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真的有些冷
陈书接到李朝阳的电话以后,顾不得将警服穿戴整齐,只是取了挂在床头的警裤一套,第一时间往留置室冲去。
一路上脑子迷迷糊糊的,根本想不通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铁笼子里,齐甜甜是用什么绳子,挂在哪里,怎么上吊的!
还有看管的协警林凡,是猪吗!
人都吊上去了也没发现!
还大学生!
半分钟的时间,陈书跑到办公楼后面的留置室大铁门口。
铁门是开着的,外头没有人。
陈书站在门口扶着铁门门框缓了几口气,铁青着脸色快步走进留置室。
留置室西侧齐甜甜昨晚待的笼子处围了五六名警察,众人发觉陈书过来,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当下,身为副所长的陈书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陈所,已经通知120了,马上就到了。”
“陈所,人没气了。”
“师兄,我前面试过抢救了,可是......”
陈书默不作声地拨开人群走近笼子,只见那齐甜甜平平躺在地上,面部暗红,表面有一些小点状的出血点,下身只穿着一条黑色内裤,赤果果的两条大白腿就这么露在外头,昨晚进笼子时穿着的那条黑色牛仔裤被丢在笼子的一边。
死了!
这女孩真死了!
为什么?
原本还抱着些许希冀的陈书看到眼前这一幕,基本上也就绝了希望。
他凑近检查了会儿,发现女孩的下巴处的缢沟最深,然后从左右两侧斜向上逐渐变迁,最后在两侧的耳朵后消失。女孩身体的其他地方没有伤痕。
上吊的痕迹非常明显。
但是在这个空无一物的笼子里,她又是拿什么来上吊?
陈书扫视了一圈不大的笼子,将目光投在了不知道被谁扔在一边,卷成条状的黑色牛仔裤。
“师兄,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她是面靠铁栅栏跪在地上,头就是吊在这条牛仔裤上的。”背后传来李朝阳的声音。
安静听完李朝阳的解释,陈书转身走到看管协警林凡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林凡,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这会儿,林凡才知道眼前这位昨天来了几次留置室视察的民警竟是前段时间听说休了一个月病假的中山所的副所长陈书。
他强作镇定,努力回复道:“六点多的时候,人还好的,我还过去和她聊了几句....”
陈书直接打断,再进一步逼视道:“你为什么没有发现?为什么没有提前制止?当时你在干嘛?”
林凡的脸色很不好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陈书怒了,情绪压抑不住,眉毛一下子飞扬起来,喝道:“说,你是不是睡着了!是不是!”
林凡虽然穿着警服也是警察,但毕竟只是干了半个月的留置看护,这会儿面对着在一线执法、打击犯罪多年的真正办案警察的怒火,再不复先前的镇定,一下子垂下了头,不再发出声响。
他站在那儿全身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在后悔自己的麻痹大意,还是在痛惜年轻生命的逝去,疑惑是惧怕后续的惩罚。
“我去找教导员。”
陈书咬牙切齿的丢下一句话,豁然转身,朝外走去。
李朝阳连忙跟上前拽住他的小臂,悄声问询道:“师兄,这人怎么办?”
“等会你跟着救护车上医院,虽然没什么希望了,但是还得抢救一番。”陈书停顿了片刻,朝后头还傻站着的林凡抬了抬下巴,“你安排个人把留置室的班给顶上,让林凡先回家吧。哎!”
......
离开留置室,陈书先去了值班前台将相关的监控视频调出来前前后后翻看了一遍。刚才他都是被动接受别人的信息,心里不是特别有底,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再向曾宏汇报。
视频中,齐甜甜在陈书离开留置室后就独自一人坐在了笼子西北最为阴暗的角落里。她既不吵也不闹,没有东看看西瞧瞧的好奇,也没有垂头丧气的恐惧或者不安,只是一个人就那么坐着。
看起来特别的,空虚......陈书心里默默下了个形容词。
在这段时间里,林凡依旧趴在桌子上翻看着自己的考公资料,隔个十几、二十多分钟就抬头往齐甜甜坐着的地方看上几眼。
时间到了清晨六点左右,齐甜甜依旧抱着双腿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一动不动,而林凡估计是看书累了,走到齐甜甜所在的笼子旁单方面地讲了一些话。
至于讲了什么,视频里听不清楚。
过了几分钟,自找没趣的林凡回到他自己的办公桌旁整理、收拾考公资料放入书包后,便径直趴在了桌子上开始睡觉。
“这林凡太自私了!”
看到这里,陈书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猛地一下锤在了桌子上。他千叮万嘱的要求对方在留置室里如果有对象留置的情况下,是绝对不能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保证充沛的体力,在值班期间认真履行职责,时刻注意留置人员的安全,是一位看守协警最最基本的工作要求。
在林凡睡过不久,一直待在角落的齐甜甜慢慢起身走到笼子的铁栅栏,双手握住栏杆往林凡的方向看了过去。
过了片刻,她脱下自己的牛仔裤卷成条状挂在笼子大概胸口高度的铁栅栏上。接着抬手比划了几下高度,甚至于还跪在地上把头伸进牛仔裤卷成的吊绳试用了几次。
反复搞了几次,最后才跪在地上把自己给吊死。
整个过程大概二十来分钟。
这时,如果林凡没有睡岗,完完全全能阻止这起悲剧的发生。
陈书拿出手机将留置室的监控视频几个关键的时间段摄录下来,通过微信发给了曾宏。
中山所没有所长,目前由教导员曾宏主持工作。
等着微信上视频传输成功,陈书走到值班室后头的询问室拿出手机给曾宏去了个电话。
在电话里,陈书把事情经过简单地和曾宏汇报了一遍。
曾宏表示马上往所里赶过来,并要求陈书在放下电话后马上联系分局的值班领导,将这起事情汇报过去。
随后陈书又和分局的值班领导取得联系,将事情经过又是汇报了一遍。
等事情全部忙完之后,陈书又返回留置室。他想再看看现场情况,心里还存在一点完全不可能的希冀。
可是当他踏入留置室的时候,就发现齐甜甜业已被医院的救护车抬走,此时的留置室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陈书独自一人走进阴森森的笼子里,直接坐在了地上,后背靠在了冰冷的铁栅栏。
此情此景,真的有些冷。
第254章 这人才刚死啊
上午八时,中山所三楼教导员办公室。
曾宏在来的路上买了两份糯米粉,一份是咸饭咸浆,另一份是甜饭甜浆。
“特地去附一医边上那家“五姐妹”买的。你先挑,你要吃甜的还是咸的?”
曾宏一脸平静,仿佛早上有对象死在所里留置室里的事情,并没有太过影响他今日的心情。
昨夜才睡三个多小时的陈书,顶着黑眼圈摇了摇头:“没胃口。曾教,你吃吧。”
曾宏将糯米饭推到陈书面前,不容置疑地说道:“吃吧,不出意外的话,等会儿忙起来这可能就是我们今天唯一的一顿饭了。”
陈书察觉到对方话里透露的信息,问道:“曾教,你以前也......”
曾宏点点头:“干了几十年的公安了,什么事情没碰到过,这事儿能解决。人是铁饭是钢,先吃吧。”
两人各拿了一碗饭,自顾自的吃起来。
陈书摸不准曾宏下一步的打算,斟酌着不开口,吃饭时偶尔看他几眼,却是镇定自若。
年过五十的曾宏两鬓斑白,眼角有着几道不浅的鱼尾纹,虽然是从部队转业过来的老警察,经历过的也都是国家暴力机构,但由于近几年做了政工干部,此时却也显得几分儒雅泰然。
“一会儿你负责联系齐甜甜的家属,最好人过去一趟。态度要好,不管对方提什么要求都尽可能的满足。目的只有一个,尽快将齐甜甜的尸体送进殡仪馆火化。”曾宏吃完糯米饭,拿起豆浆喝了几口。
陈书忍不住道:“什么条件都答应?万一对方要求赔个百八十万的呢?”
“七八年前永安县那边也出现了这情况,这还是在县里,最后赔了家属五十万。我估摸着八十万以内,局里都会同意。不过这个涉及到具体赔偿金额的,你心里有个底就好,不要先答应家属。
这事情就像做买卖,双方得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一番。我们答应得太快,会让他们平白觉得自己吃亏了一般。”
陈书愕然片刻,答应道:“好的。”
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不舒服,这人刚在他们单位死掉,虽说是对象她自己寻的死路,可毕竟是一条年轻的生命,怎么这会儿两人就在讨论赔偿了。
显得太过冷血。
老练的曾宏看出陈书的不满。他走到办公桌旁,弯下腰从抽屉里翻了一会儿拿出一包蓝利群拆掉扔了一根过去。
“小书,我看过齐甜甜的身份信息,一个内陆农村出来的苦命孩子。老家有个还在读初中的弟弟,父母在东州的一家私人工厂打工供着这姐弟俩念书。
你说齐甜甜一个反复吸O被处理的人,家里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再说了,这个齐甜甜还是个没有收入的大学生,这种情况下她拿什么来吸?凭什么去吸?
你看她现在都搬出来单独租了一个房子生活,我估计也是父母对她死了心,所以你现在过去处置后续,他们是不会和你多谈感情的。兴许在他们心里,能给将其抚养长大的家庭救济上几分,还是齐甜甜最好的归宿。”
吸O人员基本上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地和亲戚朋友断绝关系。有些父母不忍心的,也就是拖得时间比亲戚朋友长一些,最终结果都是一样。
这说得实在,虽然残忍,但应该也是事实.....陈书嘴唇嗫嚅几下,接不下话。
饱经风霜的曾宏见怪不怪,笑着打趣道:“你去忙吧,我这边也得开始给你擦屁股了。这事情还得上报给局里,等会我去局里说明情况吧。”
看着陈书离开办公室,原本脸上挂着笑容的曾宏一下子沉下脸来,适才一直表现镇定的他竟也在办公室里打起了圈。
过了许久,方才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
“喂,老张,我是曾宏。”
“嗯,所里出了事故......可能会涉及到玩忽职守罪......对,案件没关系,你只管派人来查.......你能不能给督察那边打个招呼.....不不,不走关系。这种案子谁敢走关系?”
......
陈书回到办公室,从公安内网中调取了齐甜甜父母的联系电话和工作地址,拿上案卷袋便准备上门拜访。
“咚咚咚。”
林凡敲了敲开着的办公室门,走了进来。
“陈所,我想和你说点事情。”林凡神情有些紧张。
臂弯里夹着案卷袋正准备出门的陈书一顿,快速地问道:“说吧,什么事情?”
林凡瞄了眼陈书,马上又看向了地面:“陈所,我刚才在网上查了下,我这种情况可能要坐牢。”
放下手中的事物,陈书拉过一直站在门口的林凡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林凡,你是大学生也有上进心,在工作的间隙还不忘学习,这本是好事。可到了结果,为什么就成了坏事?”
林凡沉默不语。
“因为你没有正视自己手头的工作。你从心底里就把这份协警工作当作自己人生的跳板,想着就是过渡一下,最终的归宿还是编制,还是考公。”
林凡抬起头,想争辩什么。
陈书摆了摆手,制止道:“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提谁对谁错了。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把后续给处理好。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找死者的父母吧,争取得到他们的谅解,这样你也能少坐牢或者不坐牢。”
林凡没有答应下来,却是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陈所,昨天凌晨过后,值班民警李朝阳就没有到留置室巡查了。”
陈书心里想着正好带上负责看管的林凡一起去向死者家属致歉,也显得正式和诚意一些。
可突然被林凡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语打断,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凡犹豫了很久也没有回答,不过后面从他嘴里吐的话让心思还在想着如何安慰、补偿死者父母的陈书彻底震惊了。◥..▃▂
“陈所,我在网上查了资料。都说我是协警没有编制的,所以不需要承担责任。昨天的值班民警是李朝阳,根据《派出所正规化建设规范》等文件规定,候问室的值班、看管、巡查应由民警负责,严禁使用不具有人民警察身份的人员代替民警值班......”
陈书看着林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照着上面一字一句的读了出来,心里恍如排山倒海。
这女孩才刚抬走啊!
第255章 张局过问
正明区公安分局,常务副局长办公室
张局吃过午饭,正打算去隔壁的单人寝室睡一会儿,好好弥补下昨夜值班突发警情的缺觉。
“咚咚咚。”
联络员小李拿着一叠资料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名中年警察。
“张局,这位是督察大队的林奇,上午就是他去的中山所。”
林奇相貌较为普通,但眉心上的一颗黑痣,让他平平无奇的外表多了几分特殊。
这会儿听到秘书的介绍,立马“啪”一个立正,声音沉稳,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希望能在局领导面前留下一点记忆。
“张局你好,我是督察大队的林奇,目前负责大队的投诉中心。这是调查报告。”
怎么找投诉中心的来查案?虽然都是督察,但是职责不同......张局看了站在身边的小李一眼。
小李闭紧了嘴巴,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哦,自己人......张局接过卷宗,示意林奇坐下后,表情严肃:“林奇,这个案子你一定要认真查,仔细查,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你听明白了吗?”
林奇头摆正、肩摆平,双手自然放在办公桌上,像极了在课堂上认真上课的学生。
“张局,你放心,我一定秉公办理。”
张局点点头,很满意对方的态度:“好,你把案子说下。”
林奇咳嗽一声,便将上午他前往中山所调查该起玩忽职守案的相关情况说了一遍。
听完后,张局皱着眉头问道:“照你这么说,除了那名在留置室里睡觉的看管协警,另外在值班室的接警员也要处理?”
“是的,张局。”林奇注意到了张局的疑惑,解释道:“看管协警在本该由他不间断看管留置人员的时候,当班睡觉,这个责任肯定是确定的。
而接警员的问题主要在于根据工作要求,除了接警以外,他还负有查看所内监控的责任。在他的办公工位上,除了一台负责110报警平台的电脑,旁边一并放着一台24小时开机的监控电脑。”
同样是从基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张局,这会儿也是第一次听说接警员还有这查看监控的义务。
“那如果这个接警员刚好在接听报警电话,或者说在操作110系统的时候,留置人员在笼子里自(-a)呢?”
林奇点点头:“那他就没有责任。根据现场调取的监控显示,在留置人员施行自(-a)的这半小时里,接警员在看电视节目。”
张局长叹一声:“当时这接警员要是往监控看上一眼就不会发生这惨剧了。”
随着张局话音落下,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了寂静。
过了许久,张局方才开口问道:“还有其他要说的了吗?”
林奇摇摇头:“没有。”
张局沉吟了片刻,终究开口问道:“所里的值班民警和值班领导都没有责任?”
林奇语气平静:“没有。根据调查,值班民警和领导都履行了程序规定的内容,所以他们并没有责任。”
张局有些吃惊,原本还想着略微关照一番,没想到结果竟然是没有责任。
他敲了敲桌子,沉声说道:“你跟我说实话,民警到底有没有责任,有没有触犯法律。”
林奇半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绝对没有。根据监控显示,这中山的值班领导非常尽职。在将对象送入留置室以后,还亲自登记留置表,以及陪同进行身体搜查。规定的流程都走了。”
张局心头一松,嘴上却是加重了语气:“你查仔细了吗?所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值班的民警和领导怎么可能没有责任?”
林奇一愣,瞄了眼站在张局身侧的小李一眼,见对方面无表情,心里便有些忐忑。
他试探问道:“那按领导责任问责?”
张局合上卷宗,将其递出:“先停职吧。”
是停职检查,而不是送监-a)委,应该是准备拖着了。中山所这陈书,看来就和传闻中的一样,走的是张局的路子。幸好当初殴打抢劫犯的案子没下黑手......林奇心思转得极快,接过卷宗后,轻声问道。
“那后续的行政处分给......”
“记过。”
......
隔壁秘书处
小李打了杯热水放在办公桌上,招呼道:“林主任,前面辛苦了,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林奇年近四十,但从外貌来看应是比小李大了十岁左右,并且作为督察大队下属投诉中心的主任,行政级别是副股,比之尚是科员的小李还高了一级。
不过此时却是丝毫不得马虎,赶紧站起身来,弯着腰双手虚放在杯旁点了几下:“李秘书,谢谢了,你真是太客气了。”
小李嘴上也是客套了几句,心底里也是有一丝得意。
两人互相之间聊了好长一会儿毫无营养的空话之后,林奇探过身来问道:“李秘书,这案按规矩我得上报给我们张大队,由他来指派督察下去查案,你看?”
林奇的意思很明显,他没办法主动去把这个案子接过来办理,毕竟程序上走不通。上午去派出所里调查,还可以随便找个理由问询、抽查一番,真到了办案环节,他是没有权限的。
小李抿了口水,淡淡道:“先前在张局面前,你不是说这案子民警是肯定没问题的吗?那换谁来办不都行了?”
其实自从林奇知道张局的这起案子的关注以后,在他心里面,是极为想把这个案子接手过来,然后办得漂漂亮亮的,最后再使点小办法,比如选一个张局值班的时间,拿着案卷去审批签字,然后再凑上去表上几句苦劳和忠心,他的前程估计也就多了那么一二分。
再说了,这么年轻的副所长,还是张局青睐加的人,虽说这次背了记过按规定是一年之内不得提拔。不过他这次不是刚提拔吗?本来一年之内就不能提拔了。
所以记过的这一年不得提拔的处罚对他来讲,形同虚设。
总之,承办这个案子,既可以在张局面前卖个好,又能在这种基层实力派的年轻干部欠下人情,属实是一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林奇低声说道:“李秘书,这案既然张局过了手,我觉得还是由我出面办理会比较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你这是拿我老大来压我?
小李抬眼看了下林奇,心里呵呵了许久。
第256章 我不同意!
丰收街道,尚诚路,某工厂办公室
此时尚不知自己已被停职的陈书,坐在椅子上,客气地说道:“王经理,这俩夫妻麻烦你通知一下过来,我有点事要和他们讲一下。”
王经理神色惊讶:“这俩夫妻犯事了?不会吧,他俩在我们厂里干了好多年,人特别老实。”
陈书摆摆手:“没没没,就是有点事情需要找他们聊一下。”
王经理一愣,旋即来了兴趣,追问道:“警官,是什么事情?”
陈书干笑一声,婉拒道:“这个只能和当事人讲。王经理,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理解理解!你们办案嘛,要保持机密!”王经理一脸“我懂”的表情,就往外找人去了。
等人离开后,坐在沙发上的朱超然起身走到陈书身旁:“书哥,咱们就在这儿和他们谈吗?”
陈书摇了摇头:“带回所里吧。这事估计得谈很久。”
说话间,陪着齐甜甜一起坐救护车前往医院的李朝阳电话打了过来,告知陈书,经过一番抢救,齐甜甜还是不治身亡。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大家也都在做该做的事情。
最后,李朝阳在电话里问道:“师兄,我现在回所里吗?”
“你还是在医院待着。你看看能不能找个护工给些钱,把人收拾得干净一点。迟些时候我可能会带家属过去。”
在带入中山所以前,齐甜甜在家吸O、(Y-IN)乱,陈书进屋的时候还看到对方瘫睡在地上。而后她在留置室里又是折腾了许久,身上早就脏乱不堪、气味难闻。
放下电话不久,王经理带着一对老夫妻走进了办公室。
男的半头白发,可能是车间闷热的原因,此时他的汗水将两鬓湿漉漉的贴在了脸上,看起来很是疲惫;
女的略显年轻一些,眉目之间和齐甜甜有些相像,身上蓝底白花的外套已经洗的有些泛白,裤子也是那种过时的款式,但是都很干净。
陈书起身迎了上去。
“我是中山派出所的民警,找你们有点事情?”
“甜甜出事了?哎,我就知道她这么混下去迟早要进去。”应该是齐甜甜父亲的男子在见到警察后,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站在后头的王经理眼睛一亮,挺着个大肚腩往前挤了挤。”
陈书原本没想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齐甜甜的事情,不过男子主动提起来他也不好否认,只能朝着朱超然使了个眼色,后者反应也是极快,打着哈哈将王经理请到了门外。
关好房门,陈书确认道:“你们是齐甜甜的父母吗?”
男子皱着眉毛说道:“哎,是的。”
言语里尽是压抑,想必这女儿也是让他们操了不少心。
这会儿那妇女站了出来,神色有些紧张:“领导,我们家妞妞不会出事了吧?”
陈书还没回答,那男子就打断道:“警察来了还能不出事?都是你从小惯得,我说了早晚要出事的,你还不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年里你还偷偷拿钱给她。你这是在害她呀!哎!哎!哎!”
说到后面,男子跺着脚连连叹气。
妇女却是没有搭理那男子,走近了抓着陈书的袖口,担心地问道:“领导,她这次抓进去了是不是要坐两年牢?”
“坐牢坐牢,一定要坐牢!再不坐牢人都不知道要死哪里去了!”站在后面的男子想也不想地喊道。
“你别吵!吵什么吵!要吵回家吵去!”妇女回过头来骂了男子几句,再转过来时,又换上了一脸急迫的面容,“领导,我能见见妞妞吗?”
兴许是因为男子的大吵大闹,透过门上的玻璃,陈书发现有好些人围在了门口。
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儿......陈书沉声说道:“去派出所再说吧。”
“好好好。”妇女连连点头,“走走走。”
说着,拉起陈书的小臂就往外走。
可怜天下父母心。
......
中山派出所,会议室
陈书走出会议室,轻轻关上房门,把凄凉的哭声留在了里面。
他有些心烦气躁,虽然这么多年来也是抓了不少吸O人员。对于这种人,心底里除了嫌弃,还有些不以为然。
可这会儿,真有这么一个吸O人员就在自己手底下身死,他的心里说不难受也是假的,特别是她这父母,又是极为老实、本分的穷苦人。
“谈得怎么样了?先前看你们聊的挺好就没进去打搅。”曾宏走过来问道。
陈书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华子递了一根,叹息道:“都是老实人。把事情和他们讲了以后,他们竟然还不怪我们,流着泪反倒是埋怨自己女儿给我们添了麻烦。哎。”
曾宏默默吸了一口烟,没有说话。
陈书看着屋外晴朗的天空,道歉道:“曾教,我把赔偿金额的底透给他们了,对不起。”
曾宏点了点烟头,烟灰随着清风散落在空中。
陈书继续说道:“后面我和他们聊起赔偿的事情,他们竟然还可着劲头的不要,呵呵,我这一下没忍住就拍板替他们做了决定。”
曾宏脑海里浮现出那位性子急躁,八年前刚调到所里就打下“散财童子”赫赫名声的年轻人,尽管时间过了这么多年,这家伙还是一直没变。
只不过从散自己钱,升级成了散单位钱。
一时忍不住,曾宏呵呵笑了起来。
陈书瞥了一眼,有些气不过,误会道:“曾教,里面都这样子了,你还笑得出来?”
曾宏收拾表情,正色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安排?”
“等他们情绪稳定了就带去医院看人,嗯,我已经和他们沟通好了。今晚守一夜,明早就把人给火化了。”
曾宏点点头,扔下烟头:“这事儿办得不错,接下来你陪着收尾。对了,通知你一件事情,从明天开始,你和李朝阳停职了。”
“咳!咳!咳!咳!”ζ°.XX.♂
正吸着烟的陈书一下子被呛到,咳嗽了半天惊讶道:“为什么?”
“老规矩,出事了总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曾宏不以为然地拍了拍陈书的肩膀。
刚才张局特地电话过来把事情和他讲了一通,虽然是停职,结果却也已经定好,只是行政处罚。
陈书一愣:“我前面刚休了一个月病假,这才上一天班呢,就又休息了?”
“这不是好事吗?”
陈书无奈,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对于背处分什么的,照着他这潇洒无拘的办案风格,这几年来也是习惯了。
他讪笑道:“你说好事那就好事呗。”
联想到曾宏话语里透出的案件处理信息,陈书问道:“那看守的协警林凡怎么处理?”
曾宏面色竟有些恼怒:“他上班睡觉才惹下这事故,当然得送到监h-a)委去。”
嗯,这是要走刑事案件的路线了,估计得判刑......陈书附和道:“都是成年人了,该承担的责任不能跑。到时候我让齐甜甜父母出一份谅解书,也许可以不用坐牢。”
曾宏长叹一声:“哎!小王也要送进去。”
小王!
接警员小王?
陈书一惊,下意识地往曾宏的位置看了过去,见对方点了点头。
沉默了片刻,陈书抿紧嘴唇,一字一顿道:
“我不同意!”
第257章 惹上了何方神圣
深夜,分局督察大队,漆黑的投诉中心
督察邓小超睁大瞳孔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点得飞快,兴奋极了。
“陈书,你有今天!报应来的真是太快了!”
“让你上次触我霉头,让我在大家面前丢尽了脸面!”
“害得我去不了办案中队!”
“这会儿看我怎么玩死你!”
这次中山所的玩忽职守案在走督察大队内部案件审批程序的时候,被邓小超发现。他准备依然采用上回的手段,通过几个不记名的黑卡黑账户,把事情捅到网上。。
此刻,他正在熟门熟路的准备资料。
“啪。”
门口有人打开了投诉中心的电灯。
邓小超从电脑屏幕后面伸出脑袋,往外看了去,只见中心的林奇林主任往他走了过来。
他站起来招呼道:“林主任,这么迟了你过来干嘛?”
身为领导的林奇反被邓小超质问,他心里不由一气。
这小子真不是当警察的料,就这还天天想着去办案队?半夜三更的关了灯在办公室里折腾,被发现了还敢质问领导。
“小超,这么晚了还加班呢?在忙什么?”林奇笑呵呵地问道,顺势走到一旁弯下腰往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
邓小超反应也是极快,马上移动鼠标关了文档。
可这几秒的工夫,已经让林奇知道了个大概。
这小子还想整陈书?这不行,万一在督察这边出了事情,特别还是投诉中心,张局肯定会怪罪到我头上!
林奇沉下脸来,怒视道:“邓小超!上次中山所的案子,你私底下把投诉过来的视频捅到网上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
“给我安生点!这人是你能碰得了的?”
邓小超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领导,突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很是不理解,为什么办得如此隐秘的事情,用的都是黑卡,怎么上回的事情林奇会知道?
但最让他震惊的还是自己的直接上级领导,怎么一种完全倒向对方的态度!
这,这,这陈书到底是谁?
我到底惹上了何方神圣!
.......
深夜,中山所,三楼办公室
接警员小王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一脸死灰,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陈所,我这...这是要坐牢吗?”
陈书递了根华子过去,小王没接。..
叹了口气,将香烟放在茶几上,陈书走到办公桌旁边拿了张A4纸放到小王面前的茶几上。
“齐甜甜的父母收了赔偿款已经签了谅解书,明天人就会送去火化,事件就这么结了,后续不会有社会影响。你的案子到时候局里会派人和监h-a)那边沟通,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免于刑事处罚,不会坐牢的。”
这案子先前曾宏托人去检h-a)院和监h-a)委都问了一圈,小王大概率会免于刑事处罚,看管协警林凡因为是当班睡觉,是直接负责人,后期会是实刑。
虽说小王的处罚会是免于刑事处罚,不过毕竟身上背了案子,往后也是有案底的人了。自己不能入职公务员、事业单位另说,往后连保安都做不了,甚至会影响到子女的政审。
小王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念叨:“这事情和我没关系啊,我就一个接电话的,怎么也要关进去?那会儿,我就看了下电视啊,大早上的,哪个值完班的不看会儿电视消磨时间啊....”
根据工作规范,小王是有负责查看监控的工作要求。可一个接警员,能安排、调度好警情和警力就足够了,平日里是真没有关注看监控这回事。
这时候,陈书也不好再提当初他反复强调小王盯着留置室监控的事情。
过了片刻,曾宏带着朱超然走了进来。
他将一份不薄的棕色信封袋放在小王面前,开解道:“小王,你的事情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接下来我们会和办案单位沟通,争取无罪。”
小王抬起头,急迫道:“教导员,是真的吗?我也觉得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曾宏确定道:“过几天局里的督察会过来和你谈话,你就照实话讲,都有监控的,也不好乱讲。月底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去监h-a)委,我有个老战友在那,已经和我交了底,肯定不会坐牢的。”
“一天也不会!”曾宏斩钉截铁。
接着,他口气一缓,将茶几上的信封推到小王面前:“这是你今年的工资、补贴还有奖金。工资我给你多补了一个月,奖金也是按满一年工作发的,这些钱你先拿回去家用。”
“谢谢教导员。”小王的精气神恢复了一些。
......
朱超然送小王回家,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曾宏和陈书两人。
陈书看向曾宏,没有喜怒的声音:“你这是欺骗。小王这事怎么可能有回旋。”
曾宏叹了一口气:“人啊,总得留点希望,不然接下来怎么过日子?”
陈书默认,注视着茶几上先前递给小王不收的香烟。
办公室内安静了一下,他的脑海里飘过密密麻麻的无奈。
曾宏说道:“这几天把齐甜甜的事情结了以后,下周一开始你就停职吧。我给你安排了省外的疗养,你也出去散散心。一会儿我把文件发给你,你挑个地方和慧慧说一下。”
慧慧实名郑慧慧,是中山所的内勤女民警。
陈书默然,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也理解曾宏的好心安排。
曾宏起身拍了拍衣裤,笑道:“我给你加了个家属位,所里报销,你挑个人一起去吧。”
听到这句话,陈书懵了,抬头向曾宏看去。
局里每年都会安排民警一次省外疗养和两次省内疗养,也就是跟团旅游。一般情况下,基层单位也会报销一名警属的费用,就是民警可以带着一名妻子或者女朋友一同前往。
不过年轻民警在基层单位都是当牲畜用,疗养什么的都是奢望,所以基本上这个福利默认下都是给了已婚的民警带着妻子去的。
曾宏两鬓斑白,双眸中沉淀出岁月洗涤出的沧桑,仗着过来人的经验的与陈书对视。
“那个,这个,嗯,就是这个意思。你应该懂的。哦,我觉得电视台那位张老师还不错......”
陈书睁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位老顽童。
第258章 夜店遇见美女
“走了走了,我晚上还得去警灯。”
曾宏甩甩手,往门口走去,开门的时候撞见了送完人回来的朱超然。
“送到家了?”曾宏问道。
“教导员,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人我是直接给送进门啦!”朱超然眉开眼笑。
曾宏点头走掉,朱超然关好房门蹿进办公室坐到了陈书身旁,径直拿了茶几上放着的香烟点上。
“书哥,下周你去疗养?带上我呗。”
陈书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位乐衷偷听,脸皮也是极厚的小胖子。
心底里一琢磨,觉得这胖子跟着自己也快一年了,吃了不少苦,确实该享受下福利,点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欧耶!书哥,我爱你!”
朱超然哈哈大笑,起身扭着硕大的屁股就往外走,准备着去楼下便衣队办公室或者值班室吹个小牛,羡慕死他们!
陈书拿出手机点开曾宏发来的最新一期的分局疗养文件,扫了眼上面罗列的地方名称,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这时候,市局技侦的老同学陈川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小子,下周你去疗养?啧啧,以前叫你和我们一起去都不去,还振振有词说要办案!合计着我们都是薅局里的羊毛,你陈书就是高尚的人民警察?
我呸!怎么今天你的脑袋瓜子终于想通了?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说给哥哥听一下,我给你开导开导。”
这么及时的来电,应该是先前朱超然离开后私底下联系的对方。
陈川在电话里快速地说着,内容是粗糙了些,但话里话外都带着满满的关心。
这语气,特像早年大家在警院里,可着劲装作若无其事到处瞎找理由安慰失恋同学的模样。
陈书心里暖洋洋的。
“川,疗养地点你来定。这会儿,我就跟定你了。”
......
六亚,地处华国领土最南端省份的最南端,此时居住在此地的人们,即使在一年里最寒冷的季节,至多也只是穿上一件极薄的单衣。
温暖如斯,凉风习习的感觉便是此地冬天独有的气息。
此时,从酒店出来吃完海鲜大餐的陈书、陈川、朱超然一行人,在陈川的带领下,排在一条长长的,皆由打扮靓丽的年轻男女组成的队伍之后。
队伍的终点是一家位于六七层高的商厦地下一楼的酒吧,一楼对外的门头处站着两名体型高大威猛的保安在负责队伍的排队次序和检票盖章。
穿着短裤、拖鞋的朱超然,看着队伍前后一水儿的美女帅哥,神采飞扬道:“川哥,幸好没跟着那些老大哥去喝酒。你这项目排起来绝对更落实啊。都是喝酒,怎么区别就那么大!”
东州市局每年的疗养安排都是指定一个特定的时间,通过主动申报然后将同一目的地的民警集结在一起,以整团的形式外包给社会上的旅游公司。
这次陈川挑了六亚的五天四夜游,按照旅行社的安排,晚上是团员自由活动的时间。团里三四十岁的男人基本上是相熟的几位凑在一起,找一家看着不错的餐馆吃海鲜、喝硬酒。
“像他们那样要喝死人嘞...”
陈川抬手轻轻抹过自己在酒店里特地打了发蜡,在路灯下还泛着白光的头发:“胖子,你川哥我什么时候坑过你?我跟你说,这家酒吧上周新开的,打出的标语是纯正(航)味BOUNCE风格夜店。
老板是(航)国的娱乐圈人士,据说里面的服务员也都是(航)国的留学生,酒吧的装修也是一比一原样仿制江南......”
陈书耳边听着两位好友的侃侃而谈,右手摸着吃得鼓涨涨的小腹,感受着夜风习习,觉得偶尔放下工作出来放松几天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队伍缓慢往前推行,过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们三人。
陈书将三人的门票递给保安检验以后,一人轮着一人让其在手腕处盖章。
这个章表示客人已经付过门票钱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保安用手上的便携荧光灯在上面照一下就知道了。
陈书、陈川都顺利通过走到门内的通道等着,轮到朱超然的时候,保安将其拦了下来,理由是长得不好看。
我勒个去!
三人皆是虎躯一震,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位五大三粗的保安师傅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我们酒吧的规矩,不止对男的,女的如果不漂亮也一样不能进来。嗯,然后年龄也要三十岁以下。你两条都不符合,所以不能进来。”
原本在所里也是以嘴上工夫、嘴强王者著称的朱超然这会儿立马泄了气,孤零零地傻站在外面竟是半分没有嘚瑟。
门口保安嫌着堵路,往边上一推,朱超然一米八多,两百多斤的身子轻飘飘的就到了边上。
他像是丢了魂般喃喃自语着。
“他说我丑,说我老。我看着像三十多的人吗?”
“我不过就是胖了点,门都不让我进。”
“又不是挤不进去。”
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和嘴里吐出的字眼,真的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陈书和陈川一下子就被逗乐了,两人相视一笑往门口走去,准备把这老实的胖子拉进来。
这时,一名原本排在陈书他们后面的年轻女孩几步走到朱超然身边,摘下自己的MLB棒球帽扣在他的胖头上,接着又是摘下自己的飞行员墨镜给朱超然戴上。
顺势还整理了一番。
整个过程中,朱超然僵硬着胖乎乎的身躯一动都不敢动,陈书和陈川两人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姿态站到了边上。
这女孩穿着一件显眼的红色卫衣,长得也是极其好看,五官精致、小嘴红润,高高的鼻子凸显出五官的立体感,只是她那股子不经意散发出来的点点锐气,会令人忽略她的美貌。
最后,这女孩退后两步,托着尖尖的下巴,点评道:“嗯,有点鸟叔的感觉了。跟我来。”
她自来熟般地抓起朱超然的胖手就往里走,经过保安的时候,宛如黑珍珠的双眼用力一瞪那蠢蠢欲动的保安,便径直走了进去,直奔陈书和陈川两人站的地方,显然是知道这三人是一伙的。
“哼。狗仗人势的家伙,好的不学,尽搞些歪风邪气过来!哥几个不要理他。”
女孩非常直爽,生气的样子也颇为可爱。
陈川笑着说道:“谢了,美女。”
女孩撇了撇嘴:“不用谢,我就是看不下去。”
“盈盈,我们走啦。”
后面又跟着进来了几个女孩的同伴,朝着这叫盈盈的女孩喊道。
“诶。”
女孩回头摆了摆手就蹬蹬噔跟着几人跑走了,留下来一个“胖胖的鸟叔”独自忧伤。
第259章 酒吧喝酒
昏暗的环境,各种颜色的镭射灯有时忽闪忽闪,有时扫来扫去,白色、绿色、蓝色的频闪灯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跳动着,年轻的胴体亦同时躁动着。
酒吧里面有两层,底层的正前面是DJ台,这也是一楼里唯一的一个高台。
中间位置是舞池区,围绕着舞池区旁边,店家只在边缘位置放了五六张不锈钢小长桌,没有椅子。一楼似乎就是为了蹦迪而设,并没有多余的桌椅。往里走一点就是吧台,也就是买酒的地方。
二楼为卡座区,说是卡座却不同于东州日常夜店那种常见的,软软的大沙发。这里的沙发都是很冷的不锈钢沙发,坐着硌屁股,不是很舒服。二楼里侧也有一个吧台,相对于一楼的吧台却是显得小了一些。
出于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陈书总得四处走上一圈,看看前、后门,或者消防通道才能安心。
这地方确实和陈书年轻时候在东州玩的酒吧不同,看这场地的布置,似乎店家更侧重或者鼓励客人蹦迪跳舞,而不是像东州那边多多益善的喝酒。
比如陈书转了整个酒吧,就没看到有几张椅子。大部分人要么直接在一楼开蹦,要么只端着一瓶酒或者一杯酒找人聊天。
新鲜!
也挺有趣!
天天混在偷鸡摸狗,或是吵架斗殴的案件中,陈书都快忘记他自己也还只是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有时候确实需要喝些酒放纵一下。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陈书依着陈川的说法,到二楼的小吧台凭着门票取了一杯长岛冰茶,接着就走到陈川订下的卡座坐了下来。
卡座位于二楼的护栏边上,坐在沙发上就能看到一楼的DJ台,如果往前几步靠在护栏上,那么楼下的舞池就能尽收眼底。
陈川打趣道:“陈SIR,消防都查好了?都合格吗?”
陈书端起酒杯碰了下陈川放在桌上的小啤酒瓶,抿了一口:“今晚全场的消费不是由陈公子买单吗?”
富二代陈川“切”了一下,拿过小啤酒喝了一口。
陈书朝站在护栏边低头盯着下方舞池的朱超然抬了抬下巴,低声说道:“陈川,胖子这家伙好像迷上刚才那女孩了。”
陈川露出灿烂笑容:“其实吧,我真心不建议大家去酒吧。你看我才进来半小时都不到,已经喜欢上这里的十来个美女了。这酒那,既壮人胆,也壮色胆。陈书你放心,等会儿把胖子灌醉,明早起来就啥事都没有了。”
“陈公子经验丰富啊,小弟佩服至极。”陈书开着玩笑。
两人也就没再照看朱超然,一边聊着近段时间工作上的趣事,一边在卡座上你一杯,我一瓶地喝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朱超然也挪到了卡桌旁加入酒圈,端起啤酒咕噜咕噜地大口子喝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陈书抽着空隙看了下已经是凌晨了。东州市的夜店按照规定都会在凌晨两点闭店,六亚这里是几点陈书不是很清楚。
“走吧?”
陈书见酒喝得差不多了,便对坐在身边陈川问道。
陈川看了眼还在自个儿灌着酒的朱超然,耸了耸肩,意思很明白,他是没问题,胖子得陈书解决。
这时,一道红色靓丽的身影闯了进来,瓜子脸桃花眸的,脸颊白里透红,要么喝了不少酒,要么在楼下蹦了半天迪累的。
只见先前在走廊上见过的那年轻女孩盈盈坐了过来,端着一瓶已经开了盖子的小啤酒,豪爽道:“哥们,你们就仨男的来酒吧喝酒呀?太可怜了吧。来,走一个。我先哈。”
一直呆坐一晚上的朱超然这会儿却是第一个将啤酒吹完的人,正踌躇着说些什么的时候。
盈盈笑眯眯地朝朱超然伸出洁白玉手:“哥们,我得回去了,过来拿帽子和墨镜。”
陈川瞄了眼又呆住的胖子,笑着说道:“你叫盈盈吧?先前在门口那事还没谢你呢,来,我先敬你一杯。”
说完拿着啤酒瓶仰头就是一大口。
喝完一抹嘴巴,朝楼下的舞池摇着的男男女女们努了努嘴:“盈盈,我们是来六亚旅游的,这种酒吧也是第一次见,你能带我们玩玩吗?”
盈盈打趣道:“你们不会是骗小女孩的坏人吧?”
一直在唱独角戏的陈川桌子底下偷偷踹了一脚胖子,笑道:“那我们肯定不是坏人。不过话说先前头,我们也不收好人卡。”
朱超然嘴唇嗫嚅几下,终归还是说不出话来。
盈盈没有察觉身边这位胖子的腼腆,继续和陈川聊着:“嘿嘿,感觉你挺像老司机的。你就别来开我玩笑了。不过我倒真的知道你们不是坏人,你们是来旅游的警察!嘻嘻,前面在门口排队的时候就听出来啦。”
陈川故作激动道:“这就对了嘛。平日里我们是为人服务的警察,现如今我们难得休假,是不是要你这位人民服务下我们。”
盈盈摇了摇头:“下次吧,我还有两个同学在呢。”
陈川笑道:“叫过来一起喝嘛。”
盈盈脸上带着笑,但是态度坚决:“不好意思了,警察叔叔,我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寝室睡觉了。”
陈川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陈书一抬手拦住:“行的,美女。前面谢谢你了,我们下次有缘再见。”
“嗯,那我告辞了。”
这时,有两位女孩走了过来,其中穿着白色单衣,体型较胖的女孩说道:“盈盈,小七说现在回去太早了,想再玩一会儿。”
被称为小七的女孩啐了一口:“陈柔,你自己难道不想再喝点?”
陈柔立马捏了一把小七腰上的肉。
小七一声惊呼跳了起来。
嘻嘻哈哈地打闹在一起。
两位新来的女孩显然还是一副没玩够的架势。
“可我......”盈盈有些为难。
陈川私底下拉了下陈书,朝着朱超然傻坐的方向示意了下。
陈书知道陈川的意思,也明白朱超然的想法。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投了降。
今晚,估计得大醉一场了。
第260章 惊现凶案
陈川勾起嘴角,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他起身走到那陈柔、小七面前:“你好,我叫陈川。先前我这兄弟还多亏你们盈盈帮忙才能进的这酒吧来。
我们是过来旅游的,今天也是第一次到这酒吧,人生地不熟的,你们要是愿意,就留下来一起喝几杯吧。也许下次见面就是下辈子了。”
此刻站在两个女孩面前的陈川,在酒吧射灯的映照之下,脸庞线条堪称完美,有着男子的阳刚之气,浓眉高鼻,双眸湛湛有神,嘴唇的弧度和形状恰到好处。
而这番话说出来,更是正中了俩女孩的下怀。
陈柔、小七立马坐在了盈盈身旁两侧,你一句我一句的终究是将她劝了下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六人在卡座上玩着抓手指、黑白配等游戏,然后喝酒,累了就跟着酒吧的音乐摇啊摇,随着楼下舞池的人们放声狂欢。
陈柔和小七玩得很开很疯狂,陈川原先买来的酒很快就喝完了。
陈书暗示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可陈川在陈柔和小七的起哄下,笑嘻嘻地跑去吧台又拿了一瓶野葛过来。
“书,让胖子开心会儿吧。”
从陈书这个角度看过了去,朱超然这会儿已经一扫先前的失落和惘然,挺着个大肚子在盈盈面前做着夸张的鬼脸,引得对方哈哈大笑。
身材迥然不同的两人,此时竟然看着也有些相衬。
陈书其实对盈盈有些好感,觉得对方性格直爽、开朗,是个女汉子。特别是朱超然在酒吧门口被保安拦下后失落站在边上时,也是她大大咧咧的走过去将胖子捞了出来。
朱超然这会儿的心思,陈书明白得很。
难得一次疗养,就让胖子多玩会儿吧,明天迟点起来就是了......陈书宛然一笑,主动拿过野葛和红牛给大家伙儿调配起来。
“Giveafive!”
陈川比了个耶,还起身“啪”一下与陈柔来个击掌。
卡座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分酒的时候,陈书发现盈盈话有些多了起来,估计喝得多了,特意在她的杯子里只放了半个子弹杯的野葛。
坐在一旁的陈柔看到,立马不客气的给盈盈又补了半杯野葛,扬着下巴说道:
“我们家盈盈可不占这便宜。”
这敢情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呢......陈书有些新奇得看着这位盈盈的闺蜜。
圆圆的胖脑袋,皮肤有些白,身材偏胖,胳膊也有些粗,因为酒吧灯光的缘故看不出她喝得怎么样。
不过玩起游戏来倒是很疯,劝起酒来是真不分敌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酒吧气氛组,或者销售特意换装过来消酒呢。
这时,一名披着长发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戴着眼镜儿挺斯文的模样,一看就是大学生。
他站在盈盈身旁,言语之中有些愤恨:“盈盈,你怎么跑酒吧里和别的男人喝酒了!”
得,男朋友来了......陈书、陈川心里一咯噔,互看了一眼
盈盈脸色一冷,漠然说道:“这位同学,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们已经很分手三个月了。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我是不会和你复合的。”
前男友一听,哭丧着脸苦苦哀求。
盈盈仰着头冷冷应对。
这种事情,陈书等人也不好插手,只能和陈川两人默默地碰了几次杯子,边看边喝。
反倒是坐在盈盈旁边的朱超然,一会儿皱着眉头听着前男友在那分享他俩当初的风花雪月,一会儿又叹声连连地看着面如冷霜的盈盈,抽着空隙又和盈盈那俩闺蜜碰头窃窃私语。
这会儿,他和看戏的陈书与陈川不同。
他朱超然是已经掉了进去的人了。
大概十来分钟后,盈盈猛地一起身,指着前男友怒骂了几句,拉起自己的两个闺蜜就走了。
留下的前男友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跺脚跑到小吧台那点了杯酒自顾消起了愁。
又过了不久,陈柔回来取了先前盈盈借给朱超然的帽子和墨镜,和陈书等人告别后,跑到里边的那小吧台买了一瓶洋酒带走。
临走以前,陈柔给那坐在吧台独自喝酒的前男友安慰了几句,随手又叫了一杯酒放在他边上。
陈书看着陈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和陈川打趣道:“稀奇,哪有人还会买酒安慰起了自己闺蜜的前男友。”
同样看到此景的陈川点点头:“女人心,海底针。”
陈书想到陈柔离开前揣在怀里的洋酒,突然问道:“刚你买的野葛多少钱一瓶?”
陈川一愣:“一千多,你这是要A吗?”
现在的大学生还真有钱,在酒吧买酒带出去喝。
有钱任性啊!
陈书回过头来看着桌子上刚配好的深水炸弹,犹豫了片刻,问道:“川,要不我们把酒存了,下次来喝?”
陈川怒了:“滚!明年疗养再来吗?赶紧喝喝掉回酒店睡觉了。”
经历了前男女朋友下头的爱恨情仇以后,三人皆是没了喝酒的兴致,磨蹭了许久才把这新开的野葛喝完。
有意无意的,朱超然一个人就喝了差不多半瓶,再加上先前喝的酒。今晚上,他喝得是真不少!
陈书在离开卡座前,特意往小吧台那边瞄了一眼,见那位深情的前男友已经走了,吧台上只剩那两杯他喝过的杯子,依着反光来看其中一杯似乎还剩一些。
杯子服务员还没收拾,估计也是刚走不久......陈书念头一过,没有多想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三人从酒吧长长的通道走廊往外走,一路上酒劲上来的朱超然东倒西歪地走着,显然是醉到了心里。
朱超然比着拳头大喝道:“书哥、川哥!我决定了!回到东州,我就要拼命、玩命学习!我一定要在今年考上正式警察!”
陈书想起了被朱超然丢在办公桌上,那些满是灰尘的考公资料:“嗯,好的,我相信你。”
上头的朱超然继续自顾说着:“那会儿我和她聊起了我们去抓那绑架犯的事情,她那睁的大大的眼睛,里面可都是羡慕和崇拜。嗯,都快溢出来了......”
陈川噗嗤一下没忍住,笑了。
陈书耸了耸肩:“有这么夸张?”
陈川掏了一包陈书看不出什么牌子,反正知道很贵的香烟递出一根:“你这种人,是不知道我们夜场男儿的心。起码在这一天里,我们的爱是真诚的只属于一个人。”
“呸!不稀罕。”
两人说说笑笑陪着脚步不稳的朱超然慢慢走出酒吧。
深夜,寒风卷过树梢,发出凄厉的啸声,除了从酒吧里陆陆续续出来喝完酒的人,街道上一片冷清。
“呼呼呼!”
“砰!”
一声重物坠地声突然从旁传来。
刚从酒吧走出的三人酒意陡然一醒,齐齐往那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红色衣服的长发女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穿在身上的红色小坎肩,似乎有点眼熟......
“啊!”
“啊!啊!”
“啊!啊!啊!”
朱超然一下子跪倒地上,放声尖叫。
凄凉状,刺破夜霄。
第261章 上楼顶!
“啊!”
完全无法想象,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超过两百斤的大男人竟然会发出如此尖锐的声音。
朱超然虽然酒喝得多了点,但却是三人中第一个最先反应过来的人。
他跪在地上,无力地看着那一个小时前还坐在卡座边上和他有来有回,喝着小酒,玩着游戏的女孩,此刻却是毫无半点声响地趴在了地上。
他想到了在进这酒吧的时候被保安以人丑、岁数大为理由拦在了门口。正当他无地自容的时候,是这女孩蹦蹦哒哒的跑过来,带着他进了酒吧。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长的走廊上,女孩拉着朱超然的胖手,突然转过头来眯起好看的眼睛,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
一幕幕的场景犹如放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里一张一张快速闪过,他颤抖着手伸向那女孩躺着的地方......
陈书马上跑了过去蹲下来查看。
陈川犹豫了会儿,还是跟着跑了过去,站在陈书的身后,却是半分不再往前挪动半步。
过了几分钟,陈书摇摇头站了起来:“报警吧。”
他抬起头,看向了这栋仅有六七层楼高的顶部,若有所思。
这时,旁边陆陆续续有行人三五成行的围了过来,有拿着手机拍视频的,有单纯就是看热闹的。
都是体制内的警察,对这种涉及到自身的拍摄比较敏感。当下两人就默契地不在现场逗留,回过身来往朱超然走去。
陈川拿出手机拨出了110,嘟嘟了两下后就被接听了起来:“你好。我这边遇到有人跳楼,人已经死掉了,地点在......”
陈书走到朱超然边上伸手准备将其扶起的时候,却反被他一把拉住大臂往下一拖。
在朱超然的大力之下,他险些摔倒在地。
“胖子,怎么了......”陈书被朱超然死命抓住大臂,身体是站也站不起来,坐也坐不下去,弯着腰疑惑道。
朱超然盯着远处的红色尸体,咬牙切齿道:“书哥,这一定是谋杀,盈盈不可能会自杀。”
陈书顺着朱超然的目光看了过去,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
这位好心、直率的女大学生,前一刻还在和他们开怀畅饮,才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就当着他们的面砸在了地上。
世事无常!
朱超然的心情他能理解,但这不是重点......陈书摇头道:“胖子,不管是自杀、他杀还是事故,这案件都得由当地警方处置,我们是没有管辖权的。”
打完报警电话的陈川走到两人身旁,抬了抬下巴:“这什么人那,这都被我们碰上。好了好了,我们回酒店吧,警察一会儿就到了。”
干了快一年警察的朱超然,怎么会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现如今已经和早些年不一样,面对越来越恶劣的执法环境,大家都抱着在上班期间内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对得起这份工资就完事了。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做,是近年来基层警察的真实写照。
道理都懂,但年轻的朱超然还是倔上了。他自知凭他自己的能力完全无法插手,甚至有可能把案子搞砸了。唯一的办法,只能落在陈书身上。
跟着陈书工作了大半年,朱超然自然知道,陈书和别的办案警察不一样,他办案的时候虽然嘴上一直唠叨着安全规范、循规蹈矩,但其实真对上了犯罪分子,最疯狂的还是他。
最重要的是,他心软。
“书哥,求你了。不然这辈子我都不会心安。”朱超然膝行一步,抓着陈书的大手又紧了几分力道。
陈川心里一紧,被朱超然这话一点,他突然想到今晚盈盈原本是要提前回学校的,可在他的极力邀请下,又留了下来。
他在旁小声说道:“大家总归是喝过一场酒。”
这次陈书没有犹豫,拍了拍朱超然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陈书抬起头来看着这栋六层高的楼顶:“这是商业楼,晚上基本上关门停止营业了,所以盈盈应该会是从楼顶跳下来。胖子,你现在去那店里买几只手套、塑料袋和手电筒,手套没有的话就多买一些塑料袋。
陈川,你去找那门口的保安问问上楼的楼梯在哪,随便问问看能不能借一只强光手电筒。我在这儿等你们。好,行动!”..
趁着两人离开的空隙,陈书找了一个附近的艺术雕像爬了上去。从制高点扫视现场情况,是陈书办案的第一习惯。
陈书站在高点,一个点一个点看了过去,虽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不过被这夜里的冷风吹上一会儿,让原本因为饮酒而显得有些迟钝的大脑顺畅了许多。
“书哥,袋子买来了。”朱超然气喘吁吁地跑到雕像下面,抬头喊道。
陈书跳下雕像,拿过朱超然买来的一次性手套戴了起来,小跑到盈盈身旁,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对方身上的手机。
考虑到通讯工具在当前人不离手的重要地位,以及它所承担的私人功能,手机作为案件线索的第一来源,从来都是被警察视为重中之重的证物,如有条件,必须第一时间取得。
死者身上并没有发现手机。
可那会儿大家一起进门的时候也没看到盈盈带着背包或者提包的。
陈书起身以尸体为中心点绕了几圈,还是没有发现手机的踪影。
“胖子,你应该加了盈盈的微信吧?语音通话发过去,嗯,如果有手机号码的话就打手机。”陈书指示道。
“都有,都有。”
朱超然赶紧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陈书,问过来了。我们去正门那儿的通过电梯直达六楼,然后再从六楼走楼梯可以上到楼顶。”陈川拎着一台看着就很给力的户外探照灯,跑过来说道。
“这玩意也能借到?”
陈书从陈川手上接过探照灯,上下摸着有些惊奇。
陈川得意地笑道:“这世道,就没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过了片刻,朱超然放下手机说道:“书哥,电话能打通,但是没人接听。”
陈书点点头,心里有些想法。
如果手机是跟着人从楼顶掉下来,那铁定是摔坏打不进电话了。而一般来说,现在的年轻人手机都不会离身。既然现在手机能打通,说明本身它并没有没坏,大概率应该就在楼顶。
陈书对准上方打开探照灯,七八米长的大光圈直接打在楼顶,明晃晃得好不刺眼。
“上楼。”
第262章 撞见前男友
陈书将探照灯收好交给陈川,三人往商厦正门跑去。
“书哥,不需要人留下看着现场吗?”经过尸体落地附近时,朱超然快速问道。
陈书瞥了眼附近越围越多,拿着手机拍摄的吃瓜群众,摇了摇头:“没事,警察一会儿就到。我们待在这儿没什么用处,这儿发现不了什么东西。”
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也许胖子只是单纯地想留在现场陪着。
陈书脚下慢了几步:“胖子,要不你就留在下面......”
后头跟着的朱超然来不及刹车,差点撞到前面突然停下的陈书:“没事书哥,你说留这没用,那我就不留。我都听你的。”
陈书回头看了下眼神坚定,已然恢复平静的朱超然,点点头继续赶路。
三人进了一楼大厅和一名刚从门卫室走出来的保安撞了个正脸。
“你们是谁!干嘛来的!”
陈书马上掏出华子直接塞进这位明显刚睡醒的保安手里:“师傅,前面那会儿有人坐电梯上去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特别还是送礼的!
陈书这波操作妥妥的高情商表现。
保安用手擦了把脸,笑呵呵接过香烟放入口袋:“没注意,应该没有吧。半夜三更的,谁还跑楼里来。对了,你们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众人无语,这保安真正形同虚设,妥妥躺平的节奏。
陈书回答道:“哦,我们就上楼顶看看。这能上吧?”
保安夹着香烟,挥了挥手:“能上能上。晚上人都下班了,没人管的,你们直管上去。对了,外头怎么这么吵,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有人跳楼了。”
陈书丢下话语带着陈川、朱超然二人快步进入前厅按下电梯键,一台就在一楼等待的电梯马上打开了电梯门。
陈书一把拉住准备低头往里冲的朱超然:“等一下。”
他指了指里面那台正从楼上往下降着数字的电梯:“应该是有人下来,我们等一下,看看是谁。”
按照刚才门卫室保安的说法,平日里这个时间段是没有人会来大楼的。三人走到里面的电梯门前,等着它开门。
“叮咚。”
电梯门一打开,里面果然站着一个年轻人。
陈书定睛一看,赫然是盈盈的前男友!
陈川默契往前一步,卡住电梯口。
陈书走到电梯里,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径直问道:“你,刚从楼顶下来?”
前男友应该也是认出了这三人正是先前和自己前女友在酒吧卡座喝酒的那三名男子。这会儿眼见对方语气不善地质问自己,却是不愿回答,反问道:“怎么,凭什么和你讲啊。”
原本已经平静的朱超然,这时越过陈书往那前男友扑了过去,抓起对方的领子猛地撞顶在电梯内的镜子前,咬牙切齿道:
“我问你,你是不是从楼顶下来的?”
前男子头有点懵,这一米八多,体型庞大的男子,见面就动手的操作属实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喂!你们干嘛?”
“你们想干嘛!我要报警了!”
“给我放开!”
冷眼旁观的陈书突然说道:“盈盈死了。”
前男友原本还拽着头准备和几人死磕几句,这一下子听到前女友的死讯,却是当下愣在了现场,结结巴巴问道:
“盈盈...盈盈死了?怎么...可能?她怎么...死的?她人在哪里?”
话一丢出来,陈书便死死盯着前男友的表情,按照他多年的办案经验,这几秒对方的神情转变不似作假。
毕竟是大学生,心里的想法藏不住的。
他应该不知道盈盈死了,不过毕竟是嫌疑人......陈书摆了摆头:“胖子,你带
他去盈盈那边。陈川,我们继续上去。”
电梯门重新关闭,电梯开始缓缓上升。
各种纷乱的想法、猜测在心里闪过,陈书结合自身得到的线索,一步步推敲着案件的经过。
先前几人在卡座的时候聊得尽兴,盈盈看着是一点都不像要自杀的人。并且从后面对方离开以后,还让其同学陈柔过来取帽子和墨镜,更是确定了她不可能自杀。
如果说是事故的话,那么才从楼顶下来的前男友嫌疑最大。先不说正好卡在盈盈坠楼之后,这个时间点从楼顶下来。但从先前他质问盈盈在哪的话语和当时的神态来看,其应该是在楼顶没有遇见盈盈。
陈书瞥了眼电梯天花板上的监控显示器:“陈川,你电话联系朱超然,让他去大楼物业查下监控,看看这段时间都有谁和盈盈坐电梯上来。”
趁着朱超然不在,陈川问道:“陈书,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检查尸体,确定盈盈坠楼前是死是活?”
“这玩意我们现场查不了,得法医验血。不过当时我们出门的时候只听到尸体坠地的声音,而没有听到盈盈呼叫的声响。所以我感觉坠楼前盈盈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陈书抬头看着门上方一闪一闪的电子数显,将自己心里的判断说了出来。
陈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前边你答应了胖子进行调查,因为这就是实打实的凶杀现场。”
“也不完全是,主要管辖权不在我们这边。这种案子碰了万一后续出问题我们会有大麻烦。”
“呵,我们多少年关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不下去。”
“嗯,就像你后头说的,起码大家一起喝过酒,也算是朋友了。”
陈书话音刚来,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走出电梯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楼梯间。
进入楼梯间前,陈书拿出朱超然在便利店买的一次性手套和塑料,分了一份给陈川。
两人带上手套和脚套进入楼梯间,循着往上走了一层,打开厚重的消防门进入了这栋六层商业楼的顶层。
先看到的是大楼电梯动力房,房间内是黑的。陈书一推门,发现也是锁着的。
他拿出手机,依着朱超然发过来的盈盈手机号码拨了出去。
“陈川,一起找找看。我估计盈盈的手机很有可能在屋顶,对了,你把探照灯放在高点的地方打开。”
陈书掏出朱超然买的手电筒,“啪”一下打开直奔临着路边的女儿墙,开始细细搜索。
陈川四下一看,找到一高点,麻利地爬到上头,打开这台大功率的户外探照灯。
“唰”一下,整个顶层马上亮堂起来。
第263章 本地刑大出动
凌晨三时,商业楼,楼顶
为了能在现场听到盈盈手机的铃声,陈书一边反复拨打对方的手机号码,一边搜寻。
一次断开连接后,再回拨过去,电话里有电子声提示“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这种提示并不是盈盈手机真的接了别人的电话,也有可能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其他外部电话同时呼入盈盈手机,后入的便会出现这种语音提示。
应该是父母或者同学打电话来找盈盈了......陈书没有多想,锁了手机开始摸索现场的其他线索。
看着地上各式各样的啤酒瓶、洋酒瓶和用过的安全套,陈书脑海里突然闪过,先前他在酒吧二楼看到盈盈的朋友陈柔,她离开酒吧前又去吧台买了一瓶洋酒带走的情景。
不会带到这儿继续喝吧?
也许是那陈柔将盈盈灌醉之后,在这楼顶上推了下去?
陈书被自己瞬间出挑的想法吓了一跳,这陈柔和盈盈还是大学同学,一个宿舍的姐妹,怎么可能会杀人。
他甩了甩头,认真考虑着另外一个靠谱的疑点。
可那前男友跑到楼顶又是何故?
不会是因爱生恨所以痛下杀手?
时间点,可是卡得刚刚好!
陈书拿出手机,将地面上有酒瓶的地方一一拍照记录,一路顺着拍照往外走到了楼顶的女儿墙边。
女儿墙,又名压檐墙,是建筑物屋顶四周围的矮墙,是屋面与外墙衔接处理的一种方式,作为屋顶上的栏杆或房屋外形处理的一种措施,可防止人员掉落,也可起到屋面防水的作用。
此商业楼的女儿墙说是护墙,但一米多宽的墙体厚度使得该墙更像一个小型的露天平台,墙角下成堆的酒瓶子也属这里最多。
显然,大部分上楼顶喝酒的人都是坐在这上面的。
手电筒一扫,陈书在平台上发现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两只高跟鞋。
脱鞋跳楼?
陈书继续拍照,随后将两只女鞋取走放入塑料袋中。
跳楼事件,区分是自杀还是杀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自杀的人有没有脱鞋。
不光跳楼,跳河的也有不少脱鞋。很多人都觉得自杀前脱鞋很有仪式感,象征决定踏入另一个世界。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这其实是媒体创造的习俗。大家从电视、小说里看得多了,然后加以模仿,自然而然在潜意识下就变成一种“自杀习俗”了。
当然,也不排除杀人者在现场伪装脱鞋。
“叮铃铃!”
深夜里乍然响起的电话打断了陈书的思考。
抬起头来一看,是在另一头搜查着的陈川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陈川拿着电话奔了过来,用手捂住话筒,低声说道:“当地警察打来的电话,让我们马上下楼。说是胖子和盈盈前男友打起来了,打得还挺严重!”
......
镜头回转。
朱超然和陈书他们在商业楼一楼的电梯厅分开后,按照陈书的交待,带着前男友前往盈盈的落地点。
当前男友看到盈盈趴在地上的尸体时,整个人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没有歇斯底里的呼喊,没有坚决果断的救援,就那么软坐在地上,手指指着那尸体,转过头来对着站在一旁的朱超然支吾了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
双手抱胸嗤之以鼻地看着前男友的表演,心里其实认定了他就是凶手,不然怎么会那么巧盈盈刚从楼顶掉下来,这男的就从大楼电梯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他却是没深想,如果这前男友有重大嫌疑,哪怕就一点点嫌疑,以谨慎著称的陈书为什么不下手段控制对象。而只是让朱超然带着去看尸体。
朱超然根本就是懒得回答对方的问题,不过余光中也是情不自禁地看到了
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尸,心里突然涌现悲哀。
小坎肩、包臀裙、高跟鞋的盈盈在他心中可不止夜店辣妹这么简单。他朱超然跟着东州富二代陈川也是逛过不少夜店,见过不少美女。
场面上的人和事也算经历过一些,可那些气氛组的美女也好,周末寻求刺激的女大学生也罢,可真没一个像她这样乱来的……
朱超然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晚上他被酒吧保安以人丑、年龄大为理由拦在外头,一下子失落到底的场景。
当时,那素未相识的女孩走过来摘下自己的帽子和墨镜戴在他头上,然后拉着他不管不顾地走进酒吧。一路上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以行动在证明自己的信任。
那一瞬间,朱超然甚至连他俩未来的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
而在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一点理解在“圣斗士”里面,那些青铜战士愿意放弃生命保护雅典娜的心情。
这可是女神啊。
朱超然长叹一声,突然没了看管这软男的兴致,也不管这人是不是犯罪嫌疑人,或者会不会逃跑。
他脱下自己的黑色外套走到盈盈的身体旁边,蹲下身子盖了上去,遮住对方的头部和身体,无奈地苦笑一句:
“盈盈,前头你借我帽子和墨镜,这会儿我还你一件外套。咱们账平了。你安心上路,下辈子咱们再喝酒。”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朱超然猛地一抬头,先前因为和盈盈在酒吧里互换手机号码后试拨的缘故,所以他非常肯定这就是盈盈手机的铃声!
他转身往那前男友扑了过去,伸手抓扣在他的后颈,右手直接往对方身上穿着的小西装内口袋掏去。
这一年来,这一手搜身的技巧和翻看垃圾桶的技能一样,朱超然练得非常扎实。按照陈书的讲话,就冲这两手,确实有侦查员的感觉了。
两下工夫就从对方衣服里掏出两台手机,一台华为的估计是前男友的,另一台正响着的就是盈盈的手机。手机戴着的粉红色外套就像那落地的小坎肩一样,极为显眼。
盈盈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他前男友的身上?
朱超然顿时愣在了现场,理智告诉他要好好思考一番,以往的经验也告诫他要把这情况反馈给书哥。
可实际情况就是,愤怒的情绪让朱超然直接放弃了思考。
大部分时候都站在陈书或者小强背后的朱超然,这时睹物思情,积攒了一晚上无处发泄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砂锅般大的拳头雨点一样落在前男友身上。
“我X你M!”
“啊!”
……
陈书安排陈川守在通往顶层的铁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入现场。他自己则带着在平台上找到的女高跟鞋匆匆忙忙往楼下跑去找朱超然。
这胖子别看长得高高大大的,实际从来就没和人打过架!
那手掌伸出去白白嫩嫩的,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别说老茧什么的,就连个细疤都没有。
往常出任务的时候也是跟紧了其他警员后面,危险意识那是相当得高。
不到100%安全的时候肯定不会出手。
这么稳妥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别人打架?
还是在外乡,还是现场只有他一个人。ζ°.XX.♂
就他那小破胆子。
“不可能。”陈书快速、重复自语道。
电梯下到一楼打开,陈书出了电梯往外小跑着,路上碰到商业楼的保安也是没打招呼。他心里有些紧张朱超然。
他感觉胖子可能要吃亏。
等陈书到了现
场,朱超然和前男友已经结束了战斗,两人分开老远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一名肩上挂着“两折杠”的年轻见习警察拿着个A4文件夹一样的东西正站在朱超然面前讲着什么做着记录,朱超然歪着头看向马路一边没搭理。
“同志你好。我是他朋友,现在是什么情况?”陈书走近,客气问道。
两折杠抬了抬眼皮子,懒散问道:“是你报的警吗?”
都是干警察过来的,陈书知道这是走程序,为了加快进程,他立马应了下来:“对对,我报的警。”
两折杠打了个哈欠,嫌弃道:“半夜三更地喝什么酒?还喝死人!还打架!无法无天了都!”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陈书理解对方的难处。
“兄弟,我是东海的民警,都自己人,我也是派出所的。前几天也是连着熬夜值了班,这次是疗养过来的。这半夜三更的辛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陈书比着都是干派出所的民警,也在值班熬夜的同理心,试图和对方拉近点距离。
“哦,哥们你也是警察?哦哦,你们过来疗养的。”
两折杠一听对方也是警察,还跟他一样天天在基层派出所熬夜值班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这位兄弟刚才和那戴眼镜的打架,哎呦我去,不愧是我们公安出身的,把那眼镜男是砸的嗷嗷在叫。对了,他说那跳楼的女人是那眼镜男杀的?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书搓了搓手正准备解释的时候,对方突然抬手止住。
“哥们,你去和蹲尸体边上的那两个人解释。他俩是刑大的,专门过来做现场勘察的。有事儿你找他们。”
陈书顺着两折杠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两名穿着黑色便服的男子正围绕着盈盈的尸体附近在东摸西看的,边上还放了俩挺大的器具箱。
陈书回头朝那两折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表示明白他的意思:这警情,不管怎么样,都得算刑大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华子塞到朱超然的手里:“等下你就听这位兄弟的安排,该服软就服软。咱要里子不要面子,目前的第一优先就是给盈盈办案子。你明白了吗?”
朱超然看了眼那边盖着自己黑色外套,一动不动的盈盈尸体,含泪点了点头。
陈书安顿好朱超然后,提着装了女高跟鞋的塑料袋去了尸体的落地点附近,蹲在了那年纪大一些的高大刑警旁边。
“你是东海来的?听口音是东州人吧。”
这刑警倒是不见外,见有人过来过,便先打了招呼。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都有在关注周围的动静。
陈书看了眼对方,只见这中年男子正拉着一条皮尺在测量尸体和墙体之间的距离。这人乍一看,似乎是个莽汉,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眼神明亮、冷静,气质深沉内敛。
对方量完一个数据,然后用签字笔记在了放在一边的笔记本上,随后又在上面涂涂改改。
等这中年男子忙完一个过程,稍停片刻的时候,陈书赶紧递过一支利群,笑着回答:“我叫陈书,就是东州的。哥你来过东州?”
中年男子笑呵呵地接过香烟:“去过,像我们干刑警的,年轻那会儿谁不是走南闯北的“公费旅游”。你们东州去过几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们那本地话,太难懂了。”
陈书配合着点上了火:“老同志辛苦了。对了,哥你怎么称呼?”
中年男子吸了口烟,转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帮陈书点上:“我虚长你几岁,你叫我明哥就好了。对了,你在东州哪个系统?也是刑大吗?”
陈书双手抱圈捂着香烟点了火,说道:“明哥,我是派出所的。”
明哥点点头就没说话了。
两人蹲在路边,不远处就是一具盖着黑布的尸体,你一口我一口的
几下工夫就抽完了香烟。
明哥拍了拍衣裳站了起来,瞥了眼蹲在旁边,仍旧面不改色吸烟的陈书,眼里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欣赏。
“陈书,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陈书嘿嘿一笑,扔掉嘴里的香烟,同样站起来与明哥并肩而立。
“明哥,这是在楼顶天台上发现的女高跟鞋,是这女的的,你要看照片的话我一会儿传你。嗯,依你看这女的是自杀,还是他杀?”
陈书没在刑大重案或者痕迹干过,但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先前隔远了看着明哥凑在尸体边上是忙活了许久,理应摸出点什么东西来。
明哥沉吟了片刻,正待回复时,一名小年轻从楼后面转了过来,大声招呼打断了明哥的话语。
“师傅,看完监控了,楼顶上应该就这女的一人。”
第264章 发现异常
这小年轻扑哧扑哧地跑了过来,人还没到就把话全喊完了。
明哥笑骂道:“小姚,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要稳重点。你说我们差你这跑过来的几秒钟吗?”
小姚挠了挠头皮,尴尬地笑了笑。他自觉完成了师傅交待的任务,心情愉悦,感觉摸到了刑警的门槛。
这会儿看到自己的师傅旁边还站着位陌生年轻男子,也就安静了下来,不再多言。
作为过来人的陈书一看就明白这小姚铁定是刚从学校出来的新人。不过他有些好奇,六亚这边的刑大怎么会招录新警。
放东州那边,除了个把关系户,新人在派出所里不干个两三年的苦力把办案基础打扎实了,是不可能进刑大的。
明哥看出了陈书的疑惑,笑道:“小姚是刑院毕业的。”
圈内有句行话说得那叫一个敞亮,“刑警学院这块牌子,看着都发亮”。作为华国内,无数前辈以鲜血与汗水缔造的荣誉,刑院的名头是不容置疑的,特别是警犬、刑事科学和侦查学等专业都是国内最强。
唯一的缺点就是学校地理位置偏了一点。
反观东海省警院的“华国警务看东海”就显得文绉绉了许多。除了警院领导跳着脚的给自己吹喇叭、打鼓,大部分自家警院的学生还是比较低调的。
相对于公大、刑院这种高学历出来的警察,本地警院出身的警察唯一优势就在于本地就业人数多,方便抱团。
陈书一听小姚是刑院出身,也是高看了几眼,旋即拿出利群递了过去:“出来的匆忙,没带上好烟,兄弟你随便抽抽。”
人到齐了,明哥开始说起案子的事情:“由于大楼表面没有阻碍物,受害人坠楼时顺利下落。她的离楼距离在正常跳楼范畴以内,接近意外跌落的数据。”
陈书托着下巴:“明哥,你的意思就是死者肯定不是被人推下来或者扔下来的。”
“准确的讲法是死者从楼顶坠楼的那一瞬间,躯体上没有水平的受力,或者发力。咚,实际情况就是直接掉下。”明哥摆了个手势。
陈书点点头表示明白。
明哥掏出笔记本,翻看了几页,说道:“坠楼后头部的受伤情况为致命伤。不过至于死者在跳楼前的生命状况,这个得回去的时候验血才能知道。”
他盖上笔记本,冲小姚说道:“你把电梯内的监控情况讲一下。”
“在凌晨一点左右,死者和一名同伴一起进的电梯上了顶楼。过了一个小时之后,该名同伴独自一人乘坐电梯下楼离去。再过了十多分钟,一名男子乘坐电梯上楼,在上面待了会儿也独自一人走了。”
陈书指了指那坐在路边台阶上的前男友:“视频里的年轻男子是不是那个眼镜男,他是死者的前男友,两人在三个月前刚分手。”
小姚转头看了眼,点了点头。
明哥忽然走到放在地上的器具箱打开从里面拿出包裹在透明证物袋内的一台粉色手机,递给陈书说道:“陈书,你同事先前和那眼镜男打架的时候,一直喊着他是凶手。说这手机就是死者随身携带的手机。”
陈书扫了眼手机:“晚上我们和死者喝过酒,他俩交换过微信和手机号码,应该是准确的。”
明哥摇了摇头:“可惜是苹果手机,不然解锁了可以查看里面的信息,那就能确定是不是自杀了。回头问下她家里人,看看能不能拿到解锁密码。”
一般来说,试图自杀的人在事前都会通过手机查询相关内容,或者在和他人的聊天中透露相关信息。
归纳一句,手机就是警察办案侦查的第一线索来源。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小姚插了一句:“因为坠落地和电梯都设有监控,我比对了两者的时间,可以初步判定死者是在她前男友坐电梯之前坠的楼。
所以该男子应该没有嫌疑,你朋友可能错怪他了。那手机估计也是和你手里的高跟鞋一样,是死者坠楼前放在边上的。”
陈书抱着当年读书时候喜欢找茬的态度,插了一句:“你能确定两个摄像头的记录时间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小姚一下就愣在了现场:“......不会吧,怎么可能?我回去核查一下。”
说完,拔腿就跑。
明哥瞥了眼毛手毛脚的自家徒弟,抬头看向不高的楼顶,总结道:“除非血液鉴定为坠楼前已死亡,不然我的判断还是自杀。
案情实际情况大致为死者因心情郁闷独自坐在楼顶喝酒,期间电话联系了前男友。后低头看着路边的时候,见前男友经过,冲动之下,或者意外之下便掉下了楼。”
明哥的分析合情合理,并且现场的实际情况也确实是这个走向。根据电梯监控视频显示,当时的楼顶也只有死者一人。
可陈书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摸了摸鼻子本想摆出线索和理由进行反驳,可犹豫了很久,顾虑到这是人家的地盘,所以只是轻轻提了一句:
“明哥,我们上楼顶看看,可以吗?”
......
朱超然和小姚被留下守在现场,小姚正好制作现场勘察图,明哥跟着陈书进了电梯。前男友因为是死者坠楼后第一个抵挡起始点现场的证人,也被陈书一同带了上来。
作为在本地一线干了十几年的老刑侦,明哥自然有着极为丰富的现场经验和刑侦手段,虽说这两年被领导穿小鞋调去了值班组,平日里就负责出现场接警,真碰到了案子就移交给办案队。
工作是安逸,也没多大压力,以至于近段时间干起活来稍稍有些敷衍了事。比如今天这案子,他在勘验了落地点,徒弟小姚检查监控回来后,就压根没准备再去楼顶瞧瞧。
至多就让徒弟跑一趟楼顶,他在楼下再抽根烟等着就是了。
可身旁这位外地的同行既然提醒了,总不能给他们留下六亚刑大不干事的坏印象,点点头也就跟着上来了。
在电梯里,胡乱想着的明哥觉着气氛沉闷,随便起了个话题:“陈书,你们东州半年前破了那起号称华国近二十年最高智商的系列绑架案,这事儿你知道吗?”
陈书笑道:“知道的。”
“嘿嘿,这主犯去年也来我们这绑了个人要钱,可惜没破获,让他跑了。我们是连根对方的毛都没有摸找。”
明哥有些幸灾乐祸。那时候他已经从办案一线调到了值班组,这种大案子他是挨不着边的。但能见着给他穿小鞋的领导吃瘪,他也是乐在其中。
接着,他眼里闪过一抹欣赏:“听说你们带队破案的是个才工作几年的刑大副大队长,年轻有为啊。“
陈书附和道:“他叫李梦,和我是一批同学的。这案子结束后也得了个二等功。”
这时,电梯到达顶楼,电梯门慢慢展开,一直守在对面楼梯口的陈川正笑着朝这边看来。
明哥总结道:“下次我要是出差去你那,你可得带上你这个叫李梦的同学一起出来喝杯酒,让我也认识认识。”
陈书上前一步卡住电梯门,示意明哥先走。
“明哥,没问题。”
.......
性格喜欢热闹的陈川,前面一个人待在楼上守了老长时间,这会儿终于等到陈书上来,屁颠跑过来招呼道:“陈书,你可终于来了。咦,这位是?”
陈书介绍道:“明哥,这是我警院同批的同学,现在市局技侦,这次和我一起来六亚疗。陈川,这位是六亚刑大的,你跟着叫明哥就行。”
社会经验丰富的陈川,在陈书话音刚落,就掏出香烟递了过去,嘴上大大咧咧地说道:“明哥,辛苦了,大半夜的让你们过来出警。来,先抽根烟。”
其实这案子跟陈书、陈川等人都没有关系,他们两人现在立马就走也不会有警察拦着。
不过有着同行人身份顶着的陈川,如此客气和谦逊,让原本半夜起床出警有着一肚子气的明哥心里好受了许多。
明哥是应该是个懂货的人,见着陈川掏出白皮烟盒,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接过香烟在鼻子底下横着走了一趟,一看就是重度烟民。
不过就警察这天天加班、熬夜值班的职业特性,基本上也都是烟圈子里的人。
明哥赞不绝口道:“这特供的香烟就是香。兄弟你这是哪搞来的,能给条门路吗?”
陈川摆摆手:“我也不知道。这些烟平时我爸都放在家门口的柜子里,我出门的时候也就随手揣上了。”
搞刑侦的人特别注意细节,陈川这几句话一出口,明哥再扫一眼对方的衣着品味,立马就知道对方应该是个下人世间锻炼的富家公子哥。
虽说明哥并不在乎人家有钱没钱的,不过这到手的好烟却是实打实的吸上几口,后面也能和同事吹上几口小牛,怎么说也是赚的。
接下来的气氛顿时融洽了起来。
四人分别戴上手套,开门走进了楼顶。
周边的环境明哥没有多看,直接就往死者大致的跳楼起始点走去。
陈书领着前男友,让其带他去发现手机的地方。
前男友带着陈书爬到天台上,探出身体,指着女儿墙外墙下方说道:“我过来的时候,手机就在那儿。”
陈书跪在天台上,小心翼翼地探出身体顺着前男友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下方外墙表面上有凸来出的一条长方形沿条。
这手机为什么会在那里?
盈盈会在跳楼前把手机放在那地方?
也许是她在摔下去的时候,手机不小心掉到了那儿?
陈书将视线越过那沿条,往楼底下看去,盈盈呈大字型的尸体正正位于下方位置,朱超然盖在她身上的黑色外套也是明显。
没想到胖子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楼顶风大,陈书缩回身体,将目光投向前男友的身上:“你为什么会找到楼顶上?是盈盈打电话给你,叫你上来的吗?”
前男友想都没想地回答:“是柔柔打电话和我说的。她说盈盈一个人在楼顶,让我上来陪她。”
陈书表情严肃:“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陈柔还让你上来找盈盈。”
前男友:“柔柔人还不错的。以前我和盈盈还谈着的时候,她就挺照顾我的。哦,对了。今天就是柔柔她告诉我说她们寝室晚上要来H酒吧玩,让我来找盈盈复合。”
陈书接着话说道:“所以你晚上也跟着到了酒吧。”
前男友点点头:“是的。我这不是想找盈盈复合吗?她又不接我的电话,所以柔柔告诉我她们晚上在H酒吧,我就跟来了。”
陈书的瞳孔猛地一收缩,直觉告诉他这个陈柔一定有问题。
是她通知前男友到酒吧!
是她通知前男友上楼顶!
并且死者盈盈最后见的人也是她!
陈柔竟出现在了案件每个起承转合的地方!
“那你是怎么知道盈盈的手机放在这里的?”陈书换了个话题问道。
他惯例挖了个坑,越过‘为什么’,直接提问‘怎么’。
前男友眼睛看向一侧角落,等了会儿回答:“我到了楼顶没找到盈盈,所以就直接给她打电话了。然后就听到手机从墙外边传来了声音。”
这时,明哥“呵呵”两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你们换个地方聊好不。这儿可是死者掉下去的地方,你们这么一搞,什么痕迹都得跑掉。”
陈书面色一红,知道自己破坏了现场,拉起前男友,两人小心翼翼地跳下平台。
明哥打开手电筒扫着平台,嘴上念念有词:“看着痕迹,八九不离十就是这女的自个儿下去了。对了,先前那女高跟鞋放哪儿的?陈书你先放回去。我知道你特地拍了照,不过流程可不是这么走的,你这么搞会死人的哦。”
陈书此刻的面色熟透了。暂且撇下前男友,拿出女高跟鞋和手机,对比着先前他拍摄的现场照片,把鞋子放到了平台上原来的地方。
不出意外,高跟鞋和手机都在一条水平直线附近。
将东西都放好以后,陈书发现因为爬上爬下的缘故,身上粘了许多平台上的灰尘和细碎石子,便站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拍打、清理身上的灰尘。
明哥手上不停,嘴上也是不停:“陈书,我跟你说,这案子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回头去验下死者的血样,就能知道她坠楼前的生命状态.......”
陈书脑海里忽然有一道闪电劈入,想到了一个自己忽略了的细节。
他来不及招呼,风一样地往楼下电梯口跑去!
明哥低着头勘验现场,嘴上唠叨了许久,方才被旁边站着的陈川提醒道:“明哥,陈书走了。”
明哥停下手头的工作转过头来,眼前早已没了陈书的身影。他敏锐地察觉到陈书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这案子不会真是谋杀吧?”
第265章 远程控制杀人时间
商业楼,楼顶。
明哥察觉到陈书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匆匆忙忙离去,估计是跑去哪里查证自己的想法。
他停下手头的工作,跳下平台,几步跑到前男友面前:“你把刚才你和那位警官说的话和我重复一遍。”
前男友将先前和陈书的对话又从头复述了一遍,遗漏的地方由站在边上旁听的陈川一一补足。
明哥颔首:“陈书应该是怀疑上了死者的那个闺蜜。”
明哥的话,让前男友惊讶的瞪大眼睛。
陈川则是若有所思。
缓过劲头的前男友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是柔柔杀的人。盈盈掉下来之前,柔柔都已经快到宿舍了。”
“你怎么知道?”陈川不解。
“我在酒吧喝酒的时候,是柔柔打电话跟我说盈盈一个人在楼顶喝闷酒。然后我就从酒吧走出来往大楼电梯那过去,当时经过那地方的时候盈盈还没掉在路上。”前男友解释道。
从酒吧大门出来再过去商业楼的大门,路上是经过盈盈的坠落点。按照前男友的解释,盈盈的坠落时间应该是在前男友经过坠落点到他坐电梯上楼顶这个时间段之内。
明哥确认道:“这个我徒弟查过监控了。这个小哥还没到楼顶的时候,死者就坠楼了。”
陈川看着前男友,说道:“不,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当时陈柔已经快到宿舍了。”
前男友理直气壮:“当时我们开的视频通话,我看她都到学校的宿舍楼下了。”
明哥突然插了一句:“你和这个陈柔平时通话是打电话还是开视频?”
前男友想了会儿才说道:“以前我们没怎么联系,有也只是发发微信。不过今天她联系我倒真的都是直接打了视频过来。”
话音刚落,前男友和陈川都发现了异常,一下子陷入沉默,看向了明哥。他们都是聪明人,不过查案还是得靠专业人士。
明哥托着下巴:“如果说是为了节省花费的话,其实可以打微信语音通话。一般朋友联络,直接打视频电话可不大礼貌,也不符合常理......”.
潜台词是,陈柔故意给前男友打的视频电话,就是想让他看到她的背景图像。
“她是在刻意表现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这时重新回到顶楼的陈书,注视着不远处天台上的高跟鞋,断然道。
迎着三人不解的目光,名侦探陈书开始了他的表演:“我刚才下楼摸了盈盈的两只脚底板,很干净,非常干净,不同寻常的干净。”
他大步走到平台边上,伸手往天台上大手一抹,再平平放到众人面前:“如果盈盈在跳楼前,有过脱鞋的行为,并且是主动跳楼,那么她的脚底板必定会和我这手一样,多少带些灰尘或者碎末石子。”
陈川舔了舔舌头,接过话头:“你的意思是盈盈的双脚就从没有踩在天台上过,那她是怎么掉下去的?被人抱着丢下去的?可现场只有她一个人啊,当时陈柔已经坐在了车上准备回学校了!”
“自己躺在天台上,不自觉地一侧身摔下去的。”陈书踢了下脚边的一个空酒瓶,“当时她醉了,睡着了,已经失去了意识。”
陈川走到天台边上,问道:“这个平台是个平面,陈柔怎么能确定醉酒睡着的盈盈会摔到外面坠落,而不是往里摔到里面?”
他已经认同了陈书对凶手的判断,虽然仍再提问,但话里话外已经将陈柔代入了凶手的角色。
陈书目不转睛地盯着天台上的高跟鞋,解释道:“你们以为凶手为什么要主动脱掉盈盈的高跟鞋,难道只是为了迎合社会上所谓的“自杀者在跳楼或者跳河前要脱鞋的自杀习俗”吗?
不,她是将高跟鞋枕着盈盈的头让其横躺在天台边缘。在睡梦中,盈盈因为高跟鞋的鞋跟从高到低的阻碍特性,会本
能的往外侧(低处)翻身,最后掉楼摔死。作为同寝室的室友,她肯定了解盈盈的睡眠习惯。”
前男友站了出来,依旧为陈柔据理力争:“你们说的我都不懂。我就想知道,如果柔柔是凶手,就像这位警官说的那样,在她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的前提下,只等盈盈翻身掉楼。
那她还有必要联系我,叫我上楼?并且,我上楼了肯定会救下盈盈,这与凶手杀人的初衷相悖!所以柔柔肯定不是凶手!”
陈书长叹一声,指出了凶手的意图:“因为凶手需要你到楼上帮她清理作案工具。而且,她也确实能远程控制盈盈的摔落时间。”
轰...
怎么可能!
众人轰然大作,犹如惊雷炸在其中。
其中,站在其中的唯一非警务人员,前男友第一时间跳了出来喊道:“我绝对不是同伙,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
凌晨两点半,六亚师范大学,女生宿舍,七楼
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四人间,四张上床下桌的学生宿舍床分两边各自摆在房间的两侧。
按照这个时间点,原本早该熄灭的电灯此时闪亮在寝室里,一名体型略胖的女孩靠在靠阳台的一张床边,伸手摇着一名正躺在床上睡觉的女孩。
“小七,你醒醒,你醒醒。”
她摇了好一会儿,那叫小七的女孩方才醒了过来。
小七把右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遮挡着刺眼的灯光,嘴上嘟囔着:“陈柔你吵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啊...你们回来了就赶紧睡觉啊,叫什么人呢。”
陈柔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器也忘在自习室了。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呗。”
小七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气无力道:“让盈盈借你...”
陈柔叹了口气:“哎,她还在和小张喝着酒呢,我就是想借你手机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八卦果然是女人的天性。
小七一下来了精神,支起身子在寝室里看了圈没有发现盈盈的身影:“嗯?她俩又在一起了?”
陈柔坏笑道:“你赶紧打电话问问情况。”
小七犹豫了会儿,重新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算了吧,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陈柔伸手拉着小七的睡衣,撒娇道:“打一个嘛,打一个嘛。你就满足下我的好奇心吧。”
她这架势摆开来,大有你不打电话她就誓不罢休的感觉。
小七拗不过,终究还是拿出手机解锁后拨打了过去,接着将手机塞给陈柔:“你自己问去。”
陈柔伸出手指头,点了下手机界面上的虚拟免提键,笑容灿烂。
“小七,你看这时间都两点多了哇,你说她们会不会去开房间呢?”
“小七,我跟你说哦,瓜还是一起吃甜一点。”
第266章 揭晓谜底
远程控制盈盈死亡时间?
怎么可能,陈书你搁这在开玩笑吧?
众人在夜风中被吹得直发抖,心也是乱得一塌糊涂。
他们被陈书惊掉了下巴,打乱了思绪,此时只能一股脑地跟着陈书走下去。
事发突然,陈书联想到几个小时前众人的开怀畅饮和现在天人相隔,神情稍稍失落,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原本我只是有所怀疑,可是看到盈盈那手机的摆放位置,我便确定了这是一起谋杀案件。”
众人被陈书的话语吸引过去,纷纷从边上爬上平台,探出身体往那女儿墙外头的下方看去。
因为重现现场的需要,盈盈的手机依着前男友的指示被放置在了外墙下方凸出的一条长方形沿条上。
“那个位置,除非特意放置,不然只会有极小的可能性会掉落在那处。”明哥第一个挺直了腰板,脸色严肃:“我明白陈书的意思了。凶手是通过墙外的手机铃声,促使被害人在下意识之中,侧身往手机声响的方向翻了过去。”
陈川啧啧一声:“因为已经是半夜三更了,根本就没有人会打电话给盈盈。而陈柔可是有太多的理由给盈盈打电话了,比如你前男友要上楼了之类的。
通过控制手机的呼入时间和铃声,就相当于控制了盈盈的自杀时间。我X!真绝了!”
前男友面色苍白,顺着前面两人的话语,断断续续地补充道:“我上了楼顶之后,找不到盈盈,肯定会打盈盈电话,然后肯定会被墙外的手机铃声吸引,最后肯定会发现并拿走手机。即使后面知道了盈盈的跳楼自杀,我也会给自己找上几个理由把手机留在自己手里。”
陈书“嗯”了一声,颔首道:“你甚至有可能会把盈盈的高跟鞋也一并拿走。最为直接和重大的两个物证就此消失。”
各种纷乱的想法、猜测,在心里闪过,陈书结合自身得到的线索,一步步推敲出了整起案件的经过。
“案件的大致脉络应该是这样子的。陈柔先是以晚上和盈盈在酒吧喝酒为由头,将希望复合的前男友引至酒吧。随后陈柔带着盈盈两人上楼顶继续喝酒,把她灌醉后布置好了现场就离开了。
她回到宿舍楼下联系了前男友让其上楼顶找盈盈,其真实目的除了是体现她自己的不在场,更是为了让他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赶在警方到来之前第一时间带走作案工具。
接着便可以估算下时间,拨打了盈盈的手机,引动先前在楼顶布置好的连锁反应,最终使其坠楼身亡。主线应该就是这么个流程。”
“温室里的花朵”前男友听完,看着陈书,欲言又止。
陈书皱着眉头,不知道在考虑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前男友的表现。
一旁的陈川说道:“有话你就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
由于陈川的出声,众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男友的身上。
“警察叔叔,我有点怕。”
别怕,我会轻一些......陈川哈哈一笑:“放心,你还怕人家会盯上你吗?”
等等,难不成这案子的缘由就是三角恋,因爱生恨?
陈川看着前男友那扭扭捏捏的表情,觉得八九不离十。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来了兴致的陈川掏出白皮烟,嬉笑间搂着前男友就去了角落里聊了起来。
陈书无奈地看着这两人,觉得陈川是真把这会儿当成了疗养度假,赶明儿回去还会吹个牛;而那刚死了前女友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先前追着女的来酒吧求复合该有的模样。
一支烟出现在陈书面前。
“小伙子,厉害了。哎,不得不服老啊。”原本被领导安置到值班组的奔五中年人明哥,这会儿突然有些落寞,却也释然了许多。
陈书接过香烟,没注意品牌直接叼了起来,按
着往常对付曾宏的态度出牌:“明哥,烟不错,有品味。”
明哥眉开眼笑:“哈哈,我这烟虽然不贵,但特别新鲜,我跟你说哦......”
陈书突然侧了下头,凝神听了会儿,开口道:“明哥,救护车来了,我下去送送朋友。”
说完丢下正侃侃而谈的明哥,径直去了楼梯间。
“朋友?”
在一线办了十几年刑案,见过太多死人的老刑警明哥一下子就愣在了现场。
陈川八卦完回来找陈书,顺势塞了半包白皮烟给明哥。
回忆着先前的破案和嘴里的白烟,明哥意犹未尽道:“你这同学陈书是真厉害,估计和你们那破获了高智商绑架案的李梦也是相差不多。可惜去了派出所,哎。”
陈川轻蔑的“呸”了口:“李梦?他可是连绑匪的人都没见着就自个儿摔断了腿。明哥,我知道你说的那绑架案,人绑匪就是给陈书他亲手抓的。”
“啊!”
明哥嘴里的白烟一下没叼住,轻飘飘就落了地。
震惊过后,明哥又自我解释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啊!”
......
商业楼,路边
出于人道主义的救护人员将盈盈的尸体抬上担架,往救护车上搬运过去。
陈书搂着朱超然的肩膀,看着忙碌的救护人员,两人的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外套不去拿回来吗?”陈书见一名救护人员拿过尸体上盖着的黑色外套随手塞到了车角落里。
朱超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着看完全程,倒是原先那负责接警的派出所见习民警一杆二此刻倒是忙得不可开交。
等救护车开走以后,一杆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向着陈书这边走来。不过路上接到了所里的警情电话,只能站远了摇摇手招呼几声回去了。
陈书扣紧了朱超然的脖颈,拖着往外慢慢走着,装作语气轻松的说道:“胖子,肚子饿了没?我们去吃点早饭吧。”
朱超然抿紧了嘴唇,摇了摇头。
“哈哈,胖子,那咱们就去喝点早酒。我跟你说那,我实习那会儿,我师傅就天天带我出去喝酒,一喝就喝到早上。这一晚上的流程也是有意思得很哦......”
声音慢慢轻了下来,直至消失在路边。
第267章 两个坏消息
经过这起在疗养度假的第一天里,就莫名撞上门来的凶杀案,陈书和朱超然自然没了去夜店饮酒的兴致。在往后的几天里,皆是老老实实跟着局里的老同志们聚在路边的小店里,吃着海鲜,喝了几顿硬酒。
而陈川基本是白天窝在宾馆里呼呼大睡,傍晚起来小西装一穿,打扮得精致帅气,一挨到晚上便立马不见了人影。
妥妥的夜店小王子。
据说他后面几天,去的还是那家H酒吧。
朱超然曾直言不讳他的重口味,没想到陈川还正儿八经地摆出了一套大理论。
说国内的酒吧想赚钱想疯了,店里面都是纯喝酒。蹦迪的舞台太小家子气,生怕客人赖在上面彻夜跳舞不喝酒似得,格局賊小。
不像H酒吧这种纯正韩味的酒吧,一楼整片的就是舞池。这才是夜店的精髓和灵魂。喝酒还不如去路边摊!想要女人还不如......
陈书耸耸肩,替他们盖上了酒店房门。
哎,隔壁住的都是局里的同事,他是真丢不起这脸。
这天终于到了疗养的最后一天,三人坐在候机厅的里聊着天。
朱超然很认真地看着陈书:“书哥,我觉得你的死神体质名不虚传,走到哪都是犯罪现场,还是命案!牛皮PLUS!对了,下回出差就别带我了,胖哥我经不起吓。”
陈川一听这话就乐了,牛气哄哄地说道:“胖子,往后你还得跟我混。我跟你说,像我们技侦,别以为只是待在单位里鼓捣鼓捣高科技器械配侦。
其实我们有时候也要跟着刑警他们出差的!不过我人缘比较好,领导往下发案子的时候我还可以挑一下,瞅着有眼缘的才去。”
陈书斜着眼睛,嘲讽道:“你刚才说的‘挑一下’,不会是指挑一下当事人的照片吧?”
陈川挤眉弄眼:“书,还是你了解我。那肯定得拣着美女才能过去啊,难道陪着刑侦那些抠脚大叔?现在大家都忙,哪有工夫整这些没用的,是吧?”
陈川满嘴跑火车,不过其中对于刑警的点评却也贴切。
群众心目中的刑警,应该是制服笔挺、身材健硕,端着手枪,帅气地冲进犯罪分子的贼巢,大喊一声“不许动”、“给我趴下”,然后干脆利落地把人带走。
围观的群众必定头来赞许和仰慕的眼光。
现实中刑警的造型其实更像是混迹社会底层的大叔:因为天天加班导致的黑眼圈、鸡窝头和拉扎的胡子,整体外貌邋里邋遢。不过优点也有,因为平日的工作里要哄着犯罪嫌疑人和检察院,所以嘴上工夫比较厉害,但讲多了也会给人油嘴滑舌的感觉。
朱超然瞪大了眼睛:“川哥,你这工作也太享受了吧。不过话说回来,跟着刑警出去抓人也累的吧,还有危险!”
陈川“切”了下:“抓人他们自个会去抓,我就负责调试下机器。剩下的时间还可以吃吃喝喝当地的特色,这还不叫个爽。
哪像我们这回碰到的这个死人案,跑上跑下的都得我亲自来,真正是累死我了。”
陈川的话让几人都想起了四天前的那个凶杀夜晚,朱超然突然有些烦躁起来:“书哥,你说她们都是一个寝室的室友,为什么要杀人?”
原本活蹦乱跳的陈川也是沉默了下来。
几个同样坐在候机厅里等着的同事似乎听到了什么,这会儿也是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大白天的,确实不适合谈论这些。
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哎,女孩!
陈书重重吐了一口气,勉强挂起笑脸打趣道:“胖子,就你那震天响的打呼声。回去以后,必须得感谢下室友的不杀之恩。”
......
飞机落地之后,朱超然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去公交车站头坐车走了。
虽然是度假,但一直在外折腾了四五天,陈书觉得也有些心累,寻思着早点回家泡泡脚看会儿书养养神,明天就可以重新投入派出所的战斗了。
可会来事儿的陈川一句“你还在停职”就把他一棒子打的是蔫头耷脑,起不来劲头。
随后陈川又是找着各种理由跟着陈书去了他家。
两人顺路去菜场买了点菜。
陈川在菜场里好奇地东张西望,这边摸摸摊位上被冰块垫着的死鱼,那边搓搓泡着水箱里的活虾,玩的是不亦乐乎。
在旁边拎着几袋子菜,看着陈川游戏人间的陈书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公子,回家吃饭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陈川摔了摔手上粘的清水,对着摊位老板笑了笑,温柔阳光又治愈,接着挥挥手就跟着陈书走了。
摊位老板是个三十多的妇女,先头陈川站在她摊位上用那修长白皙的双手玩着虾鱼的时候,她就知道眼前这位帅气的大男孩肯定家庭富裕,一看就是没来过菜场或是下过厨房的人。
她转头对着旁边摊位的中年女人聊起了八卦:“你说这人呢,真的不能比。有时候你知道对方是个有钱人心里不舒服,可真看着人长得白白净净,对我们又特别有礼貌,这心里啊,又是极舒服的。”
“想什么呢?今天的菜都卖完了?赶紧招呼客人!”
......
傍晚,解放街,蝉云商厦
厨房里,陈书端着平底锅翻炒青菜,旁边的台面上放了三盘已经做好的菜,分别是青椒炒肉、清蒸小黄鱼和熟食猪耳朵。
陈川坐在客厅里,举着遥控器一下一下地翻看着电视里的节目,一会儿是电影、一会儿又是综艺节目,明明已经挑选了半个多小时,却也始终定不下来具体看哪个。
将遥控器随手一扔,陈川拍了拍衣服起身往厨房走去。
他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陈书娴熟地伺弄今晚的饭菜,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他今天执意跟着陈书过来,确实有两个不方便在朱超然面前提起的事情要和对方说,两个还都是坏消息。
借酒消愁吧,也许陈书能好过一些。
“哎。”
陈川长叹一声,走进厨房打开电冰箱取了一听啤酒。
“大冬天的喝什么冰啤酒,你去贮藏室那边吧。啤酒、红酒什么的都有,你自己选。”背对着陈川炒菜的陈书,听到身后叮叮当当的声音,随口说道。
肆意的公子哥“啪”一下拉开啤酒,仰头大口灌了几嘴。
“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