯定地向李达传达了对方在吃完肯德基以后，大概率会杀死人质，然后自死。
在h国，“吃饱好上路，不做饿死鬼”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再则，这人在车站大门口这种公众场合就敢揣着短刀连续往死里捅人，一定是已经将自己的命不当命了。
陈书一下子想不到好办法，只能建议李达不要马上给对方食物，通过以“交换人质”的方法尽量拖延时间。
在过程中，可以通过和对方以“不交换人质就不给食物”的手段谈价还价，拖延时间等待支援。
等待谁的支援？
陈书的意思，肯定是等待他的支援。
可这听在李达耳朵里，便是等待正率领特警支队的精英一路赶来的局领导。
到时，先别说在局领导面前露一下脸，单单在同是特警单元的同行面前挣一把老脸，就值了。
以后谁敢再说正明特警倒数第一！
看他李达不当场抽飞对方！
“反正以你这高大威猛的体型，还穿着特警服，对方除非脑子抽了，不然肯定不会同意交换人质的!”
陈书最后一句话彻底点醒了李达。
第303章 白衣天使郑生
犯罪分子在犯罪以前也是普通人，他们也要吃饭、工作、睡觉，也有爱人、朋友、亲戚。只不过在越过了法律上定义的那一个点之后，就成了人人唾弃的犯罪分子。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越过这个点？
郑生原本是一名技术过硬，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在基层卫生院兢兢业业干了二十来年的主治医生。精湛的技术，和较真的性格，也确实治愈了不少得病的群众。
一个众人眼中的白衣天使，为什么会变为令人畏惧的暴力犯罪分子？这件事还得从二十多年前开始讲起。
郑生由于学历的不足，在22岁那年从卫校毕业以后，只能进入一家国营工厂的职工医院工作，这一做就是十来年。
工资虽然不高，但起码稳定。平日里虽然郑生不苟言笑，性格也是内向，不过缘由于本职的医生工作，在工厂、医院和街坊邻居之间也颇得众人的尊重。
后来职工医院改制成了社区卫生服务站，郑生也凭借着日积月累的工作经验和学习成果，顺利取得了西医医师资格，随即在社区卫生服务站中成为了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外科主治医师。
虽然职称升了一级，但是四十多年的本性却依旧没有变化。在单位里，他还是非常内向。他从没有参加过单位的集体活动，私底下也没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偶尔和发小的一次聚餐，却都是在互相抱怨工作和生活之中结束。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发泄，可对郑生，就是负能量的积累。
每日的生活轨迹，就是家庭—》单位—》家庭。
他的家庭就是和父母，以及一个弟弟共同挤在一间六十平方的小屋里。
近十几年来，也谈过十几个女朋友，最终都是无疾而终，他私底下总结为人家嫌弃他没钱。
其实，和他同样家庭条件的弟弟，在本身并没有一个稳定工作的前提下，因为平日里的吃苦耐劳，也是和他的女友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归根结底，还是他本身的性格问题。
工作上，原本以为在单位里勤恳工作二十多年，职称上又评了一级，这次总该混个一官半职，没想到被空降了一个领导。
原本就存了厌恶的心思，只以为对方挡了他的官路，所以在卫生站平日的工作里，郑生与这位领导也是争锋相对，彼此两看相厌。
前期还只是在工作、专业上的争执，到了后面郑生再顾不得其他，四处谣传对方是因为妻子上了卫生局领导的床所以才给了一官半职。
这下，既完全得罪了领导，也让单位里的同事真正对他有了看法，大家开始逐渐疏远于他。
按照心理学上的讲法，性格内向的人，其实对于外界对他本人的看法较之常人是更为敏感的，也容易想多。
想多了就容易出事。
自从单位同事的态度愈加冷淡以后，脸皮子极薄的郑生每日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一会儿觉得大家笑话他大龄不婚，一会儿又觉得人家怀疑他乱造领导的谣，直觉得自己在单位再也待不下去了。
一气之下，将这份稳定的工作辞掉了。
原本以为凭借自己主治医生的职称和二十多年的工作经验，能轻易的在他处再寻个工作岗位。
没想到，整整半年的时间竟一直失业在家。不知道是内卷的社会容不下他这位执业医师，还是郑生无法放下执业医师的身价去适应社会地位下降带来的落差。
生活、工作的双重打击之下，没有收入的郑生完全沉沦了下去。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他不再外出寻找工作，每日的生活就是提着一只小板凳坐在楼下的小院子里，日出而坐，日落而息。
吃着年老体弱父母的饭，住在愈加拥挤的房子里。
在人们怀抱着新年新气象赶赴人生新目标的时候，在无尽沉默中待久了的郑生，自己亲手点燃了心中的熊熊怒火。
“我X尼玛！既然你们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们活！是你们把我逼疯的！是你们！”
自此，白衣天使正式沦为白衣恶魔。
.....
候车厅一楼！
郑生躲在女孩身后坐在墙角，侧出半个脑袋，神情漠然地看着十几米开外的一名特警。
对方的声音很响亮，不过郑生拒绝倾听。他只是看着特警那一张一合的嘴瓣儿沉默着，脑海里渐渐将对方不停说话的姿态和他的前女友、和他的医院领导重合起来。
“我X尼玛！”
突然，郑生直接一刀刺入女孩撑在地上的手掌。
“啊！”
女孩的惨叫回荡在候车厅里。
特警李达恨得龇牙咧嘴，原本只想着尽量拖延时间等市局的支援赶来。这会儿看见人质痛苦的模样和那犯罪分子肆意妄为的举动，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和对方展开肉搏战。
李达按下心中暴躁的情绪，咬着牙慢慢的，强行和气地说道：“兄弟，我身上真的没有带武器，一会儿我把衣服脱光了给你看？”
郑生叫嚷道：“滚！我不要你！你把东西扔过来就好！”
李达想起陈书先前在电话里的警告，知道这人吃完东西肯定就要动手。
他一边拖着时间解开上衣的扣子，一边耐着性子开了点玩笑，试图缓和现场的气氛：
“兄弟，你别看我穿的特警的衣服，其实我就是个水货。你看看我这肚子。”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打趣道，“喝酒喝的。我啊，就一三高的老头，你把我换过去当人质，我可以陪你吃肯德基和可乐，如果你现在感觉自己压力大，想要喝点酒，那也没问题。老哥的酒量绝对足够。”
此时，李达是真想把自己给换过去，一个四十多的大老爷们儿，还是警察，是真见不得女孩落泪。
如果磕头能让对方同意换人，此时的李达绝对会立马跪下，还可以附送上几句“爷爷”！
李达眼见对面似乎起了些许的好奇之心，自个儿又是灵机一动，不管**的身躯，公众的场合，直接跪在了地上。
“兄弟，都是男人，我知道你的苦衷，让我陪你喝会儿酒吧。”
这牙齿咬得是情真意切。
第304章 建议出动狙击中队
陈书终于找到消防楼梯。
“咣”一下撞开并未上锁的消防门，右手抓着扶梯，一步就是四五阶层，一步就是四五阶层的往楼上跑去。
跑了大概三四层楼的高度，终于看到亮着出口指示灯的双开消防门。
陈书停下脚步，看了眼摆在脚边的一些装在塑料大框里的杂物，开始缓冲因为不停奔跑而接连喘气的状态。
“呼......”
心里吐糟着车站的不正规，他还是趁机翻了翻箩筐，都是一些头盔、粗绳、五金工具等事物。
想了想，捡了一顶安全头盔戴上。
陈书关掉别在腰际的对讲机，轻轻推开消防门，入眼之处是空无一人的二楼候车厅，隐隐约约能听到楼下的言语声。
按着大腿外侧的九二式，陈书弯着腰循声往外走去，直到靠在护栏边上，慢慢探出戴着安全头盔的脑袋朝楼下望去。
首先是一大堆的警察站在一楼大门靠内一点的位置，俱是全神贯注地朝着陈书底下的位置盯着，无人发现楼上冒出的小红点。
陈书再低下一点头，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只见体型壮硕的特警李达正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处对着陈书底下的位置喊话，都是一些有趣的言语。
“兄弟，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可以跟老哥我聊聊嘛。”
“兄弟，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能敞开来讲？”
“兄弟，肚子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陈书心里一乐，觉得这李达人还不错，这么多警察在现场可就他一个人顶了出来，想必往后在单位的日子应该会比较有趣。
“我X尼玛！老子肚子饿！你赶紧把肯德基给我扔过来。”
一个略显暴躁的声音从陈书正底下响了起来。
应该是犯罪分子了......陈书抬手按住安全头盔的顶部，慢慢探出上半身，朝楼底下望去。
隔着大概二十来米，只见两个黑乎乎的脑袋挤在墙角，甚是分明。
不用想，躲在里头的肯定就是犯罪分子。
目标很明显，可以顺利击毙。
陈书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浑身一颤，马上将身体缩回护栏内，直觉得后背凉意一阵阵的。
在h国，对于警察开抢的限制极大，特别是这种歹徒挟持人质的案件。万一警察抢法不准，无法将歹徒一抢毙命，那人质就惨了。事后对于当事警察的处罚也极为严厉。包括媒体的抨击也将会是排山倒海的惨烈，这些都是有先例的。
就往年的案件来讲，开抢绝对是不可能立功的，面对危险，徒手制服才会有赞誉。开一抢，从上到下，一遍一遍的书面解释跑不了。接着还有汇报、审查等，不要说经历一次，就是旁观过一次，听说过一次，绝大部分警察就都会放弃开抢的选择。
前段时间，东州市局就出了一项规定。面对群众，即使拔出抢不开，也叫使用武器，事后需要出具书面报告。当然了，陈书此刻面对的是歹徒，另作他算，这里只是从侧面表述警察用抢的艰难。
这边，陈书正在楼上天人交战，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嚎，接着出现的是歹徒的怒骂。
“滚！我不要你！你给我滚开！”
“我X尼玛！我要吃的！再不扔过来下一刀我就捅她脖子这了！”
被打断思考的陈书再次探出头来，此时映入眼眸的场景让他发指眦裂。
底下身型瘦弱的女孩脸朝地，跪趴在瓷砖铺设的地面上全身不住地颤抖，身下的地面渐渐渗透出几道血流，联想到先前的惨叫，显然是被捅了刀子。
上身赤裸的李达同样跪在了对面，不住地向犯罪分子磕头求饶，嘴上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呵呵！
陈书嘴角挂下，扯起一个冷笑，唾弃自己先前的自私和犹豫不决。
一个白天华日之下，敢在车站门口赤裸裸的怼着人群捅刀子的凶徒，估计连他自己都知道接下来他是可能连这大厅都走不出去！
“早死晚死，不如再多拖一个死！”
“再多一个死！”
“死！”
凶徒叫嚣的声音仿佛一直在陈书的脑海中震荡不休。
他不再迟疑，转身猫着脚步就往不远处的消防楼梯间跑去。
他打算离远点儿上膛，然后回来打死这个狗娘养的畜生！
......
这边，东州市公安局今日的值班局领导王局，带着市局一行人终于抵达车站。早早等在车站门口的正明区分局张绪明张局，将队伍引进了里头。
在车站大院里，警戒线内搭建的临时指挥部，王局坐在首位，神情紧张地询问着站在一旁的两名先期抵达的属地派出所副职领导，候车室内的实时情况。
听完汇报，王局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表情有些放松：“也就是说，现在歹徒的情绪是稳定下来了。嗯，里头负责交涉的民警是谁？干得还不错。”
“是正明特警大队的李达。”
坐在一旁的张绪明听到交涉的警察竟是特警的李达，心里是吃惊不少。
按照这十来年张绪明对李达的了解，他可不像是一个善于动嘴皮子功夫的人。
张绪明相信自己的判断，当下接过话茬说道：“王局，李达是个特警，没什么交涉经验。我建议让张老师上去把李达给换下来。”
张老师正是这次跟着王局一起抵达现场的跟班警察之一，也是市局里唯二的谈判专家，经验极其丰富。
从交管局升上来的王局并没有处置类似事件的经验，这时听到张绪明提出的建议，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只是把视线投向了坐在不远处，正打着电话的刑侦支队支队长马强。
马强放下电话站了起来，沉声道：“我会陪着张老师一起过去安抚犯罪嫌疑人。”
现场指挥员王局连连点头，指示马强马上出发。
马强犹豫了会儿，开口道：“刚接到的消息，两名受伤的群众在送往医院接受抢救以后，其中一名现在已不治身亡。”
话音刚落，全场警察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死了人，那这案子的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马强顿了顿，眼神微微一凝，继续发声道：“王局，请尽快联系尚未抵达的特警支队。形势紧急，我建议动用他们的狙击中队。”
第305章 我张绪明，将承担全部责任
候车厅，二楼！
为了防止抢械上膛的清脆声引起楼下歹徒的注意，陈书回到消防楼梯间，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
长吁了一口气，开始调整呼吸和心态。
自从七年前从特警支队离开，陈书就再没有摸过九二式了。虽说在派出所的几年里，单位在每年的年末都会安排民警参加实弹射击训练和考核。不过就那短短连半天都不到的时间里，想让技术有多提高是不可能的。
能维持住原先在特警的水平就不错了！
想起前几年跟着分局的警察们去东州警校参加射击考核，当时是一个射击位配置一名市局特警。陈书站到射击位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抢时，被身旁的特警告知抢械已经解开保险栓并且上了膛，接下来只管瞄准扣扳机就好。
这种保姆式的射击训练，其实不来也罢。
所以新闻中常常会出现，派出所的出警民警举着抢，反倒会被拿刀或拿棍的人追得满地乱跑。
因为他们压根就不会用！当然，可能也不想用。
这边，陈书后撤半步，稍稍弯下腰杆和膝盖，眯着眼睛调整呼吸节奏。几秒过后，他就右手探向挂在大腿外侧的抢套，拉开扣子，把九二式握了出来，准备验抢上膛。
我去!
这重量不对劲！
察觉到异常的陈书快速将九二式的弹匣退了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子弹夹顿时傻了眼，心里一万头槽泥马飞奔而过。
抢弹分离？
你踏马一个干特警的还演这出戏？
陈书这会儿真想直接跑到楼下，怼起李达的衣领子大声质问：子弹在哪里！在哪里！
坑爹啊！
陈书神色僵住，低着头，脑子在飞速的转动。余光中，看到脚边塑料箩筐里的粗绳、锤头等大堆杂物，心生一计。
旋开先前从车站门口向那派出所民警要的对讲机的开关，沉声道：
“喂喂，我是特警大队的陈书。我现在候车厅二楼，五分钟后我会从犯罪嫌疑人的头顶正上方直降地面对其进行突袭。在这个时间段里，我会关闭对讲机，而你们，请配合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收到请回复。”
隔了很长的时间，对讲机里除了惯常的“滋滋”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传出。
早已疯狂的歹徒不会等人，正当陈书准备关闭对讲机直接开始行动的时候，对讲机里传来一阵简短、有力的答复。
“收到，请一定注意安全。”
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不过这个所里好像没什么熟人......陈书摇了摇头，抛开杂念，从箩筐里取出粗绳，以双手臂展为计量单位，开始折叠丈量。
“......嗯，大概有二十米，足够了！”
从半年前那起跳楼救人的案件以后，陈书在私底下抽空学了多种环境应用下的结绳技巧，这次果然又是排上了用处。
陈书在自己的腰上绑了个滑.称人结。
这种结绳方式的优点非常大，正好适合陈书的这次突袭。不管吊在绳子上的物体重量有多重，结系得多紧，只要单手一扯，绳子马上就能轻松解开，绝不会拖延半分时间。
但缺点同样致命，由于太容易解开，其实这种结绳方式是禁止吊运人员的，因为万一松脱会导致人员直接从高空掉落。
注重细节的陈书不可能不知道。
情况紧急，他没想这么多。
将剩余的绳子打成圆圈斜挂在身上，又检查了下安全头盔，最后将一把大概15寸的大扳手抡了起来。
掂量几下，觉得近战应该强于64，打平九二。
全副武装的陈书单手握锤，笔直站了起来。
他扬起眉毛，目光如电，身上多年来积攒起来的搏命气势，在此刻，喷涌而出！
“干他娘的！不就是跳楼么，老子经验丰富！”
......
临时指挥部。
张绪明张局放下对讲机，将其还给先前那位过来汇报现场情况的所属派出所副职领导。
现场指挥员王局坐立不安。
虽然刚才也是由他下达了让正明特警陈书行动的指令，可真当张绪明将命令传达下去以后，他又有些焦虑和动摇。
兴许是先前张绪明对待同样是正明特警李达的态度，让他心里甚是没有底气。
“旭明，要不还是让你们那叫陈书的特警停手吧。我们还是等特警支队的人过来。他们有经验，还天天搞训练的，我觉得会稳妥一些。”
如果换成以前，张绪明肯定会附和王局的意见，毕竟人家级别高他一级。而且等待市局特警支队过来处置现场，万一任务出现差错也与他无关。
反倒是现在这种情况，李达和陈书都是他正明分局下属的特警，先前又是他撺掇经验不足的王局下令，到时候万一任务处置失败，他这个副局长的位置估计也就悬了。
不过，张旭明有想法。
年轻的时候一直琢磨着官场，天天想着这事情太大，那风险太高，不愿意承担哪怕一丁点的责任。虽然这几十年来也顺利坐到了分局常务副局长的位置，在正明区里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可头发已然半百的张绪明，总觉得自己这忙忙碌碌的半生还缺点什么。
直到几分钟前，旁边那警察的对讲机里突兀的传出一句“我是特警大队的陈书”，才猛地将他震醒。
陈书，他今天才是去特警报到第一天！他的压力，只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大。可这位早上才刚被骂狠的年轻人，此时就这么义无反顾地站在了现场。
霎时之间，张局知道了自己缺的是什么。
是作为一个警察的担当。
在临时指挥部现场指挥员王局的慌乱之中，其他市局领导眼巴巴等待，沉默着皆不愿做这出头鸟的时候。
张绪明站了出来。
他沉声道：“形势紧急，就如凶徒所说，他下一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捅进人质的脖子里。现在已经死了一个，ICU里还躺着一个，我们已经等不及特警支队的支援了。”
他顿了顿，下意识的想到那位马上就要单独进行突击作战的年轻人。
呵，他不应该只是一个人。
他单手按抢，走出临时指挥部，迎着风眺望候车厅方向。过了几秒，转过身来，对着内里的一众同僚，破釜沉舟道：
“这次行动，我张绪明，将承担全部责任。”
第306章 她终于哭出了声音
候车厅，一楼！
特警李达跪在地上挺久，声音也是喊得嘶哑，可无奈对面那歹徒根本不吊他，还举着刀故意在女人质脖子旁边比划着。
他是进退不得，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方面怕再不给吃食，对面那疯子一样的歹徒会直接捅人，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到后方队伍里，往后这张老脸在局里都不知道该搁在哪儿。
胡思乱想之际，一名警察提着一袋子装有肯德基和可乐的大塑袋走了过来，特意站在李达的身前，将歹徒的视线挡住。
李达抬头一打量，有些难以置信地擦了一把自个儿的眼睛，震惊道：“张...张...张局。”
来人正是分局常务，张绪明。
“一会儿陈书会从二楼爬下来，你想办法吸引歹徒的注意力，最好让人质和歹徒能短时间的分散开来。”
张绪明将袋子递给李达，顺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干，不要有压力。出事了，我会替你们兜着。”
李达眼眶一热，突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哗啦一下站起来，竟引得对面那歹徒频频看了过来。
等着张绪明离开，李达直视歹徒，笑呵呵道：“兄弟，吃的拿来了。你看怎么送过去给你好？”
“你如果不放心，我直接给你扔过去。不过这样子容易把可乐给弄倒了。”
“或者我放那儿，你自个儿过来拿？”
他不敢抬头朝楼上看去，不过余光中，确实发现了歹徒头顶上方一个正慢慢挪动的小红点。
陈书！
真有你的！
还是你会搞事情！
李达嘴巴一咧，笑得很会来事儿，心下暗道：等抓到这混蛋，一定先给他吃上几个老拳！不砸掉几个牙齿，我‘李’字倒着写！
......
戴着红色安全头盔的陈书往楼下瞅了几眼，见李达提了一袋子的吃食冲那歹徒喊话，不断用语言来勾引对方。
他屏住呼吸，知道时机已至。
反手在垂直的护栏上打了个三套结，用力拉了几下测试稳固。一切准备就绪后，踮着脚尖一个侧翻身就到了护栏外头。
陈书紧了紧手里的粗绳，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楼下的现场状况，以背部朝下的坐姿开始用极为缓慢的速度倒退着往下走。
一步，两步往下垫着脚尖；
一米，两米往下降着绳索。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陈书视野里，歹徒的面容愈加清晰，也愈加狰狞。
楼下的对话还在继续，有粗鲁的辱骂声，也有厚重的劝解声，陈书甚至还听到了一句女声。
那被劫持了许久的女孩从腹中抽出一只沾满血迹的手来，颤抖着朝外摇摆：“这人是疯子。你不要过来，你走。”
如果没记错的话，先前这女孩还坐在底下一边哭，一边喊着“我还不想死”。
不过这一切陈书都没有仔细听进去。
此时，他仿佛关闭了听觉系统般，眼睛里只有那耀武扬威的歹徒一人。
在他的脑海里就只记住三个点。
一、脚步要轻、要稳；
二、腹部绳结的位置要准，以保证在需要的时候，能在半秒之内迅速解开绳子；
三、盯住歹徒手里的刀，和他头上的眼睛。
在距离楼下尚有三四米左右的时候，绳子已然用尽。
作为跳楼经验极为丰富的老司机，陈书并不慌，神色清冷，甚至还有余地计划下一步的突袭。
不高，掉下来顶多就是摔断个腿，两只手应该还能干活......陈书眯着眼睛盯着歹徒，左手牢牢把住绳索固定身躯，抽出右手虚放在腹部处的绳结，冷静地评估着现状。
他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气氛愈加凝重，危险的气息每时每刻都在剧烈升腾，双方未知的冲杀，一触即发。
......
此时距离事发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歹徒似乎也失去了耐心，再不吵闹着要肯德基和可乐。
“啪！”
他突然将刀柄的底部砸在瓷砖上，打断了李达的无谓的劝解，随后拿起一旁的喇叭，平静地说道：
“我叫郑生，我原本是一名医生。但是你们不给我活路，所以我也就不会给你们活路。
我知道我的生命分分钟可能就没了，也许对面那里搞不好就有一杠抢对着我，嗯，但是我无所谓。”
这种大范围的危害公共安全的案件本身是没有特定的报复对象，但是犯罪分子选择的目标肯定只是弱者。为了达到报复（she）会的目的，在犯罪分子精气神消散、或者力竭的最后时刻，一定是义无反顾，且不计后果的扩大伤害。
他舔了下干枯的嘴唇，随手将喇叭丢在一边，喃喃自语道：“也许是该结束了。可乐下辈子再喝吧。”
郑生一把将坐在前头女孩的长发往后扯了过来，将对方光洁浑圆的脖颈半露了出来，随即高高扬起手里闪着寒光的短刀。
他停顿了几秒，享受着女孩死前的恐惧。
女孩嚎啕大哭，似乎预感到了死亡已经摸到了她的后颈，冰凉凉的。
警察很多，但他们为什么站得这么远？
警察叔叔，救命！
救命啊！
救我！
女孩泪如雨下，松开了一直捂着的双手尽力朝前伸去，颤抖着嘴唇，可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
说不...
“咚！”
突然身旁传来一声巨响，好似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啊！啊！啊！”
然后背后那可怕的，犹如魔鬼一样的男人，似乎在惨叫？在哀嚎？
“砰！砰！砰！”
伴随着的重物敲击声又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情况？
过了几秒钟，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孩原本被抓紧的头发被松去了力道，那种被死亡勒紧了脖子的感觉也已经远离而去。
她颤颤巍巍地想转过头来看上一眼。
这时，一股柔和的力量按在了她的小脑袋瓜子上，似乎在不准她回头。
一阵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了过来。
她发誓，这绝对是她这一辈子以来听到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别怕，没事了。”
“嗯，我是警察。”
“呜呜.....”
这一刻，她终于哭出了声音。
第307章 一个做警察的，他需要啥
大年初八，解放街蝉云商厦。
阳光明媚，几丝暖阳轻轻撒进房来。
陈书靠坐在自家卧室的大床上，一边啃着被削完皮的苹果，一边看着电视里正播放着由张扬主持的东州本地新闻。
大床边上摆着一张靠椅，一名穿着朴素，年约五十的女人坐在上面，将一柄削皮小刀连同装着几卷果皮的小盘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她盯着电视，像寻常的家庭主妇般随口点评道：“这闺女看着是真舒服。”
节目中的张扬还是那么精明干练，精致的妆容和得体的打扮让她在采访中如鱼得水。而被采访的女孩虽然年轻许多，两者相较之下却是毫无疑问地被比了下去。
可不能让她知道我跳楼的事儿......陈书拿起遥控器换了个频道，假装随意道：“妈，我们还是换个电影看吧。”
陈妈柳眉一倒，呵斥道：“就看刚那新闻！别以为我年纪大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上面说的就是你受伤的案子！”
这世上，哪有母亲不关心自家孩子的。俗话说得好，孩子就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不管这孩子是已经长大了，还是多少岁了。孩子身上哪怕只是受了一点小伤，都会让做母亲的心疼不已，恨不得伤在自己身上。
陈书心虚的将频道切了回去。
“......小丽，当时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张扬将话筒递给女孩小丽。
小丽闭着眼睛回忆了片刻，然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因为当时是被人从后面抓着头发的，所以直觉得自己的后颈冷冷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刀刺进来。”
张扬“啊”一声惊呼，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后来你被警察救了以后，感觉怎么样？”
小丽睁开眼睛，笑着看向镜头：“原本我以为自己快死了，结果警察哥哥突然从天而降把坏人给打掉了，当时头都是懵的。嗯，后来被警察叔叔们扶着出了外头，直觉得外面的阳光很灿烂，很暖和。”
电视屏幕中，从旁边切入一张火车站案件的候车厅一楼远景照。
在照片中，一名男子血肉模糊的男子瘫靠在墙角毫无动静。在他的前面，一名头戴红色安全头盔，身穿黑色外套的男子正跛着右脚，俯下身来将左手按在坐在他身前的一名正捂着脸哭泣的女孩的头上。
张扬打趣的声音随之响起：“小丽，你确定这人是警察？他看着可不像。会不会是车站的水电工人？”
小丽扬起甜美的笑脸：“我确定！他可是一名非常帅的警察小哥哥！”
“怎么个帅法，能形容一下吗？”
小丽将食指抵在嘟嘟的嘴唇上，思考了片刻：“现在回想起来，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他...就是...就是...光？脸上亮着光！”
噗嗤一下，小丽自己先笑了起来：“当时我人是懵的，其实现在已经记不得那小哥哥的样子了。不过我很确定他同样是一位很暖的小哥哥！”
“哦？”张扬唇角勾起，一下子来了兴趣，“小丽，你为什么说他很暖？”
想起当时警察温柔的阻止她回头看那令人恐怖的场景和那恶魔般的男人，小丽心里充斥着满满的暖意：“嘿嘿，秘密。”
张扬抿抿嘴唇停顿了片刻，隔着电视屏幕陈书都能察觉到那一丝丝浸人的凉意。
随即，张扬摆出招牌式笑容：“小丽，经历了这件事情，你觉得会不会对自己以后的心理有影响？”
话音刚落，小丽就开始摇头，随即俏皮地向镜头敬了个礼：“有！我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找一个安全感满满的警察当男朋友！”
“好的。现在是广告时间。主持人。”张扬平静道。
见新闻中间插播了广告，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接过陈书吃剩的果核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盘子里，一并端了起来往外走。
“上班让我不省心先不说，到现在都二十七八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哎！”
陈书瞥了眼被枕头垫得老高，正敷着冰袋的右脚，笑着转头安慰道：“妈，问题不大，你看肿都消去了很多。你也不用担心，昨天医生说，过个十来天就能下地了。然后女朋友的事情....诶...妈！”
陈妈没多听陈书的解释，直往屋外头的厨房走去。
陈书拿起遥控器切换频道，转来转去看着无聊，就将遥控器往旁边一丢，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看了起来。
第一条未读信息是老上级曾宏昨天晚上发来的，说今天上午会带个人过来探望。
第二条未读信息是新上级李达发来的，也说今天上午会和大队里的副教导员谢持一起过来。
第三条是市局技侦的陈川，也是说下午过来看望。
第四条是法医朱丽的恭喜二等功什么的。
二等功批下来了？
看看外头已经日上三竿了，陈书来不及细看，赶紧拿过搁在边上的拐杖，往厕所一支一跳地过去。
等洗完澡，换好新洗的尚存有清香的衣物后，陈妈在厕所外头敲了敲门，说来了客人，让他赶紧出来接待。
语气竟带着欣喜。
原本以为打小就强势而且护短的母亲，这次板上钉钉会在领导面前摆出个铁青脸色呵斥几句，没想到此刻听来，好像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陈书简单收拾了下，打开门，拄着拐杖一跳一跳的跟着陈妈一起往客厅过去。
两人刚一转角，就见到曾宏和坐在他边上的张扬。
今天的张扬安全不同于电视里的职业风，此时简单的运动鞋、牛仔裤，再披上一条朴素的棉服。扎了个单马尾，素面朝天，本钱过硬的白嫩皮肤上镶嵌着玲珑剔透的一双眼睛。
陈妈扶着陈书坐下后，开心道：“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搞点水果和茶。”
有的人美则美，但生硬，有距离感。但张扬的漂亮，却是温润娇嫩，让人心生亲近。
她一开口，更如春风拂过，清润舒适：“阿姨，你坐吧，不用这么忙的。我们都是陈书的朋友，过来坐坐就走。”
妥妥经历过大场面的亲切感，情商高的让人不会有半点不舒服。
“不忙！肯定不忙！你们多坐会儿，必须多坐会儿！”
陈妈摆着手就往厨房小跑而去，张扬是根本拦不住。
张扬回过头来，看着陈书“哼”了一声，将手头的笔和笔记本往茶几上一丢，却是再没有说话，和先前跟陈妈说话的态度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曾宏咳嗽了几声，开口道：“小书，今天张记者过来也是为你好。这次准备给你做个专访，名字都给你取好了，叫《东州英雄》.......”
陈书瞥了眼陈妈在的厨房，小心翼翼地同意道：“这次采访我肯定配合全程配合，就是不能让我妈知道昨天我是从楼上跳下来的。”
曾宏点了点头，感同身受。
作为一线警察，其实宁愿自己多吃点苦，也不愿意让家里人天天担惊受怕。
“除了一会儿的采访，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原本走流程还得两个月的二等功，这次已经提前给你批下来了。本来我是准备帮你去局里领过来，不过......”
“咚咚咚！”
曾宏还没讲上几句，大门外传来敲门声。身在厨房的陈妈赶紧跑过去将门打开。
“阿姨你好！我们是陈书的同事，今天是特地过来探望他的！”
门口传来一阵脆生生的声音。
接着身着特警专用作训服的李达带着同样服饰的一男一女走进客厅。
男的应该就是李达在微信里提到过的副教导员谢持，这二十来岁的女孩应该是队里的内勤，刚才门口和陈妈招呼的就是她。
三人进得屋来，作为领导的李达和谢持还没开口，披着短发的女孩就一溜小跑到陈书面前，皱着可爱灵巧的小翘鼻，“啪”一下立正敬了个礼。
“陈大，正明区特警大队，邹晴向你报道！”
一屋子的警察领导，再加上一个大记者，目光齐刷刷盯在陈书身上。换了一般人，讲话都结巴，但陈书是谁？
在基层派出所混了七八年，那是粪车从门口经过都得尝一口的主儿。
镇定自诺的将放在一旁的拐杖拿过撑着站了起来，陈书同样以一个标准的回礼回应了和邹晴的第一次见面。
“你好，邹晴。大家坐吧，家里头乱，见笑了。”
大家落座以后，陈妈紧着步子从厨房里端着一盘子的茶杯出来，一位一位的送着茶水。
特别是在邹晴和张扬面前，那眼里的笑意都快涌出来了。
“你们聊，我去忙了！”
陈妈放下茶杯，笑着看了一圈人，就回厨房了。
李达哈哈一笑，先提了一句“咱队里的女同志有个性吧”，随后咳嗽两声，正式介绍道：“这位是谢持，我们大队的副教导员，负责队里的人事、财务和勤务安排。”
谢持笑着冲大家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李达将手一指：“这位是我们大队的内勤，邹晴。咳咳，大家前面都认识了。”
邹晴睁着一双引人注目的丹凤眼，直直看着陈书，有些喧宾夺主：“陈大，我也是省警院出来的，以后我叫你师兄可以吗？”
一般来说，称呼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能体现相互之间亲密度的东西。按理说，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邹晴喊陈书师兄也无大碍。可眼下的情况正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邹晴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多少有些令人尴尬。
陈书只能把她当小孩子看，点点头同意了。
可坐在对面的张扬就不这么想了，她看到的分明是一个战斗力极强的敌人。
穿着英姿勃勃的特警紧身装，妆容虽淡，大大的杏眼却是顾盼生辉，五官自然极漂亮，身上露出不多的皮肤皆是充满青春活力的小麦色，有一种紧致的运动之美。
“真没礼貌。”张扬冷哼一声，刷了波存在感。
听出了这俩小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曾宏和谢持两人赶忙低头喝茶，借此掩饰眼中的笑意。
就大老粗李达还在那嚷嚷着：“陈书，你可真会搞事！不过我们特警就喜欢搞事的！对了，这是单位的慰问金，不多，就两千，但你必须收下了。要不然以后其他受伤的同志就没法收了！”
众人聊天之间，陈妈又赶去开了门迎进来几位陈书的同学。
市局技侦的陈川陈公子一进门，热情地喊了声“阿姨好！”，浑不把陈书家当别人家似的，大大咧咧的就跑去厨房提了几罐冰可乐到客厅，一屁股坐在了陈书旁边，打趣道：“书，想我了吗？”
眼珠子一扫，并不在意李达、曾宏等分局的人，可看到张扬的时候，视线就再也移不动了。
市局法制的程冕显得稳重一些，提着几大袋子水果还站在门口和陈妈聊着家常。
交警的张伟自个儿拣了张椅子，摆在茶几旁空余的地方，坐在上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听大家吹牛。
房子不大，人却挺多。
陈书抽空打开手机，看着上面一连串的未读信息，心里暖洋洋的。
......
晚上，东州电视台，法制栏目组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几个胸前挂着工作证的男男女女坐在办公桌前开心的吃着夜宵，准备吃完就下班回家。
“砰”一下，最里头的办公室房门被打开，张扬站在门口将摄影师小赵喊了进去。
一向工作为重的张扬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支着下巴，迟疑地问道：“小赵，你说你们男人喜欢怎么样的女生？”
正端着塑料碗往嘴里扳着面条的小赵一下子被噎住，喘了半天气才回过劲来。
望着眼前这位白日里雷厉风行、巾帼不让须眉的栏目组大姐大，他吃惊道：“扬姐，难道你....”
张扬皱起眉头，一挥手：“别问那些虚的，就说说你的想法？”
小赵将塑料碗放在边上，组织了下语言：“这个社会好像男人就必须得顶天立地，不能流露出一丝软弱，不能哭泣，不能叫疼。这种定性是非常狭隘的，连刘德华都看不下去，专门写了一首《男人哭吧不是罪》......”
张扬露出懵逼又怀疑的目光，只听对方继续道：
“归根结底，得找个男人需要的东西。我觉得是温柔的爱。男人都需要一个可以休息的港湾，需要在受委屈不被理解的时候，或者在平日里拼命地工作之余，能有一个人陪他说说话，听他诉诉苦。”
说着，小赵稍稍下蹲，将双拳放在脸下，忽地娇柔起来，嘴角含羞：“加油~哥哥~请加油！”
张扬浑身一颤，被小赵弄的全身鸡皮疙瘩。
她指着自己，诧异道：“你觉得像吗？”
小赵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顿时萎了下去，端起放在一旁吃了一半的塑料碗，灰溜溜地走了。
目的性极强的张扬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心里寻思着这废话连篇的小赵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得找个男人需要的东西。
一个做警察的，会需要什么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上。
“案子嘛！”
第308章 黑金之地
元宵节深夜，这个本该是华人们举家团圆、同庆的热闹日子，在远离国门的银三角某处荒郊里，却有两人在焦急地四处蹚着路。
附近黑乎乎的，偶尔会响起几声狗吠。
一男一女俩人拨开草丛，搜寻一阵，在及膝的杂草里，找到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
这具尸体穿着黑色休闲服静静躺在草堆里，铁青的脸，瞪着硕大的眼睛仰对着天空，脖颈处那道碗口大的疤已经干涸发黑。他的皮肤是青黑色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旧不堪，鲜血亦是侵染了他的外套和半张脸。
本该恐怖的场景，此时在两人的心中却显得可悲。
拿着手机拍摄现场的小赵，指着地上的男尸颤颤巍巍地说道：“扬姐，这人不就是和我们一起过海关，吹牛说要来捞金的小伙子么，怎么才几天的时间就死这儿了？那些人也太狠了吧。”
同样是第一次见到死人的张扬却是镇定许多，她蹲在那男尸旁边，伸手将那不瞑目的眼睛轻轻合上。
“哎，别说了。”
张扬想起三人坐在飞机的同一排座位里聊天，这小伙子两眼发光，信誓旦旦的描绘着未来跟着（面）北当地的网红大哥捞金的美梦。
来（面）北，别说捞不捞金的，往后能全须全尾的回到国内，那都得是祖坟冒青烟了！
当时，张扬苦口婆心的，没劝住。
“小赵，过来搭把手，我们一起把人给抬到车里去，等会儿给送大（shi）馆去。”
有点被吓到的小赵跌跌撞撞走到男尸脚边蹲了下来，慌手慌脚地抬起对方的双脚，结果突然一个不稳，摔坐在泥地上。
这时，仿佛一阵寒流扑了进来吹在小赵的脖颈处，他缓缓打了个冷战，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他环看了一圈黑漆漆的周围，连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扬姐，反正我们把视频都录下来了，不如先回去，让大（shi）馆他们派人过来。反正这人也不会跑了。”
张扬沉默许久，长叹一声：“也好。车子离得远，我们也不一定能抬的过去。走吧。”
两人在压抑的气氛中，一脚深一脚浅的从荒地里走了出来，沿着公路走了几百米才上了先前停在隐蔽处的汽车。
在车上，张扬上半身前倾，额头靠在了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手背上，沉默着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她打起精神，直起了腰杆，言语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里那雷厉风行的大家姐作风。
“小赵，你检查下行李，我们现在去大（shi）馆，这事情也该结束了。”
小赵长长呼了一口气，觉得压抑在胸膛里的闷气舒缓了许多。在这地狱般的几天里，他仅仅只是作为一个走错路的旁观者，就见到了太多的惨不忍睹。
那些光明正大的残忍让长在春风里的他如坐针毡，归心似箭。偶尔在深夜醒来，人是止不住得微微颤抖。
“好的，扬姐。嘿嘿，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见的是谁吗？就是咱们东州大马路上的那些个警察。以前啊，还老嫌他们事儿多，可现在，见多了这边穿着制服的‘土匪’，我可是太想念他们了。特别是陈警官，真的是太有安全感了......”
知道马上就要回国，放松下来的小赵话就多了起来，一边检查背包、证件等，一边随口聊起了天。
此刻的张扬没有谈兴，不过小赵提起‘陈警官’时，还是让她忍不住的勾起了嘴角。
当初，她还是想着找几个大大的大案子，然后好好的在他面前露一把脸呢。结果没想到，这一找，就从东州找到了（面）北。
短短一个多星期的经历，让张扬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日里，作为电台主持人，虽说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忙碌，但偶尔的为民请命也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次来面北，也是因为近年来电信诈骗在h国内大行其道，无数的家庭为此支离破碎，妻离子散。所以她凭借着一个前线记者多年的敏感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社会热点话题。
一向雷厉风行的张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伪装成慕名而来的游客抵达（面）北，做这国内从没有过的（面）北诈骗集中地的现场实录。
出发以前，心底里也存了一点点把自己这东州网红做成h国网红的小心思。
结果，却遭遇了这么多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人和事情。幸好这一切都结束了，等把资料送到大（shi）馆，她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现在的张扬再没有什么网不网红的事情，能顺利回到自己在东州的小窝里，美美地睡上一觉，她就心满意足了。
一声惊呼打断了张扬的思考。
“扬....扬姐....我...我...完...完蛋了....”
小赵哆嗦着嘴唇，说话结结巴巴，“手机...丢了...”
张扬无奈道：“一惊一乍的，肯定就你刚才摔倒那会儿丢的。你快去找回来吧，我在这儿等你。”
虽然小赵心里有些害怕，不过他是真的开不了口让张扬一个女人去那灰不溜秋的地方，翻那尸体附近的草地。
他打开车门急匆匆往那荒地过去，到了地儿绕着尸体找了几圈就找到了手机，等回到停车的地方，却发现张扬和车子都不见了，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
他心里隐隐起了不详的预感。
一个人回到宾馆的房间里，一直等到天亮也没有等到张扬回来，她的电话也是一直关机，无法打通。
情急之下，小赵跑到大（shi）馆求救，结果人家只是登记备案，说会联系当地警方，让小赵回去等通知。
当地警察是什么样子，在（面）北待了这么多天的小赵会不清楚？
左思右想之下，濒临绝望的小赵拨出了国内的手机号码。
“喂，哪位？”
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在外头颠簸数日之久的小赵一时之间竟忍不住，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哽咽道：
“陈警官，我是小赵。扬姐她......呜呜......都是我的错......”
第309章 榨干最后的价值
傍晚，东州市解放街，蝉云商厦。
原本境外的电话陈书是从来不接的，一则他没有亲戚朋友在国外；二是骨子里还是大华主义，颇看不上国外的花花鸟鸟；最重要的一点，电信诈骗的电话大部分都源自于国外。
作为基层民警的陈书，见得太多。
傍晚等饭吃的空隙，陈书躺在床上刷着抖音，手机的外放喇叭播放着诱人的电音声。
“这里是X北，我生长的地方，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娇贵的小公主！”
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是为了凑热度，很多玩梗的短视频播主把X北描绘成了一个带有浪费色彩的江湖。甚至视频下方很多跟帖表示，有空一定去那边看看。
如果跟着正规旅行团，有导游或者旅行公司护着去X北还真没什么事。就怕一些人脑子一热，以为那里遍地是黄金，私底下自个儿闷着个脑袋过去。
真实的X北是个军fa割据、O贩横行、电诈满地走的地方。贫穷、混乱、暴力、犯罪、无序等等，一切你所能想到的，或是你不能想到的都在这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野蛮生长。
保不齐你来的第一天就被面包车给卖了。对，没错，在面包车上你就会被人给卖掉。当然了，如果你不在面包车上，在摩托车上也一样。
这边，陈书正刷着视频，手机亮了来电，一看就是境外的电话号码。本着在家里躺平一星期闲出个蛋疼的想法，他准备逗逗这诈骗分子打发下时间，给生活搏点乐子。
结果接起电话，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张扬陷在X北了。
挂下电话后，陈书沉默了很久。
他只是一个区分局的特警副大队长，根本不可能派警察去国外救人。即使想自个儿独自过去，可他的护照还攒在单位里头，他的警员信息也录在边防的系统电脑里。如果私自出国，在海关那一道口铁定就会被拦下。
可报警，有用吗？
他就是警察，他心里有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扬的一颦一笑在陈书的脑海里不断浮现。虽然他们两个人并没有恋人之名，也没有恋人之实。
可陈书不是傻子，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张扬埋在心里头的小心思。当初他遭遇到公关危急的时候，也是张扬顶着一面倒的东州舆论压力，毅然给他站队；还有后面的一些媒体事件，每一次都能看到她在其间活跃的身影。单就这份情谊，其实已经很重了。
屋子里，气氛凝重。
陈书将拐杖靠在窗边，扶着窗台站好，望着窗外一片祥和的夜景，慢慢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胖子，我是你书哥。”
“呵呵，恢复得还可以。嗯，可以下地了。”
“胖子，书哥求你个事。”
......
“陈书，吃饭啦。”
屋外头，陈妈温柔喊道。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陈书左脚受伤病休干不得活，平日里都是陈妈早上过来晚上回去，将家里收拾、打点好。
陈书的一日三餐也都是陈妈亲自下厨。
按照医生的说法，这脚伤短时间里是不能下地的，但是他拄着个拐杖，叫点外卖啥的，日子其实也能过。
可陈妈舍不得。再说了，平日里基本上见不着陈书个人，这会儿终于能天天见着儿子，已经退休了的陈妈也是乐在其中。
“诶，马上就来。”
陈书拄着拐杖，一跳一跳地去了餐厅。
今天依然是四菜一汤，青椒炒肉、丝瓜炒鸡蛋、清蒸鲳鱼、清炒小白菜，再加上鲜美的鲫鱼豆腐汤。
特别是这鲫鱼，鲜活鲜活的！
陈妈扶着陈书坐下，叮嘱道：“快吃吧，天气凉，等会菜就要冷了，那就不好吃了。”
陈书拿起筷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先夹了一片肉放到陈妈的碗里：“谢谢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菜很好吃，我也很喜欢。”
陈妈笑眯了眼睛：“好吃就好，好吃就好。你呀，等这次伤好了以后，就赶紧找个女朋友，不然你还想着吃妈一辈子的饭啊。”
“好的，妈。我听你的。”
“诶。”
这一晚，陈书好好的，陪着母亲吃了一顿饭。
......
深夜，X北郊区某地下工厂。
几个被绑着双手，鼻青脸肿的年轻男女，被人用粗绳子连起一串带到工厂的大院里头。
一个眼神阴凉的光头男子摸着自己的脑袋，站在几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喊道：“在这儿！我说了算！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一名被绑着手的年轻男子嘀咕了句：“我一定要报警......”
旁边冲出一名看守人员，掏出小刀子抵着那年轻人的脖子就是一顿暴打，只把那人打弯了腰，跪在地上干呕。
看守打人的时候，旁边一圈围观的人神色冷漠，似乎见惯了此等场景。
等年轻人被打得差不多，光头男子挥了挥手止住了看守的继续殴打。接着其余几名看守围了上来，拉着这一串新来的年轻人往工厂里头走去。
打开锁着的铁门，里头的恶臭扑面而来，这种味道就像是家里买的那种猪肉放在厨房里腐烂了很久的味道。在臭味弥漫的同时，还混杂着一种极为厚重的辛酸味。
厂里头没有开灯，很黑，看不到什么。
领头的看守用力一扯，带着队伍往里头走去。
队伍末尾的张扬魂不守舍地跟着众人，她惊恐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周围。
“啪”，厂内的白炽灯被一下点亮。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张扬一下子睁不开眼睛，等缓慢适应以后，看着眼前宛如地狱的场景，她直直地跪在地上，嘴上不自禁地持续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啊！”
可在她此刻的脑海里，却是听不到这尖叫声，好似这声音不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一样。
她只能看着。
一个个活人被从里面掏空，像泄了气的人皮玩偶一样胡乱堆砌着，这边一堆，那边一垒。
光头男踩在尸体上，手指头指着下方，皮笑肉不笑地喊道：
“你们都给老子听着！公司不养闲人。你们不干活，赚不来钱，那就只能在这儿被榨干最后的价值。”
“这儿，就是你们的归宿！！！”
第310章 陈川的钞能力
翌日下午三时，达洛镇。
这是位于h国西南的边陲小镇。镇上同样有着在国内其他地方常见的派出所、邮政、电信等，这里的百姓生活依旧安静祥和，每年来这儿旅游打卡的网红、驴友数不胜数。
和近十年来发展迅猛的东州相比，这座小镇似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中，街上的楼房最高也不过五六层楼，外立面破破烂烂，满是污垢。而底楼的店铺，充斥着很多具有当地少数民族风情的特色，一些角落小店的招牌上，甚至没有中文。
由于地处热带区域，即使是冬季，这里白天的温度也达到了二十来度。
刚从长途大巴下来的陈书，左手拄着拐杖，将脱掉的外套挂在右侧的行李箱上，站在和朱超然约好的小镇车站门口，点了根烟，静静等着。
这次喊胖子过来帮忙，陈书心里有愧。
他自己的左脚受伤现在还肿着，虽然没有骨折，但确实走不了长路。他的中学同学现如今要么是在企事业单位早九晚五，要么就是在国内一线城市996，就算有人有时间，但是他们过往的人生经历其实并不适合前往X北进行救援。
强行过去，只会适得其反。
至于警院同学，虽说是一起扛过枪的生死兄弟，能力够、胆气足，特别是在刑大或者派出所办案队待过的，便装出来指不定比那些犯罪分子更像犯罪分子。可大家现在都是警察，有家有业的，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不说，谁都没有理由出来陪着陈书冒险。
毕竟，这是私事，可能存在违纪，甚至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陈书倚在墙壁上，闭眼歇了会儿。
“书，想我了吗？”
突然，一阵熟悉的调侃声响了起来。
和记忆里的人像一重叠，陈书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只见一行三人就这么随意地站在他面前。
当先一人竟是，陈川！
后面跟着的是朱超然和小强！
“你们怎么来了？”陈书吃惊极了。
“干！陈所，你忘了我以前是干啥的？侦察兵！你这事怎么能少了我？”小强抱着双臂，下巴都快要仰到天上去了。
在部队里，侦察兵是属于特种兵的一种。相较于普通士兵，侦察兵由于作战任务的特殊性和危险性，其要求的能力辐射是全面性的，是部队里绝对的精英。
“声音轻点，这里乱。”陈书感激地拍了拍对方的大臂，顿了顿，缓缓说道，“小强，往后你也就跟着胖子叫我书哥吧。”
小强手指头往鼻子下一擦，开心地认了下来。
陈书转过头来，腾出右手将陈川往外推：“工作上你安排得过来？万一被单位知道了有你受的！赶紧回去，你就别过来瞎凑热闹了！”
陈川虽然讲义气，也是警察，还是陈书的好哥们。但是在陈书的印象里，陈川其实更像是在机关队伍里打发时间的富家公子哥。
这句点评没有恶意，今天陈川能来，就是给了陈书天大的面子。可眼前这事，太过凶险，真不是一个瘦胳膊瘦腿的富二代可以参与进来的。
陈川“切”了一口，满不在乎道：“这不刚过完年嘛，我的年休刷新了！好了，别罗里吧嗦的，人都来了，我们先上车！”
这边，暗地里私自摇人的朱超然低着头跑过来帮陈书提上放在边上的行李，往停在路边的一辆丰田霸道小跑过去。
陈书摇了摇头，没有怪他。
四人坐上车子后，由陈川驾驶，直接驶出小镇，按着车子上中控显示屏上既定的目的地逝去。
一路上，随着时间过去，天色愈加黑暗，附近的道路也是越走越狭隘。
陈书出口问道：“陈川，这路你知道怎么去X北？”
陈川嘿嘿一笑，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道。”
陈书心里急迫，虽然知道陈川等人这次过来完全是出于道义上的帮忙，但一下忍不住抱怨道：“陈川，我们这是去救人，不是去旅游。时间不等人，也许就差这......”
“吱嘎！”
丰田霸道猛地一顿，随即停了下来。
陈书朝外一看，乌七八黑的，什么都看不到，甚至连车前大灯远照的地方都已没有了道路。
后排的朱超然和小强两人开始收拾行李，陈书知道这是到了地方。
坐在驾驶座的陈川回过身来从朱超然的手里接过自己的背包，笑着说道：“书，小强是因为有在陆战的经验所以这次主动请缨。那你知道我凭的是什么，才觉得自己这次过来能帮到你吗？”
不等对方回话，陈川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提了几叠扎好的红色大额纸币和一台巨大的卫星手机，笑眯眯道：
“钞能力。”
“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目的地。”
一瞬间，看着眼前的场景，陈书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东州，在那次打击商务KTV时撞见的陈川。
当时穿的花里胡哨、喝得醉醺醺的陈川，同样是摆着玩世不恭的姿态，却帮着陈书一把拿下商K案件的关键证据，让中山所和东明所在东州市的娱乐场所界打下赫赫威名。而躲在幕后的陈川，只是在事后笑眯眯的去陈书家里，点名陈书亲自下厨弄了个四菜一汤陪着吃了一晚。
仅此而已。
莫名其妙的，陈书提了一句：“陈川，后来你找到那姑娘了吗？”
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陈川吸了下鼻子，眯着眼睛打量着远处黑乎乎的热带丛林，坚定道：“书，这次我们一定能救出你的女孩！”
接着，陈川打开卫星手机和某人取得了联系。
过了几分钟，就有四台亮着车灯的摩托车开了过来。四人下车后将霸道丢在路边，在陈川的对接下，一人坐在一辆摩托车的后座上。
摩托车队顺着橡胶林的堤埂慢慢往前挪，橡胶林依山而种，每一层就能种一颗橡胶树，可想而知那堤埂又多窄，稍不注意就可能滚下山坡。
原本只想着到了边境城市走一步算一步的陈书，此时也不得不佩服陈川的钞能力。
显然，他们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赴X北。
第311章 老板给的实在太多了
月明星稀，摩托车队大约行驶了三四小时，到了一处山顶的破旧房屋旁，大门上挂着把大铁锁。几名司机熟门熟路的将摩托车推进房子内。
司机的偷渡服务到位，两名壮汉从屋里头取了几根登山杖和一套单人担架。将登山杖分给其余几人，然后一前一后用担架将陈书扛了起来。
剩余两人主动取了陈书等人的行李，往肩上一抗，脚下健步如飞，速度不比空手的陈川、朱超热等人慢上多少。
由于是偷渡，所以众人的手电筒只能开暗了往脚下照着，不能抬高或者打亮。步行下山的路其实没有路，都是司机他们平日里带人偷渡走得多了，才踏出来的陡峭小路。
路途中，陈川并肩凑到陈书的担架边上，得意道：“书，舒服吗？”.br>
陈书心里感激陈川的细心，也知道这服务估计得花不少钱，低声道：“我这脚其实能下地，就是速度会慢点。如果太贵的话，咱们可以省着点钱。”
陈川开心得笑眯了眼睛，挥舞着登山杖，打趣道：“什么钱不钱的，这可是超能力！”
陈书笑了笑不再多言，心里承了陈川的人情。
下山倒是极快，众人直抵山下的河流。等到了山脚，竟发现还有几个人等在河边，说也是偷渡的华人。
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大家也不废话，闷头开始收拾装备。过了不久，从对岸划来一条挺大的皮划艇，大家噼里啪啦地蹚着齐膝的河水往皮划艇里跳。
这时候陈书忍着脚疼硬是挤了进去。
人齐以后，皮划艇就往对岸划去。
艇上人挤人，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大家都没有说话。陈书猜测同行的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正常人。
要么赌徒，或者贩O，要么就在逃犯。
如果此时他在艇上大喊一声“警察，不许动！”，估计就有得乐子了。
陈书心里还在想着警察的事情，可这会儿他清楚的知道，等这艇靠了对岸，他就暂时不是警察了。
只是一个过来救人的平民。
仅此而已。
......
凌晨，X北。
初到这里，如果不是满大街的中文标牌上面还附注着一行X北语言，陈书甚至会以为这是在h国内的某个偏僻乡镇。
不过隐藏在街角的大批合法赌场，街上随处可见的各种博彩广告，以及那些只有在电脑网页上才能弹出来的小广告此时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摆在你面前时，你才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国外的黑金之地。
虽然时间已是极迟，可由于繁荣的赌场业，此时这个X北的小镇里马路，依旧有些不少人在走来走去。甚至在路边，还有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警察。
这警察嘴里叼着烟，挎着冲锋枪，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斜着眼睛东看看，西瞧瞧的，和几十年前h国内的车匪路霸倒是挺像。
陈书熄了问路的心思，打开预先下载好的谷歌地图，循着小赵事前发过来的旅馆位置找了过去。
这时候才突然发现，在这X北的地方竟然还能搜到h国国内运营商的移动信号，也是神奇。私下也为自己没有提前备案有几丝懊恼。
公安工作皆是谋定后发。像今天这种什么方案都没有就直奔而来，对于习惯了按计划执行的陈书颇为不适。
没有计划，风险就不可控，危险就极大。
这是一家极为偏僻的旅馆。看得出来，小赵应该是吓怕了胆子，在微信里表示自己会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门等着陈书等人过来。
陈书拄着拐杖一支一跳得进的旅馆，坐在前台是一名皮肤黝黑的老婆婆。
她抬眼看了陈书一行人，指了指放在前台上面的支付宝和微信收款二维码，用着带了些口音的普通话问道：“嗯，五个人。你们开几个房
间？一晚上一百块，押金两百。”
“两个。”
和在国内一样，陈书拿出手机扫了过去。
特意选了和小赵一层的房间，陈书跳着上了二楼。
等等？
刚才那老婆婆说五个人？
由于一直拄着拐杖，并没有注意队伍后头的陈书，这会儿在楼梯上转头看了过去。
落在队伍最后一名的中年男子正是带他们偷渡的司机。因为全程都是陈川跟他们交涉的，陈书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华国人。不过看着对方的肤色和装扮，应该是X北本地人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陈书抓着拐杖敲了敲跟在后头的陈川，下巴朝楼下抬了抬。
陈川回头一看，笑着说道：“哦，自己人。”
......
“咚咚咚。”
“咚咚咚。”
敲了好几遍，屋里头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应该是解了三道门锁，面色憔悴的小赵方才打开房门将众人迎了进来。
“进去再说！”
陈书抬手先止住了欲言又止的小赵，当先拄着拐杖进了屋里，找了个单人沙发先坐了下来。
“小赵，到了这地方，你就叫我书哥。”
“诶。”
人齐之后，落在最后头的司机带上了门，自然地跟着进了房间里。
房间不大，两张床是个标准间。面积也就二十来平方，装修极为简陋，卫生情况也颇为严峻。窗户外就对着街口。
可进可退。
“啊？你们怎么带了他进来？”
小赵满脸惊恐的指着最后进来的司机，语无伦次，“他们本地人很乱的。前面给你陪着笑脸，转头就会把我们给卖了！”
司机拣了个床角坐了下来，脸上微微一笑，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安慰道：“不会的，我肯定是你们这边的人。”
小赵吃惊对方的直白，更是惊恐他竟然听得懂号称华国天险的东州本地话。
“你们东州来这边赌博的挺多，我接触多了大概能听懂一些。”
看出了房间内众人的疑惑，司机主动解释道，“老板，我叫阿猜，原来在达邦那边给大佬手下当卡车司机。现在自己出来单干，没牵没挂的，你们放心。”
没牵没挂的人其实更可怕。因为他们的了无牵挂，转手就能毫无心理芥蒂地将临时雇佣他的老板给卖了。
这道理谁都懂。
陈书将视线投向陈川，希望他能出面解释。
陈川耸了耸肩，刚想说话的时候，阿猜先说出了口：“先前的合作让我看到了老板的诚意和实力。所以接下来的合作里，我一定会配合你们找到你们的朋友。在这地儿，你们想找人，如果没有本地人帮忙，没那么容易的。”
顿了顿，环看了一圈周围盯着他的怀疑目光，阿猜双手往身前一摊，实诚道：
“我也想卖，但老板给的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