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漫长的夜
这个夜真的很漫长。
沈安然现在已经完全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1302，回到自己位于楼上的家的。
她只知道她在徐闻炙热缠绵的热吻下，渐渐失去了意识，身体像火烧一样热得发烫。
最后这灼热几乎让她失去呼吸，所以才像逃离火灾现场似的从徐闻的怀抱里逃离出来……
“刚才走的时候，我说什么了吗？”
“难道什么都没说？那也太奇怪了吧！”
“他不会是以为我反悔了，不想和他在一起吧？”
“哎呀，那我要不要下去解释一下……不要了，太丢脸了，不去不去！”
“……”
沈安然的脑子现在就是一个选择了“改写”模式word文档，每次下一个念头冒出来，上一个念头就彻底被覆盖，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意识无限制地徜徉着，很快就忘记了对于刚才分别场景的纠结，满脑子都是粉红色的泡泡，过了许久脸上都还是烫的，耳后根几乎发紫。
她完全不敢相信，就一顿饭的工夫，她和徐闻的关系就从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直接进入了两个吻的火热恋情。
一想到刚才的场景……
她又兴奋又害羞，在床上一会儿傻笑一会儿错愕，转了几个圈发现自己的床怎么那么软，那么像徐闻的怀抱……
她的耳后根又烫了起来。
……
洗了一个热水澡后，沈安然看了看表，现在才晚上八点半。
然后她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背了大半个月但现在完全不想去看的剧本，心里各种纠结。
“才八点半，好想去找他啊，怎么办？”
“今天不去找他，明天我就要进组了，接下来就很长时间见不到了！”
“可是我现在去找他的话，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不行不行，肯定会被他嘲笑的，到时候又说我倒贴……哼，他肯定会这么说！”
……
沈安然想着就气愤，已经开始生气了。
这时，时间已经到了8点37。
她那突然涌起的怒意，又毫无征兆地一点一点散去。
“要不给他发个微信？”
“发微信应该没事吧，也不算倒贴吧？”
“我就正常跟他聊天，不说那些肉麻的话，这样就肯定没问题了！”
沈安然脸色又兴奋起来，抿着嘴点开微信页面……意识突然一转。
“不对啊，怎么都是我想着找他？”
“他他他亲了我两下，眼睁睁看着我从他家出来，难道就不知道找我吗？”
“他明知道我明天要走，为什么还不找我，不知道时间宝贵吗？”
“连微信都不发一个！！！”
“死徐闻臭徐闻，大猪蹄子，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一点都不在乎我！”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小火苗“轰”的一下，又蹿得三尺高。
最后，沈安然自己也不烦其扰，把手机扔一边连忙晃了晃脑袋，似乎这样就能通过震荡搅拌的物理用功，把徐闻从脑子里扔出去。
尝试了一下，效果还行，她又捡起桌上的剧本，逼着自己读了起来。
这个方法收到了效果，她刚开始还有点难进入，但王姝这个角色已经和她建立了将近一个月的情感，虽说还达不到合二为一的地步，但也基本上是一个人了。
她很快投入到王姝的真情实感中，而渐渐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现代环境，进入到那个仙气飘飘又充满尘世火光的仙侠世界中去了。
……
就在沈安然为自己的小心思做斗争的时候，徐闻在健身房疯狂撸铁。
“要冷静，要冷静！”
“徐闻，来日方长，不要着急！”
“你今天直接拿下两个吻，已经是进步神速了，要知道见好就收！”
“没看到她被你吓得都落荒而逃了吗，要给她接受这种关系转变的时间，毕竟她没谈过恋爱，什么都不懂！”
“要淡定，要淡定，来日方长……”
徐闻一边举杠铃一边念，一边做硬拉一边念，一边做引体向上一边念，肌肉疯狂充血，脑子却已经快成得道高僧了。
当然，他这种立地成佛的方式，外人是看不懂的。
健身房老板和几个肌友只看见他跟个机器人似的，一整个晚上都板着脸，各种疯狂地爆发蛮力。
刚开始也看看热闹，后来实在生怕他练得太狠直接把自己送走了，所以在对了几个眼神后，都围上来安慰他。
“徐闻，这是遇到啥事儿了，跟哥儿几个说说！”
“心情不好就别练了，喝酒去，今天咱也破个戒开回荤！”
“是工作不顺还是感情破裂啊，没事啊，工作还可以再找，要是妹子嘛……娘儿们有的是！”
“……”
徐闻感受着众多大肌霸的关怀，半天没回过神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做了什么道德沦丧的事，要被围殴了！
那场面，老壮观了！
……
徐闻回到家，已经快10点半了。
在健身器材上不觉得，从车上下来，他才知道自己今天练得确实有点猛，胳膊腿完全都不是自己的了。
躺在床上，他发现自己现在只有脑袋和手指能动，情况大于等于高位截瘫。
这个样子，上楼找老婆再续前缘是不成了，不过聊个骚……啊呸，聊个天还是可以的。
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界面，想了想，快速敲击起来。
【徐闻：睡了吗？】
空间直线距离3.3米的楼上，沈安然抱着手机正在做睡觉前的最后一点挣扎，这时手机响了。
看着对话框里平平无奇的三个字，她纠结了一晚上的心情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笑。
她没有马上回复，而是刻意等了几秒钟，以显得自己没有一直抱着手机等他。
楼下，就在徐闻怀疑她睡了的时候，手机响了。
【沈安然：没】
徐闻的眉头皱起来：这么冷淡。
【徐闻：明天几点的飞机？】
【沈安然：九点半。】
【徐闻：东西收拾好了？】
【沈安然：嗯。】
徐闻实在受不了她这个冷淡的语气了。
【徐闻：你怎么了？生我气了？】
沈安然也意识到自己装淡定装成了淡漠，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
【沈安然：没有啊，我刚才在看剧本[嬉笑][嬉笑]】
徐闻：原来在看剧本，那就理解了。
他也赶紧回了个笑脸，两人这才气氛融洽又平静自然地聊了下去，对晚饭时分楼上的两个吻，以及他们那确认恋爱关系的全过程，都非常默契地没有提。
但其实他们都知道，两人的关系确实已经不一样了。
这种不一样不见得都是好事，反而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之前聊天颇为无所顾忌，现在却难免会字斟句酌，好像要刻意维护自己的形象，生怕一两句话说得不对，就会让这段恋情走得不甚长远似的。
不过总的来说，这种感觉还是温馨甜蜜的，而沈安然也在这甜蜜的氛围里，成功进入了梦乡。
徐闻在确定老婆已经秒睡后，对着没有获得回复的屏幕傻笑了许久。
此时已经将近12点。
窗外夜色正浓，城市华灯璀璨，装点着江州万千个小家和万千份平和的宁静。
往常，徐闻11点就睡了，可现在马上进入凌晨，他却没有半点睡意，无聊到把两人一整晚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越看脸上的褶子越多。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他的生活一直平淡如流水，没有什么大的波澜，但也从未遇到过什么挫折，外人看来可以说幸运并且成功的。
他自己也这样觉得，甚至一直在追求这种平静的生活。
然而沈安然的闯入打破了这一切，在经过了长达一年多的接触靠近后，他们终于在今晚撕开了横亘于他们关系之间的那一层薄纱，正式成为了可以互相依靠的两个人。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踏实和幸福，远非之前的平静和成功可比。
他自己也诧异于这种心态的转变，想到自己曾经还试过把这丫头从自己身边推开，现在想想觉得颇为庆幸。
还好，这妮子看着咋咋呼呼，但对感情却颇为坚定。
还好，自己也扭过了思想上的弯儿，勇敢地朝她迈出这一步。
想到这里，他感慨万千，脸上的笑容愈发停不下来。
这一下更睡不着了。
这时已经过了12点，徐闻起床喝了杯水，仰头的时候突然想到：也不知道楼上这丫头睡着了，是个什么丑样子？
他越想越期待，越想越好奇，明明自己该见的都见过，可现在却忍不住用这种掩耳盗铃的理由说服自己，拿上钥匙，迈着重度中风的双腿，走出了家门。
小心翼翼打开1402的房门，里面一片漆黑。
徐闻这时已经有点后悔了，因为他现在这轻手轻脚的样子像极了做贼，要是被沈安然误会了，一个大棒砸下来，那就直接人鬼情未了了。
不过进都进来了，再出去实在是不值得。
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蹑手蹑脚地往主卧方向去，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灯光，看到了侧躺在床上的沈安然。
本以为这丫头绝对睡得四仰八叉，跟之前喝醉了似的，可现在，她却躺得十分乖巧老实，像一只温顺的小狐狸一样侧躺着，呼吸平稳，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手机就落在手边。
徐闻都能想起她强撑着聊到最后一句，然后无缝衔接进入梦乡，手机直接掉下来的场景。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赶紧忍住了。
撑着床沿看了一会儿，徐闻几乎痴迷，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晚安，小傻瓜！”
92.突然有大瓜
第二天，徐闻起了个大早，给沈安然做了顿丰盛的早饭并端上楼来，打算让她吃完最后一顿上路……
不是那意思。
本来计划得挺好，要利用分别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和老婆好好缠绵一会儿，可没想到端着早饭上楼，给他开门的是蓝蓝。
一问才知道，飞机9点半起飞，但这个敬业的小助理6点就来了。
徐闻的脸瞬间耷拉到地上，看向沈安然的眼神充满了幽怨……
蓝蓝感受到异样的神情：那我走？
走是不可能走的，为了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她好几天前就列好了出发前要收拾的东西清单，一大早过来是特地来帮忙并检查的。
所以，今天的她可不像中秋夜那样有自觉，于是三个人在房子里，吃了一顿忙碌而尴尬的早饭。
徐闻在楼上多腻了一会儿，最后看实在找不着机会和沈安然独处，就打算收拾碗筷下楼。
这时蓝蓝问：“对了，徐哥，你有时间送我们去机场吗？”
徐闻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惊喜，所以还假装沉稳。
“可以啊，不过，你们不是有保姆车吗？”
“保姆车连夜开到申城影视基地去了，这部戏会在那儿开机，也有一半多的戏份在影视城里拍摄，所以这段时间都会在那儿随时待命。我们下飞机也是保姆车来接，不过这样，去机场就没人送了。工作室本来安排了另一辆车的，但我这不想着有徐哥在嘛，也懒得麻烦别人了……”
蓝蓝说着，给了徐闻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徐闻心里顿时给小助理点了个大大的赞，当下特别想霸道总裁地喊一句：“你，升职，加薪！”
只可惜他作为老板夫，还名不太正言不太顺，所以只能偷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以表敬佩。
蓝蓝笑了笑，这时行李也都查点好了，补了点必须要用的东西，彻底收拾完备。
她松了一口气，看了看面前两个欲言又止频频交换眼神的男女，已经快被他们那依依不舍的小眼神给溺死了，当下不禁扶额。
“徐哥，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先把行李箱搬下去。”她万般无奈道。
徐闻和沈安然当然假意要帮忙的样子，被蓝蓝一口回绝，把三个大行李箱推到电梯口后，就把两人赶了回去。
徐闻这时已经想拜蓝蓝为干妈了，此时此刻，这小姑娘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看着电梯门关上，徐闻和沈安然对视一眼，思念的火光便在这时爆发。明明才一晚上没见，但两人就好像分隔了半个世纪似的。
沈安然被看得有点羞，赶紧抿嘴转身，进了房间。
徐闻像个跟踪狂一样尾随……啊不是，一同进去。
说是临别前的最后温存，但真正有了时间空间后，两人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了，彼此之间更多的，是一种关系改变后的疏离感和陌生感。
所以这几分钟，他们并没有做多甜蜜的事，只是拉着手说了点“吃饱了吗”“昨天晚上睡得好吗”之类的废话。
然后，就是莫名的沉默。
虽然没说话，但徐闻的眼神一直落在沈安然身上，原本打算做点什么加固感情的事，比如一个捏碎肋骨的拥抱，一个火星撞地球的热吻……
但现在，他觉得只要这样静静地待一会儿，看着她，就挺好。
沈安然被看得有点脸发烧，眼神躲闪又迎接反复多次，这才鼓起勇气打破这种暧昧的沉默。
“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
“是吗？梦到什么了？”
徐闻不走心地回复，眼神腻得能出水，脑子里全是：她怎么这么可爱，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梦到……也没什么！”
“没什么？这么欲言又止，肯定是什么不好的梦吧？”
“啊，没有没有，你想什么呢！”
沈安然看着他色眯眯的眼神，慌乱错愕，又有点生气。
徐闻没有辩解，上去拉她的手，沈安然本能地往后一缩，但被自己控制住了，任由两只温热又颇为粗糙的手掌将她的手完全握住，有一种粗粝而踏实的感觉。
徐闻轻轻一拉，把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个怀抱并不是他设想的那样窒息和紧密，两人之间至少还有半个拳头的距离，肩膀与头颈之间，仿佛还能穿过秋日里干燥绵柔的风。
两人没再说什么，认真享受着此刻的温馨与甜蜜，直到蓝蓝催促的电话响起来。
二人分开，徐闻问：“这次……也要像之前那样一直关机，保持人物状态吗？”
沈安然没有回答，抬头看着他，眼神也十分犹豫。
徐闻笑了笑，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没关系，我不是让你打破原则的意思。我是想说，在不影响你拍戏状态的情况下，有时间就和我联系，没时间也无所谓。”
“那这样，你不会觉得我不好吗，是个不称职的女朋友！”
“嗯……”
徐闻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是挺不称职的，可那怎么办呢，跟你表白的那天就已经知道会这样，也做好心理准备啦。所以，没关系，只要一直……”
徐闻的话被打断了，沈安然突然踮着脚，火箭意外发射般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
徐闻着实愣了愣，反应过来，竟然有种被撩到的感觉。
他笑了笑，想要把这个吻延续下去，像老师拖堂一样拖他个十几二十分钟，但沈安然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脸红彤彤人匆忙忙出了门。
徐闻看着她的背影，有点甜蜜，也有点无奈。
……
送两人到机场，看着沈安然过了安检，徐闻这才回公司上班。
上午请了会儿假，徐闻到公司地下停车场时已经是九点多。
虽然和黄楚晴打了招呼，但这种带着人情的请假，是不走公司正常请假程序的，所以当然是要发挥中华民族闷声发大财的原则，尽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以，徐闻把包放在车上，只带个手机就去电梯间，要装作自己早就来公司了的样子。
然而等电梯门打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主编郑薇一脸漠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徐闻当场叹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赶紧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主编好”，打算如果郑薇问她，就说是手机落车上了，下来拿。
可出乎意料的是，郑薇根本没有回应他，不，不能叫没有回应他，应该叫根本没有搭理他，是连眼神扫一下都没有的那种，好像刚才和她打招呼的是个空气。
徐闻有点愕然，看着这个雷厉风行的背影，意识到一件事：女魔头今天心情不好。
不过他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毕竟郑薇80%的时间都是心情不好的，只是从来没有不好到这种目中无人的地步。
他有点好奇，但也懒得猜。
到公司，同组的记者基本上都出去采访去了，他因为本周的采访任务昨天就已经完成了，所以今天只要把写好的稿子再润色润色就可以。
任务轻松，他也不是很着急，打开电脑后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这才在工位上悠闲地坐下，开始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杂志社的气氛有点怪怪的。
他并没有在意，等稿子修理完发到黄楚晴的邮箱，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张楚生一如既往过来邀他，但这次却不去食堂，而是提出出去吃。
当徐闻问这顿谁请客时，一向抠门的张楚生竟然十分不耐烦地说：“我请，我请！”
徐闻就知道有事！
果不其然，两人刚走出公司大楼，张楚生就迫不及待地发布内幕消息：“唉，你知道吗，集团副总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哦！”
徐闻回应。
张楚生的脸瞬间就黑了。
作为一个兴致勃勃说八卦的人，只有当倾听者对这个八卦表现出二哈看见肉饼子的兴奋，才能满足那种倾诉的欲望和动力。
现在，徐闻的冷淡回复，只想让张楚生掏出一把刀把他送上明天都市报的头条。
其实徐闻也有点无奈。
他是真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一方面本就不打算往上爬，另一方面每天写稿、录视频，还要哄女朋友，忙得都快脚不沾地了，哪还有时间和心思去关系八卦。
至于集团要提拔一位副总的消息，他也不可避免地有所未闻，但也懒得操心，只是被迫得知，郑薇是集团认定的意向人选。
以她的业绩、能力和资历，这份升迁当然是担得起的，所以徐闻对这件事也就更加失去了关注的欲望。
可谁知，张楚生咽下八卦没有引起反应的气愤，继续抛猛料：“是财经报的主编王善生！”
徐闻走在路上的脚步一顿，眉头皱得快上天了。
张楚生对他的反应终于满意了，心情顿时舒畅了。
“谁？王善生？”
“对啊，意外吧！”
“怎么会是他，不是郑女魔头吗？你这消息准不准啊……”
这话刚问出口，徐闻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他想到了上午在车库碰见郑薇的场景，顿时恍然大悟，对这个消息的可信度也增加了几分。
同时，也更增添了几分愕然！
93.集团风暴
接下来这顿饭，徐闻从张楚生的嘴里，听到了这场职场战争的各种精彩内幕和隐藏秘辛，把他惊得冷汗都下来了。
对于王善生这个人，徐闻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从工作能力上是远远不及郑薇的。
而他在集团偶尔几次的出圈，不是带领财经报拿下了多高的战绩，而是一场又一场关于泄密和造谣的官司，几乎成为集团的一个笑柄。
抛开能力上的高低不论，财经报为集团创造的广告营收，也远远不及《娱乐周刊》。
所以，王善生除了年纪比郑薇大几岁，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他都没有优势赢得这场竞争，坐上副总的职位。
但现实就是这么滑稽，原本几乎没有悬念的事情，就好似单纯为了给“世事难预料”这句话增添注解一般，发生了逆转。
这一刻，徐闻有点同情郑薇，但也仅限于“有点”和“同情”而已。
这世界本就有这样那样的不公平，没摊上是侥幸，摊上了也没什么。
徐闻很快在心里完成了这个逻辑自洽，然后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接下来几天，他的生活恢复正常。
或者叫恢复了不正常。
在遇到沈安然之前，每天上班下班做饭健身，这是他的日常。
可现在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给沈安然做饭，陪她打闹，变成了日常中最主要的一部分。
以至于现在她奔赴远方工作，生活突然平静下来，他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这就是现在不正常的地方。
好在，沈安然刚到剧组，前几天都是一片混乱，什么开机仪式，什么发布会，各项行程虽然安排得很满，但还没进入到正式的拍摄流程，也就还是有忙里偷闲的机会。
沈安然就利用这种机会，和徐闻聊天或者煲电话粥。
这时，他们都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情，就是明明分开没几天，却好像有许许多多说不完的话似的。
“这次拍戏的工作氛围怎么样？”
“很好啊，陈导人很好，是那种很会调教演员但很少凶人的那种。你去看他之前拍的作品，基本上都是精品哦，能进这个组，我真是中彩票了！”
“那是中彩票了吗，那不是因为我选得好吗？”
“你少臭美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你当时不还想去另一个剧组，跟其他男演员拍吻戏去吗？”
“你……又来了，徐闻，你是打算拿这事念叨我一辈子吗？”
“谁让你态度这么不坚定，就要念你一辈子！”
“哼，谁要跟你一辈子！”
“你啊，不是你先提的一辈子？”
“我……哎呀，你怎么这么烦呀，天天就知道欺负我！”
“我哪儿欺负你了……”
两人基本上每次的对话都是这样，从平淡叙事开始，然后进入拌嘴阶段，然后快速转化为“你坏你坏你真坏”的调情频道。
这个频道就好像前世的《新闻联播》，是每天固定的曲目而且换哪个台都一样，关键时长还不低，偶尔遇到大事还得无限延长……
唯一和《新闻联播》不同的是，这节目主持人和观众都盼着早点结束，但他们每次结束对话，都是各种依依不舍。
是热恋，没错了。
……
除了每天时不时和老婆煲电话粥，徐闻的作息还是还是很规律的，定期健身，然后更新时间不定的做饭视频也回归到了两天一期每期八点的节奏。
然后，“闻香识女人”账号的评论区就炸了。
“老闻怎么回事，最近怎么更新这么频繁？”
“分手了？桌上就一副碗筷！”
“完了，老闻又被甩了，太可怜了！”
“头一次这么不期待喜欢的博主准时更新，老闻太难了！”
“兄弟，咱好好谈个恋爱吧，就别挣钱了！”
“……”
徐闻看着评论区一众悲天悯人的评论，简直哭笑不得，见过粉丝对博主催更的，怎么到他这儿就完全反着来了。
作为勉强跻身大V行列的博主，对着上百万粉丝，他只能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下场解释。
“没分手，女朋友出差了！”
然后他的这条回复迅速被顶到了评论区第一，点赞量超过十万，底下更是一片喜大普奔……
然后，一个神奇的论调就出现了。
“老闻，开直播吧，想看你和你女朋友！”
这个友善的建议之于“闻香识女人”账号，就好像造纸术之于东汉，没有之前大家也觉得没什么，有了之后，大家就迅速习惯，然后就再也绕不开这个东西了。
评论区疯狂涌动，这条评论迅速顶到了热评第二，底下各种疯狂应援。
“支持支持，关注老闻的账号这么久，学了好多菜，但一直没机会回报一下。老闻开直播，绝对打赏！”
“老闻，求你开直播吧，我太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了！”
“没事，老闻，长得丑我们也不会取关的！”
“能找到女朋友，应该可能也许大概……还能看吧？”
“一人血书，求老闻开直播！”
“老闻，你只要开直播，卖胸罩我都下单！”
“老闻你出不出现无所谓，闻嫂必须出镜！”
“现在像老闻这种踏实的博主已经很少了，两年多老老实实拍视频，之前那么长时间没广告收入也坚持下来了。这是一种正能量，不管怎么说，这种博主哪怕开直播带货，我都是支持的！”
“……”
徐闻看着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话题，眉头皱得老高，然后……快速退出抖音，还自己一片清净。
直播？我倒是不介意，我老婆能答应？
他想了一下和沈安然公开恋情的样子，暴风般的舆论和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恶评……
他想想都觉得恐怖。
虽然这一天迟早要来，但现在，时机显然还不成熟。
……
沈安然去到片场一个礼拜后，她出现在手机那端的时间明显变少了，显然已经正式进入了正式拍摄模式。
对此，徐闻虽然早有准备，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失落的。
他当然不会主动去打扰，而是尽可能平复心情，恢复到之前那种清心寡欲的生活节奏。
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每天的生活虽然枯燥，但是很充实。
而与此同时，江州报业集团已经变天了。
准确地来说，是《娱乐周刊》变天了。
关于财经报主编王善生上位，而郑薇惨遭仙人跳的消息，在集团内部越传越凶。
而郑薇那张瘦削且不近人情的脸，每天变得更加冷酷甚至阴寒，则从侧面印证了传闻的可靠性，愈发在集团内部引发了轩然大波。
其他部门的人自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讨论吃瓜，但包括徐闻在内的《娱乐周刊》上下，面对着女魔头究极进化的恐怖景象，则完全没有看热闹聊闲天的心情。
大家每天提心吊胆、早来晚走，生怕出现一个小差错惹了女大佬不痛快，成了她借题发挥的替罪羊。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礼拜后，悬在整个杂志社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
集团发布内部人事任免邮件，王善生升任公司副总，财经报主编之位另有他人接替，其他人事动向皆无。
这个内部邮件一出现，集团内部便再也维持不住那种刻意的平静，各个部门窃窃私语、全情吃瓜，讨论得热火朝天。
相比之下，《娱乐周刊》所在的楼层，反而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平静，宛如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海面。
第二天，更加劲爆的消息出现了——郑薇向董事会提交了离职申请。
这个消息刚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自觉充当智者，把它当成谣言和笑话随口咀嚼谈论。
而随着人事部对这件事的真伪表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容后，随口一问的八卦者才开始后脊发凉。
然后，同样的话题同样的传播途径，却只因不知道源头的传播者加重了语气和神态，就如病毒复制般快速传播，并获得了所有吃瓜群众的信任。
一时之间，天天八卦娱乐圈的《娱乐周刊》，瞬间成了整个集团八卦的中心。
郑薇倒是坐得住，每天继续像个门神似的，板着标准的女魔头脸上班下班加班，工作强度和态度与往日无异。
但整个杂志社内部却坐不住了，周一早晨的例会成了一个大型抛媚眼比赛现场，几十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再看看他，眼神里都是心知肚明，好像通过无线电波传递了晚上开房的地址和门牌号似的。
难得的，郑薇对这种同学们开小猜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出以往教导主任般的严厉与暴怒。
作为应试教育的幸存者，经验丰富的记者们从中确认了一件事——教导主任肯定是犯事了，那么推导到现在，郑女魔头离职的事情也必然是板上钉了钉。
然后，一屋子人的心情就复杂了起来，包括徐闻。
虽然大家对郑薇平日的严厉都咬牙切齿，背地里各种“女魔头”“女王八”的诨号叫得飞起。
但她真要离职，之前那些毫不留情狗血喷头的辱骂，只因为对所有人雨露均沾，在这一刻就好像成了同一种颜色的方块，被集合消除了似的。
大家对她的印象，只留下了各自异常的那部分，比如工作严谨，从她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比如敢于承担，是个护犊子的好领导，比如人脉广阔，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莫名其妙的，之前类似容嬷嬷一般可恶的形象，就好像随着三大女主和那根针同时人设崩塌，而赫然成为了正义之神。
同事们对于她，也就再无厌恶、痛恨，而只剩下替她不愤、怜她不公、因她不舍。
徐闻倒是没这么多感悟，站在从生命全局俯视的角度，这次离开，对于郑薇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只是没有料到，在离职事件尚未成走到台面上的这个周末，郑薇突然给他打了电话，约他出来喝杯咖啡。
徐闻当然不会觉得女魔头想泡他，对于她的用意，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94.她竟然知道了！
徐闻来到约定的咖啡厅时，郑薇已经到那儿了。
“薇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是我来早了，喝点什么！”
“我自己点吧！”
徐闻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拿铁，再回过头时，发现郑薇正一脸阳光地看着自己。
这眼神，不由让他想起了自己刚从都市报调到娱乐周刊时，这位人称女魔头的主编，也是这样用完全与外号不符的笑容，和自己面谈的。
徐闻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让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了许多。
郑薇开门见山：“我是个爽快人，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今天约你出来，是想问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瑰俪》杂志社工作？”
徐闻虽然猜到今天要被挖墙角，但听到《瑰俪》这个名字，还是有点吃惊。
《瑰俪》是国内三大时尚杂志之一，在国际上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在欧美都有分刊，影响力极广。
如果拿车来做比喻的话，《瑰俪》虽然不像劳斯莱斯、兰博基尼这样的高端，但也绝对是奔驰宝马级别，知名度享誉全球。
作为时尚杂志，《瑰俪》和《娱乐周刊》内容上有高度重合，但也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
《娱乐周刊》更偏重“新闻”，虽然内容是围绕着娱乐圈打转，但其实更接近传统的新闻报业。
而《瑰俪》则更偏重“时尚”这个主题，那么涉及的内容就成了包、鞋、衣服、珠宝等，明星在其中发挥的作用更像模特，而“新闻”更是成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边角料。
论起影响力，两者其实不分上下，受众也存在高度重合。所以，即便内容、质量差别甚远，但其实是存在明显竞争关系的。
郑薇离开《娱乐周刊》，转头就进了《瑰俪》，其中的深意不言自明。
徐闻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沉吟了大概三秒钟，笑道：“薇姐，我能问一下，您在《瑰俪》是什么职位吗？”
“副主编！”郑薇倒是爽快大方，撩了一下精致的卷发。
徐闻点点头，没有说话。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赌气？放着《娱乐周刊》的主编不当，跑到别家杂志社当一个副主编？”
“不不不，我没这么想！”
“是吗？好吧，其实你这么想也没关系，好多人都这么想！”
徐闻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郑薇的眼里多了一些狠辣：“其实说实话，你要说没一点赌气的成分，这也是假话。江州报业集团我也待了快二十年，有感情的，能做下去当然愿意做下去，除非别的杂志社用更高的职位挖我！”
“但是，这次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是非功过我就不讲了，反正我心里是不服气的。”
“事后我想想，领导这么决定或许有他们的考虑，王善生能挤掉我成功上位，也不失为一种本事。我从这件事里学到的唯一一点就是——这个地方，我确实待够了！”
“所以，这也算是一个契机吧，我离开。正好我家里也出了一点状况，所以，换一个生活环境对我、对孩子，都更好。基于以上原因，我接受了《瑰俪》的聘用邀请！”
郑薇说完这些，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目光带着灼人的压迫感：“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徐闻赶紧摇了摇头。
“所以，你的回答呢？”
这话，一点都不像是邀请，而像是在威胁。
徐闻感觉蛋蛋一缩。
他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口水，笑道：“看来得辜负薇姐的一番好意了！”
对这个回答，郑薇并没有露出惊讶或者失望的表情，脸色如常。
“为什么？”她只是问。
“《瑰俪》的工作地点在上京，我……暂时还没有离开江州的打算！”
“这是原因？”
“当然！”
郑薇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往沙发椅上一靠，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徐闻没有读懂这个笑容，心里猜测了许久。
然后，郑薇说出了一句令他极度震惊的话：“为了你女朋友，也不愿意吗？”
徐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薇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行了，我对你怎么追上沈安然的并没有兴趣。但是，以她的天资，把工作室设在江州，绝对是屈才了。虽然江州也是一线城市，但影视娱乐方面的资源还是大把汇集在上京，去那儿才能获得更好的发展，不是吗？”
郑薇直接点破这一点，彻底打破了徐闻的幻想，也叫他可以卸下伪装，瞳孔无限放大。
空气沉静了许久。
“薇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猜……”
“从你上次采访到沈安然，我就觉得不对劲，连我都没有门路，你一个小小记者怎么可能。后来，我通过圈子里的人脉查到了沈安然的住址，和你是一个小区……我就明白了什么。”
“这也不能确定，我和沈安然就是在谈恋爱啊？”
郑薇笑了笑：“我也是从这个年龄段过来的，年轻人这点事，还会不懂吗？其实你今天的回答，我大概也猜到了，毕竟沈安然为了你把工作室都设在了江州，你要是二话不说跟我去了上京，我反倒要瞧不起你了！”
徐闻脸上笑嘻嘻，心里MMP：我谢谢你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和沈安然再怎么不配，能走到一起我也是理解的。”
“虽然她红，唱歌演戏都不错，但你也不差啊，长得好、有才华。”
“年轻男女相互吸引，靠的就是一张脸一身皮，只有穷疯了的，才天天琢磨着要嫁个大款娶个富婆呢！”
郑薇已然进入了个人著作《爱情论》的引言部分，徐闻除了尴尬不失礼貌地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可是话又说回来，爱情的激情总会有褪却的一天，到时候支撑一对男女走下去的，只有势均力敌的个人价值，和共同进步的人格魅力。”
“我今天感触有点多，你也姑且一听，对你没坏处。我和我先生大学时候也是出了名的郎才女貌，之所以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就是我的事业越来越好，而他却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止步不前。”
“论生活，我们已经算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一拨，可是这并不能让我们的婚姻持续保鲜。巨大的社会价值差异和性格视野差异，让我们的感情难以为继，最后走向了分道扬镳的结局。”
“我说这个，不是在诅咒你和沈安然，但你要预见的，是你们之间早晚要面对我现在面临着的问题。以沈安然的天资，将来不说拿A类影后，那也至少是个电视剧女王。”
“如果她的身价越来越高，事业越来越成功，而你却一直在原地踏步，你们的差异就会越来越大，最终大到再深刻的感情也无法弥合的地步，到时候的你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郑薇说完这些，身体往沙发里又后仰了几分，呈现出一副“我的大招已经亮完了，现在轮到你表演”的即视感。
徐闻要说没被她这番话震惊到，那肯定是假的，但震惊也只是针对于她的坦率和话术水平的高级，至于作用嘛……和狙击手拿了一把玩具枪差不多，挺唬人的，但没啥卵用。
他也战略后仰了些，喝了一口咖啡，没有及时回答。
郑薇有点意外。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嗯……薇姐说得对。但……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作为一个普通人，能泡到女明星已经是人生少有的光彩了，为什么非要走到最后呢？”
“……哈？”
郑薇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徐闻笑道：“谢谢你对我女朋友的肯定，其实和你的看法一样，我也觉得她前途一片大好。但既然如此，即便我跟你去了《瑰俪》，破了大天在30岁之前当上了主编，那又怎么样？收入水平比起沈安然来，还是差一大截！”
“可是……”
“既然如此，我还费这个劲干嘛？要么，说服自己，安心卧倒吃软饭，要么，打定主意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等哪天我们之间的差距大到彼此都接受不了的地步，那就好聚好散！这样不是更好吗？”
郑薇现在满脑子都是“卧槽”，瞪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估计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因为徐闻的这番话，郑薇连对他才华的欣赏，对他能力的肯定，等等说服词都来不及出口，这次的招揽就宣布失败告终。
当然，买卖不成仁义在，徐闻还是恭祝了她前程似锦，两人留了个“日后好相见”的体面。
和郑薇分开，徐闻回到车里，云淡风轻的表情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前所未有的冷静。
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多年，这还是他头一次出现这种情绪，之前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只是心态平和，而不需要刻意的沉着冷静。
但这回……
他倒不是被郑薇的态度和话术吓到，而是因为他和沈安然的关系这么轻易被猜出，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刚才之所以故意说出那么一番话，也是变着法地帮沈安然摆脱绯闻。
毕竟郑薇在业内也算个大佬，如果真要有心利用，仅凭他对沈安然的态度，就可以把这事大写特写一番。
你们越是情到浓时，媒体就是越是有饭可恰。
反倒是表现得“随便玩玩”，让这份感情显得岌岌可危、不甚牢靠，才会让郑薇失去奋力挖掘或守株待兔的心思。
当然，这些都只是徐闻的小人之心，只是从这个行业经历了无数历练，如今也只能不得不防了。
这次的对话给他提了个醒，如果他和沈安然的关系早晚有一天要公之于世，那么，他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面貌出现，才能让大众对这段恋情给予更多的宽容和耐心呢？
他陷入了深思之中。
95.再见面
郑薇最终还是高调离职了，还带走了《娱乐周刊》的邓麟等多员大将，基本上都是培养多年的摄影师和记者，把集团领导气得差点吐了血。
临走前，郑薇请杂志社所有员工聚餐，很多人都没有去，包括徐闻。
当然，他的动机和别人不一样，其他同事是为了保住自己在公司的地位，生怕参加这个饭局会引来高层的注意，被拉进小黑屋里反省。
而徐闻单纯觉得，没有参加的必要，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录一期视频，多挣钱来得强。
更何况，郑薇请客的时间是周五晚上，而他早就订好了机票，要去申城找老婆。
飞机飞上天空，两个小时后落地申城。
申城位于祖国大地的东南部，气候条件优越、旅游资源发达，由于历史悠久，存在许多古城古镇，所以成为古装影视剧的主要拍摄地之一。
申城发掘商机，在八十年代直接建了个影视城，为古装影视剧拍摄提供方便，也是全国第一个古装影视基地。
后来基地越建越大，也成了申城的一个重要旅游景点。
申城影视城和长州影视城不同，不但地方大，地理位置也比较优越，距离申城市区只有不到50公里，打车就能到。
所以，徐闻在下飞机后只花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就出现在了这座全国最大影视城的城楼之下。
这时才晚上7点半。
关于他来的消息，他一早嘱咐过蓝蓝，不要告诉沈安然。但为了不让自己扑个空，他也提前了解了沈安然的工作进度，周六下午有半天时间是没戏的，所以……
今天到达后，他先找了家酒店住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在影视城外面逛了逛，就回去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背着东西去了片场。
影视城作为旅游景点，游客买票是可以直接进去的，只是每个影视项目拍摄点都设有警戒线，游客不能随意进入，只能在外面围观。
而即便如此，也仍有不少影迷慕名而来，只为了远远瞧一瞧自己的偶像。
当然，大家都很冷静，毕竟能粉这些影视演员的，多半都是心智成熟的正常人，不会做出那种歇斯底里的神经病举动。
所以走在影视城里，徐闻发现游客们都只是一边吃一边逛一边拍照，和一些古镇差不太多。
置身其中，他的心态也不错，吃了个昂贵的申城特色早点后，他直接找到《仙祁》的拍摄现场。
沈安然今天上午有戏。
但徐闻来到剧组外沿后，踮着脚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老婆，甚至连演员也没有几个，一问同样在围观等待的游客才知道，今天上午剧组拍的是室内文戏，都在屋子里呢。
徐闻心里就“阿偶”了一声，有点失望，但也很快接受了。
随便逛了逛，时间到了中午。
按照蓝蓝提供的情报，沈安然没戏的时候一般就是在酒店休息，也不会出去。
他找蓝蓝要了房卡，直接在房间里等她。
鉴于上次的烟雾报警器事件，徐闻再也不敢整什么浪漫，甚至因为老婆现在在拍戏，而且拍的是古装戏，对身材要求极高，所以连吃个大餐都不行。
这对于快一个月没见想整点浪漫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地狱级的难度，想了很久，他唯一想到的方案就是把自己脱光了献给老婆大人，不用露面怕狗仔拍，不用吃东西怕长胖，还能运动运动减减肥……
这个方案唯一的问题，就是可能会被当成流氓，给自己找点判头。
所以最后，他只能选择了最古朴的惊喜方式，那就是放弃惊喜。
徐闻在房间里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沈安然还没回来，后来不知怎么的，自己竟然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觉得鼻子有点痒，挠了挠还是痒，这才通过残存的意识，影影绰绰地看到面前有个人。
睁开眼，沈安然正靠在床头抿着嘴偷笑，用自己的一绺头发撩拨自己。
徐闻没有惊讶，没有生气，有的只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就好像他们只是过了一个非常寻常的午后。
他睡着，她在做自己的事情，然后用这种调皮的方式喊他起床。
他睁开眼，还是有点困顿，就迷迷糊糊撑起身体，冲她慵懒地一笑。
“你回来了？现在几点了？”
“都四点了，懒鬼，来找我还能睡着！”
沈安然虽然嘴里埋怨，但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还抬手替他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
“咦……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了，睡觉还流口水！”
徐闻傻子似的笑了笑。
他坐起来，意识终于清醒了，也才看清眼前分别了近一个月的女朋友，脸似乎比分开时还瘦削一些，眼底有些似有若无的乌青，显然是累的。
徐闻有点心疼，但也理解，没有多说什么。
他伸开手：“抱一个！”
沈安然倒是不扭捏了，呲牙一笑，扑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安安稳稳地抱在一起，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像一粒水珠，顺着发丝慢慢淌落，掉落在软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最后连那晕开的水印也消失不见。
过了不知多久，沈安然听着他胸口平稳的心跳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你为什么来都不跟我说一声？”她假装埋怨。
“怕你分心嘛！”
“那现在你来了，过两天又走，我还是会分心啊，怎么办？”
徐闻两手一摊：“那我就没办法了！”
沈安然被她的无赖样子给气笑了，捶了他两下，又十分主动地扑进了他怀里，享受着奢侈的甜蜜。
两人又抱了一会儿，最后才在徐闻肚子的抗议下，宣告温存结束。
沈安然笑了起来：“你中午没吃饭吗？”
徐闻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这不等你嘛！蓝蓝说你下午没戏，我就想等你回来再说，结果一等等到现在！”
沈安然赶紧解释，说是有几场戏拿不准，趁吃饭的间隙找导演请教，没想到一问就问了快两个小时，直到下午的戏份开拍，她才回来。
徐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工作的事，还能说什么，只能刮了刮她的鼻头。
“那我带你去吃饭吧！”沈安然提议。
“你？带我去吃饭？”徐闻满脸不敢置信。
“怎么了？”
“你行吗？这附近都是游客，就你现在这知名度，带着我出去吃饭，不怕被拍吗？”
“怕什么，咱俩只要不牵手不抱在一起，再带上蓝蓝，不就没问题！”
徐闻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然后半个小时后，蓝蓝跟着这对狗男女……啊不是，跟着这对小情侣坐在餐厅里，看着他们眉来眼去，气得都快厥过去了。
她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个500KW电灯泡，锃亮！
进入10月下旬，即使在南方天气也见冷，白天也短了许多，一顿饭吃完，天已经黑了。
沈安然本想和徐闻一起出去走走，但这个提议遭到了蓝蓝的严厉拒绝，小丫头肩负着陈星泊的重托，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沈安然也只好作罢，和徐闻先后回到酒店。
晚上，两人坐在房间里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快11点。
沈安然知道徐闻明天下午才走，但自己明天一整天的戏，两人的短暂约会仅限于今天，所以心情越来越不好，脸色阴沉下来。
徐闻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有点怪不忍心的，于是逗她：“闭上眼睛，我有礼物送给你！”
“真的吗？”
沈安然好不激动，跟个过年领红包的小孩子似的，伸出两只手掌，并快速地闭上眼睛。
然后一个吻落了下来。
异样的感觉袭遍全身，其实沈安然已经有点经验了，但因为两个吻中间隔得时间太长，所以这种肌肉记忆已然模糊。
现在，她又一次体验了一把初吻。
然后……这丫头很不识趣地把徐闻推开了。
“骗子，占我便宜！礼物呢？！”
“？？？”
徐闻都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怎么可以这么煞风景？但看着她一脸真挚的眼睛，他很快确定——是真傻！
他无奈摇头，好在自己有所准备。
“闭上眼睛！”
“还来？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要礼物不要？”
“……”
沈安然可怜巴巴，最终还是臣服于对礼物的贪恋，将信将疑地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她的掌心传来凉丝丝的触感。
睁开眼，手上是一条银光闪闪的项链，吊坠是一朵简单的向日葵。
“哇，好漂亮！”沈安然惊叹。
“喜欢吗？”
“嗯！喜欢！”
“十九块九在小区楼下的便利店买的！”
“那我也喜欢！”
面对徐闻的煞风景，沈安然眼里的光芒并没有减弱半分，这份坚定，让他蓦然一顿。
在沈安然的要求下，他帮她把项链戴上，然后在身后把她轻轻抱住了，突然叹了一口气：
“沈安然，跟你谈恋爱好辛苦啊！”
听到这句话，沈安然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失落像是燎原的野火，在她幸福的原野上熊熊燃烧。
然而这时，徐闻又开口了。
“可是，只要把你抱在怀里，又觉得什么都值了！”
96.爱，很简单
鉴于两人刚刚进入恋爱关系，徐闻觉得这么快进入下一步有点唐突，所以在一顿陶醉的热吻后，他还是把持住了自己，捧着安然的脸喘息了许久，最终压住了自己的欲望。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是她，完全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他在心里这么告诫自己，但为了不让自己变身成吃人的野兽，他还是违背了蓝蓝的劝诫，拉着沈安然出了酒店。
初冬的寒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
这时已经是晚上将近11点，马路上人很少，又因为天气寒凉，沈安然穿着大衣，戴着毛线帽、围巾和口罩，装备齐全却也不显突兀。即便徐闻站在她面前，也要很仔细才要认出她来。
这个配置，给了他们招摇过市的信心，而走了好一会儿，也的确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两人所住的酒店在影视城外，这里因为离申城市区很近，所以周边也还算繁华。
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一个挺大的广场，现在还有不少人在散步游玩、拍照聊天。
两人隔着老远听到了一个歌声，是一个年轻人正在直播唱歌，各种设备齐全，吉他也弹得不错，就是唱功差了一些。
直播现场外围了不少人，沈安然也拉着徐闻过去凑热闹。
那人现在正唱着的，就是韩立州那首《七里香》。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跟思念一样厚厚一叠……”
因为这首歌太出名，所以歌手在唱，围观的年轻人也不自觉地跟着哼，在这初冬的深夜，偶然的街头，成了一个小范围合唱的壮阔奇景，不得不说有点意境。
沈安然也跟着唱了两句，脸上是十分的欣喜和满足。
徐闻转过头看她，发现她的捂得严严实实的脸上，一双眼睛在高亮路灯的照耀下，闪着斑斓的光泽。
他一时间看入了迷。
“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歌声结束，吉他落下最后一个尾音，现场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歌手一边冲着镜头一边冲周边的观众，笑道：“谢谢大家。今天直播到现在有点累了，已经唱了20多首歌了，但是答应了大家要干到12点，就绝对不会食言。”
“不过家人们听我一个人自弹自唱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啊。这样，咱们来个现场互动，这周围的小哥哥小姐姐有没有喜欢唱歌的，上来秀一首，我弹你唱，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互动，让本就不多的围观群众立即散开了一些，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拒绝。
歌手笑了起来：“都别这么害羞嘛。这年头，谁还不会唱首歌啊！我不是大V，现在直播间也才400多人，就是图个乐，行不行？”
虽然话说到这份上，但大家还是摇头，一个接茬的都没有。
歌手似乎也料到了这一点，只能尴尬地劝了两句，然后开始对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互动，其实是想让嗓子休息一下，频频在喝水。
徐闻觉得没什么意思，拉着沈安然想走，可这丫头却还盯着台上。
徐闻笑了起来。
“你喜欢这个？”
“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你都上了那么大的舞台了，歌迷粉丝那么多，竟然还喜欢这种马路歌手？”
“马路歌手怎么了？”
沈安然有点严肃，“这种马路边的自弹自唱，才更有味道，不是吗？”
徐闻顿了顿，笑了起来，因为她戴着帽子，所以摸不到头发，他便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
然后趁她不注意，他突然举起了手。
那个歌手在聊天的间隙，也敏锐地发现了这只手，就好像在沙漠里发现了一个小水坑一般，眼睛顿时放光。
“好的，那位帅哥，你是要唱歌吗？”
“对！”
众人的视线往这边投来，叫沈安然下意识缩了缩，但没有一个人认出她来。
徐闻捏了捏她的手，低头一笑：“听别人唱有什么意思，我唱给你听！”
然后就走到了博主自备的设备灯下。
“真的是个帅哥啊！老铁们，今天你们有福了，除了能听到我优美的歌声，还能看到一个素人帅哥啊。”
徐闻笑而不语，把黑色的鸭舌帽压低了一些。
“帅哥有点害羞啊，不过没关系，咱们以歌会友，主要还是听歌。帅哥，你想唱什么？”
“嗯……我自己来吧！”
“自己来？”
歌手有点意外，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要自弹自唱吗，不需要我给你伴奏？”
“对！”
“哇哦，看来是位高手，老铁们，看来你们真的有福了。那好，就让这位帅哥给我们来一首自弹自唱，歌名叫……？”
年轻人说这话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吉他摘下来递给徐闻，同时问他歌名。
然而他却没有回答，只是把吉他背上，简单调了调音，发出“嗡嗡”的声音。
本就不多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远处传来几个老太太谈天扯地的窃窃私语，显得既遥远，又真切。
徐闻拨了一下弦，几个音符蹦了出来，虽然简单，但还是让站在一旁的年轻人眼睛一亮，却想不起来是哪首歌。
徐闻已经开唱：
“忘了是怎么开始
也许就是对你
有一种感觉
忽然间发现自己
已深深爱上你
你真的很简单……”
只唱了这么几句，围观的十几个人就全部瞪圆了眼睛，惊诧于这首歌的好听。
对于这么一个临时出来的路人，大家根本没有抱任何希望，也就是他透露出要自弹自唱的时候，几分“内行人”的感觉，把大家的期待提高了几分，但也只是几分而已。
连刚才那个博主也只是一般水平，这个路人，又能惊艳到哪里去。
可现在，短短几句吟唱，简单的旋律、平白的歌词，却好像特高压电一般不受控制地往大家的心里钻。
人群外，站在一旁的歌手也惊了，怎么也想不出来这首歌叫什么。
作为一个认为自己迟早会火的音乐博主，他自认对潮流音乐洞若观火，没有他不会唱的流行歌。
可现在，这么一首质量上乘、简单却惊艳的歌，他却完全没有听过。
人群中，沈安然估计是唯一一个没有去怀疑这首歌到底叫什么、原唱是谁的人，倒不是相信徐闻的创作能力，而是完全被这首歌的歌词，以及他在聚光灯下认真演奏的样子给迷住了。
忘了是怎么开始，也许就是对你，有一种感觉。忽然间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你，你真的很简单……
这几句话，不就是对她最深情地告白吗？
沈安然无法描述自己现在的感受，想笑，想大喊，想流泪，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她只是静静地让自己隐匿在人群里，眼里闪着点点星光，在抓住徐闻投过来的一个淡淡笑容后，继续认真聆听他的诉说与告白：
“Iloveyou
无法不爱你Baby
说你也爱我
Iloveyou
永远不愿意Baby
失去你……”
听到这儿，沈安然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直直地淌了出来。
但她的嘴角是笑着的，眼角也是笑着的，一颗心像是冬日里守着壁炉，被烤得温热。
“Iloveyou
永远都不放弃
这爱你的权利……”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广场上没有任何反应，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刚的音乐盛典中。
直到徐闻对着屏幕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大家才如梦初醒，然后便以十几个人的力量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不远处的大妈们吓了一跳，吐槽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闹腾……”
手机屏幕里，直播间的人还是那么几个，但评论区已经刷爆了。
屏幕外，博主也终于从呆愣里醒了过来，接过吉他时一把把徐闻拉住，问他：“这首歌……是你自己写的吗？”
虽然他不敢相信，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徐闻没有回答他，在众人的掌声中走到沈安然旁边，拉着他径直走了，一直到走出去老远，身后的掌声都还是清晰可见。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直到走出广场老远，沈安然才如梦初醒般问：“刚才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叫……《爱，很简单》！”
沈安然点点头。
其实这首歌叫什么，她并不关心，因为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徐闻对她的心意，他的音乐天赋，以及他那迷人又充满特色的嗓音，都令她心醉不已，现在情绪很复杂。
徐闻看她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贸然上去唱歌惹她不开心了，毕竟引来这么多人的注意，要是暴露了身份可就糟糕。
他赶紧把她拉住，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不安道：“刚才是我……”
话还没说完，嘴唇已经被轻轻一点，是棉麻口罩带着冬日气温的冰凉触感。
但因为沈安然的眼神炙热，他也仿佛感受到了这丫头温热的唇沿，以及她那颗滚烫的心一般。
“徐闻，我……我也爱你！”
沈安然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视线本来有些羞涩地转向别处，但最后一个“你”字出口时，她又仰起了头，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有无数星光在闪动。
徐闻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愣了片刻，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下她的口罩，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夜深了，马路上车来车往，人行道在路灯的挥洒下影影绰绰，把他们紧紧包裹在了昏黄幽暗的光影里。
97.神秘歌手
第二天一早，沈安然就去片场拍戏了。
徐闻的飞机在下午，但是今天肯定是没时间和老婆再见面说话，所以一大早起来就有点失落。
在酒店简单吃了个早饭，他思考上午的行程，想来想去，也觉得附近没什么可逛的，于是脚步就不听使唤来到影视城，又花了一百多块门票钱进去，找到了《仙祁》的拍摄场地。
今天运气还不错，剧组终于不拍文戏了，徐闻也因此得以可以远远地看一眼老婆……这痴情的模样，都快成望妻石了。
然而很快，他就后悔了今天的决定。
今天拍的，是电视剧后期比较重要的一场戏——女主角王姝与正派掌门的父亲断绝父女关系，在门外被摄魂鞭抽去仙资，形式上就是狠狠挨了一顿鞭子。
这场戏虽然惊心动魄，但从剧情进展上来说还是比较套路的，因为主角要想成为救世大才，肯定是要经历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苦楚。
但是知道剧情走向的徐闻清楚地明白，女主角的父亲才是这部剧最大的反派，所以看着老婆在片场被亲爹一顿皮鞭抽得血肉模糊，他不禁各种心疼，外加各种问候饰演父亲的男演员。
不过看着看着，徐闻总觉得男演员很眼熟。
因为隔得远，演员又画着厚厚的妆所以看不真切，他注视了好久才确认，这个演员，不就是《琅琊榜》里的十三叔吗？
七八年前《琅琊榜》热播的时候，他作为“原作者”，当然在看剧的同时也关注了一些台前幕后的花絮。
其中就有一条说，这个“十三叔”的演员是一个老龙套，因为跟剧组混了脸熟，又因为多年的龙套经验磨砺出了不错的演技，这才得到这个机会。
徐闻当时看看也就忘了，现在不免惊叹，几年过去，这老头竟然已经从一个边角料的小角色，爬到了这种大IP大制作的第一反派的重要位置。
他愣了好一会儿，不禁感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之于《琅琊榜》这个剧本是他带到这个世界的，也就是相当于，这个不知名的老演员能有今天的成就，还得多亏了他这个陌生人。
毕竟没有他就没有《琅琊榜》，没有《琅琊榜》就没有十三叔，没有十三叔这个角色，他到现在可能还是影视城里一个无足轻重的群众演员……
想想这一套流程，徐闻对这个老演员的怒气也就消失殆尽，觉得他还挺励志的。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看着老婆在片场滚来滚去，身上的血肉模糊虽然是化的特效妆，但拍戏的辛苦也不是假的。
这些可能是她工作日常的场景，落在他眼里就跟真的一样，所以心还是止不住地疼。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他只能提前离开，路上一直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
徐闻提前抵达机场，吃了个饭，然后就开始漫长的候机。
这个过程当然很无聊，他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做俯卧撑，于是也只能刷抖音来打发时间，然后刷着刷着，就刷到了一个唱歌的视频。
“不可能更快乐，只要能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他眼睛一直！
卧槽，这不是我吗？
视频里的人背着吉他唱歌，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再加上是深夜，虽然前面有光源，但还是看不真切，以至于连徐闻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唱歌的人就是他。
他刷到的这条视频，是“申城日报”的官方账号发的，配文是：一个令人惊艳的表演，昨天晚上出现在申城街头，大家找到亮点了吗？
徐闻注意到这两行字的时候，这个视频已经看了三遍了，完全不知道所谓的“亮点”是什么。
点进评论区翻了翻，才恍然大悟。
原来账号故弄玄虚的“亮点”，不是指表演者的身份，而是这么好听又上头的一首歌，竟然是这个路人小哥的原创。
评论区已经疯了。
“妈呀，这也太好听了吧！”
“我第一次正视吉他这种乐器！！”
“这是原创歌曲吗？网上根本搜不到任何信息，这……这人是何方神圣啊！”
“是哪个明星吗？还是我们不知道的宝藏歌手？我不相信能写出这种歌的人，会是个不知名的路人！”
“一人血书，求这个人出圈！”
“人肉，必须人肉，我不允许这种天才不被人知道！”
“这么有才的人竟然大家都叫不出名字，这绝对是华语音乐圈最大的损失！”
“……”
评论数量已经过万，视频的点赞量也超过了30万，是“申城日报”账号下点赞量最高的一条。
关键，这条视频也才发布不到四个小时。
徐闻有点惊骇，难道自己昨晚一时感性冲上去的表演，就这么火了？
答案是确凿无疑的。
或许是他在这条视频上停留了太长时间，大数据已经记录下了他的喜好，所以再往下刷的时候，很快又跳出了其他账号的转发。
同一个表演视频，不同的片段，都来自昨天晚上的那场直播。
因为这段表演的暴火，主播的账号也被翻了出来，粉丝量暴涨。
原有的各条视频下面，点赞量没怎么动，但评论量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成倍往上翻，都是在问这首歌的名字，以及唱歌人的身份。
主播一觉睡到快中午，起来后习惯性地打开抖音，然后就疯了。
他花了好一会儿理清头绪，然后觉得有必要给网友一个交代，于是简单洗漱后又开直播，就昨天晚上的事情做一个解释。
徐闻很快就刷到了直播间，点了进去。
“不认识，不是我的朋友，真的是路人。”
“人长得真得挺帅的，你们通过视频看不清楚脸，但我看得清清楚楚，绝对是帅哥级别。”
“是在申城，对，华府广场。当时已经是11点多了，他好像不是一个人来的，应该是跟她女朋友一起。”
“哦，你们这么说我反应过来了，这首歌应该是他写给自己女朋友的情歌，现场唱给她的听的。”
“哇塞，是不是好浪漫？”
“不是明星吧，如果是明星的话我不可能不认识，毕竟能写出这么好的歌，如果是音乐圈的，那肯定会火得一塌糊涂，我不可能不认识！”
“找到他……那我也没辙了，昨天彻底被这首歌给震惊了，所以完全忘了问他的名字和身份，也没有留联系方式！”
“哎呀，后悔死了，怎么办！”
“……”
徐闻一直看下来，觉得心有余悸。
还好，昨天出门前还稍稍伪装了一下，毕竟带着自己的大明星老婆，她都全副武装到亲妈都认不出的地步，他当然也不能太放肆。
现在想想，这顶鸭舌帽简直救了他的命。
又翻了翻，发现这个意外确实没有暴露他的身份，他松了一口气，不再过多关注。
……
此时此刻，上京，云朵音乐录音棚。
韩立州的新专辑已经收齐了12首歌，现在开始紧张录制。
这张专辑之所以会这么快变现，主要是因为徐闻那首《盛夏的果实》给了韩立州和邱山信心。
即便后来收到的几首歌质量都只能算中上，但因为有《盛夏的果实》压阵，他们对销量以及专辑的出圈程度，也压根不担心。
按照他们的预计，今年把专辑录完，过了年开春拍MV，真正到发行差不多就是夏天，也符合“盛夏的果实”这个主题。
因为时间安排得很松驰，两人有更多的时间对每一首歌进行打磨，编曲、录制上都要做到尽善尽美，尤其是主打歌。
所以这段时间，两人基本上每天都泡在录音棚里。
今天上午，是他们第六次录《盛夏的果实》，也是迄今为止编曲最简单，但最令两人满意的一次。
没有过多乐器的加入，歌曲的节奏也被刻意放慢，再配上韩立州深邃的嗓音，那种“遗憾”的愁态，也就纤毫毕现地渲染了出来。
录到第三遍的时候，邱山心底里那种隐隐的酸涩感才好了许多，来到阳台抽根烟休息，打开手机随便刷了刷。
然后系统就给他推荐了今日最火爆的视频。
作为一个音乐人，哪怕是最普通的音乐博主，他刷到了都会留意一下。
更何况今天，屏幕第一个音符蹦出来，就抓住了他的耳朵。
“忘了是怎么开始……”
邱山只听了第一小段，《盛夏的果实》所萦绕在心头的淡淡愁味就完全消失，而被这简单而又充盈的甜蜜所覆盖。
他震惊了，心里全是“卧槽”！
翻了翻评论，发现这个唱歌的竟然是个路人，他就更“卧槽”了。
作为一个深耕音乐圈二十多年的人，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音乐天才流落在外，没成为乐圈最闪耀的一颗星呢？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失职，当场不住地扼腕叹息，然后只能靠一遍又一遍重放视频来宽慰自己的心。
这时，韩立州也出来休息，注意到了他的反常。
然后，他也听到了这首歌，一瞬间，全身的神经都跟挨了痒痒挠一样，舒缓得像是要坐在地上。
凑过去一看，他的眼神立马严肃起来：这轮廓、这声音、这音乐天赋……
他的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98.升职的烦恼
任凭网络世界风云动荡，当事人徐闻兀自岿然不动。
也不是他淡定，而是回到江州的他完全忙不过来，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自己突如其来的爆火。
江州报业集团，因为郑薇突然辞职还带走了《娱乐周刊》多位大将，让集团高层度过了一个忙碌而充实的周末。
等周一徐闻去上班时，杂志社的人员结构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代理主编已经确定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临危受命的人选竟然是老白。
虽说是代理，但大家心知肚明，以老白在公司的人脉背景和不错的工作能力，这个职位也就非他莫属了，否则他也不可能从一个公认不思进取、得过且过型大叔，一夜之间迅速上位，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其中的能量，远不是大家看到的这么简单。
除了老白，其他多个岗位都发生了变动。
能跟着郑薇走的，当然都是精兵强将，三个人里一个是组长两个是副组长，这一走相当于给《娱乐周刊》扒了一层皮。
高层领导怎么决策的，徐闻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突然升职成了新闻组的组长，绝对和老白脱不了干系。
在工作能力方面，徐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说不会拉胯，但要说多突出，那也完全不至于。
毕竟在新闻写作方面，他作为一个穿越者完全没有任何外挂，是实打实地新闻专业毕业生，和集团大多数记者没什么两样。
所以，尽管他上次靠采访到沈安然立了一次大功，但从都市报调到杂志社才不到一年半的时间，从新闻组组员升为人物组副组长，现在又成了新闻组组长，这个升迁速度，绝对可以用坐核裂变自循环系统宇宙巡航舰来形容了。
即便郑薇带走了多员大将，但杂志社可堪此任的人才也不是没有，徐闻怎么想都觉得，这好事轮不到自己头上。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徐闻不好表露出自己的不情愿，容易被人觉得是又当又立，于是新格局下的第一次例会上，面对前领导现大Boss老白对他意味深长的鼓励，面对同事们“他不就是抱中了大腿”的目光，他也只能脸上笑嘻嘻地接受了。
好在，新闻组的业务他很熟，挑起来没太大问题。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想出这一期的选题，下午就要作汇报——这也是杂志社多年例会制度下的一个先例，因为大范围的人事调整，今天上午的例会只作简单动员和人事通报，而常规的选题会则安排在下午，给了各组半天的适应和准备时间。
徐闻带着三分底气和七分忐忑，没时间把自己的行李搬进属于他的组长小隔间，而是赶紧召集组员开会，商量选题。
小会议室里，气氛有点奇怪。
新闻组的组员都是老面孔，只有两个是新从其他部门调过来的，目的嘛，自然是给遭受重创的杂志社输血。
大半年前，徐闻被调到人物组当副组长时，一起战斗过的组员们还对他的升迁表示过真心地祝贺，但如今，人家摇身一变，从姗姗来迟的后辈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瞬间拉大的差距立即掩盖了人性的纯真，继而激发出嫉妒的本原。
徐闻定的开会时间是十点一刻，只有两个新成员准时到了，而几个老员工则像商量好了似的，一直到十点二十才全部到齐。
虽然只迟到了五分钟，但脸子是毫无疑问地甩下了。
徐闻对新格局下的第一个小组会议，便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事实也证明，他的预测是完全准确的。
当他问大家在选题上有什么想法时，两个小年轻一脸踊跃却不知道说什么，几个老员工肚子里有货，却都歪头耷脑地盯着桌面，转笔的转笔，发呆的发呆。
徐闻有点头大，但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不能服输。
“这样，我有几个方案。最近有不少影视剧立项开拍，据我所知，缉毒题材的《寒冰之刃》，仙侠题材的《风云劫》，都会在这周召开新闻发布会。”
“这是常规新闻，咱们自然要跟进，既然扎堆了，就做一个第四季度开拍电视剧汇总吧，把召开发布会的，立项了马上要拍的，都罗列进来，做一期大专题。大家觉得怎么样？”
没人回答。
徐闻也懒得多问，视为大家都同意，也不再询问大家意愿，直接把手头的几个电视剧线索交给组员跟进。
大家虽然不服，但对组长安排的任务，又都没有胆量推辞，于是只能咬着牙关、面无表情地收下了。
徐闻自己认领了《风云劫》，带着两个新组员跑现场，计划快速培养起自己能用的力量。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徐大组长算是领会到了什么叫“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每天除了跑现场就是搜罗选题，写稿、审稿、改稿，不知不觉到了周五。
想下班休息？做梦吧！
几个老组员一如他的预料，把稿子拖到周五下班前才交给他，周六中午12点前要定版，这样才赶得及连夜印刷，确保最新一期的《娱乐周刊》能在周一一早出现在各大报亭、便利店、超市，让社畜们在买早餐、赶地铁的途中花一分钟把它买下，打发路上的时间。
所以，留给徐闻审稿的时间，只有半天——加班是必然的。
当天晚上，他熬到快12点，才把所有的稿子审校完毕，然后把稿子和图片发到了制版室。
对于制版室来说，周六是一周里工作最繁忙的一天，反而不能称为加班。
但作为组长，徐闻是不可能再心安理得度过这一天的，一大早老老实实又来了公司，上午到制版室沟通排版问题，下午等着主编做最后审稿。
等新官上任的老白最终拍板，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
老白和徐闻都松了一口气。
“什么安排？陪女朋友？”老白问他。
“女朋友？照这个工作节奏，女朋友只怕是马上要跟人跑了！”
老白大笑，自然拽着他去小酌一杯。
到地方后，两人先难兄难弟地喝了个苦难酒，这才进入话题。
“白哥，我这组长位置，是不是你给我提拔上来的？”
“算是吧！”
“算是？”
“我只是建议，最终拍板的还是集团领导。”
“是吗？”徐闻有点不相信。
“当然了，骗你有钱拿？”
老白白了他一眼，笑道，“我也是新官上任、根基未稳，哪能做得了这么大的主？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不要觉得自己年纪轻，胜任不了这个职位。以你的能力，再加上上次采访到沈安然的功劳，当个组长不在话下！”
徐闻只能给他一个勉强的笑容。
老白看出了不对劲，其实也早就猜到了，笑了笑，给两人续上酒。
“怎么，工作有困难？”
“困难谈不上，就是……”
他欲言又止，自己干了一杯。
老白又给他续上，笑了笑：“明白！以我对你的了解，不重名不重利，最看重的是舒服自在。现在年纪轻轻就坐上组长的位置，还是三大重点板块的组长，自然引起很多同事的嫉妒和不满。这种千夫所指的局面，对一个想追求舒服的人来说，那肯定是各种不舒服！”
徐闻苦笑起来，没有说话，主动提杯，两人一饮而尽。
这事菜上了桌，两人简单吃了两口。
老白突然问：“怎么着？我现在跟领导提提，把你从组长的位置上撤下来？”
徐闻一顿，对上老白故意捉弄的眼神，两人同时乐出了声。
“白哥，你坑死我得了。要么别把我弄上去，现在上去了又给我拽下来，那不是当着所有同事的面打我的脸吗？我虽然对升不升职看得很开，但也还没到清心寡欲的地步，还是在乎别人看法的！”
老白哈哈大笑，有他这句辩白，心里就稳了。
当下两人再也不提这个话题，甚至连该怎么处理同事关系，怎么开展工作，他都没有多嘱咐一句，因为没有必要！
他相信徐闻的能力，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既然坐上了那么多人都想坐的位置，就必须得拿出点真本事来服众，别人指点再多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没有太多必要。
抛开工作，两人也是亦师亦友，难得出来聚一聚，这一顿便也颇为开怀尽兴，一直喝到十点多才散。
老白有点多了，徐闻还好，打车把老哥送进家门才放心。
到家已经是11点多。
下车走到楼栋下，冷风已经把他吹醒了大半，突然想起忙忙碌碌一整周，从申城回来到现在，还没和沈安然说上一句话。
不知道这丫头现在在干嘛？
他突然想起这个念头，然后又庸人自扰般摇摇头，进门上楼。
推开家门，习惯性去开灯，却在触碰到开关的那一刻意识跟上眼睛，看到了屋中的点点星光。
还没来得及诧异，沈安然突然出现，端着一个生日蛋糕缓缓走出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四句生日快乐歌，和地球完全不一样的版本，但依旧是简单的重复，朗朗上口。
生日歌结束，沈安然也站到了他面前，昏黄如豆的火光映衬下，带着微笑的脸纯净得像个天使。
徐闻的心就跟中了毒箭一样，销魂蚀骨融化在原地，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我生日早就过了啊，今天谁过生日？”他问。
“我啊！”
沈安然一脸认真，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你？”
徐闻有点怀疑自己穿越了，赶紧掰着指头数数日子，发现自己还在这个星球。
“你生日不是下下个礼拜吗？”
“哎呀，不重要啦。谁知道到时候我有没有空，你准备了惊喜结果扑了个空，这不是白瞎了嘛！正好我明天在江城有个通告，今天晚上有时间，咱们提前把生日过了！”
沈安然说得一脸的理所当然，徐闻瞬间被她的逻辑所折服，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
火光对面，沈安然又笑了笑：“跟我一起吹蜡烛吧？”
徐闻的嘴角翘起同样的弧度，笑了笑：“好！”
两人一同吹气，蜡烛熄灭，但房间里点亮的几十盏香薰还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将他们的脸色从另一个角度打落许多昏黄。
空气香甜，氛围宁静，两人都像傻子一样笑了起来。
99.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一个捏碎肋骨、咬破嘴唇的热吻后，两人放下了越吻越多的思念，坐下来吃蛋糕。
当然，沈安然是不能吃的，所以徐闻只能一力承担。
房间里，高低错落、遍布整个房子的火光还跳动着，像极了上次在酒店。
徐闻突然笑出声来：“你也太懒了，搞惊喜都不知道动动脑子，竟然直接白嫖我的创意！”
沈安然不服气地板起脸来。
“哈！你有没有搞错，我弄这个完全是为了弥补你的遗憾好吧？”
“我的遗憾？”
“上次是谁想搞浪漫，结果差点弄成事故，把人家酒店给点着了的？”
“……”
徐闻假意咳嗽两声，脸几乎埋进蛋糕里。
沈安然好不得意：“所以，我不是懒得动脑子，我完全是想弥补上次的遗憾。而且，这次既然是给我过生日，用你的创意制造惊喜，也完全合情合理嘛，你说是吧？”
徐闻还能说啥，只能点头点得像个全自动挖掘机，越来越佩服这丫头的诡辩能力。
吃完一大块蛋糕，他的肚子已经快撑爆了，发着淫靡的叫声躺在了沙发上。
沈安然尴尬到翻白眼。
“对了，你明天什么工作？竟然离开剧组，跑到江州来！”
“一个食品广告，明天签约。本来我是不用出席的，但陈哥说，毕竟是头一次接广告，不出面显得像是对品牌不尊重，在圈子里传出去不太好，所以替我跟剧组请了假，特意回来了一趟。”
徐闻点点头，没有多问。
这时沈安然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中间横亘着半米宽，这个距离让身为正牌男友的徐闻颇为不悦。
鉴于他现在满腹营养素，实在懒得起身，于是拍了拍沙发，发布指令：
“过来！”
沈安然听他这颐指气使的态度，本能性地要拌嘴，但想了想，还是把到嘴边的芬芳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往那边移了移。
“再过来点！”
她又移了移。
“嗯？”
沈安然翻了个白眼，噘着嘴，气鼓鼓地又往前一大步，直接腿挨着腿靠着他坐下。
然而还没坐稳，就被大肚将军似的徐闻一把揽进怀中，两人一同斜靠在沙发里，深陷无法动弹。
沈安然惊魂甫定，感受着他结实的胸口和平稳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的酒气，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中泛起了红晕。
两人谁也没再动，空气仿佛都静止了，只有静静燃烧的蜡烛时不时发出“噼啪”声响，提示着时间的缓缓流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徐闻都快睡着了，突然想起什么，拍拍她的肩膀站起身来。
“怎么了？”沈安然问。
“我晚上喝酒了，一身酒气，别熏着你！”
沈安然笑了笑。
“大哥，你回家都半个多小时了，这才想起来会熏到我啊！”
徐闻挠着头皮，笑得像个傻子。
这时，沈安然突然朝他走近，两只手十分自然地穿过他手臂与身体两侧的空隙，在他的后背汇合，扑在了他怀里。
徐闻愣了愣，嘴角笑开，接住了她的怀抱。
两人左左右右地踩着脚步，彼此一双脚都和对方相反搭配，在房间里画起了不规则的几何图形。
“安然！”徐闻喊了一声。
“嗯？”
“你过生日，我还没送你礼物呢！”
“送啦！”
沈安然刹住脚步，松开怀抱，摘起项链朝他得意地晃了晃，向日葵的图案在昏弱烛火的照射下闪现出点点光芒。
“这不是礼物吗？我很喜欢！”
她呲牙笑着，把项链放下，又投进了怀抱里，两人继续胡乱转圈模式。
徐闻感激又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这怎么能算！我没骗你，这项链真的是楼下便利店买的，十九块九，我觉得挺好看就买了！”
“我知道啊！可那又怎么样，我喜欢啊！”
“……”
“再说了，就算这个不算，那生日礼物你也送过了！”
“啊？是吗？”
徐闻有点怀疑自己真的失忆了。
沈安然笑了笑，松开怀抱认真地看着他，突然道：“那首《爱，很简单》，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这绝对是我收到过的，最棒的生日礼物！”
说着，咬嘴唇一笑，又投进了他的怀里。
徐闻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丫头就是故意化成天使，来俘虏他的。
人的情感如果是个一边进水一边排水的水池，那么现在，他的进水速度已然远远超过排水速度，导致他的水池彻底满溢。
他不是小学数学题，不用计算这个过程所耗费的时间，只知道自己要遵循事物发展的规律，开展一些池满之后必要的处理措施，比如，把排水口挖大一点。
他的方式是，把沈安然猝不及防地吻住，然后扑倒在沙发里。
事后想想，有些事情真的是老天注定，而不是人能计算并且控制的。
比如按照徐闻的计划，把沈安然吃掉至少要选择一个更加有意义的时间，更加隆重且有情调的场合。
比如相恋三个月的五星级酒店，比如过年时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团圆，再或者因为工作好几个月没见后，精心安排的重逢。
再怎么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他毫无准备，在外面喝到半夜回家，然后灌了一肚子酒又吃了一大块蛋糕。
要说切合主题，也就这一屋子的香薰蜡烛还算合格，把氛围装点得不错。
但是人间的事，就是这么出乎意料。
沈安然几乎是一头敲锣打鼓把自己送入虎口的小绵羊，大费周章地回来，大费周章地准备惊喜，而且还是替他给自己准备的。
既然如此，徐闻也没必要手下留情，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把她扑倒，然后整个人化身禽兽，唇齿的力道比他们最激烈的热吻还要重几分，啃得沈安然几乎窒息。
这还不算，他的手也很难再老实，毕竟老实代表着克制，克制代表着有理智。
现在的他，理智完全是个外星词汇，是现在接收不到的波段。
于是，那双手就往她本就松垮的睡衣里去了，嫩滑的肌肤像是摸到了煮熟的鸡蛋，一路畅通便到了一片柔软的地带。
这时，徐闻的意识有点恢复，手微微停下。
但是沈安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阻拦的意思，两只手始终揽着他的脖子，鼻梁下的喘息带着八百米长跑后的沉重。
徐闻当然不敢把试探的时间拉得过长，这样容易导致彼此的清醒，很多事情就算是顺理成章，也得借着一点酒劲，太过清醒反而不好办。
于是他只停顿了那么一瞬间，就继续了自己的探索旅程。
就好比好事来得猝不及防，坏事也同样不给任何准备的机会。
就在两人纠缠到快要着火的时候，沈安然突然抓住了他向下攀登的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把他的肩膀往上推，为彼此留出一些空隙，得以让空气灌入，让他们恢复喘息。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就这么在暗夜里横亘，充斥于两对极度靠近的胸膛。
徐闻再傻，这时也领会到了沈安然的意图，要说不失望是假的，但现在的进程不说快吧，也确实有点着急了。
为了来日方长和来日方长，他只能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心中热火，把手缓缓抽出，在她的额头上低低一吻。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他道歉，然后起身，有意要还两人自由。
然而就在他支撑起自己身体的一瞬间，胳膊又被拉住。
这时，他们之间的空隙比刚才大了许多，因为距离拉开，所以沈安然娇羞流畅的脸得以在他的视线下全景展现。
火光昏暗，遮盖了她相貌上本就稀少的瑕疵，愈发让她显得像个完美的天使，而那偏褐色的肌肤和恰到好处的阴影，让她凌乱的头发和衣领，也展现出一种古典油画般的美妙。
徐闻着迷之际，沈安然的呼吸已经极力平顺下去，不敢看他，低声开口了。
“你……有没有……那个？”
这种情况下，徐闻本来应该立马领会到“那个”是什么，但因为他以为老婆要拒绝他，所以思维完全在这件事的背面。
因此，对于“那个”，他真的花了整整三秒钟才领会，然后如同遭受当头一棒。
当然，这一棒后，是老婆潜台词下的一个蜜枣，叫他瞬间忘记所有疼痛。
“没有！”
他老实回答，似乎生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似的，赶紧追问，“你能等我吗？”
沈安然害羞到了极点，但她本来就是个心态坚定的人，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情，就不会再犹豫。
所以，虽然有点难为情，但她还是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徐闻倒吸一口凉气，喜出望外又不能表现地太过明显，在她的额头奋力一吻，便施展出平生最快的速度起身，连衣服都懒得整理，踩着拖鞋拿上钥匙和手机就狂奔出门。
“砰”的一声，房间里顿时恢复平静。
沈安然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个农村的土炕，火烧得正旺，浑身都是滚烫的。
她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完全失效。
她的思维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呼吸也十分急促，以至于故意大口喘息还是得不到缓解。
她在房中来回踱步，路过镜子时，被昏暗的光线照得仿佛野鬼，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这种形象，他怎么会喜欢呢？”
“我去换个衣服吧，至少要换条裙子，要不然也太难看了！”
“不行不行，万一我下去了，他以为我是反悔了，那怎么办？”
“完了，沈安然，你怎么这么不矜持，竟然这么主动和他发生点什么，还那么期待……”
“算了算了，太难堪了，我还是快走吧！”
“……”
各种念头彼此独立，在她不大的脑子里各种翻飞，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错乱了。
然而不管心情如何不稳，最终，她也没有离开这间屋子。
似乎过了没一会儿，又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房门传来了“吧嗒”声，徐闻踩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再次出现在门口。
一瞬间，所有的娇羞、胆怯、犹豫，都像高功率抽水机似的瞬间从她脑子里抽干，然后在徐闻朝她走近的那一刹那，她也不受控制地挪动脚步，扑进了他的怀抱，迎接他绵密、激烈又炙热的吻。
100.专属称呼
第二天早上，沈安然迷迷糊糊醒来，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因为这一觉睡得太沉太踏实，以至于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松胳膊晃脑袋，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环境的不对劲。
床垫比记忆里更硬，被子也更加粗糙，甚至连房间的温度都感觉更热一些……触觉接收到的异样信号在她的脑细胞里得到了快速的反馈，与此同时，身体各方面技能瞬间苏醒。
她愕然睁开眼，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还没有涌现，视觉先观察到了被子、窗帘、所有陈设与自己房间的不同。
然后，几乎与昨夜的疯狂、缱绻和疼痛一同触发脑细胞神经元的，是身边裸着上身睡得正香的徐闻。
“啊！”
这声短促的尖叫刚一出口，立马就被她硬生生咽下去了，捂着嘴巴，用瞪大的眼睛来继续抒发自己的惊愕。
虽然这时候，断断续续的记忆已经让她明白，昨天的确发生了点什么。
可此时此刻，她的意识却突然关注了另一件不太要紧的事：为什么做这种事，也会断片？
不过想起昨天晚上的疯狂，那种宇宙尽头完全忘我的感觉……她似乎有了答案。
然后，遮天遍野的害羞席卷而来，把她烧得浑身滚烫，身旁的男人连瞧也不敢瞧。
又舍不得不瞧！
那一身精炼的肌肉，好像为了故意露给她看似的，被子只在腰部以下。
沈安然就算在极度的娇羞中，也仍然忍不住频频侧目……差点流鼻血！
脑细胞已经开始世界大战，短时间内没有结局，于是她的行为直接越过了思考，放弃了这场视觉盛宴，做出了当前最有利于她的决策——跑。
当这个念头出现的同一时刻，她已经开始搜罗自己的衣服，蹑手蹑脚地穿上，然后就猫着腰要离开这个罪恶的地方。
这次不敢再看床上的男人，怕腿软。
而这时，最令她担心的事情出现了，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去哪儿？”
沈安然这时刚猫着腰走到床尾，一听这声音，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就看见徐闻一手撑着脑袋，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出于礼貌，她只能也回了一个微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脚下加速，全力往外冲。
她几乎就要成功，手已经摸到了门把手，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道拦在了她的腰间，直接将她原地提起来，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再落下。
这个过程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沈安然完全没有明白，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
脚踩在地上，冰冰凉凉的！
她惊魂甫定地张着圆嘴，发着“哦”的惊叹，与此同时感受到腰上的那股强大力道还没有撤退，然后视线前移……再次看到了徐闻并不大块但十分明晰的胸肌。
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然后，耳朵上的灼热再次袭来。
“你……放开我！”
“不放！”
“哎呀，放开我，我……我要回家了！”
“回家？”
徐闻故意把头往旁边歪了歪，以这个角度才能看到沈安然极力压低的、已经红得发紫的脸颊，笑得一脸满足。
“回哪个家，这就是你家啊！”
“这……”
沈安然本来想说“这不是”，但即使脑袋短路也很快明白过来，刚才徐闻说的是一句情话，而不是一句“1+1=3”的傻话。
她就无言以对了。
以她现在的脑回路，应付不了这么精妙的话术，所以只能无言。
“害羞了？”
沈安然还是不说话，也不动。
“还走吗？”
这一下，她摇了摇头。
徐闻笑了更满意了，既然歪了头，就不能白做这点功，于是顺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把脖子调整到正常状态。
沈安然被这一吻亲得破防，心里是甜蜜的，但脸上必须要摆出一个生气的态度。
于是她抬头瞪眼，像一只河豚一样气鼓鼓地迎着他。
“哎呀，吓唬我，我好怕啊！”徐闻十分配合，卖力表演。
“啊……死徐闻臭徐闻，你就知道欺负我！快放开我！”沈安然放大招，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我不放！”
“放开，放开！！！”
沈安然像只泥鳅一样挣扎起来，但徐闻的手劲太大，而她经过昨晚的癫狂之后又实在没太多体力，所以完全无法撼动半分。
最后，还是徐闻做出了让步。
“放开也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安然停止挣扎，喘着粗气，用沉默回复：有屁快放！
徐闻笑得老谋深算：“简单，不许再叫我徐闻！”
沈安然对这个要求有点错愕。
“啊？为什么？”
徐闻翻了个白眼。
“昨天晚上的事都忘了？就我们现在的关系，你觉得你还连名带姓地称呼我，合适吗？”
“……”
“所以，严禁你以后喊我徐闻！”
徐闻看沈安然嘴巴张开，一副要抖机灵的样子，他直接先下手为强，对着她噘起来的小嘴猛地一亲，然后快速道：
“大菠萝也不行！”
沈安然反抗不成，还被占了个便宜，心里更气了。
“这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叫你什么？”
“你自己想咯！”
“我不想，爱叫什么叫什么！”
“你说的，那你就叫我老……”
后面那个字没说出来，被沈安然使出最后几分力气，两手快速给他捂死了。
“我想我想，你闭嘴！”
徐闻为了生命安全，赶紧点点头。
沈安然松开手，他才得以喘息。
“好家伙，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徐闻！！你又乱说！！”
“你不也乱说！刚才不是说了，不许连名带姓地喊我吗？”
“我……我是口误，你是故意的！”
徐闻看老婆现在就是一只炸毛鸡，不敢再刺激她，于是咧嘴一笑，赶紧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错了，别生气了。那我不逗你了，你想吧！”
“啊？现在？”
“那要不然呢？你还打算让我给你改口费啊？”
“……”
沈安然又害羞又为难，“那一时半会儿，我哪儿想得到啊！”
“那我帮你？”
“不要！你闭嘴！你走开！”
沈安然麻溜爽快地拒绝了他的好意，然后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虽然斗气犟嘴，但徐闻的要求却被她认真对待了，当下好不认真地想了起来，以至于围在腰上的两只胳膊撤走了，把她又拉回了床上，她都没发现。
“啊，我想到了……”
沈安然突然叫一声，这才发现自己时空穿越了。
刚才不还在地上吗，怎么又躺床上来了。
徐闻正在她对面，一只手撑着脑袋，笑得一脸阳光地看着她。
这个明媚满足幸福的笑容，让沈安然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句打闹，瞬间化成了同样明媚、满足、幸福的娇羞，被她一个抿嘴咽回了肚子里。
“想到了？你打算叫我什么？”
“嗯，叫你……阿闻？”
“别！你这口气，像我妈！”
“那我叫你……大哥？”
“……”
徐闻脸黑得像锅底。
“沈安然，你在搞笑吗？”
“没有啊！叫大哥不好吗？你本来就比我大啊！”
“那我是不是要叫你二弟？咱俩结拜来了？”
“那要叫什么！又不让叫名字，又不让叫外号，连阿闻也不行！”
沈安然彻底烦躁了，“不想了不想了，你怎么这么多事！叫什么不行，不就是个称呼吗，就你事儿多！”
沈安然说着，又假装不耐烦地起身，下床往门口走去。
其实徐闻看得明明白白，这妮子就是想逃跑，还演出一副义正言辞的不耐烦，演技之精湛，绝对是当代影后啊！
他怎么能让她得逞，二话不说，飞扑过去就是一个回手掏，右胳膊揽住她的腰，直接一把凌空拽上了床。
“啊……”
沈安然大叫一声，惊恐地闭上眼，然后就不知怎的又落在了床上，两只胳膊被举过头顶，手腕交叠在一起，被他一只手死死压住。
她的腰身也动弹不得，徐闻直接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另一只手似乎是刚刚怕她摔疼，托在她的后脑勺。
“叫哥哥！”
“啊？”
“叫哥哥！”徐闻重复。
两个人如此贴近，沈安然就够娇羞的了，这么亲密肉麻的称呼，更让她羞赧得连脚踝都觉得发烧，赶紧把脸别到一边。
“不叫！”
“叫不叫？”
“不叫不叫，太肉麻了！”
徐闻诡异一笑：我还治不了你？
然后嘴里喊着：“叫不叫，叫不叫？”
喊一句，在她脸上啄一下，喊一句啄一下，越啄越往下，已经到了脖颈……
刚开始沈安然还挣扎大喊，最后因为实在被弄得全身痒，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
她这一笑，徐闻也跟着笑，最后两个人都使不上劲，笑得肚子疼。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笑得精疲力尽，还保持着一个压一个的姿势。
随着这种怪异喜悦的情绪在房间抽离，理智慢慢占据上风，而当徐闻抬头，对上沈安然主动投向他的眼神，那刚刚出现了一瞬间的理智又瞬间被打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对视只持续了短暂一瞬，就被徐闻倾轧过来的吻给覆盖。
沈安然没有拒绝，连自己都诧异，为何像个老手似的就伸出了胳膊，挽住了他的脖颈，两个人在床垫、被子和枕头堆叠出的一个漩涡里紧紧纠缠。
徐闻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结实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肌肤，这些都让她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安全感。
她的意识瞬间丢到了九霄云外……
101.韩立州的来意
就在两人都做好准备，要迎接从昨晚到现在不知道第几次的温柔粗暴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像一盆冰凉的冷水兜头浇下，让两人快速醒来。
“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徐哥，你在吗？你在吗？”
房间里，两人同一时间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蓝蓝！”
沈安然喊出这三个字，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先是张皇四顾找手机，手机没找到，找到了徐闻床头的闹钟，抓过来一看。
“啊，都7点半了！”
徐闻也立刻意识到什么。
沈安然上午还要去签约，作为品牌形象代言人，她当然不能像陈星泊一样套个西装外套就算重视。
洗漱、护肤、化妆、弄造型、挑选衣服，这些都有严格的程序和严苛的标准，每一步都不能少，整个一套弄下来，至少两个小时。
除此之外，还要赶到品牌方公司，这样算下来，现在时间已经远远不够了。
也难怪沈安然吓成这样。
不过眼下，最麻烦的还不是时间上的紧张，而是……眼前的形势，该怎么向蓝蓝解释？
当然，其实没必要向蓝蓝解释，毕竟她应该是除韩立州以外，唯一知道他们真实关系的人。
他们现在真正要面对的，是除了蓝蓝以外的其他人，比如陈星泊，比如工作室的化妆师、造型师和服装师……
这些人里，除了陈星泊以外，基本都不能算是工作室的人，只是一个合作关系。
所以工作室成立到现在，沈安然跟他们也不熟，恋爱的关系当然不能随便暴露。
当然，这还不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是……陈星泊。
虽然沈安然和蓝火签的合约里，没有明确规定不能谈恋爱这一条，但毕竟陈星泊对她寄予高度期望。
而在事业上升期不谈恋爱，也是一个艺人应该有的职业修养和行动自觉，尤其是她现在还没有完成半流量艺人向知名演员的转变。
所以，陈星泊作为蓝火的经纪总监，作为她现在的专属经纪人，作为她的半个老板，如果让他知道签约后不到三个月，她就背着他跟一个素人谈了恋爱，还是以现在这样好似“捉奸在床”的形式发现了……
沈安然现在就能想到陈星泊的脸色，吓得瑟瑟发抖。
徐闻还算稳得住，赶紧握了握她的手，严肃道：“别紧张！蓝蓝不至于这么没分寸，带着陈星泊上我家来找你，所以现在门口应该只有她一个人。再说了，今天只是签个合同而已，又不是要去走红地毯，陈星泊犯不着对你的着装如此关注，所以我猜，他今天应该直接去现场，不会上你家来！”
沈安然这才理智了一些，露出笑容。
徐闻摸了摸她的头发：“放松一点！就算被陈星泊知道，也无所谓啊，反正他早晚要知道。你又不走流量路线，谈恋爱结婚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对大众都可以直接公布，更别提陈星泊了。所以，没事的，啊！”
沈安然彻底放心，笑了笑，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慌张有点莫名其妙。
回想一下，这应该算是她在临泰这么多年留下的后遗症了，打从当练习生起，经纪人就三令五申不能谈恋爱不能谈恋爱，而这条内容也是被写到合约里的。
如今，已然恢复自由身的她，思想却还被那五年的可怜遭遇禁锢着。
想想也是可笑。
徐闻出去了，沈安然去卫生间整理衣服、调整呼吸，然后就听到了门口的对话。
“徐哥，你在啊，那就太好了。”
“你找安然吗？”
“对啊，今天上午安然姐有个活动。我一早打她电话关机，活动十点就开始了，化妆师造型师我都带来了，结果她人却不在家，我都急死了……”
“别着急别着急，她就在我这儿，刚才还商量要吃点什么早饭呢。手机……可能是忘充电了吧，她这脑子，一向迷迷糊糊的，你也知道！”
“……”
沈安然这时从卫生间出去，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因为心虚，张口就是支支吾吾地解释，然后对蓝蓝不住地道歉。
这可把蓝蓝吓坏了！
毕竟是个小助理，沈安然人好是她运气好，可不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接受了。
于是两人相互道歉地往外走，走到楼梯口时，彼此都意识到不对，然后突然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在楼梯间的门关上时，沈安然往1302的房门口望了望，徐闻还等在那里，对上她的眼神，故意做了个亲嘴的表情。
沈安然顿时扑哧一笑，赶紧绷住，心里热热的关上了门。
签约活动在10点开始，现在是7点半，所以时间完全来得及。
要是之前，徐闻绝对能插个空，给他心爱的老婆送个美味的早餐，但因为今天楼上有外人，他就不方便出场了，于是只能无所事事地在家待着。
当然，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以及刚才已经发动的车却突然熄了火，都让他很郁闷。
……
一上午，徐闻都没有收到沈安然任何消息。
中午料到她不会回来吃，所以他也没有准备饭，而是买了菜打算晚上做顿大餐。
可是半下午的时候，蓝蓝却突然传来信息：徐哥，安然姐和我不回去了，下午的飞机直接回申城。安然姐让我跟你说一声。
徐闻看着信息，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
当然，他肯定不会像个娘儿们一样闹脾气，既然接受了老婆是个明星的设定，那么聚少离多的剧情，走向也就都在预料之中。
只不过，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对这种分离保持平常心，然而随着两人关系的越靠越近，直到昨天晚上，甜蜜的交融、忘我的迷情、极致的酣畅、反复的纠缠……他们的关系从一种精神上的实质，走向了一种更加接地气的实质。
在徐闻的印象里，这种关系的改变一般只有女人会记忆深刻，男人可能随着车油耗光，累得贼死，睡一觉后也就抛到脑后去了。
但现在，他发现不是这样，最起码他不是这样。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昨夜的癫狂历历在目，他也确实体验到了人间极乐，但现在，他一个人坐在这间生活了五年的屋子里，却没有体会到吃干抹净还能恢复自由身的绝妙，反而觉得有点失落。
这一刻，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自己真的爱上她了，比他想象的，还要深爱！
这个发现，让他觉得不太妙！
因为爱情就像毒药，弄不好，会死人的！
徐闻叹了口气，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他的意识一下子支棱了起来，几乎可以确定，是老婆回来了，刚才蓝蓝的微信只是她故意为之的惊喜。
可是当他飞奔过去把门打开，看到门口的人时，脸色却瞬间垮塌下来。
韩立州从这个撒哈拉到北冰洋的表情变化，清楚地看出了自己的不受欢迎。
“我说，虽然我不是你的安然妹妹，但你也不至于失望成这样吧？”他没好气地打趣。
徐闻翻了个白眼，把他让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来当然有事啊！”
“什么事？”
徐闻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扔给他，自己也拧开了一瓶。
韩立州没有明说，而是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然后嘿嘿笑着递到他面前。
徐闻看到了自己唱《爱，很简单》的视频。
“这是你吧？”韩立州问，但语气更接近肯定。
徐闻把手机丢给他，没有回答。
“不回答，就是默认咯！”
“你没打电话问我，而是直接上门，不就已经说明你确定了吗？！那现在还说这些废话干嘛？”
“嘿嘿，嘿嘿嘿嘿……”
韩立州嬉笑起来。
对于这位老弟的坦率，他一向是第二位欣赏的，第一位自然就是他的音乐才华。
徐闻从他这个笑容里看出了很多东西，或者说，从开门看见他，就已经猜到了。
毕竟这么多年，这老小子找他只有一件事，比男人去天上人间还要纯粹。
“要这首歌啊？行，给你！”
不等韩立州开口，他直接答应了。
有了《珊瑚海》和《盛夏的果实》两个先例，后面再多歌，也就都顺理成章了。
要是以前，徐闻如果能这么爽快的话，韩立州能激动得飞天。
可是这一次，他却淡定地像长在椅子上了，完全没动静。
这个反应，徐闻都吓一跳，放下瓶子看他，看到了一脸似笑非笑的淡然，和一副老谋深算的诡笑。
“你……不想要这首歌的？”他问。
“想要！”
韩立州实话实说。
“那你……”
“要不起！”韩立州又说了一句实话。
徐闻一顿，心里吐槽：你丫跟我这儿斗地主呢！
韩立州笑了起来：“这歌啊，写得好，非常好！但是有一个问题，太甜了，完全是热恋中的小情侣才能唱的歌。你写出这首歌，我一点都不吃惊，但是，就我现在这把年纪，这游戏人间的心态，唱《盛夏的果实》行，唱这个，真不行！”
徐闻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一层，笑了起来。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那你既然不要这首歌，为什么还特意跑来找我？”
“因为……”
韩立州笑着，神情忽然正经，“徐闻，我是来劝你出道的！”
102.最甜蜜的回答
徐闻盯着韩立州三秒，意识到这老哥不是在开玩笑。
但他先笑了出来。
“你要劝我出道？”他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对！”
“理由？”
“理由？！还需要理由吗？这首歌就是理由啊！”
“可是这不是我写的第一首歌了，之前你都照单全收，巴不得拿我当一头下奶的奶牛使唤。现在怎么着，良心发现了，觉得奶牛也有人权了？”
韩立州脸都黑了，拿这位弟弟没辙：为了吵赢他把自己比喻成奶牛，也是没谁了！
他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刚才说了，《爱，很简单》这首歌我唱不了，只能你来唱，要不然就糟蹋了！”
“你唱不了给别人唱呗，反正我是卖给你们云朵，拿钱也是从云朵拿，谁唱不重要！”
“呵，你倒是想得开！”
“嗨，卖谁不是卖，给钱就行！”
这话说出口，两人都愣了愣神：好像哪里不对劲！
房中气氛沉默了片刻，徐闻以为韩立州已经被他说服了，所以开始计划晚上去哪儿吃饭，毕竟不能白被这老哥占便宜，得宰他一顿。
但这时，他看着韩立州投过来的眼神，才发现这场游说还没结束。
韩立州往沙发里一靠，神情很是放松，问：“你猜我在来的飞机上碰见谁了？”
“谁？”
徐闻还以为他要说某个明星，可谁知他说：
“陈星泊！”
这个回答，倒是让这个故弄玄虚的疑问句，收到了百分百出人意料的成效。
沈安然的工作室设在江州，但蓝帆集团、蓝色火焰传媒公司都坐落在上京。
今天沈安然在江州签代言合同，因为是头一次接广告，所以陈星泊特意过来陪同，算时间的话，和韩立州一起出现在上京飞往江州的飞机上，没毛病！
徐闻自然不怀疑这老大哥骗人，但对他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陈星泊……然后呢？”他问。
韩立州似笑非笑起来，眼神里都是谋算。
“陈星泊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吧？”他问。
“不知道！”
“陈星泊之前的嘉禾的金牌经纪人，在业内知名度非常高，这件事你知道吧？”
“有所耳闻！”
“那他为什么接受蓝火的聘请，离开了他工作多年，几乎可以说对他有培养之恩的嘉禾，你知道原因吗？”
徐闻摇了摇头，对这场对话的走向，已经越来越把握不准了。
韩立州笑笑：“陈星泊离开嘉禾，按照我之前了解到的版本，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想进嘉禾的股东大会，但是一直未能如愿，二是因为蓝火用超过300万的高薪挖他，所以才得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止是我，应该所有关注到这件事的业内人士，对这件事的理解和看法都是这样的。”
“但是今天在飞机上碰见他，我们聊了聊，我才发现他接受蓝火的招揽还有第三个原因。”
“这第三个原因就是，他很看好沈安然！”
最后这句话说完，徐闻即使有所猜测，也还是不受控制地愣了愣。
韩立州笑出了眼角老谋深算的两道褶子。
“说实话，这个原因还是让我很出乎意料的。我之前和陈星泊也不熟，只是在酒桌上碰见过几次，加了微信但从没联系过，典型的点赞之交。”
“但因为现在，沈安然签了蓝火，属于他旗下的艺人，而弟妹的音乐合作协议又在云朵，是我牵的线搭的桥。”
“从这一层关系上来说，我和陈星泊也就有了利益关联，这才在飞机上深聊起来，而他也似乎因为这个原因，才对我说了实话。”
韩立州顿了顿，不知为何，有些感慨。
“说这些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陈星泊对沈安然的职业发展，是有着明确规划和长远期待的。”
“他不仅仅把沈安然当成一个艺人，一个给他创造丰厚收益的摇钱树，更把她看作是证明自己个人价值的机会，把这个合同当成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完美切入点。”
“我说这些，你懂了吗？”
徐闻有点意外，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韩立州笑了起来：“你是个聪明人，所以应该明白，在这些种种考量下，陈星泊是不可能接受他寄予厚望的艺人，和一个圈外人谈恋爱的，对吧？”
徐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表情淡然，显然完全没被韩立州的“恐吓”给吓唬到。
“按照你的说法，陈星泊不应该接受沈安然和任何人谈恋爱，因为只要有恋情就有炒作，有炒作就会引发网友反感，而因此会对沈安然的职业生涯造成影响。不是吗？”
这句反驳，让韩立州措手不及。
“不……不应该吧？”
“老韩，你自己刚才也说了，陈星泊对沈安然是寄予了绝对期待的。而这些日子从他的一些操作上来看，我也同意你的观点，他并非简单把沈安然当成一个艺人，也不止是想通过她来挣钱，而是把她往超一线影星的方向培养了。”
徐闻笑了笑，“只有这种影视圈金字塔塔尖般的成功，才能证明他作为经纪人的眼光和能力，让他收获除金钱以外的行业认同和职业认可，让他成为经纪人这个行当里最有价值的那一拨。”
“他的这种职业追求，我理解，也非常佩服。但是话又说话来，既然他对安然抱有这样的期待，那我不管是素人，还是知名歌手，或者是超一线明星，在他眼里有差别吗？不都是阻碍沈安然事业发展的绊脚石？”
这个回答，着实打了韩立州一个措手不及，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捶胸顿足地大笑。
“老弟啊，你他妈还是这么能说会道，老子说不过你！”
“实事求是而已，我可没跟你杠！”
“好好好！”
韩立州摆手，一副求饶的架势，“那我们不谈陈星泊。就算你说得对，陈星泊对沈安然的感情生活一概排斥，但安然妹子总要谈恋爱结婚，这总没错吧？”
“所以呢？”
“要恋爱结婚，总得有个对象，这一点陈星泊不喜欢也没办法！所以，他总要接受，那你觉得如果那个对象是你，圈外素人还是音乐天才，这两个身份哪个更能让他接受呢？”
徐闻没说话，明白韩立州的意思。
“抛开陈星泊的态度和意见不说，你和安然妹子的感情，最终总是要经受大众检验和评判的。”
“弟妹是娱乐圈的人，业务范围还横跨了音乐圈和影视圈两个行当，以陈星泊对她的职业期待和她个人的能力来看，以后的发展只能越来越好，粉丝只会越来越多。”
不知为何，韩立州的语气突然变得有点无奈。
“虽然沈安然走的不是偶像路线，不靠粉丝经济吃饭，但作为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要考虑大众是否能够接受，这是永远都不可能改变的。”
“沈安然吃了这碗明星饭，不管她演技有多好，唱歌多动听，她的私生活也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全体网民的围观。”
“她跟谁谈恋爱，跟谁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这些事情看起来完全由她做主，但其实并不然，这些事没有一件不需要考虑大众的目光。”
“说得简单点，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跟谁谈恋爱都没关系。”
“可她是个公众人物，如果跟个外国人结婚，更有甚者，跟一个反华人士结婚，那就绝对会遭到口诛笔伐，严重影响事业。”
“当然在这方面，你不存在困扰，因为你不是外国人。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要想让网友坦然接受你和沈安然的结合，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而且随着弟妹越来越火，在影视和音乐方面的成就越来越高，大众对于她嫁给一个普通人，也就越来越难以接受。”
“哪怕你不是歌坛天王，是个金融巨鳄、地产大佬、互联网新贵呢？网友们都能勉强接受这种强强联合的恋情和婚姻，像沈安然娘家人一样，觉得她没有嫁亏！”
“然而不管是什么身份，唯独一种不行——那就是普通人！”
韩立州笑了笑，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某段感情经历，眼神十分感慨：
“或许，安然妹子心脏强大，不在乎这些。但你作为一个男人，总不愿意看着自己的老婆被骂没眼光，被不明真相的网友千夫所指吧？”
“你肯定也希望你们的感情在公开的那一天，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而不是嘲讽、不理解，甚至唾弃和谩骂吧？”
韩立州说完这些，便往沙发里一靠，不再发言。
徐闻有些愣住，好半天没有吱声。
他的表情已然不像刚才那么轻松，显然是把韩立州这番危言耸听地挑拨听进去了，在剔除了他带有煽动性的话语外，还是有一个铁一般的事实被徐闻接受，并短时间内无解。
那就是，以他和沈安然现在这种天悬地殊的社会地位差异，他们的感情在公开的那一天，是绝对得不到大众认可的。
这一点，触动了徐闻的心弦。
之前没有想过这一点，是因为他们的感情还没有走到这一步，说句难听的，能不能真的在一起都难说。
但现在，他们已经是正式的情侣，而且有了昨天晚上的事实，彼此之间的爱意更加牢不可破。
徐闻是个传统的男人，这一点不知是前世社会价值观的遗留，还是这一世中华文明在经济飞速发展的同时仍然没有摒弃的历史窠臼。
他坚定地认为，如果一个女人把自己毫不保留交给了他，那他就必须要对她的未来负起责任。
现在，他和沈安然的感情，便走到了这一步。
前世在娱乐圈浸淫二十多年，他深刻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娱乐圈的知名度是不可逆的。
沈安然现在火了，这种知名度对于名人的事业发展来说当然是好事，但与此同时也意味着，想要像个普通人一样进入爱情、婚姻，不受普罗大众的议论和攻击，是不可能的。
诚然时间可以淡忘一切，如果她现在退圈，那么或许五年十年后，大家不会再关注到她，他们可以结婚生子。
但这种放弃事业而得到的爱情，显然不是沈安然想要的，也不是徐闻所希望的。
更何况，即便真的放弃了，也并不代表沈安然从娱乐圈除名，走在大街上，她还是会被认出来。
他们想要的普通人的、不被关注的日子，已经注定不可能，除非找一个无人的小岛隐居，这又相当之没有必要，很大概率，他们干不过海浪、毒蛇和寄生虫……
所以，他们的恋情曝光在媒体的镜头下，曝光在全国网民面前，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
既然有这么一个事实，那么徐闻就毫无选择地面临着一个问题：
他该以什么样的形象和身份，去对待全国网民的审视，才能让这段感情得到更多的祝福，而不是嘲讽和诅咒。
这也是韩立州千里迢迢来江州劝他的本意。
徐闻相信，韩立州今天这番肺腑之言，完完全全是为了他考虑，而不是想为云朵音乐签下一棵屹立不倒的摇钱树。
更不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可以方便蹭他的光，多弄几首歌……呃，这个好像有点可能。
韩立州的好意，徐闻心领了。
但要让他进娱乐圈……他简单想了想，还是没办法接受。
上辈子的阴影太严重了，那种走到哪儿都被监视着、没有任何隐私和自由的生活，他真的过够了。
今生虽然活得平淡，没有豪宅豪车和各种奢侈品，但他能够随心所欲地出去吃饭、逛街，不想工作就躺着，这种生活才是他的天堂。
所以，虽然沈安然重新点燃了他那颗孤寂的心，让他重新感受到一段踏实的感情，但这并不代表可以让他放弃原则，无条件无底线地付出。
毕竟自我感动，不是爱情长久之道。
……
徐闻最终拒绝了韩立州的建议，但还是感激他专程过来跟他说这番话，然后强行把《爱，很简单》这首歌送给了他。
韩立州推辞不过，含着热泪接受并表示：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韩立州走了，徐闻一个人在家，从下午四点一直坐到了晚上七点。
一抬头，发现天都黑了。
他这才收回思想，做饭、拍视频、吃饭、剪视频……一直忙到9点多。
出去夜跑了一圈，回来洗了个澡，准备睡觉。
这时手机“叮”的一响。
是沈安然发来的一条语音，20多秒长。
徐闻不自觉露出笑容，点开听，但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根本没有说话。
他皱了皱眉：是发错了，还是手机出问题了？
他点开外放，声音调到最大，但还是只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没有声音。
他更加好奇，刚打算回复，语音的尽头终于有了声音。
“嗯……哥哥……”
“嘀”的一声，语音结束。
徐闻瞬间血脉喷张，整个人惊喜骇然激动满足到了极点。
他这才明白，这条语音前面95%的无声，原来只是这妮子鼓足勇气的全过程。
而最后这声娇软害羞的“哥哥”，是坚强、独立的她，沉浸在爱情世界里最温柔的妥协，也是他一往无前地向她走近、毫不犹豫叩开她心门后，得到的最甜蜜的回答。
103.上帝视角的无间道
沈安然这一句“哥哥”，让徐闻下午还特别坚定的信念，突然产生了动摇。
他本来想回一句什么，调侃一下自己的老婆，可想了半天，最终也没有回复。
对面，沈安然似乎是害羞，也没有再发语音。
过了大概十分钟，微信提示音才再次响起。
【沈安然：晚安[害羞]】
徐闻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但仍然没有回复，心里说了一句：晚安。
放下手机，他的笑容慢慢散去，心中是平静地思考。
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比确定，沈安然已经全心全意爱上了他。
其实这话显得有点狼心狗肺，人家妹子昨天晚上都已经把自己完全交给你了，由着你轻轻吻重重啃，一晚上不知道几次巅峰，这还不能证明她百分之百爱上你吗？
还真不是！
人总是感性的动物，或许只有七分爱意，但在氛围的渲染、情绪的挑拨、生理的冲动下，便足以达到某种深度的结合。
这个分寸，随着人对感情的态度不同而不同，有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地跟陌生人约，那说明他开启性关系所需的爱意，是零分。
大多数人三到五分就可以了，七分已经是一个极其高的道德标准，只有对爱情非常审慎、非常忠诚的人，才可以做到。
所以，发生这种关系，并不能代表百分之百的深爱。
反倒是现在，两人在鱼水之欢后一天未见，沈安然上午签代言下午赶往片场，晚上没准还加班拍了几场戏。
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下，她仍然没忘记徐闻开玩笑般的一个要求，放弃了自己独立、要强、傲娇的人设，撒着她不擅长的小娇，鼓足了勇气，喊了他一声“哥哥”。
肉体上的释放不足以代表爱，这种控制不住的想念和牵挂，才是爱的表现。
徐闻真切地感受到了，作为男人，他心生欢喜，但更多的是感受到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那是一个女生把对未来的期许，全部交到他手中的沉重。
在这句“哥哥”之前，他面对韩立州口吐莲花的劝说，仍然能死死守住立场，绝不对那遍地奢华的娱乐圈多看一眼。
可是现在，他动摇了。
如果沈安然已经对他义无反顾，那他又凭什么守着自己的原则，将这一份本可以势均力敌、坦然公开、接受祝福的关系，生生推到了一种天差地别的悬殊里呢？
他犹豫了，对自己坚持了二十多年的信仰，头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
一整个晚上的辗转反侧后，徐闻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然后很快度过了极度忙碌的一周。
到周三下午，上期杂志的销量也基本上统计出来了。
虽然离下一期杂志发售还有四天，但作为快餐文化，《娱乐周刊》的销量最主要体现在周一，周二和周三便开始明显下滑。
过了这三天，杂志的销量虽然还有，但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了。
所以，杂志社统计销量，基本上都是以周一到周三这三天的数据为准。
28万册，这个数据不多也不少，比起“四小花旦”的50万册最高记录，以及《红楼梦》封面等成功几期的30多万，肯定是要差一些，但也已经在平均水平之上。
考虑到这是老白光荣上任后的第一战，这个成绩已经非常可以了，董事会也比较满意，让一向淡定稳妥的浪里小白龙同志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作为老白的亲信，徐闻当然也为他顶住了压力和考验而高兴，私底下碰见真心恭喜他。
但这种喜悦是不能共通的，老白是成功过关了，但属于徐闻的考验还没结束，写稿审稿改稿，该挠头皮还是得挠头皮！
这一周，组员们的反抗情绪稍有缓解，但仍有那么一股不服的劲儿在那儿顶着。
又过了一周，这股劲儿才终于明显见缓，就好像癫痫发作终于进入了尾声似的。
对于组员们无声的抗议，徐闻自始至终选择装瞎：活都干不完，哪有心情跟他们玩无间道。
其实徐闻非常理解他们这种心态，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毛头小子爬到自己头上来，他也绝对会不服气。
可是他又知道，他们除了鼻孔冲天表达一下不服，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消极怠工都不行。
因为这样只会葬送自己的前程。
作为记者，他们每周交出的稿子都写着他们的名字，质量好坏完全在他们自己。如果交出一篇差劲的稿子，就算徐闻作为组长要负责，那么记者本身也难辞其咎。
这一招，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傻子都知道没必要。
要知道，《娱乐周刊》的工资和年终奖要比集团其他部门要高一大截，如果真的因为工作能力引起领导不满，被调到别的部门，那就不是升职不升职的事了，而是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扔！
大家都不傻，谁会跟钱过不去。
所以，为了票子，他们不服也只能憋着。
作为一个版块组长，徐闻还能要求什么？拿他刚来杂志社时老白的名言：只要工作不拉胯，骑在我脖子上拉屎都行。
正式抱着这种心态，他面对组员们阴阳怪气的发言，完全做到了一笑而过、从容面对。
这个态度，让几个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老记者懵了，蹦跶了半个多月，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于是就此认命。
除了副组长李锦明。
在徐闻突然上位之前，李锦明是最有希望当组长的，虽然他能力一般，但架不住资历老。
之前被邓麟截了胡，可谁知一场巨变，郑薇把组长邓麟拐跑了，新闻组组长的职位再次出缺。
这一下，所有人都觉得，总该轮到他了吧？
徐闻的突然冒头，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吃瓜群众自然会慢慢消化这件事，同组的其他组员再怎么不忿，却也明白组长之位再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头上，于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也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淡化。
唯独李锦明，愤怒的情绪随着徐闻的位子越坐越稳，不但没有淡化，反而越来越浓。
然后……这位老哥就搞事了，还是自作聪明，在徐闻眼皮子底下搞的。
事情是这样的。
10月下旬，中南部地区也正式进入了冬季，气温变得很冷。
音乐圈一年有两大盛事，一个是上半年五月份的无限歌谣大赏，一个是11月中旬的金曲奖颁奖典礼，是整个音乐圈几乎所有人都最认可的两项活动。
整个华语音乐圈，乃至世界音乐圈和所有网民、音乐爱好者，都对这两个音乐圈盛事极其关注。
有关注度，便有流量，而流量越多的地方，媒体便绝对不能缺席。
尤其，《娱乐周刊》还是专营于娱乐圈的媒体，自然不能错过这场饕餮盛宴。
每年的第四季度，关于金曲奖都要做一期大封面和好几期专题内容，将这么一个爆款话题吃得干干净净，一点骨头渣都不剩。
这当然需要整个杂志社所有板块的共同努力，而这一届金曲奖正好是第三十届，意义重大。
所以在正式举办之前，徐闻作为新闻组的组长，拿出的选题是“金曲三十年的传承与创新”。
选题总共分两个部分，传承，是通过回顾三十年发展历程，总结一下拿金曲奖最多的前十位音乐人，这个最吸引眼球。
传承的另一小部分内容，则写一下三十年发展史，提升一下逼格。
创新的部分则主要集中在对这一届金曲奖的宣传上，通过对主办方进行采访，对这次金曲奖在策划方面的新意、特色大肆宣扬一样，既打了广告，又蹭了热度。
这个选题得到了老白的高度认可，成为了新闻组这一期的重点任务。
选题通过，下一步就是采访写稿。
由于这篇稿子太大，徐闻把稿子拆成了两部分，自己带头揽下了“传承”这部分，而将“创新”这一段交给了副组长李锦明。
当然，活得让他干，但该防还得防着他。
徐闻用“多带带新人”为由，将新来的两个组员塞给了李锦明，让他一块带着去采访。
李锦明没有理由拒绝。
他不知道的是，一周前，这两个小年轻就已经被徐闻给收买了。
收买的过程很简单，在徐闻新官上任的头一周，他就很懂局地安排了小组团建，美其名曰联络感情。
然后意料之中的，几个老组员都找各种理由推脱了，于是这场饭局只有他和两个小年轻。
徐闻并不意外，然后借着酒劲那一顿哭啊，痛诉自己明明工作这么努力，为什么还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可，难道就因为他是新主编的亲信吗？
两个年轻人没看过《夏洛特烦恼》，要不然一定能想到一篇著名作文题目。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最后，两个年轻人从情感上和理智上，都毫不犹豫地偏向了背景更硬，且和他们年龄更接近的徐闻，成了他在这个组里的第一波心腹。
这次出发前，徐闻给他们的任务很简单：盯紧李锦明。
两个小年轻当即领会意图，拍着胸脯保证了。
其实做这些安排时，徐闻也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不太相信李锦明会拿工作和前途做赌注对付他。
但事实证明，真的就有人这么傻。
采访结束后，李锦明照例拖到周五下午才把稿子交到徐闻手里。
他粗看了一遍，又细看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稿子虽然没有什么太惊喜的地方，但该说的都说到了，中规中矩，足够交差。
但徐闻还是多了个心眼，私下发给两个心腹，让他们留下来加班。
等杂志社其他人都下班了以后，徐闻把周冀和王海韬叫到办公室，问稿子有没有什么问题，同时探听一下三人到上京出差采访期间，李锦明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两人的回答如出一辙：完全没有！
这个结论叫徐闻出乎意料，总觉得李锦明不会这么听话，憋着坏会来整他！
可现在……
“你们真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情况吗？任何小细节都不要放过！”他不死心。
两人又认真想了想。
“真没有，徐哥，整个采访过程中李哥都很认真细致，采访的时候有很多特别有吸引力的点，我完全没想到，但都被他挖出来了。”周冀说。
“是啊，徐哥。就比如今年金曲奖要对前三十年进行大回顾，对三百首金曲再进行网络投票，投出10首‘最硬金曲’的创意。这个活动现在是保密的，要在11月初才正式公布，但在李哥的劝说下，那个吴经理才同意我们报道出来。”说这话的小伙子叫王海韬。
徐闻点了点头，这件事，李锦明在交稿子的时候跟他提过。
说实话，这篇稿子要没有这个亮点，基本上等于废了。
毕竟他们这个“新闻”板块，因为一周一期缺少时效性，早就丧失了“新闻”属性，而只能从深度亮点上挖掘。
李锦明因为采访到这个创意，又说服对方可以提前报道，足以证明他认真工作的态度。
到这时，徐闻也不免怀疑：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然而不等他否认自己，周冀却突然说：“对了，徐哥，要说不正常的地方，我还真想到了一个，但也不知道对不对！”
“你说！”
“就是……李哥和那个主办方的吴经理，好像认识！”
徐闻眉尖一跳。
不等他说话，王海韬便斩钉截铁地道：“这怎么可能。采访全过程我们都在场，李哥和那个吴经理，看起来完全不熟啊！”
周冀不再言语。
但徐闻却知道，他不会无中生有，忙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就是我们去采访的时候，门卫拦着不让我们进，然后李哥就和吴经理联系了一下。”
“嗯，怎么了？”
“我记得，他当时打的语音通话！”
徐闻神经一跳，潜意识觉察出不对劲，但思维还没跟上。
王海韬更是一头雾水：“打语音怎么了？你是觉得他们有微信，就代表之前认识吗？这肯定不会啊，现在人有了电话之后，都要加微信，方便联系啊，传点文件什么的，我觉得有微信很正常啊！”
周冀却摇头。
“有微信当然不能代表什么。但以我个人的经验，微信语音通话，一般只有熟悉的人之间才会用，如果是不熟甚至是没见过的人，我觉得大部分人都会打电话吧，显得正式一些。当然，没有电话号码的除外。”
周冀这话，让王海韬沉默了，但是徐闻却豁然开朗起来。
104.打完收工
周冀的话，完全印证了徐闻的“小人之心”。
虽然对陌生人打语音这件事，不一定代表什么，但徐闻知道，这绝对不对劲。
诚然，有很多性格外向、不拘小节的人，日常联系不管熟与不熟，都是哪个顺手哪个来，根本不会考虑给刚认识的人打语音通话是不是不礼貌。
但李锦明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
因为能做到这么不拘小节的，基本上也都是心胸宽广的类型，而李锦明完全相反，甚至性格上也偏于内向阴郁。
再加上，从事文字工作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强迫症，会这么不知分寸的，很少。
所以徐闻已经百分之百确定，李锦明有猫腻。
至于这猫腻是什么，他一时半会儿想不透，但是想知道的话，可就太简单了。
让周冀和王海韬下班后，徐闻坐在办公室里想了想，然后就打通了韩立州的电话，把稿子发给他。
真相立马水落石出。
韩立州说：“老弟，你这不对啊，金曲三十年的网络投票活动确实有，可不是选十首，而是每十年选十首，总共是三十首啊！”
“你确定？”
“当然确定！老弟，你这底下人不行啊，怎么能犯这种低端的错误……”
“你确定吗？”他又问了一遍。
“基本上已经定了吧，当然只是内部消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
“前几天吧……大概上周末就知道了！”
徐闻露出冷笑来：那就没问题了。
李锦明的采访是周三进行的，而韩立州在上周末就知道了确切的方案，那就足以证明，不是采访结束后主办方临时改了主意，而是李锦明故意为之。
从周冀和王海韬的说法来看，李锦明的稿子和采访现场对得上，也就是说，主办方的吴经理说的就是十首，而不是三十首。
那么问题来了，吴经理为什么说谎？
他作为主办方，总不可能比仅仅是受邀嘉宾的韩立州，得到确切消息还晚吧？
再加上他和李锦明分明认识，却假装第一次见面，足以说明两人之间密谋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徐闻稍微想想，就知道李锦明心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要说单纯制造一个小谬误，那肯定不至于，因为这样的话，作为稿子原作者的他也逃不了关系。所以，他肯定还在别的地方等着徐闻。
那就只能是稿件审核。
按照惯例，稿子在排版印刷之前，都是要发给采访对象看一遍的，尤其是涉及娱乐圈的事，自然更该如此。
而这项任务，一般在稿子提交组长审阅之前，就已经完成了。
但这次不一样，李锦明交稿子的时候特意说明：因为这是一篇大稿子，他只负责了“创新”这一部分，“传承”的部分在徐闻手中。
所以，他只管写稿，至于汇拢之后再发给主办方审阅，那他就不管了。
徐闻当时没觉察出毛病，现在想来，这稿子发给主办方的吴营波，多半得不到回复。
现在是周五晚上，周六中午之前就得出样刊给主编审核，晚上就开始印刷。
也就是说，留给这篇稿件作最后审核的时间，只有半天。
如果这半天内，徐闻联系不上吴营波，多半会抱着差不多得了的心态把稿子交到制版室，主编老白也绝对看不出任何问题。
稿子就这么登出去，杂志社就完了！
这么大的错误，《娱乐周刊》必将引发网络群嘲，集团高层必定震怒。
那么往回倒，作者李锦明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他采访得来的消息就是十首歌，而不是最后的三十首。
这一点，有周冀、王海韬两人作证，现场录音也绝对做不了假。
找吴营波对峙，徐闻都能猜到他会怎么说：“哎呀，这个主意是这两天临时改的。我当时就说，这个方案不要传播出去，最好等我们官方发布消息再说，你们不听啊！”
吴营波的话即使找到主办方，也是没毛病的，因为按照韩立州的说法，十首歌的方案是存在的，只是后来才改成了三十首。
韩立州知道这件事是在上周末，但也只能说“基本定了”。
这就是中华文化的厉害之处，基本、大概、约摸、也许……这种模棱两可的词不要太多，最终解释权完全归他们所有。
所以这起事故，最后倒腾来倒腾去，责任只能由徐闻承担：谁让你不把稿子发给主办方审的？什么，联系不上？那你不能等联系上了再说吗？
想通了李锦明的策略，徐闻简直哭笑不得。
这个计谋，真的太蠢了，蠢到都不能叫“计谋”。
徐闻有太多机会规避陷阱了，比如认死理，一定得等吴营波看了稿子才发，实在联系不上，就通过白浪找到主办方其他负责人。
当然徐闻自己也承认，他不见得会这样做。
因为这只是一篇新闻稿，而不是人物专访，所需要把握的尺度要小得多。
在杂志社，只有涉及明星的稿子才是必须要让对方过审的，这事上杂志社之前吃过不小的亏。
而对于新闻稿和其他类型稿件，则没有强制要求。
基于这一点，李锦明其实相当于开了一个只赢不输的赌局：如果徐闻没坚持让主办方审稿，就这么自信地把稿子交上去了，事发后必定引发集团高层震怒，以他过于年轻、不够谨慎为由直接拿下。
如果徐闻出乎意料坚持找到主办方审稿，且审出了这个错漏，那也完全和李锦明没关系，甚至连检讨检查都不用。
而这件事发生在排版前，高层并不知情，所以徐闻也不可能因此而露脸。
想明白这些，徐闻又觉得，李锦明似乎没那么蠢。
他越发哭笑不得，当下没有动作，只是把稿子发给了吴营波。
然后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吴营波仍没回复他，打电话也不接……徐闻心里就有主意了。
他再次给可爱的韩立州去电。
“喂，老弟，又有什么事啊！”韩立州对于他的电话，一向都是秒接。
“老韩，吴营波你认识吗？”
“吴营波？名字听着耳熟，谁啊？”
“这次金曲奖的承办方，是一家什么文化传媒公司的副总！”
“哦，你一说金曲奖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号人，还上云朵来过，请我们吃饭来着，拜托我们一定要出席！”
“你腕儿够大的啊，还得金曲奖来请你！”
“不是我腕儿大，是云朵音乐腕儿大，整个华语音乐圈，1/5的天王天后都在我们公司，你说他能不上门当孙子吗？不把我们哄好了，不敢说不去吧，各种不配合也够他们受的了。”
徐闻乐出了声，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怎么了，老弟，你打听这人干嘛？”
“嗯……他欺负我！”
“谁？吴营波？”
“嗯！”
“怎么欺负你了？哦，就那稿子是吧？”
“是的呢！”
“……”
韩立州突然觉得这段对话有点怪怪的。
他没有心情多想，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谁敢欺负我老弟，谁就去死！
当下人狠话不多，撂下一句“哥来解决”。
徐闻笑了笑：“老韩，不用着急，明天中午再找他们就行。”
老韩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满口答应了。
挂了电话，徐闻露出了标致性的反派冷笑。
招不在多，管用就行。
腿不用大，够抱就行。
当天上午11点半，制版室完成最终排版，把样稿交到了主编白浪手中。
白浪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当场签下大名，进入印刷阶段。
徐闻全程就在旁边，什么都没说。
下午三点，样刊印刷完毕，白浪看过后再次签字，正式开始印刷。
周日下午2点，位于全国各大城市群附近的印刷厂，30万册杂志已经全部印刷完毕，开始送往各大城市销售点。
《娱乐周刊》的标准发行日是周一，但一般周日下午就印完了，之所以会留出半天时间来，就是为了防止有失误，之前任何一个环节耽误了，都还来得急修改。
这种情况经常出现，但通常都是在排版、审稿阶段，而在印刷结束后发现错误，不是没有过，但非常少，最近一次还是在三年前。
于是，很多在杂志社工作年限未满三年的，这回开眼了。
周日下午，金曲奖主办方主动联系了《娱乐周刊》，询问稿件事宜，并指出了稿子里的错误。
老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琢磨晚上要去哪里潇洒，然后吓得差点原地蹿稀。
赶紧叫来徐闻和排版人员紧急加班，徐闻当然不能让始作俑者错过这场好戏，把李锦明叫来了。
这时候的李锦明还没意识到等待他的是什么，以为自己能像设想中的全身而退，改稿过程十分淡定。
既然稿子有改动，那么已经印刷完毕的30万册杂志便全部作废，必须重新印刷。
老白电话请示了高层，自然也被允许，于是各地印刷厂纷纷得到消息，很快拿到了最新的版页，印刷机加足马力、连夜赶工——这对他们来说倒是常态。
这场变故，不知让多少人过了提心吊胆的一晚。
好在第二天一早，最新一期的《娱乐周刊》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城市的各个角落，杂志社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事情解决完毕，就该秋后算账了。
到这时，李锦明的脸色已然不好看了，他一晚上都没联系上吴营波，从这点不寻常的小苗头上看出了自己的凶多吉少！
周一上午的例会，一向笑呵呵的老白，破天荒头一遭的满脸铁青，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开完的会。
当天下午，老白、徐闻、李锦明被叫到江州报业集团大厦的次顶层，在一个大会议室里与金曲奖主办方高层召开了视频会。
吴营波出现在视频那头，像是被人挟持了似的，脸色阴晴不定。
会议一开始，对方负责人就表态：“这次的事故责任完全在我们，一方面是在接受采访时表述不严谨，把没有最终确定的方案透露给了贵社，另一方面是没有及时审阅稿件，差点酿成大祸。为表歉意，我们会将网络评选三十首金曲奖的活动推迟三天发布，让贵社在这三天内成为所有媒体唯一拥有此消息的渠道来源。”
这个态度，一下子让剑拔弩张的批斗会现场气氛缓和了不少。
而徐闻坐在一旁，从主办方的话里听到了两点深意：
第一，他们要保吴营波。
这一点不奇怪，能代表主办方接受《娱乐周刊》这样的一级媒体采访，足可见吴营波在这家文化传媒公司的地位，哪有那么容易开除。
第二，他们的确受到了要挟，这个要挟对象自然是韩立州。
之于这一点，他们不能甩锅，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当然了，又要承认错误，又要保住吴营波，那么最终谁来为这起事件负最终的责任，答案也就不言自明。
不得不说，徐闻对主办方的态度也是非常认可的。
事实上，他对于吴营波的死活根本不关心，他只想在给他挖坑的人身上，狠狠地插上一刀。
于是在双方高层虚假客套的时候，他给周冀和王海韬发了消息：见机行事！
不多时，对峙的焦点，毫无意外地落在了李锦明身上。
因为刚才主办方的发言提到，他们是因为没有及时审稿，才导致这次事故的出现。
这就相当于把徐闻的责任给摘干净了，那么事故的源头，自然在李锦明。
你为什么会把三十首歌，写成了十首歌？
到这一步，徐闻已经高枕无忧，翘着脚准备看好戏了。
不管是李锦明破罐子破摔，说出实情把吴营波拉下马，还是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最终的结局都难逃开除。
或许在周六，他承认自己失误了，那还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错误。
可现在，整整30万册的杂志因为这个小失误而报废，造成的损失高达上百万。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个带有失误的杂志如果正式发行，那对于《娱乐周刊》这块招牌，将造成无法估量的负面影响。
因为这一点，李锦明被开除已经是定局，唯一的变数就是，他会不会把吴营波拉出来当垫背。
徐闻相信，这是不会的。
这次设下的局，显然是他拜托了吴营波，如今事败，他一个人死也就罢了，如果非要拉吴营波下水，能不能成功不说，事后吴营波能放过他？
所以，他只能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他最终承认，采访过程中，吴营波说的是30万，是他“一不小心”写成了10万。
替罪羊有了，这件事也就到了尾声，连找周冀、王海韬上来对峙都没有必要。
因为金曲奖主办方的态度，杂志社已经得到了好处，自然不会跟对方鱼死网破，非要把吴营波拉下马。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于是，高层连会都懒得开，直接宣布把他开除。
而鉴于江州报业集团在媒体行业的影响力，李锦明不可能再找到任何一份记者工作，职业生涯算是彻底断送了。
徐闻对此只有两个字的评价：痛快！
105.老婆发来求助
整个事件过程，徐闻最对不起的就是老白了，为了让李锦明的阴谋酿成实实在在的错误，他愣是把可以周六解决的事情，拖到了周日下午。
如此一来，李锦明是罪责难逃，老白却也吓了个半死。
而且这事一出，集团高层很有可能会对他作为主编的领导能力产生怀疑，那么几个月后，结束他代理主编的职务，选新的主编空降，也不是不可能。
老白现在也为这件事担忧。
不过仅仅两天后，他们就不再为此事而担心了。
因为新一期的《娱乐周刊》爆火大卖。
正如金曲奖主办方所说，他们推迟三天发布网络评选最佳三十首金曲的消息，那么这三天里，《娱乐周刊》就将成为唯一拥有此信息的渠道。
杂志发售的第一天，这件事还没有引发过度关注。
但到了第二天，“最硬金曲三十首”的话题就登上了热搜。
网友对这个活动的热情很高，但是主办方践行约定，面对网友问询一概不回，然后所有的网络热度全冲着《娱乐周刊》来了。
当天下午，期刊还是大卖，到晚上的时候，30万册就已经销售一空。
杂志社只能赶紧通知印刷厂紧急加印，与此同时利用公众号、微博账号各种发声明，与网友互动，狂揽热度，粉丝量大涨了一波。
这些实实在在的成绩，让集团高层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对老白的能力不再质疑，而只是把李锦明闯出的祸端，当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徐闻也彻底放心，本来打算请老白吃顿饭安抚一下他，现在也省了。
李锦明离职后，新闻组虽然少了一个人，但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徐闻被上了一课，原来杀鸡儆猴是真的有用，关键这鸡还是自己割脖子放血的。
这一下，他倒是省了不少心，头一次领会到了当组长的美妙之处：选题组员们自己想了，采访拍照自己搞定了，而且基本上都能在周四下班前交稿。
他要做的就是最后的审核，周五下班前全部搞定，完全不必加班。
徐闻感动得老泪纵横，真是没想到，搞定一个小杂碎，还有如此感人的意外收获。
面对组员们略带讨好的眼神，他当然照单全收，周五下班后一顿高档次的团建，立即把新闻组提心吊胆的气氛凝聚成了拜把子的磅礴。
徐闻作为组长的位置，这一次终于死死地焊在了他屁股上。
当然，他也真心觉得累。
不是工作累，是心累。
本来只是想普通上个班，当个志向高远的小咸鱼，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连升两级，还参与进了办公室斗争。
此时此刻徐闻只想大喊一声：妈妈，我出息啦！
虽然在解决李锦明这件事上处理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情，但他并不觉得得意，只是觉得心累。
聚餐结束已经是接近12点，他打车回家，本来想在沙发上醒醒酒，结果直接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直接冻醒。
此时已近11月，气温很低了，江州作为中部地区没有暖气，早晚比外面还冷。
徐闻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蒙蒙亮，瑟瑟发抖地惊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预感自己要感冒，赶紧去洗了个热水澡，喝了两大杯热水，然后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在床上闷了好久，直到刚才那两杯热水成功转化到了膀胱，他才感觉浑身通畅。
嘘了个嘘，一看表才六点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却睡不着。
无所事事地从包里找出手机，手机早就关机了。
充上电好一会儿，手机打开，微信便“噔噔”地响了起来。
一看，竟然是沈安然给他发的微信。
徐闻一下子坐起来了。
距离上次分开将近一个月，两人都忙得昏天黑地。
沈安然拍戏的时候习惯关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角色状态，拍戏事半功倍。
徐闻早就接受了这一点，正好这段时间也忙得脚不沾地，反倒因为不怕老婆会突然找他，而可以放心投入工作。
他完全没想到，沈安然会给他发微信，还是他刚闲下来的时候。
难道这就是心电感应？
他赶紧点开微信，老婆的信息是昨天晚上11点多发的。
【沈安然：你在干嘛？】
【沈安然：睡了吗？】
这两条信息之后五分钟，她又打了个语音通话，但因为那时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自然没有听到。
徐闻有点着急。
虽然老婆给他发的是很平常的两句话，但没有表情、语气平静，便足以说明问题。
他一下子就看出来，昨天晚上突然找他的沈安然，心情肯定不好，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赶紧想打个电话过去，但看现在才六点多，又怕打扰她睡觉，所以想想还是作罢。
等到七点，他发了个微信过去，把昨天晚上没接电话解释了一下，又问她有什么事。
然而一直到8点多，沈安然也没回复。
徐闻就坐不住了。
“难道受伤了？还是因为表现不好，又被导演骂了？”
“不应该吧，她上次不还说，这次的导演性格很好，不应该骂人啊。”
“再说了，以她在拍戏前的准备程度，诠释起来应该没难度啊，怎么会……”
“不会被人骚扰了吧？！！”
徐闻越想越坐不住，忍了又忍，最终拨通了蓝蓝的电话。
电话许久才接听。
“喂，徐哥，怎么了？”
“蓝蓝，不好意思啊，打扰你工作。安然……现在是在拍戏吗？”
“对啊徐哥，安然姐一大早就起来化妆了，刚到片场，现在在走戏呢！”
“哦……”
徐闻听对面语气正常，怀疑自己想多了，但还是问，“安然……最近怎么样？”
“安然姐？她很好啊！”
“很好？”
“对啊，拍戏也挺顺利，和剧组的人相处得也很好，没什么问题啊！”
“哦……”
徐闻松了一口气，但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昨天晚上，沈安然突然会给他发微信，而在没得到回复之后，还给他打了语音……
这完全不正常。
“蓝蓝，你确定安然这段时间没事吗？”
“确……确定啊！”
徐闻的问题，让蓝蓝都不自信了，“呃……徐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哦……对了，徐哥，要说不对劲，还真有一点。”
“什么？”
“就是昨天下午拍了一场山上的戏，是男女主角击退魔教偷袭后，一起在山顶看夕阳的戏份。当时导演喊停后，安然姐还在那儿坐了好久，问她怎么了，她也没说。要说反常，就这件事我觉得挺不对劲的……”
后面的话，徐闻就听不见了。
他终于明白了沈安然给他发那两条微信是什么意思！
其实很简单，就一句话：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