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她是我的
王树哀嚎道:“你混蛋——”因为胳膊被钳制着,便伸了腿使劲踢向赵老大的方向。
赵老大道:“怎么,你刚不是希望我对她负责的吗?我纳她做妾了,你还想要怎样?”
王树骂道:“赵老大你个混蛋,你怎么能让她做妾呢,她那么个漂亮闺女,你怎么忍心让她当妾?”
赵老大皱眉,“那你意思是想让我娶她当媳妇,当正头娘子?”
王树激愤道:“不,你配不上她,你一个娶过亲的人,怎么配娶她当媳妇?她年轻漂亮、冰清玉洁、敢爱敢恨,她值得世上最好的男人。”
赵老大被王树说得拉下脸来,不悦地道:“年轻漂亮、冰清玉洁、敢爱敢恨?王树,白芍药明天就是我的人了,你有什么资格夸她?”
“就算你跟她是一个村子的人,也不能这么大言不惭地谈论她,她好也罢坏也罢,都跟你没关系。”
赵老大脸上显出狐疑,“难道你还偷偷摸摸地在想我的人?”
白芍药以后就是别人的媳妇了,连夸都不能夸,连想也不能想了。
王树被赵老大激得面红耳赤、眼睛血红,他犹如困兽般地低头喘息几声,猛然嘶吼出来。
“不行,你不能娶她,当正头娘子也不行,做妾更是别想,她是我的,我回来就是来接她的,我要娶她。”
“不管她姓白还是姓王,不管她有啥坏名声,也不管她是不是失了贞洁,我都要娶她当正头娘子。”
王树声嘶力竭地把这些话喊出口后,自己就惊怔住了,他真的不在意姓氏、名声和……贞洁?
是的,既然说出来了,何必在意这些,他无法忍受她成为别人的媳妇、别人的妾,他就是要娶她,娶白芍药。
直到此刻,王树才真正确定自己的真实心思:他来找赵老大,本心并不是为了劝他负责任的,他来是想要让他放弃白芍药的。
王树忽然就镇定下来,笃定地对赵老大说,“我要娶白芍药,你们即使有什么想法也别想了,我明天就去跟她父母求亲。”
赵老大一下子放松下来,停顿片刻才如释重负般地笑道:“好,我成全你。”
一句话惹得王树又不镇定了,“你说啥?”
赵老大示意赵老三和赵老五放开王树的胳膊,道:“既然你和白芍药两个郎有情妾有意,我就不娶她了,成全你们吧。”
王树瞪圆了眼睛,“你,你,你知道我们的事?”
赵老五不满地道:“切,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还磨磨唧唧的,你早点说要娶白芍药,我们就不跟你费这个劲了。”
王树,是白王庄王氏家族的族人,是白芍药的青梅竹马。
白王庄整个村子都没有外姓人,全部村民都分别属于两大姓氏家族,白家和王家。
这两个家族的人虽然世世代代生活在一个村庄,但却历来不合。
要说原因,连村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大概是既有历史遗留下来的恩恩怨怨,也有生活中产生的各种摩擦的积累。
总之,这两个家族都传下有祖训:白王两姓不通婚。
多少代下来,白王庄的村民们都严格遵守着这条祖训。
白芍药和王树两家虽然分别属于白王两个家族,但因为家宅住得近,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人小的时候就很能玩到一起,慢慢长大后,自然而然便产生了男女之情。
但白王两家的祖训不是摆设,不出意料,两个人的婚事遭到了两家人一致的强烈反对,但两个年轻人却始终没有放弃。
后来,遇到个机会,王树的爹娘带着一家人西迁去了秦州府。
王树家远离了王氏家族,这个白王不通婚的祖训是不是就可以松动了呢?王树和白芍药看到了希望。
王树临走前与白芍药约定,等王家在西边稳定下来,他说服了家人,就回来接白芍药去西边成婚。
现在,王树终于说服了爹娘,兴冲冲地赶回到村里,来要履行与白芍药的约定了。
可当王树风风火火地才一进村,便听王家族人说了白芍药的事。
王树如遭晴天霹雳,白芍药竟然没有遵从约定,与周家有了婚约,还因为失了贞洁又被周家退了婚。
王家族人还说,那外乡人看光白芍药后,并不想负责任,更有甚者,那个赵老大还是有媳妇的人,连纳白芍药做妾都不愿意。
害得白家一家人三番五次地往村外的小树林跑,连白家族长都惊动了。
王树听到这些,当时就不淡定了,跑去白家想悄悄见见白芍药,当面问个清楚,但白家的大门一直紧闭着,并没有遇到有人出入,王树又不能大明大方地去敲门,只能在附近蹲守着。
王树坐卧不宁地守到天都黑了,也没有找到机会见上白芍药一面。
眼看着天越来越晚,王树实在等不了了,便火急火燎跑来找赵老大理论了。
素雪和汪泽然、张富他们去白王庄探听白芍药的事,当然也听说了她和王树的这段罗曼史。
知道了这些,自然就能想明白,白芍药为何处心积虑地要退掉周家那么好的婚事,还不惜做妾,甚至不要名分,也要粘住赵老大,她这分明就是想找借口,跟了六家人去西边找王树的。
听随心和赵老大给四盛复述了王树的决定,素雪心里有些触动。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名声和贞洁看得很重,王树明明知道了白芍药那些糟糕的传闻,偏还是决定要娶白芍药,确实也真是难得。
素雪便起了想要帮帮王树的心思。
“爹,白芍药那人的确是不怎么样,可这王树倒是个很不错的,值得托付终身。”
汪泽然闻言猛地抬头望向素雪,眼里满是错愕,还有隐约带着一些不明的情绪。
对上汪泽然复杂的眼神,素雪情不自禁地解释道:“难得他不计较白芍药那些坏名声,最关键他还能忍受白芍药被别人看光的事,可见对白芍药用情之深,他本身想来也是个不拘泥表面的人。”
汪泽然目光闪烁了一下,面上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下来。
四盛闻言看向赵老大,“赵老大,你怎么想?”
白芍药可是给赵老大设了圈套,还差点逼得赵老大媳妇丢了性命的。
赵老大道:“只要能让我彻底脱了身,别的,我可以不计较。”
赵老大咬了咬牙,又道:“我爹他们要怎么样我不干涉,但我肯定是没有那么好心去帮助一个害了我媳妇的人。”
只要赵大头不同意认白芍药做干亲,赵家便能彻底脱身,也绝了后患。
这样便也连带的给王树创造机会了,能不能抓住就看王树自己的了。
可……,四盛再看了看素雪,既然赵老大不介意别人帮王树他们,那不妨就伸一把手吧。
第196章 我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家老爹和白家老娘就带着白芍药又来到了河滩边的小树林。
这回,白家三个人不是空手来的,他们给赵家带了礼物来:两只老母鸡,一大篮子鸡蛋,还有些红糖、点心、挂面等物。
白家老娘挤出满脸的褶子,道:“这些是给赵老大媳妇补身子的,我们也去看看那孩子吧?”
把人害成那样,还有脸去看?
如果真的有心的话,昨天来的时候就应该去看看了,现在有求于赵家了,才想起来去探望。
赵老大媳妇身子好了许多,偶尔也能下床活动活动了,不过身体还是很虚弱。
提起白家人的探望,赵老大媳妇断然回绝了,她不想看到他们,就连赵老大也坚持不见。
赵大头知道儿子媳妇的心结,便婉言谢绝了。
按赵大头的意思,连那些补品礼物也不想收的,但四盛说:“那是他们欠赵老大媳妇的,只这点东西根本补偿不了什么。”
听了四盛的话,赵家才心安理得地收下了白家拿来的那些东西。
四盛几个又跟白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了,不过这次气氛融洽了很多,寒暄过后,大家便笑着转向了正题。
顶着白家老爹希冀的近乎乞求的目光,赵大头垂着眼皮道:“抱歉,我们不能认这门干亲。”
白家老爹眼中的亮光瞬间便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惑与不安,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被打击得一时竟找不到要说的话。
白家爹娘本以为赵大头肯定会应认干亲这个要求的,他们今天来还特意把白芍药也带上了,一旦对方答应了,当时就能举行认亲仪式,可没想到竟然被拒绝了。
白家老娘见白家老爹不说话,急切地问赵大头道:“赵家大哥,我们只是认个干亲而已,又不影响赵老大夫妻的事,怎么就不行了?”
赵大头急中生智想到了理由,面上显出为难之色,道:“我家还有四个没成亲的大小子呢,白姑娘她一个大闺女,跟我们一起……实在是……不方便。”
白家老娘腆了脸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芍药要是跟了你们,肯定是与她干娘和两个嫂子一起的,怎么也不会碍着几个干兄弟的事的。”
白芍药也道:“赵大嫂是因了我才身子受了损的,我跟着刚好一路上照顾她,也算是给她赔罪了吧。”
牛智信忙也给赵大头解围,道:“其实,赵大头最顾虑的是我们以后的去向问题,不瞒你们说,我们还没有下定决心西迁呢,白姑娘想要去西边的话,跟着我们可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白芍药惊愕地道:“你们不去西边吗?”
牛智信道:“暂时还没有确定下来,也有不去的可能。”
白芍药一听这话,便低头不再争取了。
白家老娘却是六神无主地念叨起来,“这可是又绝了一条路了,这可咋办呢?芍药不去西边,怎么能嫁得出去呢,这以后可咋办呀?”
没有人回答白家老娘的话,一时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四盛见机,便问白家老娘道:“白婶子,你们一定要现在给白姑娘找户人家吗?”
在这些外乡人跟前,白家老娘也不遮掩,发愁地道:“肯定的呀,芍药已经十八了,村里这么大的闺女都成亲了,有的都抱上娃娃了。
芍药这样,唉,周家现在又退了亲,再加上这个……这个……说都说不清的事,谁还会来求亲呢。”
白芍药并没有理会自家老娘的忧虑,只静静地低头坐着,似乎在想着什么重要的心事。
四盛看一眼白芍药,笑道:“白叔,白婶子,如果有合适的人家想要求娶白姑娘,你们要不要考虑?”
白家老爹和白家老娘一愣,瞬间便来了精神,“你说的是真的?你认识有合适的人家?他们想要娶芍药?”
没等四盛回答,白芍药陡然接口道:“爹,娘,他们是外乡人,哪里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我现在不想嫁人。”
白家老娘就重重地拍了白芍药的背,道:“死妮子,别打岔,听你叶四叔说。”
四盛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论的是什么辈分?他喊白家老娘为婶子,白家老娘却让白芍药叫他叔,这好像是跟了赵老大的辈分论的,难道白家老娘还没有断了把芍药嫁给赵老大的心思?
四盛忙道:“白婶子,我认识一个小兄弟,今年二十岁,还没有定亲,这小伙子人品端正,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家里也还算殷实,不知你们……”
白家老娘一听就动了心,出声道:“这年龄很是般配,条件听着也不错,你就叫来……”白家老娘想到关键的问题,打住要出口的话,担忧地道:“可芍药这名声……”
四盛道:“白婶子,别担心,我这小兄弟是见过白姑娘的,对她心生爱慕,并不在乎别人口中的那些真真假假的话。”
白家老娘一听,眼里顿时迸射出惊喜的光,急切地道:“是真的吗?他真的不在乎那些?那太好了。”
白芍药却冷声地强调道:“娘,我不嫁人。”
白家老娘并不理会白芍药的话,问四盛,“那孩子家是哪里的?”
白家老娘想到四盛他们是外乡人,认识的人估计也不是周边的,又赶忙道:“家住得远点也没有关系,只要人好,对芍药好就行。”
四盛笑道:“我那小兄弟家确实住得有些远了,他家是西迁去了的。”
一听说西迁去了的,白芍药不闹腾了,只要能到西边去,她就还有机会。
白家老娘却有些狐疑,四盛他们还认识西迁的人?
四盛道:“我这小兄弟刚从西边回来,到这里来办事,昨天我们才遇到,白叔白婶子要是愿意的话,不妨先相看相看?”
白家老爹也异常激动,本以为又踩断了一条路,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人现在在这里吗?”
四盛笑着点头。
当白家爹娘看到四盛所说的小兄弟时,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这是……王树?”
王树忙上前道:“白叔,白婶,是我。”
白芍药也惊讶得不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拼命地往下掉,贪婪地看着王树,嘴唇哆嗦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王树早就在树后看了白芍药,也听到她坚决地不愿嫁给别人,但当四盛说到是西边的人时就又住了嘴,知道她这是还记得与自己的约定,心里又激动又甜蜜,恨不得当时就上前表明了那小兄弟就是自己,只是想起四盛的安排,才强行忍住了。
这会儿站在白芍药面前,王树倒是显得淡定得多,他压抑着心头翻腾的爱意和思念,轻轻地道:“芍药妹子,我回来了。”
第197章 要嫁人了
白家老娘和白家老爹虽然认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王树是白家非常不错的女婿人选,但碍于族里的祖训,还是没有答应这门亲事。
四盛见他们两人虽然嘴上否认着,但看起来却不是那么坚决,话语间也有那么一丝惋惜和犹豫,便让小辈们都先离开,他与牛智信、赵大头几个跟白家爹娘一起谈起了心。
小树林的另一边,白芍药单独见了王树,哭得快要晕过去了,王树也感性得不行。
等两个人终于平静下来后,白芍药便责难道:“我等了你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你回来,连一点音信也没有,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王树心疼地看着白芍药,“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又忙不迭地解释,“我也很煎熬,其实,我早就想回来的,可在那边实在是抽不出身来,我爹娘也迟迟没有答应,才耽误到现在的。中间我也想给你送消息,可这么远,根本找不到能带信回来这边的人。”
白芍药看到他眼里真切的痛惜,也不想再追究过去的事了,便转了话题问道:“你家里人……真的……同意了?”
王树脸上瞬间便挂上了笑,兴奋地道:“同意了,同意了,我爹娘说还是娶个同乡的媳妇安心,这次回来,还让我给你带了定亲的信物,回头我拿给你。”
白芍药却有些忸怩起来,娇羞地道:“谁要跟你定亲了。”
见王树只看着她憨憨地笑,白芍药忽然想起之前的事,忙着澄清道:“当时,知道家里给我订了周家的婚事时,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说到这事,王树顿时就不好了,忽地沉下脸,酸溜溜地打断道:“我知道,退了个周家的亲事,又要订赵家的,我要是没有回来,你是不是真的就嫁给赵老大了?”
王树已经知道赵老大并没有看到白芍药身体的事,但白家和白芍药几次三番地逼着要嫁给赵老大,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白芍药有些尴尬,“我那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吗?既然跟你约好了,就不能嫁给周家,只能拿赵老大当个借口了。”
听白芍药的意思,她弄出的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遵守与他的约定,王树心里舒服了一些。
白芍药睨着王树的脸色,接着解释:“赵老大的事,我也是早就想好了的,借着他跟周家退了亲,之后,如果真的摆不脱,就跟了赵老大做个名义上的小妾,跟他们到西边去,等找到你再想办法,反正他们在逃荒路上,也不可能会让我们圆房的。”
王树听白芍药说完既生气又感动,生气的是她太胆大,铤而走险,把自己的名声、婚姻、幸福全都赌上了,丝毫不考虑可能带来的危险后果;感动的是,白芍药做这些都是为了能跟他在一起。
王树眼睛发涩,喉咙发干,声音有些沙哑地道:“芍药,我以后不会再让你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了。”
白芍药听到心上人宣誓般的承诺,心里甜滋滋的,这就是她选中的男人。
想到一群外乡人此刻还在替他们争取着亲事,白芍药有些愧疚,“赵老大媳妇的上吊真的是个意外,我没有想到家里人非要逼着赵老大娶我做正头娘子,更没想到赵老大媳妇那么……刚烈。”
王树对此也很是不安,道:“虽说这不是咱们的本意,但咱们的确是对不起赵老大他们。”
王树看了林子那边一眼,道:“他们这些人要是决定西迁的话,咱们在西边多帮衬着他们些吧。”
白芍药重重地点头。
在四盛他们的劝说下,白家爹娘终于想通了,同意白芍药嫁给王树。
白家爹娘虽然答应了这门亲事,但却提了个条件:不能让村里人知道白芍药嫁的是村里王家的人。
知道结果的王树兴奋异常,这事终于成了,他真的能娶白芍药了。
可听到白家爹娘提的条件,王树犯了难,“我本就是白王庄的人,所有的亲邻都跟白王庄有关系,想要瞒住白芍药嫁我的事恐怕不太好办。”
看着兴奋过后又一筹莫展的王树,四盛拍了拍脑袋,算了,帮人帮到底吧。
白王庄的村民又被一个劲爆的消息引得沸腾起来:白芍药要嫁人了,不是嫁给赵老大,是嫁给一个二十岁的头婚俊小伙。
“被人退了婚还能嫁得个头婚的小伙,白芍药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呢?”
“不是说她都被个外乡人看光了身子吗,怎么那小伙子还乐意娶她?这可是媳妇都还没进门,自己就先戴了绿帽子了。”
“你听到的消息早就过时了,芍药并没有被人看了身子,那是芍药为了退周家的亲事故意胡说的。”
“啊?真的吗?不过看没看都没关系了,反正白芍药的名声已经臭了,那男方家也是个冤大头呢。”
“听说男方家还很重视这门亲事,家里是西边的,虽然离这么远,可这聘礼倒是置办得齐整,足足值三十两银子呢。”
“这么多?”周围传来一片“啧啧”声,在一起八卦的人个个都羡慕得不得了。
有人好奇地问:“那白芍药嫁的这家人姓什么,小伙子的名字有没有说?”
“这个倒不知道,只知道小伙子是一户姓叶的人家的小兄弟,想来那小伙子大概也是姓叶的吧。”
以前从来没在白王庄人跟前露面的大盛,带着一群男女,赶着好几辆骡车牛车,浩浩荡荡地来到白王庄的白家门前。
他们是替叶家小兄弟送聘礼来的,那几车装得满满登登的聘礼简直要闪瞎了白王庄村民的眼睛。
还有这么一大群的男方家的亲戚,个个衣着得体、精神抖擞、笑容满面,让村民一眼便能看出,白芍药真的嫁得一户体面的人家。
送完聘礼的次日,白芍药就告别了家人,与白家大哥一起坐了男方家派来的马车,离开了白王庄。
她要嫁的准姑爷是西边的人,婚礼要到男方家去举办。
白家大哥要先陪妹子去周村镇办理了西迁的路引,然后再送她上路。
马车里,王树问白芍药:“你当初为啥不找别人,偏偏找上了那群人呢?”
其实王树心里很庆幸,白芍药找的是四盛他们这群人,他们不但帮他把媳妇娶到了手,还在村人面前给他和白家挣足了面子,连那些聘礼都是这些人帮忙置办的。
白芍药看了看车里的白家大哥,见他一脸平静地闭目养神,便小声道:“我听见他们在村里打听西迁的事了,其实,主要还是看他们人多,拖家带口的也不像是坏人。”
第198章 没见过这种气派吧
白芍药的声音几不可闻地接着道:“在小树林里见到赵老大,觉得他看起来也是个老实的,就……”
王树瞬间变了脸,“是个老实的?你喜欢老实的?”
白芍药听着王树的语气不善,求生欲特别强,顾不上看旁边自家大哥的脸色,忙道:“不是,不是,我喜欢你这样的。”
白家大哥忽然吼道:“停车。”
车夫被吼得一哆嗦,忙拉了缰绳停下车,回头看去。
白家大哥不顾王树和白芍药的问话和劝阻,生无可恋地爬出车子,坐在了车夫另一边的车辕上。
他实在受不了了,这还没成亲就塞他一嘴狗粮,真是不知羞,幸好他只需要送妹子到周村镇。
白芍药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了,素雪和四盛晚上进空间时,就又收到一条奖励信息,奖励两人以后可以随时进入空间。
两人兴奋过后,还是把心思转移到了西迁的正事上。
这几天虽然打听到一些消息,从王树口中也知道了一些情况,但四盛还是要亲自到周村去看看,再能彻底放心。
这天一大早,四盛带着素雪和汪泽然便走在了周村镇的街道上。
周村镇看起来明显比别的村镇富有,宽敞整洁的石板路足够三、四辆马车并排通行,路两边排满了店铺和小摊。
大清早的,街上就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
因为早上走得太早,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四盛打量着街道,想先找个地方解决了肚子的问题,再去打听消息。
他们旁边就有个馄饨店,里边的人并不多,年龄不大的店小二在街边闲站着。
四盛正要转头问素雪想不想吃馄饨,就听那十三四岁的店小二满脸自豪地开了腔:“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没见过这种气派吧?这街道可是我们周知府自己掏腰包,给我们周村镇修的。”
店小二说着,傲娇地昂着头,一双眯眯眼弯成了两个小月牙,看起来既滑稽又可爱,四盛便笑着道:“小二,你先给我们上三碗馄饨。”
四盛一面说,一面就带着素雪和汪泽然径直走进了馄饨店。
店小二没想到自己无意中一句话却招来了生意,月牙眼笑成了一条缝,“好嘞,您先里边坐。”
待小二从后厨回来,四盛便与他拉上了话:“小二,你刚才说的周知府是谁呀?”
店小二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四盛会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有些怜悯地看着四盛,啧啧道:“你连周知府都不知道?”
周知府名云,济府淄县周村镇人,现任秦州府知府。
周云是镇迄今为止,从周村走出去的最大的官,整个周村镇的人都以他为荣。
周云不但官当得大,也很受家乡乡亲的爱戴,他当官后不忘家乡的父老乡亲,不但为周村镇修了这条石板马路,还在镇上办了家济善堂,专门收留养活那些没有父母的孤儿。
四盛问,“济善堂养活的孤儿都来自周村镇吗?”
店小二道:“不只是周村镇,哪儿的孤儿都有,有本镇的,也有周边村里的,这段时间收得最多的是益县受灾、逃荒的孩子。”
素雪感兴趣地问:“益且灾民里除了有孩子,还有大人呢,济善堂也收留大人吗?”
店小二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扫了素雪一眼,“切”了一声道:“人家收的是孤儿,大人又不是孤儿,哪里需要济善堂养活?再说,受了灾的大人还不如去秦州府开荒呢。”
“去秦州开荒?”
店小二道:“你们不就是要去秦州府开荒的吗?外地人来周村十有八九都是找周知府家,要去开荒的。”
四盛忙问:“你说的去秦州府开荒,是不是指西迁?”
店小二有些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道:“西迁就是去秦州府开荒,去秦州府开荒就是西迁,本来就是一回事嘛。”
店小二见这几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便也乐得卖弄一下,便眉飞色舞地道:“你们想要去开荒吧,那秦州府可好了,到了那里,周知府不但能让人给你们落户,还给你们分土地呢。”
店小二见四盛几个人的表情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和兴奋,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心里有些不甘。
似乎想要证明什么一样,店小二耿耿地道:“你们别不信,有好多人都去了那里,我大姑父家也是西迁去了的,前阵子我大姑稍信回来了,说他们分了好多土地呢,还说那里的荒地很肥,都是以前耕种过的,只是这几年没人种才荒了下来,他们那儿还……”
“小三子,你快去后边烧火去,别在这儿瞎咧咧。”店老板端着馄饨从后厨走进来,打住了店小二的话头。
店小二冲店老板做了鬼脸,不情愿地跑去后院了。
店老板将馄饨放在四盛他们三人面前,有些歉意地道:“客官别听小三子胡说,他是我儿子,今天没事来店里玩的,这孩子一向嘴上没把门的。”
原来这孩子不是店小二,是临时帮忙的小东家,难怪说话这么率真,四盛笑道:“这孩子倒挺机灵,蛮可爱的。”
店老板闻言眼角的笑意真切了几分,“你们想要知道开荒的事,直接去济善堂吧,周府在济善堂有专门人办这事,他们说的消息才是最准确的。”
店老板又好心地给四盛指了去济善堂的路,四盛谢过老板,付了饭钱,便带着素雪和汪泽然直奔济善堂而去。
济善堂并没在周村镇的主街道上,而是在镇子的最南边,几乎要出了镇子了。
四盛他们在一片田地中间,找到了一座青砖高墙围起来的大院子,据说这就是济善堂。
因为院子的围墙高,从外边看不到里边的建筑,只见到冬日里光秃秃的粗大树枝,从墙里伸出来。
四盛牵了素雪和汪泽然的手,沿着围墙走了好一阵子,拐了一个弯才找到济善堂的大门。
济善堂的大门处有座高大宽敞的门房,足足有五间之多。
门房街对面,一个货郎站在满是货物的担子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拨浪鼓,摊前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
实际上,这济善堂门前的街道上来往的人并不多,只有十来个背着包袱的人站在街边,三三两两地低声说着话。
济善堂的大门两边各站着一个高壮的守门人,正无聊地看着街道发呆。
见四盛他们靠近,守门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便例行公事地指了指门外的墙,面无表情地道:“想西迁?先看了告示再说。”
四盛走过去,见那墙上果然贴着的一张大白纸,上边明确地写着西迁的要求,以及到了西边的各项待遇,告示的落款是秦州府,盖着红彤彤的知府印戳。
第199章 会不会是骗子
见四盛他们三个人站在告示前细细地看,在街边说话的几个人也立马围了上来,对四盛笑道:“这位大哥是识字的吧,也给我们说说这上边写的是啥。”
四盛回头见几个人都是风尘仆仆、面容疲惫,一副赶了远路的样子,估摸着他们也跟自己一样,是来打听西迁具体事项的,便道:“这是西迁的告示,是鼓励大家将户籍迁到西边的秦州府去开荒的。”
四盛眼睛盯着墙上的告示道:“愿意西迁的人,秦州府接收后,给安排落户的村庄,还按人头给划分土地,那土地三年内免征赋税,西迁的人家也是三年内免征徭役。”
听四盛话落,一个满脸沟壑的老汉欣喜地道:“这上边写的跟传说中的差不多呢。”
周围旁听的几个人纷纷点头附和,都说也听到一些说法,但却没有这么明确和真切。
老汉又问四盛,“那土地是免费分给人的吗?真的不需要再掏钱买吗?”
四盛转头再看了一眼告示,道:“从文字上看应该是免费分的。”
老汉欣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老汉身边站着的黑红脸的汉子开口问道:“爹,那秦州府到底在哪里呀?”
老汉皱眉,转脸看向四盛,四盛笑道:“上边说秦州府离这里大约有两千多里。”
素雪看告示的时候已经偷偷从空间查询过了,空间电脑上并没有查到秦州府的信息,不只是秦州府的信息,有关这个架空时代的资料都查询不到。
秦州府?现代的陕西省简称秦,这秦州府该会不会就在现代的陕西省境内呢?
素雪又查询了济南到西安的距离,八百九十五公里,素雪在心里默算:八百九十五公里就是一千七百九十里,再加上周村镇到济南的这段大约二百里的距离,差不多正好是二千里,从距离上看,秦州府在陕西境内是有可能的。
旁听的其他人听到说秦州府离这里有两千里远,都齐齐地吸气,“这么远?那我们怎么到那里呀?”
四盛道:“告示上边说的是要西迁的人自行前往。”
四盛身边的另一个汉子道:“那么远的路,咱们自己怎么能走到,走错了路怎么办,路上没银子没吃的了怎么办?”
素雪也想知道,没有导航系统,西迁的人怎么能找到两千里之外的秦州府。
四盛便道:“咱们还是去问问周府的人吧,他们肯定说得更加详细些。”
满脸沟壑的老汉满口应承道:“好,好,咱们去问,问清楚的好。”
四盛转回到济善堂门口,对两个守门人道:“两位大哥,我们看完告示了,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不知……”
其中一个守门人不等四盛说完,便道:“跟我进来吧。”
那人说完便转身在前边带路,先行进了济善堂的门,四盛与素雪、汪泽然三人忙跟了上去。
迈进济善堂的大门,四盛无意中一回身,看见刚才一起看告示的人中,只有那满脸沟壑的老汉和他儿子一起跟了进来,另外三四个人已经转身走开了。
看来这遥远的路途吓退了不少人。
四盛他们被领进济善堂门房一个倒座的房间,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正坐在房间中间的椅子上喝茶。
守门人恭敬地道:“周管事,这几个人有些问题想要问您。”
周管事脸上瞬间堆起了笑,招手道:“来来来,都进来。”又指着两边的几个长条凳道:“坐坐,坐下来说。”
四盛便冲周管事点点头,带着素雪和汪泽然坐在了右边的凳子上。
那老汉父子见四盛他们坐了,才在凳子的末端坐下来,只敢坐了半个屁股,很是局促不安的样子。
周管事对这父子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见惯的样子,倒是对四盛几个多看了两眼。
见大家都坐好了,周管事便开口问道:“你们想要西迁?”
四盛点头道:“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是想先打听清楚再决定。”
周管事微微颔首,问:“外边告示上的内容都看清楚了?”
见四盛点头,周管事又转脸看老汉父子。
确定在场的几人都点了头,周管事才道:“你们有什么问题,现在问吧。”
听完周管事的一番解释,素雪可以确定,那秦州府就在现在的陕西境内。
几个人从济善堂的大门出来,街对面的货郎使劲地摇着拨浪鼓,四盛顿了一下,便走过去看他担子上的货。
这几天被白芍药的事搅和得没有心思,四盛好长时间都没有给素雪他们买零食吃了。
见四盛带着两个孩子走过来,货郎便放下拨浪鼓,笑问道:“大哥,要西迁吗?买些针头线脑鞋子花布备着,路上用得着。”他倒是会招揽生意。
四盛道:“西迁还没确定,这芝麻滚倒是要买点给孩子们吃的。”
有生意可做,货郎自然高兴,麻利地给四盛拿东西称了重。
素雪货郎担上还有钓鱼用的渔线鱼钩等物,忽然来了兴致,便央着四盛给买了两套。
四盛付了钱,临走时,货郎对他眨了眨眼道:“大哥,要是办西迁遇到麻烦的话,可以来找我,我能帮忙的哦。”
四盛笑笑,敷衍道:“好。”
就是真的西迁办得不顺利,一个货郎能帮得了什么忙呢?
四盛拿了零食,带着素雪和汪泽然大步往镇外的宿营走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下午或是明天早上,六家人就要来这里办西迁的路引了。
素雪牵着四盛的衣角,嘴里抿着芝麻滚,眼珠转呀转的,终究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爹,那秦州府的府城永兴,就是唐代的长安城,那在历史上可一直都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人口一直繁茂。当下,永兴城虽不再是京城,可怎么说也不会落得需要迁别处的人去开荒的地步呀。”
她摇了摇四盛的胳膊,突发奇想地道:“爹,你说济善堂的这些人会不会是骗子,或是人口贩子?”
四盛戳了素雪的额头,嗔道:“你想啥呢,今天听到的跟王树说得都差不多,王树家可是在秦州府落了户的,周管事他们要是骗子或是人口贩子之类,王树还能娶了媳妇往那边带?再说那告示有秦州府的印章,如果有假,他们敢明目张胆地贴在外边?”
素雪思索道:“那怎么解释秦州府有那么多荒地的事?会不会他们给西迁的人分的地方,名义上是秦州府,其实离永兴城十万八千里呢?”
四盛无奈地道:“你刚才有没有听,周管事已经说了,分的地方都在永兴城周边三五百里的地界内。”
素雪嘟了嘴,转头见汪泽然低着头神游天外的样子,手里的芝麻滚一口都没动。
第200章 真的是你
素雪用手肘碰了碰汪泽然,“你在想啥呢?”
汪泽然猛然被撞,好像被吓了一跳,抬头看着素雪茫然地道:“我……,我在想你说的问题呢。”
汪泽然抬头的那一瞬,素雪看到他眼睛里似乎有着惶恐和不安,不由皱眉,再细看时,那漆黑的深瞳里却只有茫然。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素雪问汪泽然:“那你说,永兴城周边为啥会有那么多的荒地?”
汪泽然呼出一口气道:“我以前听说那里发生过叛乱,那些荒地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叛乱?难怪提到这个问题时,周管事眼神闪躲、顾左右而言他,叛乱在哪个时代都是敏感话题。
既然这样,秦州府那出现人口稀少、土地荒芜的情况,就好解释了。
素雪和四盛、汪泽然三个人说着话,很快就回到了搭在周村镇外的宿营地。
因为大盛带人在白王庄冒充了一回王树的亲戚,大家便不好继续留在白王庄旁边的小树林里宿营了,免得被村民遇到穿帮,给王树和白家带来麻烦。
六家人便沿着河,把宿营地挪到了周村镇外的一处河滩上,搬到这里,来往周村镇倒是方便了许多。
牛智信几个当家人听四盛说完情况,一时都陷入了沉思。
四盛打破沉默道:“西迁去秦州府开荒,好处确实很多,但两千多里路,咱们得一步步地走过去,现在已经入了冬,路上的艰难可想而知。”
牛智信也道:“真要上了路,我们就得在半路上过年了。”
王猎户看看大家,有些不舍地道:“如果去了秦州府,咱坡底村的家可就再难回去了。”
几个人听了,眉毛拧得更紧了。
坡底村是他们的根,如果在益县县城或是在济府附近落了户,以后灾情过去了,想回去的话走个几天就到了,可要是西迁去了秦州府,回来一趟得走几个月,那他们这辈子恐怕都很难有机会再回坡底村了。
气氛有些伤感起来,牛智信看看大家的神情,勉强对四盛笑道:“咱们大家还是再想想,明天再决定吧?”
四盛点点头,这种事急不得,需要慎重考虑,一旦定下来,就很难再回头了。
六家人宿营的这处河岸陡峭,岸底倒是平坦干燥又背风,几家人便依了河岸,一家一户地搭了宿营地。
家主们回到各自的宿营地,跟家人说了情况,大家伙的想法便出现了分歧,主张要去的和主张留下的各自说着自己的理由,吵吵嚷嚷地一时也争论不出个结果来。
素雪不耐烦在宿营地里听大爷大娘们的争论,便与汪泽然带了永安、三小子几个到河边去钓鱼了。
靠近河岸处的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素雪找了一处水浅的地方,让汪泽然用鱼竿戳开冰面,甩了鱼竿,坐在旁边静静地等着鱼上钩。
这鱼竿是汪泽然做的,在河边找了细长的树枝,绑上从货郎担上买来的鱼钩鱼线,便做成了这简易的钓具。
其实,素雪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鱼,更不知道这简易的鱼竿能不能钩上来鱼,她纯粹只是为了出来钓,并不为能钓上鱼来。
永安三小子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围在素雪和汪泽然旁边,一开始还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上的白色鱼漂。
可过了一会儿见鱼漂老也没有动静,很快就没有了兴趣,几个人跑去河滩上玩起了老鹰捉小鸡来。
素雪见他们玩的地方离河水足够远,便也不管他们,把鱼竿递给汪泽然,闭了眼惬意地享受冬日的阳光。
汪泽然也不说话,拿着鱼竿默默地拧眉看着河面。
忽然,一阵男人的说话声惊扰了素雪,那声音激昂高亢,甚至压过了孩子们的嬉闹声。
素雪有些烦闷地睁开眼睛,循声望去。
就见强子与一个背着包袱的陌生汉子在互相拍打,还激动地大声说着笑着。
那汉子身边还站着一个同伴,两个汉子都是身形消瘦,一身打着补丁的棉衣看着并不厚实,却是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也是胡子拉碴的。
这两个人外形有些像逃荒的灾民,更像是讨饭的叫花子,过了长县以后,就很少遇到这样狼狈的逃荒人了。
素雪与汪泽然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拿了鱼竿悄悄往强子他们那边靠了靠。
就听那汉子拍着强子的肩膀亲热地道:“强子,真的是你呀,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强子也很激动,“靳冬哥,我也没想到,你也到这里来了。”
靳冬拉了身边的汉子介绍道:“来,给你认识一下,这是我在路上认识的兄弟陆有财。有财,这是我们邻村的强子,也是个打猎的好手呢。”
强子和陆有财互相打了招呼。
强子便问道:“靳冬哥,你们这也是准备去周村办西迁的吗?”
靳冬见问,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叹气道:“哪里呀,我们这是刚从西边回来,准备回乡呢。”
靳冬似乎察觉到刚见面就叹气有些不太好,便敛了神色,又笑起来,“我们刚走到这里,准备到河边洗洗,再灌点水的,远远看到你有些眼熟,走近来一看果真是你呢,强子。”
强子见靳冬似乎不愿多说,也不在意,爽快地笑道:“靳冬哥,赶路也不急在一时,你们俩先坐在这儿歇会儿,我去弄些饭菜来,你们吃了再走,如何?”
靳冬看向陆有财,后者对他点头道:“这一路鲜少能遇到草阳镇的人,合该好好聊聊的,咱们晚些时候走也无妨。”
靳冬笑着应“好。”强子便飞快地跑去了远处的宿营地。
陆有财随了靳冬就地坐在了河边,道:“你这个同乡还挺热情的。”
靳冬望着强子的背影,笑道:“那是,我俩住邻村,以前上山打猎时常能遇到的,他人一直很不错。”
说话间,素雪便看到赵老二过来,站在不远处接替了强子为宿营地做警戒。
又过了一会儿,强子提了一个大篮子回来了。
强子把篮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摆在地上,递了筷子给靳冬和陆有财,有些抱歉地道:“逃荒路上,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只能管饱。”
素雪偏头看那地上摆的东西:一碟腌咸菜,一碗白菜炖豆腐,两大碗糊糊,还有几个杂面干粮。
素雪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强子这还有所保留呢。
靳冬和陆有财看着摆了一地的吃食却是低呼起来,“强子,你们逃荒路上还能吃得这么好?”
强子刚才听了四盛的嘱咐,已经尽量拿了最普通的饭食了,可还是让这两个人吃了惊。
第201章 土匪袭了你们村
强子挠了挠头,憨笑道:“这不是见着老乡了吗,我娘特意把我们最好的吃食都拿出来了。”
靳冬有些感动地道:“大娘真好。”
两个人大概也是渴极了,见强子真心实意地让着他们,便也不客气,稀里哗啦地三两下就把糊糊喝完了,又就了菜大口吃下去两三个干粮,才顾得上说话,“大娘做的饭真香。”
强子在旁边实诚地笑,“香就多吃点,干粮不够我再去拿几个?”
靳冬忙按住强子,道:“满够了,满够了,逃荒路上能吃上这些,真跟过年一样了。”
见靳冬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强子便问:“靳冬哥,你们是什么时候从村里出来的?”
靳冬放了筷子,沉声道:“我出来都快两个月了,从土匪袭了你们村的那天,我们就出来了。”
土匪袭了坡底村?
土匪终是袭了坡底村,纵使有心理准备,素雪闻言还是一颤。
当时就是怕土匪抢过来,几家人才连夜逃荒出来的,那也只是未雨绸缪的意思,现在听到坡底村终是没有幸免,心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后怕。
他们出来时,村长坚持不让声张,村里大多数人家没有得到消息,都还在村子里,要是土匪袭了村,那留在村里的人家不知道怎么样了。
素雪正想着,汪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听强子那边的说话。
强子可是坡底村土生土长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比素雪更是难以接受,当即便惊跳起来,“什么?土匪袭了我们村?”
靳冬对强子的反应有些意外,“你们不是土匪袭了村才逃出来的吗?那几天土匪连着抢了好几个村子,先是屠了何家庄,隔一天又袭了你们坡底村,我们看到你们村失火冒烟才紧着逃出来的。”
强子顾不上给靳冬说明自家的情况,只哆嗦着嘴唇焦急地问:“那我们村的人都跑出去了没有?”
靳冬虽然感觉强子的反应太过奇怪,却也如实回答道:“这个……,我们家人逃出来前见到了你们村的孙家老大了,他有个妹子就嫁到我家隔壁的,我听他大概说了几句,好像不是太好,当时我们都急着收拾东西出门,就没有问得那么详细。”
孙家老大就是孙何氏男人的大哥,据靳冬说,孙家老大因为闹肚子才逃过了一劫。
孙家老大吃坏了肚子,蹲在茅房半个上午都出不来,期间听到外边喊土匪来了,又听见各种吆喝哭喊声,吓得两条腿软得更是站不起来了。
后来终于缓过来一些也不敢出来露头,等到外边没有声音了才悄悄从茅房里出来。
孙家老大看到村子里起了火,好多人家的房屋都被点着了,火光冲天的。
他家倒是还没有烧着,却是被抢空了,家里孩子死了两个,爹娘媳妇和其他孩子都不知去向。
靳冬道:“孙家老大没敢在村里停留,当时就逃了出来,他说出来的路上经过的几家也都是被抢了,路上和院门里到处都有死人,但他却没有碰到一个活着的村人,也不知道人都去了哪里。”
靳冬说完见强子表情太过惊惧,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想开点吧,咱们逃荒这一路上遇到的这种事还少吗?咱们自己能活着就是大造化了。”
是呀,得亏了四哥有先见之明,他们一家人都跟着提前逃出来了,免受土匪的洗劫,这真的是大造化。
强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靳冬哥,你家里人也都出来了吧,他们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靳冬眼睛顿时暗淡下来,沉默片刻才沉痛道:“我家里人被土匪冲散了,一直没有找到,唉,不知道能有几个人还活着。”
靳冬兄弟两个带了父母妻儿从村里出来,赶了两天的路,在一个村子里歇息时,遇到了土匪,人群四散奔逃,他跟家人就跑散了。
靳冬自己差点被土匪一刀砍上,是陆有财一把把他扯到路边,两个人一个不稳一起滚下了路边的陡坡晕了过去,等醒过来时土匪已经离开了,他们侥幸逃得了性命。
“陆有财也是草阳镇周边村里的人,家里人也都在那次走散了,我们醒来后,在附近找了好几天,一个家人都没有找回来。”两家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从那以后,靳冬和陆有财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就在一起逃荒了。
出来逃荒能走到这里,还能像六家人一样家口齐全的着实是不多见,强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靳冬了。
靳冬倒是不用人安慰,振作了一下精神,迅速转了话题,问道:“强子,听你的意思是想西迁?”
强子吐了口压在胸口的郁气,道:“嗯,我们正在商量要不要去秦州府呢,靳冬哥,你们这是刚从西边回来?既然已经去了,怎么又要回乡呢,秦州府不好吗?”
靳冬他们确实是往西边走了些时日,但只走到济府就被挡回来了。
“我们当时从村里出来时走得太急,村长也早就跑得没影了,所以大家并有想到开户籍文书,更没有拿到村里开的路引。”
因为两个人没有证明材料,在周村并没有拿到西迁的路引。
“我们当时没有地方可去,见好些人去西边,想着没有路引也不是啥大事,便自己往西走,想去那里碰碰运气。”
可靳冬他们走到济府时,因为没有西去的路引,被城门守卫给拦下了。
那守卫还好心地告诉两人,没有路引、户籍文书,就是到了秦州府也落不了户,更是分不了土地。
那个好心的守卫还告诉靳冬两个,益县已经剿过匪了,官府还给村民发了救济粮,劝他们赶快回乡。
靳冬道:“听他这么一说,我们就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陆有财满眼希望地道:“反正去秦州府也是想去碰运气,还不如回乡看看,要是真的没有了土匪,自己家里有房有地的,总比在外边游荡的好。”
靳冬低沉地道:“再说,我们也想回去看看,看冲散的爹娘家人有没有回去,守在家里,没准还能等到他们呢。”
“汪表哥,三姐,你们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呀?”三小子的话拉回了素雪的注意力。
三小子、永安几个玩累了,又跑来看他们钓鱼了。
永安扯了素雪的袖子道:“姐,咱们回去吧,我都饿了。”
素雪见强子他们说得也差不多了,便站起来道:“走,回去了。”
强子跟靳冬、陆有财他们聊了半个下午,最后装了一包袱杂粮干粮,送走了两人。
虽然靳冬没有直说,但强子也听出来了,这两个人是一路要饭过来的,现在还要靠着讨饭回草阳镇。
第202章 脑子生锈了怎么办
强子帮不了靳冬他们太多,只能把家里准备的干粮全都拿给他们,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自从坡底村被土匪袭村的消息传遍各家宿营地后,再也听不到有人争论去不去秦州府的事了,大家迅速达成了一致意见。
晚饭前,张屠户他们便主动来找四盛和牛智信了,“不用等明天了,咱们今天就确定下来到底去不去西迁吧。”
牛智信挑眉,“那张屠户你说说,你们家的意见去不去秦州府呢?”
“我们家的意见?”张屠户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还是先听听别家的吧。”
牛智信沉下脸道:“你跟你媳妇都没有说出个结果,来找我们干啥?”
张屠户忙道:“有结果,有结果,我一会儿告诉你。”
牛智信无奈地道:“好吧,那赵大头,你家人多,你们商量的结果是啥?”
赵大头也笑笑地道:“我家……,还是让四盛先说吧。”
牛智信有些郁闷,今天这都是怎么了?
“那王大哥,你不会也要等四盛说了后,才说你家人商量的结果吧?”
王猎户认真地点点头,“对,我家商量的结果就是听四盛的,四盛说西迁我们就跟着西迁,四盛说回乡我们就跟着回乡。”
牛智信瞪着他,这样也可以?
张屠户和赵大头却都是认同地笑。
张屠户道:“我们家商量的结果也是这样的。”
“当初是四盛说服我们出来逃荒的,现在我们知道坡底村在咱们出来的第三天就被土匪袭了村,是四盛救了我们所有的人。”
赵大头也道:“对,这一路上经过的沟沟坎坎,也是听了四盛的,咱们才能顺利迈过来的。”
牛智信就去看四盛,四盛有些无奈地道:“这一路上不是大家伙拧成一股绳才过来的吗?”
张屠户便道:“四盛,别的咱就不说了,你就说吧,咱们该西迁还是该回乡?”
这个事,四盛心里早就有谱了。
素雪和汪泽然告诉他靳冬他们的谈话内容时,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三个人的意见一致:西迁。
见几个家主都目光热烈地望着自己,四盛只好开口帮大家细细地分析。
“如果回乡的话,坡底村虽说被土匪光顾过了,但土地还在,那山那水土匪也是搬不走的,如果像靳冬所说,官府已经剿清了土匪,那咱们不到一个月就能顺顺当当地赶回去,家乡要是发了救济粮,回去的日子总是好过很多。”
“西迁的话,还得大家伙辛苦走上几个月,到了秦州府,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告示中的好处,一切都是未知。”
四盛停了下来,这事情总得让大家想明白,心甘情愿地做出选择才好。
张屠户道:“那四盛的意思是回乡了?好,我们就跟你回乡。”
赵大头和王猎户也道:“行,回乡就回乡。”
牛智信却没有说话,只看着四盛,他总觉得四盛的话还没有说完。
四盛皱眉看着张屠户几个问:“你们真的想回乡?”
张屠户茫然回视四盛,“四盛,不是你说的,回乡的日子好过吗?”
王猎户咂摸着嘴,品味道:“那四盛你是说咱们该西迁?”
赵大头道:“西迁就西迁,咱们拧成一股绳,就是到了外乡也吃不了亏。”
四盛有些无语,这些人的脑子以后生锈了怎么办,一点都不愿意活动活动,遇到事只说听他的,他说往西就往西吗?
四盛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刚才说的回乡的前提是:官府剿清了土匪,一路畅通无阻,坡底村周围也再没有了土匪袭扰。”
四盛耐心分析,“可靳冬的消息来源是济府的城门守卫,那守卫的职责恐怕就有阻挡灾民乱窜吧。”
张屠户也醒悟过来,道:“对,我们在益县这么长时间,都没打听到有剿匪这回事,济府的人怎么就知道了?官府的消息再灵通,可那么多土匪山贼,哪里是几日就能剿清的?”
四盛赞许地点头,“是这样,这个消息很难让人信服。”
牛智信道:“那西迁……?”
四盛道:“西迁虽然有很多不确定性,也要受苦走几个月,但一旦能走到那里了,就能落上户。我已经问过了,秦州府那边给西迁的人落户的地方都离府城不远,很太平。”
四盛吸了一口气道:“只要给我们个太平的环境,不说官府能免费分地,即使让我们买地,我们一起做些营生赚银子,不需要多长时间,一定能置下房产买下土地的。”
四盛的话激得在场的几个人热血沸腾起来,“好,咱们西迁,做营生、置房、买地,不回那土匪乱窜的山旮旯了,哪里太平,哪里能过上好日子,我们就去哪里。”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道:“好,咱们西迁。”
于是,大柱和孙何氏照例被叫了来,这是重要的事情,必须得听他们的意见。
牛智信将情况给两人复述了一遍,问:“你们两家最后的决定是什么,要不要跟着去秦州府。”
大柱依旧是那句话:“我听四哥的,四哥说去得,我家就跟着去。”
孙何氏也很干脆,“我跟着合作社走,合作社决定去我家就跟着去。”
牛智信如释重负地道:“既然这样,那各家今天晚上就把户籍文书和路引都准备好,明天咱们每户派上代表一起去办西迁的路引。”
因为确定了一件大事,四盛心里有些高兴,晚饭吃得就有些多了。
明天不需要赶路,素雪便拉着他去河边散步消食,汪泽然和永安自然也是跟着一起的。
一家四口围着宿营地晃荡了一大圈,天很晚了,才慢悠悠地往回走,永安早就走不动了,被四盛背在背上,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快走到宿营地时,远远就见一个黑影在叶家宿营不远处徘徊。
“爹,那好像是杨大舅。”素雪视力好,一眼便认出了大柱。
“这么晚了不去休息,还在外边瞎转个啥?”四盛唠叨着。
素雪望了望天,没有接话,他们一家四口不也才从外边瞎转回来吗?
汪泽然也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说话,汪泽然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不说话是他的常态,所以素雪也没有太过在意。
四盛走到大柱跟前,问:“大柱,怎么还不去休息?”
杨大柱似乎在想事情,并没有发现四盛他们的靠近,被四盛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四哥……”
就着宿营地的火光,四盛留意到大柱脸色好像不太好,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来他要说的事情似乎不简单,便道:“你等我一下。”
第203章 我家不西边了
四盛先回去把永安放到地铺上,永安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叶家其他人都已经躺下睡了,王老太听到动静翻过身见是四盛,道:“这么晚才回来?快去睡吧。”
四盛应道:“娘,我马上就睡。”
见王老太又闭上了眼睛,便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转头看了一下大柱家的地铺,何氏和牛牛也都在休息了。
四盛走到大柱身边,直接问道:“大柱,有什么事?”
大柱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似乎在极力地控制着内心的情绪。
看样子事情还真不小?四盛带着大柱往河边靠了靠,以免吵醒其他人,“大柱,你慢慢说,遇到什么事了?”
在四盛温和目光的鼓励下,大柱终于说出了口,“四哥,我家……不西迁了。”
四盛有些惊讶,下午大柱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跟着自己一起的,这还没过夜就变卦了?
“大柱,你为啥又不想西迁了?不去秦州府你们准备去哪里?”
大柱低了头,“我们……,我们回乡去吧,其实,在这里……留一段时间也行。”
四盛看着大柱的眼睛,“大柱,你可想好了?就你一家三口怎么回乡去?留在这里又怎么生活?还有,三哥三嫂他们肯定是要西迁的,你们一家留下,连个亲戚和帮手都没有。”
大柱被四盛说得脸上肌肉都抽动起来,强忍了眼泪,红着眼眶道:“四哥,我想好了,我家不西边了。”
四盛有些焦躁地扶了扶额,沉下脸厉声问:“大柱,敞开了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急不急人?”
要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大柱决不会做出这种反常决定的。
大柱见四盛脑了,终于破防,扭过头挡住眼睛更咽道:“四哥,不是我不想西迁,是我们没有户籍文书和路引,没法西迁了。”
要拿到西迁的路引,必须要有原户籍所在地开具的户籍开文书和路引,靳冬他们就是没有这些拿不到西迁的路引,走到济府被挡回来了。
下午牛智信给孙何氏和大柱说明了西迁和回乡的利弊,问他意愿时,大柱毫不犹豫地跟四盛一样选择西迁。
可接着就听牛智信说,要准备户籍文书和路引明天才能去办,大柱当时心里就拔凉了。
回来又听何氏说了听到的消息,知道了靳冬从济府返回来的原因,更加认定了自家没法西迁的事实。
大柱有些绝望了,连晚饭也没有吃几口,更不敢去找杨氏商量,怕姐姐知道上火伤心。
大柱自己痛苦煎熬着,绞尽脑汁谋划着自家的出路。
大柱双手搓了搓脸,稍稍平静一下道:“既然我家确定不能西迁了,我也不想拖累了大家伙,我们明天一早就悄悄离了这里,也免得影响了大家的行程和心情。”
大柱来找四盛,就是想告诉他自家的决定,不想因为自家的事情,耽误了叶家和其他人家的西迁。
大柱懊恼地道:“当时走得太急了,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考虑户籍文书之类的事。”
没有这些文书的确不是个小事,四盛也开始头疼了,但看大柱满眼的绝望,便笑道:“大柱,离开不离开的话你就别说了,这事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让我想想看怎么处理。”
大柱带着哭音道:“四哥,我不想让你为难,我已经打算好了,我们明天就暂时搬到白王庄外的那个小树林去,那里更安全些。”
大柱抹了把脸,扯了笑道:“我可以去镇上找些活干,或是弄了纬编去卖,这里总比益县好过些,总是有些赚钱的法子。等开了春,我们就回老家去,那时路上肯定也就太平了。”
四盛有些恼怒地道:“你瞎想什么呢,我怎么能把你一家留下呢?三哥三嫂能忍心丢下你们吗?”
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四盛拍拍大柱的肩膀,放缓了语气道:“你放心回去睡觉吧,这事儿我来想办法,一定有解决方法的。”
劝走了大柱,四盛却犯了难,这让他想什么办法才能弄来大柱家的证明材料?
四盛不自觉地将右手食指与中指夹起,抵在唇上,做吸烟状。
“爹,”素雪不安地拉拉四盛的袖子。
四盛回头见素雪站在他身后,皱着眉头一脸忧虑的样子,显然是听到了他跟大柱的谈话了。
“雪儿,别担心,咱们一定会有办法的,不会留下杨大舅一家的。”
素雪点头,有些忐忑地道:“爹,汪泽然也没户籍文书和路引。”
四盛惊跳,坏了,他怎么把汪泽然的事给忘了,在他潜意识里汪泽然就是叶家的人,叶家根本不存在这些文书的事,全然忘记了他的户籍跟叶家并不在一起。
难怪这孩子今天一天都心事重重的呢。
四盛有些歉然地扫向汪泽然,汪泽然也正抬了眼睛看他,那眼神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狗,满是慌乱、担忧和惊恐。
四盛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汪泽然的头。
素雪惴惴不安地道:“爹,要实在不行,你会派人送汪泽然回京都吗?”
“我不回去,我就要跟着姨父。”汪泽然对回家还是那么排斥。
四盛道:“好了,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回去了?这里离京都还有几百里远呢,……”
四盛说了半句,猛然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汪泽然,问:“汪小子,这里离京都只有几百里远,可要是去西边,离京都就会越来越远了,秦州府到京都可是不止两千里了。
要是到了那里,再想回京都可就更不容易了,你好好想想,真的要跟着我们西迁吗?”
听四盛这么一说,素雪也想到,应该让汪泽然慎重选择。
素雪有些紧张地望向汪泽然,这一路逃荒,她心里也已经把他当成自家人了,他要是选择回京都,她还真有些不舍得。
汪泽然倒是没有看到素雪眼中的不舍,只急切地对四盛道:“不用想,我就跟着姨父,与雪妹妹和永安一起,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素雪微微松了口气,见汪泽然的神情过于紧绷,便牵了他的手,对四盛道:“爹,咱们都带他走到这里了,要不还是让他跟咱们一起西迁吧。”
四盛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瞪了素雪一眼道:“不让他跟着西迁,能怎么样?所有人都没有落户,谁能送他回京都去?”
感觉到汪泽然整个人瞬间便放松了下来,素雪眉眼也弯弯的。
“爹,那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得想办法把汪泽然和杨大舅一家西去的路引拿到手。”
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四盛忍不住又用手指抵上了唇,做吸烟状。
第204章 是来找事儿的吗
次日,牛智信并没有带着各家人去办西迁路引,而是通知大家原地待命。
这样安排一定是出了状况,大家也不去打听添乱,只安静地干着各自的手里的营生,孩子们照常去练拳脚、妇人们做着针线、汉子们便去编苇编。
上午,四盛带了素雪和汪泽然,又去了周村镇。
济善堂门口的守门人依旧是那两个高壮的汉子,也可能是还记得曾来过的四盛,见他请求要见周管事,汉子没有多问,便领着他们去了那间倒座房间。
周管事对四盛也是有印象的,他接待过的举止斯文、从容的来访者并不多见。
见四盛坐了,周管事便满脸堆笑地问他是不是想好要西迁了,表示现在就可以给他们办西迁的路引。
听到四盛说有人忘记带户籍文书和路引,周管事瞬间便收了笑,冷着脸阴阳怪气地道:“西迁西迁,就是往西边迁户籍的,你没有带户籍文书来干什么?看你挺伶俐个人,怎么还这么办事呢?你这是看我们太闲,是来找事儿的吗?”
守门的汉子此时还没有离开,听得周管事不高兴了,也上来两步道:“你们来耍人玩呢,走走走,别在这儿捣乱了,周管事忙得很呢。”
四盛忙道:“我们确实是要西迁的,只是个别人家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带资料,真不是故意给周管事添麻烦的。”
素雪见周管事听到“个别人家”时眉毛挑了挑,忙补充道:“我们一共六户人家,六十来口人,只有四个人带户籍文书。”
果然,周管事一听有那么多人,神色微微有所缓和,那守门的汉子见状便退了出去。
四盛见机,忙走到周管事身边,道:“我们家乡受了灾的离这里几百里远呢,再回去专门开户籍文书不太现实,我就是来请教周管事,看有没有什么变通的方法?”
四盛说着,悄悄塞了一块银子到周管事手里。
周管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收进了袖子里。
周管事看了四盛一眼,依旧冷着脸道:“你坐下说话。”
四盛忙退回,依旧在长凳上坐了。
周管事叹道:“我虽是周府的管事,但这西迁的事,可是替我们周知府办的公家事,来不得半分马虎呀。”
四盛笑道:“周管事最是认真负责了,公事当然要公办,周管事放心,我们绝对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户,周管事心系秦州府,定然不会让五十多个人因了四份户籍证明而错过西迁机会的,对吧?”
周管事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就看在你们诚心诚意要西迁的份上,我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在周村镇辖区内,找十户人家担保,再让那村里的里正签上章,拿来就给你办。”
四盛牙疼地吸气,周村镇辖区内十户担保,还要里正签章?
他们一群外乡人从哪里认识那么多周村镇人呢,给人担保是要承担担保风险的。
周管事的话打断了四盛的沉思,“好了,就给你两天时间吧,两天之内你来,我都给你办。”
四盛见周管事端起了茶杯,只得带着素雪和汪泽然出来。
见四盛三人从济善堂大门出来,货郞又在使劲地摇晃拨浪鼓了,四盛没好气地道:“别摇了,我们今天可没心情买东西。”
四盛说着话,径自沿着街道往回走。
货郎却急忙追了过来,道:“大哥,你是不是没办成?”
四盛瞪他,“你赶紧去看好你的货,小心让人连担子都挑走了。”
货郎并不担心自己的货郎担子,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只对四盛道:“我昨天不是给你说过吗,办不成找我呀,我能帮你的。”
四盛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那货郎见状,对着济善堂门口的守门人喊了句,“帮我看着点担子,回来请你们喝酒。”
货郎安排妥当,便专心跟着四盛一起往前走,边走边问:“你们是不是没有在原籍开上路?或是没有带着户籍文书?”
这货郎一天到晚待在济善堂门口,肯定知道办不成西迁无非就只这两种情况罢了,这点雕虫小技并不能让四盛感兴趣。
货郎看了看四盛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直接道:“我能帮你搞到户籍文书和路引。”
四盛狐疑地瞥了货郎一眼,后者却对四盛肯定地点头,重复道:“我能帮你搞到户籍文书和路引。”
四盛警惕地再次打量货郎,这小子原来是卖假证的?他对这些可一点都不感兴趣。
“我保证你拿得到西迁的路引,等你拿到路引后再付钱就行。”
四盛哂笑,“你不怕我拿了路引不付钱就跑了?”
货郎自信满满地道:“切,只要你能跑出周村镇,也是你的本事。”
看来这货郎不简单呀,素雪一直在边上听着,此刻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办一个人要收多少钱?”
“三十两银子一个人,看在咱们有好几面的缘分上,我给你们打个九折,二十七两就给你办一个。”
二十七两,四个人就是一百零八两。
一百零八两呀,四盛肉疼得眼角直抽,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他还是想办法找人担保去吧。
那货郎见四盛这回走得干脆,也不再追了,在后边冲着三人的背影喊道:“给你们二十五两一个,这是最低价,你想好了回来找我,我天天都在这儿。”
四盛头也没回,走得飞快,就跟有狼在后边追他一样。
直到踩在周村镇主街那条宽敞的青石板路上,四盛才放慢了脚步。
素雪见四盛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道:“爹,我们在镇上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想到后边办事可能还真要舍些银钱,四盛便没有了胃口,“回去吃吧,省着些银钱。”
见四盛心情不好,素雪也不再坚持。
倒是汪泽然跟在四盛身边小声道:“姨父,我以后会把这个钱挣回来的。”
一句话似乎引爆了四盛,他瞪了眼,对着汪泽然恶狠狠地道:“汪泽然,我不是给你说过的吗,什么年龄干什么事,怎么转头就忘了,你一天到晚带不带脑子?以后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汪泽然被四盛的邪火喷得头都不敢抬,听他没有下文了,才低低地应道:“我记下了。”
素雪忙拽开汪泽然,抱了四盛的胳膊道:“爹,我们先回去吃饭,吃完饭去白王庄试试,白家是大族,十户人家的担保应该不难找。”
四盛看了素雪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三个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宿营地。
吃完午饭,素雪见四盛还在犹豫,便试探地道:“爹,我跟你一起去白王庄吧?”
四盛含糊地应了,但看起来,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第205章 这事我们办不了
到半下午时,四盛还坐在河边发呆,素雪忍不住道:“爹,虽说白家人不好打交道,可咱们在这里认识的人家也只有他们了。”
四盛“嗯”了一声,右手食指与中指夹起,抵到唇上,做吸烟状。
素雪见他在考虑问题,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等到快吃晚饭时,四盛依旧拧着眉头坐在那儿没有动。
六家人都知道,四盛他们今天事情办得不顺利,四盛此刻还正在想解决的办法。
所以,宿营地里,大家伙都静悄悄地,不敢弄出大的动静,更不敢大声说话,连走路都踮起了脚尖,生怕打断了四盛的思路。
大家没有能力帮四盛,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示对他的支持。
大柱远远地看着四盛一个人坐在那儿,有些过意不去,几次想上前说些什么,都被素雪拦住了,“杨大舅,你别急,我爹会想到法子的。”
大柱红着眼睛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回乡去,别再让四哥劳神了。”
杨氏也过来拉大柱,“大柱,你别去打扰你四哥。”
杨氏看着满眼血丝的大柱,心里既心疼又难过,却也忍不住地数落,“你口口声声要回乡,你一个人带着媳妇孩子怎么回乡?路上真要是遇到土匪怎么办?还有路上那些少吃没穿的灾民,这是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的?你不为自己想,也不替牛牛想了?你路上能护得了他周全吗?”
大柱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道:“姐,我,那我就不回乡了。”
杨氏见大柱不再胡思乱想了,略略放心,刚要再说两句,就听大柱又幽幽地道:“我不回乡了,我留在这里讨生活也一样。”
杨氏一口气就卡在嗓子里,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留在这里就能护得了牛牛了?你没见李平安、白王庄这些事,真要遇到了,哪件是你一个人能让家人全身而退的?”
杨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往下落,“大柱,你别再说傻话了,姐和你姐夫绝不会扔下你的,你四哥也不会不管咱们的。”
三盛走过来有些心疼地看了杨氏一眼,拍拍大柱的肩膀,道:“大柱,你耐心等着,别让你姐着急了。”
三盛又转头对素雪道:“要不,我去找白家人去说,怎么样也要去试试看。”
杨氏擦了眼泪道:“我也一起去。”
这边小小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正在发愣的四盛,他站起来回身道:“三哥,三嫂,还是我去吧,你们在这里陪着大柱,别再让他胡思乱想了。”
四盛决定要去,便不再磨蹭,叫了赵老三和强子沿着河岸往白王庄方向去了。
汪泽然也跟在四盛后边要一起去,被素雪硬是给拉了回来,“我爹他们又不是去打架,跟去那么多人干什么?”
四盛他们走到白王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白王庄街道上几乎没有了行人,各家的门户也都掩上了。
他们快速穿过街道,走到白芍药家的门前,白家也已经闭了门,估计也要准备休息了,四盛示意赵老三敲响了院门。
白家二哥打开院门,看到四盛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赶紧出门往街上左右看了看,见路上没有人,似乎才松了口一气的样子。
白家二哥走回来压低了声音,口气不善地道:“你们怎么来了,让村里人看到怎么办?”
四盛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白家老娘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老二,门口是谁呀,怎么不让人进来?”
话刚落,白家老娘便从门里伸出头来,看到四盛的脸,顿时惊叫起来:“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快走快走,你们可别害了我家芍药,要是穿帮了,她以后还怎么回娘家?”
见这情形四盛心里已经凉了大半,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但既然已经来了,也只得硬着头皮道:“白婶子,我们就是正常来走走亲戚,村里人看到了,也没啥可说的不是?”
强子看四盛的眼色,忙把手里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
白家老娘顿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礼物,道:“那先进来吧,站在门口是故意想让别人看到咋的?”
白家二哥有些不满,“娘,怎么能让他们进来呢,万一……”
白家老娘瞪他一眼,打断道:“关门,你叫那么大声干啥,想让隔壁都听到吗?”
白家二哥只得在四盛他们身后,“咣当”一声大力地关上了院门。
白家老娘将三人带到堂屋,并没有让座,直接问道:“你们来到底有啥事?”
听四盛刚把话说完,白家老娘就拒绝道:“这事我们办不了,让我们找十户人家给你们担保?这不是摆明了要告诉村里人,芍药的婆家人都是流民吗?”
强子纠正道:“什么流民,我们只是家乡受了灾而已,再说,这个县对灾民并没有区别对待。”
白家老娘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不管怎么样,白王庄的人都知道,我们家除了芍药的婆家外,没有远处的亲戚,只要去找人家说这担保事,一准会被人联想到芍药的婆家,有碍芍药的事我们不会做的。”
四盛还想再说两句,就见白家老爹适时地从堂屋的套间里走了出来。
白家老爹不冷不热地跟四盛打了招呼,又让了座,这才道:“你们帮了我家芍药,按说我们是该想办法帮了你们这个忙才对,不过,我们真的是有苦衷的,……”
白家老爹看了看四盛面无表情的脸,无奈地自己把话说完,“如果只是要十户人家担保,我们就舍了这脸去给你们办了,别人爱怎么怀疑就怎么怀疑去,可你这还要里正签章呢。
我们村的里正恰好就是白家的族长,那是个精明透顶的人,只要去把事情一说,他保准能真相猜个八九不离十,被他识破了芍药的事,不但你们的事情办不成,连我们和芍药都落不得好去。”
白家二哥也道:“族长叔可能已经对芍药和王树的事有所怀疑了,王树从西边回来去过王氏族人的家,芍药一走,王树也不见人了,村里已经有人在背后议论,说我们家违背祖训了。”
白家老娘有些气急败坏地道:“听到没,听到没,这事儿我们家真的办不了。”
强子还想再说什么,被四盛抬手打住了。
四盛站起来,平静地对白家人道:“那就不麻烦你们了,今天真是冒昧了。”说完便往屋外走去,赵老三和强子急忙跟上去。
四盛三人刚走到白家院子大门口,白家老娘便从后边追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强子和赵老三心里升出一丝希望,难道白家人改变主意了?
第206章 放心地去坑娘
强子和赵老三这个念头刚起,就被白家老娘的话击得粉碎。
白家老娘双手握了门闩,看着三个人,有些紧张地道:“我一开院门,你们马上就出去,跑快些,别让人看到你们是从我家出去的。”
四盛、赵老三、强子三个人:“……”
等三个人走回到宿营地已经很晚了,可各家的大人们都还没有睡,看见他们回来,虽没有上前询问,但见赵老三和强子的脸色,便都猜到了结果。
四盛让赵老三和强子回去睡觉,自己也回了叶家的宿营地。
大柱一看见四盛回来的来身影,便挣脱杨氏跑了过来,不等大柱开口,四盛便笑道:“大柱,我有办法了,明天下午一定让你拿到西迁的路引。”
大柱跑过来本想告诉四盛说,办不成没有关系,他不想再拖累大家了。
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蓦然听到了四盛这句话,惊得他张了嘴不知道该说哪句话了。
四哥说的是真的吗?四哥真的找到法子帮他办西迁了?这该不会是在安慰他吧?
素雪和汪泽然却是知道,四盛这是决定要花钱买户籍了。
杨氏追过来拽着大柱的胳膊,已经喜极而泣了,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大柱,四盛说他有办法了,他说有办法就一定能办成,你不用发愁了,你可以跟着大家伙一起西迁了。”
大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四哥,你真的有法子了?”
大盛在一边也问道:“四盛,是白家同意帮咱们找担保了?”
四盛摇摇头,道:“白家人指望不上。”
高氏便撇了嘴道:“白家那家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帮他们得了个好女婿,又帮他们在村里赚足了面子,轮到咱们有难处时,即一点不伸手,这家人一点都不可交。”
见大家都认同地点头,高氏偷眼去瞄二盛,见他并没有阻拦她说话的意思,便又接着道:“四盛当初就不该心软帮他们这些白眼狼,现在白家不帮忙,四盛还能有啥法子呢?”
高氏转头好心地劝杨氏等人,道:“这本就是个解决不了的难事,你想呀,谁有本事办来几百里外的户籍文书?你们也别把四盛逼狠了,逼得四盛没辙了,只能拿话来安慰安慰你们了,你们……”
“闭嘴。”二盛怒道:“你是不是又皮痒了?”这女人几天不打就要犯病,真是欠揍。
高氏被二盛吼得一个哆嗦,赶紧闭上了嘴,戒备地看着二盛。
这男人又发的什么疯,她说的都是实话,没看见大家都点头的吗?
大柱和杨氏被高氏说得也有些心凉,就连王老太都小声问四盛:“老四,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四盛接过汪泽然递过来的水碗一口气喝完,抹了把嘴角的水渍道:“娘啊,明天一早我就去办,成不成的明天就知道了。”
王老太听了心里稍安,沉着脸瞥了高氏一眼,对杨氏等人道:“都别担心了,再等一天,明天就见分晓了,都快去睡觉吧。”
叶家人和大柱便都不再言语,陆续回了各自的铺位休息了。
二盛气呼呼地对高氏暗暗挥了挥拳头,高氏缩了缩脖子,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赶紧跑开了,她要去给二盛打洗脚水了。
次日,四盛还是带着素雪和汪泽然两个出了宿营地,往周村镇走去。
经过一个晚上,素雪见四盛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便问道:“爹,你准备拿什么银子去办这事?”
一说到银子,四盛的心情又不美丽了,他不高兴地瞅了素雪一眼,你就不能让我先忘了这个事吗?
“还能用什么银子,只能拿你奶存在我这儿的那一百两了。”
那银子是白得来的,用起来心里不会像剜肉般地疼。
素雪从三羊镇带回来过一个山贼的包袱,里边有一百八十多两银子,后来被王老太充作叶家的存款了,还将其中一百两整银放到四盛这里暂存着。
素雪挑了下眉,“那我奶要是知道了……”
四盛粗声粗气地打断道:“她不会知道的,除非……”四盛低头警告意味浓厚地盯着素雪,“你不会当小叛徒吧?”
素雪赶紧举手表忠心道:“怎么会呢,爹,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跟你是一伙的。”
素雪又拉了汪泽然当同盟,“汪泽然也不会说出去的,我们俩是你坚实的后盾,你就放心地去坑娘吧,不是,我是说,爹你就放心地去花钱吧。”
四盛白了素雪一眼,他当然知道这是坑娘的事,不过,他也实在舍不得花他们四房的私房银子,只能拿这笔钱应个急了,只要知情人不说出去,王老太一时不会知道的。
汪泽然见四盛凌厉的目光扫过来,也赶紧道:“姨父,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四盛这才满意了,昂了头勇敢地去找那货郎了。
四盛他们刚从周村主街拐到去济善堂的巷子里,就听有个微微熟悉的声音叫道:“四哥?”
素雪有些奇怪地,抬头望去,见迎面走过来一个壮实的青年,正打量着四盛,这是……王树?
四盛有些惊讶,“王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秦州府了吗?”
王树见真的是四盛,开心地上前道:“四哥,在这里又见面了。”又忙着回答四盛的问题,“本来安排的是昨天走的,结果有点事给耽搁了,得晚两天才能出发。”
四盛有些担心白芍药的事再出变故,便小心地问道:“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吧?”
王树赶紧道:“没有没有,四哥放心,都好着呢,是我差事上的事情,需要再等两个人罢了。”
四盛知道王树这趟回来,不只是要办自己的亲事,还有别的差事。
听王树说明了原委,四盛放下心来,“那就好。”
素雪也担心他们没有及时离开,万一穿帮,费尽心力得来的成果就要毁于一旦了,便也问道:“王叔,那白姨没有回白王庄住吧?”
王树是认识素雪的,也知道是素雪给四盛提出来,要帮他与白芍药的,所以对她有种自然的亲切感。
知道她问话的意思,便弯腰压低了嗓音对素雪道:“她在镇上的客栈住着呢,没事绝不出房间的,没有人能看到她。”那口气像是两人有着一个共同秘密一样的感觉。
素雪倒被他小孩子似的顽皮给逗笑了。
王树自己也乐了,看到素雪旁边的汪泽然一直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便去揉乱了他的头发,见汪泽然怒目而视,王树笑得更欢了。
王树笑完,一边随着三人往济善堂方向走,一边问:“四哥,你们这是要去济善堂吗?你们已经决定西迁了?”
“嗯,决定了,我们所有人都西迁。”
第207章 他是你的儿子吗
四盛又含糊地“呃,我们去济善堂跟前办点事。”
就算告诉王树户籍证明的事,他也没有办法帮到他们,相反,要是暴露了跟他们这些人的关系,比起白家,王树会更加危险,只白王两个家族的处罚都够他受的。
既然于事无补,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免得徒增烦恼。
王树听说四盛他们全都要西迁,高兴得咧大了嘴,“太好了,四哥,你们到了秦州府一定要去找我,得要让我这个当弟弟的知道,你们家安在了哪里,到哪儿能找到你们。”
王树曾经把自己在秦州府的地址留给了四盛,方便以后往来。
“好,我们到了一定去找你。”四盛嘴上答应着,一双眼睛却焦急地搜索着济善堂的门口,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汪泽然也发现了不对,“姨父,那个货郎今天怎么不在?”
素雪急忙跑到跟前去看,果然,济善堂门口只有几个背着包袱的人,一直在街对面的货郎担子却不见了踪影,“糟糕,他不会是因为卖假证被取缔了吧?”
见四盛三个人齐齐地变色,王树也意识到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情,忙问四盛:“四哥,怎么了,你们找货郎干什么?”
“真是的,人要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四盛咕哝一句,顾不上回答王树的话,便径自跑去了济善堂门口。
“两位大哥,这门口的货郎今天没有来吗?”
守门人看了四盛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没来。”
另一个守门人看四盛眼熟,多说了两句道:“要买东西去镇上,要办别的事明天再来。”
四盛吁了一口气,没取缔就好,只不过又得耽误一天时间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王树见四盛一脸郁闷地回来,便再次问道:“四哥,到底出啥事了?”
素雪见王树也是焦急的模样,便替四盛回答道:“王叔,我汪表哥和杨大舅一家走得太急,没有开户籍证明和路引,我爹本想着掏钱让货郎给办西迁的,没想到那货郎今天忽然不见了。”
素雪本能地将汪泽然的和杨大柱的情况说在一起,不过这也不关王树什么事。
王树听完反倒不着急了,挑了眉问四盛:“四哥,是为这个事吗?”
四盛点头,拧着眉头道:“我们人太多,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王树又确认道:“就只这四个人?其他人的证明材料都是全的吧?”
四盛叹气,“就只这四个人了,再多我们也买不起了。”
“四哥,我去去就来。”话音没落,王树已经转身大步往济善堂门口走去了。
四盛三人有些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再回头看去,王树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济善堂大门里了。
素雪好像猜到了什么,问四盛,“爹,王树是不是认识济善堂的人?”
四盛也很疑惑,“没听他说过,只知道他在一家大户人家做事,这次是借了办差事回来接白芍药的,走了这一趟公事没耽误,终身大事也办了。”
父女俩还没猜出个所以然来,王树便回来了。
“四哥,你们跟我进来。”王树拉了四盛往济善堂大门走。
当着守门人的面,四盛他们也不好多问,只得跟着王树进了大门,来到周管事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王树让四盛坐在门边的桌子后边,递了毛笔给他,“四哥,你把四个人的姓名、年龄、籍贯等等这些户籍信息写下来。”
王树这是要帮忙办王泽然、大柱他们的户籍证明?四盛看了王树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接过笔,趴在桌上写起来。
在写到汪泽然的信息时,四盛顿了一下,看向他。
汪泽然就站在他身边,感觉到四盛的目光,视线从纸上抬起,信任地看向四盛。
四盛便又低下头,挥笔在父亲处写上:叶四盛,籍贯也写成了坡底村。
汪泽然嘴角勾出微不可察的笑意,眼神清亮亮的。
王树见四盛写完,接过来看了一眼,有些迟疑地问:“四哥,汪泽然他,是你的儿子吗?”
四盛肯定地道:“是。”
王树疑惑地问:“可这姓,他不姓叶?”
四盛坦然道:“他是我的养子,一直跟着我们生活。”话落又补充道:“你知道他是叫我姨父的,其实他是内子表姐的儿子,母亲早些年就过世了。”
王树微微皱眉道:“可……周管事那里,可能不太好说通。”
四盛想了想,接过纸,在“叶四盛”几个字后边又加上“养父”两个字。
王树这才接过纸笑道:“四哥,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四盛见王树出去了,便对汪泽然解释道:“你的户籍暂时只能落在叶家,要写真实信息怕是要引人怀疑,到时候就拿不到路引了。”
汪泽然似乎心情很好,“姨父,我知道。”
正说着,就见王树站在房门口,对他们笑道:“四哥,咱们走。”
直到走出了济善堂大门,四盛才终于忍不住问道:“王树,怎么样,能办下来吗?”
王树把手里的几张纸递给四盛,“办好了。”
素雪急忙问道:“汪泽然的也办好了?没出什么状况吧”
王树笑道:“办好了,周管事只是问了是不是收养的孤儿,等我说明了情况,他就给办了。”
王树有些促狭地看着素雪,“小俊妮对你表哥的事很关心呢?”
素雪就冲他皱了下鼻子,道:“汪表哥是我娘那边唯一的亲戚了,当然要好好关心了。”
素雪冲王树眨眨眼,道:“再说,我也挺关心白姨的呀。”
王树哈哈笑了,“你个小机灵,好,我回去就把你的关心说给你白姨。”
汪泽然也头一次对王树露出灿烂的笑。
四盛翻看着那几张纸,两张是这四个人的户籍信息,上面加盖了周府的印章;还有两张周府开具的去秦州府的路引,一张是杨大柱一家的,一张是汪泽然的。
王树不仅帮着把大柱和汪泽然他们的户籍证明办好了,连西迁的路引也给办下来了。
汪泽针和大柱他们西迁的难题解决了?直到此刻,四盛才有真实感,他激动地握住王树的手,真心诚意地道:“王树,谢谢你。”
王树笑道:“四哥,我是你的小兄弟呢,能帮上忙的事哪有不办的道理。”
四盛道:“那这打点的银子……”
王树爽快地道:“四哥,你不用管这些,我下来跟他们往来还多着呢。”
素雪好奇地问:“王叔,你怎么会认识周府的人?”
王树笑道:“你王叔就是在周府底下做事的呀。”
“啊?”原来王树说的那个大户人家竟然是周府。
第208章 一个都不落
其实,王树是在周府的铺子里做事的。
王树是读过几年书的,他家西迁到了秦州府后,偶然遇到一个机会,经同乡介绍进了周府在秦州府的铺子做了账房。
王树因一直惦记着回周村接白芍药的事,这次一听说要周府要从铺子派人回周村办事,便央了铺子的周掌柜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因济善堂的周管事恰是那周掌柜的兄弟,王树从秦州府回来时帮他带过家信和特产,故此刚好能说得上话,帮了四盛的忙。
几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周村的主街上,王树有些难为情地道:“本该请四哥在镇上吃顿饭的,不过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回西边了,这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所以……”
四盛忙道:“该当是我感谢你的,你既然忙,那咱们以后就在秦州府见吧。”
四盛三个人与王树分别后,便直奔周村镇外的宿营地。
大柱得知四盛真的帮他拿到了西迁的路引时,差点就要给他跪下了。
杨氏在一旁看着大柱激动的样子,也高兴得不停地擦眼泪。
杨家父母去世得早,杨氏和大柱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比一般姐弟要深很多。
当时,杨氏得知大柱他们没法西迁时,比大柱还要心焦,作为大姐,她是绝不会扔下大柱一家不管的,杨氏甚至想过,如果实在不行,她就不跟队伍走了,留下来帮趁着大柱一家在此地过日子。
还好,四盛他们帮着大柱把路引办下来了,杨氏的目光越过大柱,落在他旁边的四盛、素雪和汪泽然身,再一次无比庆幸叶家有四房这一家人。
杨氏自思她也帮不了四房什么,只暗暗拿定主意,以后要再多费些心力,护持着永安这几个四房的孩子了。
高氏见大柱几个围着四盛高兴得又叫又笑又哭的,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刚要说什么,忽地对上二盛警告的眼神,到嘴边的话便换了内容,“四盛的确是个有本事的,还真的帮大柱他们把西迁的事给办下来了。”
葛氏在一旁兴奋地傻笑,闻言头也不回地道:“那是,四盛出面,哪里还有办不下来的事。”
高氏听完更加气闷,但感觉到二盛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只得咧嘴干笑了几声。
牛智信等人知道大柱的事解决了,也都齐齐地松了口气,他们终于可以一起走了。
当天下午,四盛带着牛智信几个人又去了趟济善堂,这次可是真的要办所有人的西迁路引了。
大家小心翼翼地跟在四盛的身后,走进周管事所在的倒座房间。
周管事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有些讶异,待看到四盛时,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一些,这人果然没有虚言。
周管事待大家坐定,照例说了一通开场白,无非是说只要自愿迁去落户的,秦州府都会欢迎之类,又介绍了些西迁去的政策好处等。
周管家说完,喝了一口茶,抬眼问道:“你们可还有疑问?”
四盛是来过几次的,该问的都已问过了,闻言便回头看向牛智信几人。
牛智信知道这周管事是代表秦州府办事的,心里本就有几分敬畏与胆怯,现在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便壮着胆子问道:“我们过去到秦州府后,怎么能跟官府的人联系上?”
周管事笑道:“你们从蒲津渡过黄河,在河对岸的渡口就会有官府的专人接应。”
周管家见牛智信还是有些茫然,便道:“稍后会给你们一个路线图,你们从此地出发,按图指示的线路一个城接着一个镇地走,就能找到蒲津渡了。”
四盛挑了挑眉,蒲津渡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是黄河古渡口,在山西境内,在现代是旅游景点,在古代曾是河东、河北进入关中的通道。
见大家再没有问题了,周管事便道:“考虑好了决定要西迁的,就去隔壁房间查验户籍、办路引。”
上午,四盛帮大柱他们写户籍信息时,就是在隔壁房间,四盛熟门熟路地带领众人敲开了房间的门。
这次,门旁的桌子后边坐着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见这么多人要办西迁也是有些吃惊,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青年先让大家在屋里的条凳上坐了,然后才接过四盛手里的户籍证明和坡底村开的路引,一张一张地查看,看完才开口道:“叶春明家,一共是十七口人?”
叶春明就是叶老爷子,他是叶家的户主。
四盛回了声:“是。”
青年抬头看了四盛一眼,便低头开具西迁的路引,并在叶家的户籍文书上盖了周府的印章,然后又拿出一个本子,登记了名字、籍贯等信息。
那本子上的信息一个人一行,登记得非常齐整,四盛在那页纸的前边几行看到了杨大柱和汪泽然的名字,不由无声地笑了。
他们六家人五十多口都将会登记在这个本子上,一个都不落。
各家很快都审验完毕没有问题,除了路引外,每家还拿到了一张手绘的地图。
四盛拿着那地图仔细地看,这与其叫手绘地图,倒不如叫城镇名字清单更确切一些。
地图上边的道路方位比例让人看得一头雾水,唯一让人一目了然的是,从周村镇到秦州府所经过的重要城镇名字,都按着顺序罗列得清清楚楚。
这些城镇名,除了济府和浦津渡外,其他都是四盛没有听说过的。
四盛叹了一口气,收起了地图,看来也只能按周管事的方法,一个城镇一个城镇地边问边走了。
不管怎样,六家人拿到了西迁的路引,就要准备长途跋涉了。
牛智信和四盛给各家留了一天的准备时间,后天一早出发赶往济府,济府是地图上罗列的下一个必经城镇。
原先虽说要西迁,但没有确定下来,各家便都没有真正准备什么,现在拿到了西迁的路引,牛智信的指令传下去,各家便都动了起来。
男人们忙着采买添置东西、整理精简行李、待弄牲口、修整车子。
妇人们也放下了手里正做着的合作社的针线活,抓紧时间在给自家人缝制棉帽子、棉口罩,要在天寒地冻的时候赶路,这些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
牛随意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腿上还绑着夹板动弹不得,但却不用整天躺着了。
自从大夫说可以坐着休养后,随意就开始干活了——坐着编苇编。
随意的手艺虽比不上他大哥随心,但胜在他时间多,不论是赶路还是在宿营地休息,他都只能坐着或躺着。
没法做其他的事情,随意手上便一刻也不停歇的编苇编,这段时间也编出不老少的物件。
第209章 筛子手
家里人见他辛苦,不时地劝他歇歇手和眼睛,随意就跟没听到一样。
随意媳妇实在看不过去了,便鼓足了勇气,硬是不给他去拿编器物用的芦苇了。
没有了芦苇,随意只得停下了手里的活。
要是放以前,不随了他的意,随意肯定会大吵大闹的。
随意媳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他再吵闹,她也不会顺了他,怎么也得让他歇歇才能继续。
没想到随意这次却并没有吵闹,只搂了媳妇的胳膊说好话:“好媳妇,我歇上一顿饭的工夫,你就去给我拿好不好?”
随意媳妇被他叫得红了脸,扭了头不肯答话。
随意便“好妹妹,亲妹妹”地叫个不停,连外边赶车的随心媳妇都听不下去了,“弟妹,你快答应你的好哥哥吧,你再不让他编,他就拿不上这一期的奖励了。”
合作社已经形成了惯例,每期分红的时候,都会给几个贡献大的人奖励一些铜钱。
因为要赶路,其他汉子妇人们做出的东西明显少了很多,随意编出的器物数量自然就占了头份,上期分红他就拿到了奖励。
那是随意第一次靠自己挣来的钱,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听说马上要上路走长途,随意便让媳妇拿着这奖励的钱,给家里的所有人都买了件头饰。
其实,随意是看到小妮的头花扎着好看,本来只想给小青买的,但想想,现在小青跟牛恒、牛旭一样不少吃不少穿的了,便改变了主意,让随意媳妇给牛家每个人都买了东西。
他是不知道,那奖励的二十文钱根本不够买这些东西的,随意媳妇看他高兴,便偷偷从自家的零用钱里,拿些出来才把东西买齐了的。
牛家人在脚不沾地的忙碌中,收到这小小的礼物,个个心里都很高兴,随意终是有长进了。
各家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汪泽然都在忙着跟叶老爷子一起编物件,两个人又在琢磨着编新的花样了,采了一堆的枯草、树叶在那儿嘀嘀咕咕、比比划划的。
在一片繁忙的人群中,只有素雪在悠闲地溜达。
她一会儿看着永安三小子他们帮着叶老爷子处理芦苇,一会儿瞅一眼大妮她们做的针线,一会儿又凑上去看小妮牛牛帮杨氏何氏缠线团。
正在无聊的时候,耳边听到有人在叫:“俊妮,快过来。”
素雪转身,看见赵老大正笑呵呵地冲她招手。
上次,素雪做了人工呼吸活了赵老大媳妇后,赵家人对她就特别的亲切,尤其是赵老大。
看见赵老大神秘兮兮的样子,素雪也有些好奇,“赵大哥,大爷,你们回来了?”
赵老大跟大盛正赶了一辆眼生的车子回来,这拉车的牲口素雪却是不认识的,身形比其他牲口小了许多,说马不是马,说骡不像骡的。
素雪正围着那牲口打量,大盛好笑地道:“俊妮,怎么连毛驴都不认识了?”
原来这就是毛驴,素雪脑海中浮现出影视剧中张果老倒骑毛驴的场景,什么时候她也倒骑一把试试。
“赵大哥,这是你们家买的?”
赵老大咧嘴直乐,道:“嗯,刚跟你大爷买回来的,这车是小了点,不过也满够两三个人坐的了。”
赵老大媳妇虽然看起来已经无碍了,但身子还是很虚弱,要长途赶路终是有些吃力的。
赵老大起先拾掇了一辆独轮车,一侧放行李,一侧垫了被褥准备让赵老大媳妇坐了,推着她走。
赵大头路上是要赶着合作社的骡车的,刚从马家寨出发那阵子,大头媳妇可以坐在车辕上省点脚力。
但现在,大家平日里在路上做的各样东西都要暂时放在车上,遇到集市才有机会去卖,所以合作社的骡车通常都堆得满满的,大头媳妇也很少能坐在车辕上了。
以后还要赶几个月的路,赵大头便咬了咬牙,让赵老大跟大盛去周村镇买辆毛驴车回来,毛驴车比骡车牛车都便宜许多。
有了毛驴车,赵老大媳妇和大头媳妇就都有车坐了。
赵老大见素雪看完车,便从车上抓了一把野菜递给她,“俊妮,你不是想吃绿菜的吗,刚在路边看到了几棵藏在枯草里,我和你大爷就给你拔回来了。”
野菜不多就一把,颜色也不是很绿,泛着深黄,但在这种时候能吃到一口野菜,也算是很稀罕了,要知道,这里的冬天蔬菜匮乏得紧,除了萝卜白菜,再没有其他绿菜可吃的。
今天早上吃饭时,素雪嘴里寡淡,就跟汪泽然说想吃绿菜了,当时赵老大来找了大盛,两个人正要出门刚好听到了,这不就给她采了野菜回来。
“谢谢赵大哥。”这野菜虽然不多,但可以做几碗野菜汤喝喝了。
赵老大见素雪喜欢,也很高兴,把车上掉落的几根菜叶子都捡了,塞到她手里。
赵老大的手很粗糙,上面遍布了皴裂的小口子,有些口子已经合上,留着暗红的痂疤,有的才刚刚裂开,还泛着血色。
素雪转头又看大盛拿着鞭子的手,也满是皴裂的血口子,好不到哪里去。
素雪抬头冲赵老大和大盛笑了笑,捧着野菜过去塞到葛氏手里,“大娘,中午给咱们做野菜汤喝。”
不等葛氏说话,便又跑开了,她想到要忙的事情了。
素雪拿出纸笔,画了个棉手套的样子,交给孙何氏道:“这个是棉手套,套到手上防风吹、防冻,保护手的。”
“这又是俊妮想出来的新物件?”孙何氏低头细细看了一回,笑道:“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做出个样子来。”
孙何氏与素雪已经配合出默契了,几乎不用素雪多说,只看图样,她就能明白素雪的意图,她甚至连图上标的阿拉伯数字都会认了。
“明天出发前,我就能裁出一批料子,大家路上抽空就可以做了。”
素雪忙摇手道:“不是,孙婶子,这个不是给合作社做来卖的,是给咱们自己人戴的,大家在风里推车走路都用得着,明天出发前,能让咱们人手一双最好了。”
孙何氏就笑了,“行,咱们先做了自己用。”
既然是给自己用的,孙何氏裁出样子来,便给各家妇人们教了做法。
大家一看这个护手的东西,确实比袖套实用,便都找了布头、棉花来试着做,有手笨学得慢的妇人,便直接拿了自家的布让孙何氏帮着剪裁。
于是,宿营地的妇女们,做完棉帽子棉口罩,又开始做起了棉手套。
大妮先给大盛做好了一双,大盛赶车拿马鞭,最需要戴手套保暖了。
大妮把做好的第二双手套送给了素雪,“给,先把你那双筛子手给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