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问
问家人，奶奶么？四姐姐怎么那么多次都没有问出来，自己能问出结果么？夏九有些不确定。
回到了葛宅，夏九照例去看望葛老太太，正好，葛老太太又虚弱地问：“秦硕那孩子有没有写信回来？”
春暖手没停，头也不抬地说：“奶奶，秦四哥哥这会儿正忙着会试，没空给我们写信，不过等他考完了试一定会写的。”春暖不清楚秦硕的情况，但她一定会给葛老太太希望。
葛老太太满眼失望。
夏九却灵机一动，说：“奶奶，秦四哥哥托的人回来了，他问我们要不要去京城。”既然一般的方法问不出来，那就只能换种方式了。
葛老太太听了夏九的话，激动得想坐起来。
春意见状，抱起葛老太太，春暖熟练地在葛老太太背后放上两个厚实的靠垫让她靠着。
“人呢？在哪儿？是候府来的？来接我们去京城了？”葛老太太紧紧拉住夏九，忙不迭地问。
春暖拉住了夏九的另一只胳膊，低声问：“小九，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
一个“候府”让夏九心惊，而此时夏九不可能改变主意，只轻轻对春暖说：“四姐姐放心。”
夏九耐心地对葛老太太说：“不是候府来的，是秦四哥哥的朋友，来问一声我们要不要去京城。那位哥哥见今天天晚了，就没登门。”
见葛老太太点点头，夏九看似无意地问：“奶奶，我不知道到了京城要去哪里，去找谁，奶奶在京城有认识人么？京城的候府有好几个呢，奶奶说的是哪一个？”
“不是候府来的？不是候府来的，怎么不是候府来的呢！”葛老太太默默念了两回，问，“他还说什么了？是不是候府不认你们，不要你们了？也是，也是，候府那么高高在上，怎么会认下！”
候府，认下！夏九能够联想到的只有……
她怎么都没想到是个认亲的局，此时，她不得不接着说：“奶奶，认亲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认的，人家需要时间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是。不然是个人都去认亲，那成什么样了。”
“对，对，是这样，一定是这样！”葛老太太似乎被夏九说服了。
夏九乘机问：“我们跟那候府是什么关系啊？”
“你太爷爷是候府的庶子，你爷爷是你太爷爷的庶子，只不过，只不过在家不受待见，从了军之后就没想过再回家去。”葛老太太哆哆嗦嗦说了几句之后猛得咳嗽起来。
夏九觉得哪里逻辑不太通，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春暖给葛老太太顺着气，自己却惊得话都说不出来。春意直接僵住，半天才说：“我，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夏九给葛老太太倒了一杯水，服侍她喝了几口才说：“奶奶，您慢慢说，不着急。”
一会儿功夫，夏九想到哪里不对了：就算是候府的庶房庶子，再怎么不受待见，最起码都应该是识字的。
三位姐姐定下亲事的时候爷爷还在，那她们的父亲，三位姐姐为什么都是不识字的呢？难不成是爷爷不教？这没有理由啊！
137.侯府不存在了
许久，葛老太太才继续说：“可惜你们爷爷那么早就不在了，候府根本不承认我这个乡下女人，还不认你们的爹！”说着，葛老太太哭了起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要不是你们的娘太软弱，撑不起这个家，我也不想求到候府去！”
“奶奶，还有我们呢！”春意不太认同葛老太太的观点，觉得自己三姐妹怎么都能把妹妹们照顾好。
“奶奶，您会长命百岁的，您会一直看着我们的。”春暖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夏九偷偷把春暖往旁边拉了拉，低声说：“四姐姐，我们先把事情弄清楚。”
春暖这才反应过来，她擦了擦眼泪，挽了葛老太太的胳膊说：“奶奶，既然他们不认您，不认爹，那我们也不认他们，反正也弄不清楚我们到底是不是跟他们一家的。”
“谁说弄不清楚！你们右耳后都有长了三个小肉球，你们的爷爷说，这是胎记，候府的人都有。”葛老太太急忙解释。
夏九知道自己右耳后有肉球，这种不痛不痒，平时还看不到的东西，夏九从没在意过。见家里弟弟妹妹有也只是看到而已，从没想过别的。没想到，这居然还能是一个身份的证据。
但是，当年候府既然不承认奶奶和她的孩子，如今又怎么会认她们？不过，若是候府不认，裴炯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专程回来一趟？
夏九又想不通了。
紧接着，葛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往事，都是她们的爷爷从军那时候的事情。
见葛老太太说着说着便睡着了，夏九知道今天不适合再问什么了。
因为心里藏着事，夏九一晚上难以入眠，可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清醒了。等天一亮，她就回了大杂院。一进门，她直径去了裴炯的房间。
裴炯昨天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才刚起。
夏九因为跑得太快没刹住车，撞进裴炯房间的时候，裴炯还是衣衫不整的时候。
夏九不敢多看一眼，飞快地退出门外，关好房门，在外面解释道：“裴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跑太快了。”
裴炯意外了一下便继续淡定地穿衣服。等他着装整齐地出现在夏九面前，严肃地说：“礼仪又白学了？这般举动哪里还像个女孩子？这种事以后都不允许再发生。”
“裴哥哥我知道错了，没有下次了。”夏九是真的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刚才也真真有意外的成分。
“有什么事吃了早饭再说。”裴炯知道夏九为什么事着急，可她这么早跑来，应当还没有吃过东西。
夏九清楚裴炯的性子，说了吃完早饭再说，那没吃完之前，她就是说再多都不会搭理一个字。她飞快地吃完早饭，就坐在裴炯面前静静地等。
裴炯慢条斯理地吃完，命人撤了碗筷才开口：“先说说你都问到什么了？”
夏九将昨天葛老太太说的复述了一遍，说：“我不清楚那个侯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顺利。可奶奶现在这个样子，我好怕她等不起。”
“小九，你奶奶说的侯府已经不存在了。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变了。”裴炯看着夏九说，“现在只有一个空荡荡的伯府，没有继承人，说不定哪天就会消失的平义伯府。”
138.裴炯的打算
夏九一脸疑惑。
关于平义伯府的事，裴炯真心不想说太多。只大概讲了老平义侯的子嗣平庸，没有功勋可以保留侯位，只能是平义伯的爵位。
后来，平台伯与其嫡子先后在战场牺牲，平义侯的庶弟与平义侯庶子为争夺侯位大大出手，在他们双双倒台之后，其他子侄又开始争夺，最终不是死亡就是犯罪。
如果平义伯府再没有合适的继承人，那么，平义伯府将不复存在。而夏九的弟弟葛宗诚可以说是最合适的继承人选。
所以，平义伯府既然知道了葛宗诚的存在就不会轻易放弃。
夏九陷入了沉思。
“小九想去平义伯府么？”裴炯自己看不上一个小小伯府，可他知道，这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否则，平义伯府又怎么会闹到今天这步田地。
“奶奶必然是想我们去的，知道她肯定不知道现在的平义伯府是什么样，她只是单纯地想给我们找一个可以庇护我们的地方。”夏九缓缓地说，“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要是真去了，肯定会有不少好处。”
“可是，现在的平义伯府必定不太平，我们需要付出的肯定不会少，甚至还会有一些危险。”
夏九顿了顿，继续分析道，“更何况，去了京城，这里的事情就顾不上了，九趣工坊还好，九趣山庄……”
听了夏九的话，裴炯是开心的，因为夏九不是见了利益就晕头的人，她不但很清醒，还顾念着他们的生意。
夏九是想去京城的，因为在这里，等级观念实在太严重了，若是有一个好的出生，很多事情都可以顺利很多。
只是，目前她对平义伯府的事情了解的实在太少，无法正确评估相应的风险和收益，进而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小九，你愿意相信我么？你会放心把家人托付给我照顾么？”裴炯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话。
夏九微愣，她还没有想那么多那么远。她想了想，反问：“裴哥哥是希望我们去平义伯府，同时也希望我能够继续留在宜宾城？”
“是。”裴炯在这一点上毫不掩饰，“我们在宜宾城里的生意才刚刚起步，我希望你能继续打理几年，把这里巩固起来。”
若是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她们这一家子去京城，夏九肯定是不放心的。
“我的家人若是能得裴哥哥照顾，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裴哥哥毕竟不是我的家人，很多时候不方便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夏九就事论事地说，“我想亲自去平义伯府一趟，看一看情况。”
这一点，裴炯早料到了，他立即说出他的安排：“平义伯府的动作不会有那么快。而严裕远考完到授官之前还有些空闲，让他来接替你一段时间，你去京城看看情况，如何？”
“好。”夏九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若是家人能在京城安稳生活，我就暂且留在这里，好好把这里的生意做起来。”
裴炯得了夏九的准话，心里也安稳了，他不便多留，下午便出发回了京城。
139.葛老太太的过往
葛老太太一早就等着夏九把人带过来，可是她盼啊盼，等得脖子都长了还是没等来人。
等到下午，她终于把夏九给盼回来了，可她见夏九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她走失望了：“葛夏九，秦硕的那个朋友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夏九早料到有此一问，淡定地说：“那位哥哥突然有急事离开了，不过他留下了书信。”
“真的？”葛老太太有些不相信。
“真的。”夏九淡定地掏出了信。现在葛家除了葛老太太和大姐姐都是识字的，信的内容上做不了假。这信是夏九特地找人写的。
“快，阿暖快念念。”葛老太太激动地找春暖念信。
信上的内容如夏九所说：京城那边对子嗣一事十分慎重，要葛家先去个人，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论其他。
夏九又说了一些平义伯府的近况，所有人都相信了秦硕委托朋友过来送信一事。
大姐夫是从军的，大姐姐春意自然知道勋贵与普通人的区别，她是极力主张去京城认亲的。她想着，既然让她们去，不如就一家子都去。
春暖没什么追求，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对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有种茫然和恐惧，不过她听葛老太太的安排。
夏九建议先去两个人看看情况，等到适当的时候再接大家过去。
夏九说：“我们是去认亲的，又不是逃难去的，若是一下子都去了，不说先被人看低了一头，也少了转圜的余地。”
“再说，奶奶的情况不宜奔波，小十晕车，秋娣和宗诚还那么小，要是水土不服怎么办？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人先去探探路不是。”
夏九一步步说明，费了不少口舌才让大家一致认为先去两个人探探路才是最好的。
当然，去的人要先把当年发生的事弄清楚。这个，就只能由葛老太太慢慢讲述了。
四十多年前，当时的平义侯府庶房庶子从军，就是她们的爷爷，被安排到了宜宾城这个地方。这里还算富庶，没有什么乱象，作为士兵，当然就没有什么军功可以捞。
他在这里一待几年，结识同僚的妹子，两人私定终身。这个妹子就是现在的葛老太太。后来，他们在军营外租了一个小院落，办了一场简陋的婚礼。
那一年换防，他们一个营一起被分到了边关。边关战事频繁，他们不得不上战场拼杀。可在宜宾城安稳地过了几年的士兵哪里能和常驻边关的人相比，在一次大规模的冲突中，他们这一批人死伤过半。
她们的爷爷和葛老太太的哥哥都在那次的冲突中牺牲。那个时候，葛老太太才刚刚有了身孕。
那些受伤退军的人负责将牺牲兄弟的骨灰送回家。他们也是那时才知道自己有个兄弟是侯府的少爷。
当年的葛老太太带着骨灰到了侯府，侯府收下了骨灰，却将葛老太太赶了出来。
当年当家的侯夫人注重规矩，不认可这门侯府都不知道的婚事，更不容许侯府的女主子里头存在一个乡野村妇。
葛老太太无处可去，只得随了那些伤兵一起回到了宜宾城。
这些伤兵中有一个人对葛老太太特别好，一直照顾着她。后来，葛老太太就跟那个人在一起了，巧的是，那个人也姓葛。所以，几乎没多少人知道葛老太太的两个孩子其实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不过，葛老太太始终保留着她们的亲爷爷当年给她的信物，就是之前不见了的那个东西。这次葛老太太将信物交给秦硕，也好让他取信于平义侯府。
原来此爷爷非彼爷爷，夏九终于解了疑惑。
140.严裕远的交代
至于谁去，姐姐们还在商量，不过夏九肯定会去，这点她自己说了算。
什么时候去，那自然要等严裕远到了再说。对葛老太太，夏九说是要等秦硕哥哥考完试，还有各种事情要安排等等，拖延了一些时间。
过了大半个月，严裕远就到了。
夏九见到人十分惊讶：“阿远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按照时间估算，严裕远应当是参加完会试就过来了，不是还有殿试的么？据说殿试很重要的啊！
严裕远神色黯淡了一瞬，随即笑着说：“反正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事，还不如早点过来。”
？？？夏九满脑袋的问号。按照淳于先生的说法，严裕远的功课应当比夏志达和秦硕更好。当初淳于先生希望夏志达取得前二十，那么，严裕远取得前三十的殿试资格应当是妥妥的。
莫不是严裕远考砸了？
想到这里，夏九立即安慰道：“阿远哥哥不必太在意结果，阿远哥哥最棒了！跟阿远哥哥差不多年纪的，有几个能有你这样的学问，说不定考取个秀才就乐翻天了。”
这说的难道不是严裕适？
严裕远扯了扯嘴角，拍拍夏九的小脑袋说：“你想多了！我与大堂兄一同参考，按着约定俗成的规矩，我们只有一人能够进入殿试。我尚且年幼，这殿试的机会理所应当让给大堂兄。”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约定俗成，夏九感到十分意外。
突然想到严裕远原本是打算下一场在考的，应该就是考虑到这个因素。那为什么又改成这次了呢？夏九忍不住想。
她想问，终是没有问出口。不参加殿试意味着后续授官的限制会更多一些，这已经让严裕远够难受的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进门收拾了一下，严裕远就问起了夏九的打算。
夏九根本没有预料到严裕远到得这么早，一下子打乱了她的计划，因此，她一时间没有回答。
严裕远顿了顿说：“过个两三天，收拾一下就上京吧，早点去说不定还能赶上状元骑马游街。”
“可是……”夏九有种偷了严裕远好日子的感觉。
“我来都来了，你还有什么好可是的。”严裕远比较豁达，还开起了玩笑，“难不成你不放心把事情交给我？”
“那怎么可能！”夏九终是不愿辜负严裕远的好意，定下五天后出发去京城。
严裕远直接替夏九安排好了一切，夏九她们只要收拾好行李就行。
不过，严裕远特地交代了：“小九，到了京城有事可以到严家求助，只要不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事，别去找你裴哥哥。”
“为什么？”夏九不解，裴炯明明同意她去京城的啊！
“没有为什么，你照做就是，这个可千万记住了。”严裕远没有解释原因，反而强调了一下。
“哦。”即使没有解释，夏九也答应了。依严裕远的性格和一直以来对她的态度，这个时候不解释，只怕是不能解释。
至于姐姐们这边，是三姐姐冬韵和三姐夫沈吉安一起过去。因为沈吉安平日里出门走动得多，觉得有他一起会更顺利一些。
当然，春意和冬七也想去。春意怕大姐夫找来时她不在，一个人去有诸多不便等等原因放弃。
冬七闹腾了好多天，一直嚷着早去京城，只是没人搭理她而已。
出发那天清晨，夏九将收拾好的包袱放在房间里，出去吃了个早饭。回来时，她包袱里的衣服竟然都成了碎片！
141.夏九出门
看到一堆碎布，夏九竟然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她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难不成这样她就去不成了，就能让她去么？！
需要的东西严裕远已经全部帮忙置办妥当，这样东西拿不拿区别不大。
夏九淡定地将所有的碎布拿出来，重新拿了几件衣服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出去。
这次夏九出远门，所有的姐姐妹妹都来送她，此时的葛家十分热闹。
春意来帮夏九拿行李，看到了竹楼里的一堆碎布，还认出这是过年时林坊主送的那套衣服上的布料，她立即问：“小九，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夏九不想多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去吧。”
“什么没什么！这一套衣服够一家人大半年的花销了，这么能这么糟蹋！”春意拿套比不上夏九这套，她都只在正月初一穿了一下就收好好的，生怕脏了坏了。
“是七姐姐剪了九姐姐的衣服，不是九姐姐弄坏的。”冬十感觉春意有责怪夏九的意思，马上开口维护，说出了她看到的事情。
“小十你胡说！我根本就有进过小九的房间。”冬七反驳。
“我看到了，看得真真的，七姐姐明明剪了九姐姐的衣服还跟我说是给九姐姐惊喜，让我什么都别说！”冬十说，“七姐姐还偷拿了九姐姐的帕子，藏袖子里了。”
说话间，杨丽丽也过来了。她听冬十这么一说，问冬七：“小七，帕子你到底拿没拿？”
冬七不说话，下意识地把手臂往身后藏。
春艳对这样的动作太熟悉了，她一把抓住冬七的手臂，三两下就从冬七的袖子里搜出了两条帕子。
春艳把冬七往杨丽丽面前一送，说：“小娘，今天这事是小七的错，你了不能一直惯着小七！”
杨丽丽也气得动手打了冬七一下：“你这丫头，多好的衣裳怎么能说剪就剪了！你知不知道这一套衣服能值多少银子？！还有这帕子，都是自家的东西，你问小九要了她还能不给么？你偷偷摸摸藏起来做什么？！”
夏九越听越听不下去，自己拿了包袱往门外走。
春艳见状，上前帮夏九拿了包袱，送她出门。她边走边说：“小七不该擅自动你的东西，更不应该偷！小娘更不应该偏心小七。可小娘毕竟是长辈，小七首先应当是小娘教养的，所以……”
夏九装作不在意地笑着说：“二姐姐，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不会跟自己的娘和姐姐计较。”
春艳松了一口气，随后交代冬韵夫妻好好照顾夏九。
到了门外，李生瑞立即上前接过了春艳手里的包袱，将包袱放进马车。
这次，严裕远安排了姜梅与李生瑞同夏九一起去京城。夏九想着到京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多个人多份力量。
马车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姜梅替夏九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姜梅还没探出头去，外面徐管事便出了声：“可算赶上了！九姑娘，我们坊主听说你要去京城，命我们连夜给你赶制了两套新衣，去京城的时候也好换换。”
怎么又送衣服？夏九对林坊主的做法很是无语。
“九姑娘，人靠衣装，出门在外多带几套合身的衣裳肯定用得着，你只管收着就是了。”徐管事一边说，一边将衣服递给姜梅。
姜梅看向夏九，征询她的意见。见夏九点头，她才收了衣服，并替夏九给了徐管事一份茶水钱。
徐管事还是第一次从夏九这里拿到“茶水钱”，微愣一下之后愉快地收下了。
一方需要赶路，一方已经完成了任务，不过寒暄几句便各自赶路。
夏九随便翻了翻这次的衣服，面料很上次的差不多，不过款式比上一次的华丽一些，又不失孩子的活泼，很是不错。
看来，林坊主已经挖掘到了不错的设计师呢。想到这里，夏九真心为林坊主高兴。
142.打听情况
这一路上带路的是京城严家的人，往来宜宾城与京城无数次，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地十分妥当。
在距离京城很近的一个小镇上，京城严家的人先行回京，只留两辆简陋一些的马车和两个不起眼的车夫给她们。
这是严裕远的安排，让她们自己进京，不将与严家的关系摆在明面上。京城的关系错综复杂，她们第一次进京，不惹人注重才是最好的。
他们在小镇上休整一下，到第二天早上进京。车夫是熟路的，按着管事之前的交代，将人送到了喜平客栈。
喜平客栈是距离平义伯府很近的一个客栈，他们多走几步就能到平义伯府的正门。不过，夏九没有打算这么快上门，她需要先见一见秦硕。
秦硕和几个朋友住在贡院附近的一个客栈，距离喜平客栈很远。而且，秦硕此时正忙着准备殿试，夏九不方便打扰。
说起来，这次会试的成绩是喜人的，秦硕、夏志达、严裕逊的名次都在前十之中。不过，听了严裕远说的“约定俗成”之后，夏九对他们后面的名次就没那么期待了。
他们在客栈收拾完，三姐夫沈吉安自己就说去买面打听一下情况。
平义伯府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要打听一些信息几乎不用费太多功夫。不说出去打听，就是冬韵和夏九在客栈里就知道了不少情况。
现在平义伯府当家做主的是老平义伯的一位侧夫人，她一向吃斋念佛，远离是非，才没有被府里的几次动乱波及。
平义伯府里头现在最多的是女人，都是没有子嗣，还没什么身份的女人。
有子嗣的，基本上在一次次斗争中落败。没子嗣有身份的，大多被娘家接回去了。在娘家当一辈子姑娘也好过继续待在落魄的伯府。
只有没子嗣又没身份的，离开了伯府还不知道生活怎么过，倒不如留在府里，至少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还有管一个温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男子，是平义伯的亲弟弟的庶子的私生子。那本是找来继承伯府的，可礼部却将平义伯府的折子退了，理由有二：其一、此人的父亲因品行不端被平义伯逐出家门；其二、其母为贱籍。
又听说那位侧夫人想要从伯府出嫁女那里物色一个孩子回来继承伯府，只是人选还没定。
沈吉安外出打听来的情况大体上一样，有些情况更详细一些。沈吉安还打听到，已经有出嫁女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了平义伯府，恐怕就是下一个平义伯了。
冬韵和沈吉安都是第一次听说平义伯府的情况，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夏九听裴炯和严裕远都说过一些，心里有数。她知道外面的消息真假难辨，都不是最真实的信息。她想要更确切的情况，还是需要进平义伯府去。
“我们跟平义伯府是什么关系来着？”沈吉安突然问。
“平义伯堂弟的孙女。”夏九不习惯分嫡庶，只简单地说。
“那，我们的宗诚不是比那些外姓人更有资格继承平义伯府！”沈吉安想到这一点便两眼放光。
“话是这么说，但是……”夏九想说事情也没想象的那么好，其中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可沈吉安没有要听她说话，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143.怯步
夏九赶紧让冬韵出去将人找回来，交代好让三姐夫千万不要冲动，多说什么话。人心难测，我们初来乍到，小心谨慎才是上策。
冬韵听了夏九的话，立即出去找人。
夏九没办法猜测一个平义伯的位置对三姐夫会有多大的影响，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早知道，还不如让二姐夫来呢，依秦磊的性子，肯定不会惹什么事端。
事情不会有早知道，她也未必能说服葛老太太和姐姐们的看法。
夏九让李生瑞去找秦硕一趟，告诉他他们已经到京城了，住在哪里就行，至于其他的，等殿试完了再说不迟。
李生瑞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秦硕。
“四哥哥！”夏九有些惊喜。
李生瑞先回了话：“姑娘，我在转角处遇见了秦四公子，他也正找我们。”
进了客房，秦硕就说：“昨天严公子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听错了，你们怎么来了？”
夏九就将裴炯和严裕远到宜宾城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提起裴炯，秦硕就忍不住说了一句：“说起来奇怪，这裴公子在宜宾城的时候几乎与小严公子形影不离，在京城我没见过他很正常，可我从来没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他。”
“罢了，不说这个。你跟谁一起来的？你们有什么打算？”严裕逊也不过是代为传达，不清楚具体情况，秦硕就更不清楚了。他只知道夏九他们今天中午前会到喜平客栈。
不凑巧的是今天老早约了人讨论功课，他这会儿才得空出来。
“这次是三姐姐和三姐夫一起来的，想先了解一下情况。三姐姐和三姐夫刚才出去了，估计很快会回来。”夏九说道，“四哥哥去过那边了？怎么样？”
秦硕有点不愿回想那天的事情，可还是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平义伯府的那位夫人，我有些看不透她的想法，我隐约觉得她现在的做法很容易挑起事端。”
对于她们一家的事，在事实没有明确之前不置可否可以理解，但是，之前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再次选择继承人的时候还是这么大动静，让人有些不解。
如果是夏九，会选择一个稳妥的继承人，隐秘地把事情办严实，再公布结果，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争端。
可现在的情形，他们一旦介入，就天然成了争夺平义伯爵位的人，会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会有多少个敌人盯着……
杨丽丽那么软弱，那么单纯，她斗得过谁，又保护得了谁？葛宗诚还只是个奶娃娃，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还能不能健康平安地长大？
“小九，你们既然来了，还是去见一见吧。”秦硕建议，“我后面几天都有空，你一会儿跟你三姐姐和三姐夫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去。”
夏九摇头：“先不着急见面，我想再打听一下情况，四哥哥准备殿试要紧。”
殿试何其重要，要是因为她家里的事给耽误了，夏九会内疚一辈子。
144.未归
李生瑞是自幼在京城长大的，知道夏九要打听平义伯府的情况，他也找了熟人了解一二。
李生瑞打听到的情况与外面人说的就有很大的不同了。
平义伯府早些年是面上风光，暗地里变卖家财度日。这些年折腾下来，平义伯府本来就薄的底子就被掏空了。
据说，平义伯府这两年遣散、贩卖了不少下人，留下的也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发月钱了，上次发月钱都是过年前的事。
他还打听到，平义伯府现在的产业没剩下多少，最近在卖两处商铺。
夏九惊讶于李生瑞能在短短时间没知道这么多信息，有些惊喜。
李生瑞却说：“碰巧罢了。正好我幼时一个邻居家的女儿嫁给了平义伯府里一个前管事的儿子，这才知道得多一些。”
事实上，有大部分信息都是严家提供的，那两位不方便直接告诉夏九那么多，怕夏九多想，只能变着法子一点一点告诉她。
夏九觉得李生瑞有这个心帮忙就很好。想想他刚到身边的时候那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现在这样真可爱！
听完李生瑞的话，夏九觉得这平义伯府就是一个泥潭，一旦深陷其中，就无法自拔。偏偏这个泥潭还有那么一个可取之处，那就是伯府家眷的身份。这个身份平时或许没多大用处，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处的。
在秦硕知道房策身份的时候，就希望葛家能够认祖归宗，现在知道平义伯府的情况，更希望葛家可以争取一下，让葛宗诚成为继承人。
虽说这事有难度，可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对于平义伯府目前经济上的窘境，夏九觉得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总能找到一条路养活一家人。前提是那一家子能够知足常乐。夏九是不愿意辛辛苦苦干完活，去便宜别人的。
此时，夏九想的是，怎么去平义伯府里面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总得自己亲眼看了才能判断消息的真假。
此时天色已晚，夏九等着冬韵和沈吉安商量看看怎么办，却迟迟不见人。
不知为何，她有点不详的预感。
夏九让李生瑞赶紧出去找，自己也带着姜梅走另一条路去看看。
夏九和姜梅沿路走了两条街，一路走一路问沿街的商家，偏偏冬韵和沈吉安都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只按身高体型和今天的衣着发式来问，基本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止没找到人，她们两个小女孩还被一个看着十分猥琐的大汉给盯上了，几乎是明目张胆地跟着她们。
幸好，正好有一群人路过，夏九和姜梅迅速穿过人群，穿过一个小巷子，跑过了一条街才摆脱了那个人。
“九姑娘，我们回去吧。说不定三姑奶奶和三姑爷已经回客栈了。”姜梅最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夏九，此时九想着怎么把人劝回去。
夏九有些后怕，赶紧点头。两人不敢原路返回，问着路回的客栈。
回到客栈时，冬韵、沈吉安、李生瑞，一个人影都没有。
145.找人
昼短夜长的日子，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摊贩早就收摊了，沿街的铺子已经关得严严实实，街上全靠着灯笼的光亮照明，安安静静没什么声响。
夏九和姜梅楼上楼下走了一圈，最终做在门口的桌子前等人。
小二跑过来说：“两位小姑娘还没吃饭吧，这会儿厨子还在，能吃上一口热乎的。你们要吃就给你们做点，不然这厨子可就下工了。”
夏九心里根本顾不上吃，只随意地摆摆手。
姜梅可不能看着自家主子挨饿，吩咐小二去下两碗面条，再蒸几个大包子。要是有人回来了，立马能有口吃的。
夏九还想出门找，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哪里还有那个胆子。于是，她花钱让小二帮忙雇人出去找。
不耽误差事又有钱赚，小二自然是乐意的。他喊了几个小伙伴，认真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四散开去找。
面很快煮好了，姜梅好说歹说才劝着夏九吃了半碗。
这时，李生瑞回来了，可身后并没有人，他见到夏九，只有轻轻摇头。
夏九一见他的神情就觉得没有找到，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想来定是尽力去找过了。她让李生瑞赶紧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说。
李生瑞缓了口气，说：“姑娘，我特地去平义伯府那边打听了一下，说下午没人去过，应该不是往那边去了。”
夏九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更担心了，不是去平义伯府，他们还能去哪儿呢？
“姑娘，再过一个半时辰就宵禁了，我们要不要找……”李生瑞张了半天嘴才开口提议。
夏九用手势示意他不用再说。她刚才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找严裕远帮忙，要不要告诉秦硕这件事。
可现在距离两人离开的时间不算太久，走丢的又是两个大人，说不定晚点就自己回来了。夏九怕小题大做，耽误了大事。
又过了一个时辰，小二找来的那些人也陆续回来了，都说了自己往哪个方向找了多远，可最终就是没有找到人。
直到宵禁时间到，他们都没有回来。夏九想着，明天一早就去找秦硕求助，再去九趣阁找人一起帮忙。
刚到京城就发生这样的事，是夏九始料未及的。这一夜，夏九几乎没睡，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夏九正准备去找李生瑞，没想到一开门，就见李生瑞正从他自己的房间出来。
“我估摸着姑娘该醒了，姑娘是打算去哪里？”李生瑞醒得更早，他听见隔壁有动静就起来了。
“我们先去找四哥哥吧。”夏九稍加收拾就往外走。
两人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在门口看到了狼狈地蜷缩在角落里的冬韵和沈吉安。
“三姐姐，三姐夫，你们这是这么了？”夏九立即上前叫人，“三姐姐，三姐夫，你们快醒醒！”
冬韵似乎收到过惊吓，夏九略微碰了她一下，她就一下子哆嗦了起来，嘴里还喊着：“走开，走开！”
夏九温柔地轻唤：“三姐姐，是我，我是小九，你已经回来了。”
夏九重复了五六遍，冬韵才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小九？”
146.出门不利
沈吉安的精神状态比冬韵要好很多，可他瘦巴巴的衣衫不知道掩盖了多少伤，让他一碰都喊痛。
在小二的帮助下，他们好不容易将人带回了客房。夏九还让小二去帮忙找一个大夫。
喝过一碗清粥，些许姜汤，回复了一些力气的沈吉安开始骂骂咧咧地说昨天下午发生的事。
夏九这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下午，沈吉安跑了一段路之后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之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只好一边问路一边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他正好看到冬韵被人纠缠，就上去跟人打了一架。随后路上又跟冬韵吵架，把冬韵给气跑了。一把人气跑，沈吉安又担心冬韵的安全，四处寻找。
在天色昏暗的时候，沈吉安被人蒙着头拖到巷子里暴打了一顿。肯定就是方才被打的那个伺机报复！
等他们走后，沈吉安一边庆幸刚才冬韵没在，另一方面又十分担心冬韵的安危。
冬韵气过之后返回去找沈吉安，却正好遇到刚才骚扰她的那个人和另一个猥琐的男人。她很慌张地跑开，却被他们追上，还当众调戏。要不是有一个男人看不下去，大喊了一句：“官兵来了！”把那些人吓跑，冬韵都不知道后果如何。
冬韵最终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沈吉安，吃力地扶着他找大夫，可那个时候天都黑透了，所有的店铺都关了，他们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人问个路，到了那个药堂却没有人开门。
再之后，他们就没遇上其他人，最终是打更的大伯给他们指了路。等他们好不容易到了喜平客栈，心里一激动，双双在门口晕了过去。
这才有了今天门口夏九他们看到的情形。
说话间，大夫到了。沈吉安受了不小的皮外伤，好在都没伤到骨头。冬韵身上只有一点擦伤，没什么事，主要是收到了惊吓。
由于她们需要煎药，味道大，他们现在住的位置，味道都能飘到前台去。客栈的老板跟她们商量，请她们搬去后院，夏九见后院的环境也不差，就答应了。
本来想跟三姐姐和三姐夫商量的事情，也都先放一放，等他们休息好之后再说。
夏九把姜梅就下来照顾，自己和李生瑞去街上逛一逛，看一看这繁华的京城。
这一带约摸是住宅比较多，可以肯定不是最热闹的地段，基本都是“衣”、“食”两方面的铺子。
这里的衣服样式比宜宾城见到的多一些，各类珠宝首饰的样式也是。倒是吃食，这附近的没有百味轩的种类多，也没有鲜明的特色。
夏九想着，要是在这一带做生意，或许可以尝试开个酒楼。
走到平义伯府的正门，看了看紧闭着的高大威严的大门，顿了顿，转到一处侧门。这个侧门离街近，应该会是下人经常进出的地方。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看到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推着一板车蔬菜过去，年长的那位熟门熟路地去敲门。
147.侧门所见
他们应当是常年送菜的，每天几乎在固定的时间上门，他们敲门没多久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纪很大的爷爷，只开了门就不见了，似乎看都没看是谁过来送的菜。
这般敷衍，岂不是谁便什么人推个菜什么的都能进？那这门守的是个什么？
那两人推着车进了门，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推着空车出来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年轻一些的那个更是难忍脾气，在走出门没多久就开始抱怨：“这平义伯府也太过分了，这都多久没结菜钱了？！今天又说改天！爹，我们明天别送了，这不明摆着亏钱么！”
“二柱，这门生意是你爹我好不容易找了门路攀上的。这几年府上光景不好才会欠着，前几年不止菜钱按时给，还会有一些打赏，赚头足着呢！”年纪大的那个虽然也不开心，可心里还是舍不得这门生意。
“爹，你也说是几年前了，这几年这府里那么多事，大家都说平义伯府快倒了！”年轻人已经对平义伯府失去了信心。
他们渐渐走远，夏九听不清楚他们说话的内容，不过，大致也能猜到。
下人的月钱发不出，买菜的菜钱付不起，这平义伯府到底有多穷啊！
据今天这一板车的菜量来推测，这府里的人口还是不少的，要真养活起来，确实得费不少银子。若是没有不错的营生，也确实只能卖家产了。
可现在的平义伯府还能有多少家产？据说也不多了。
在夏九瞎想的时候，那侧门又开了，里面出来了两个妇人，一个膀大腰圆，一个面黄肌瘦。
面黄肌瘦的那个拉着着膀大腰圆的妇人，说：“杜姐，我们还是把东西还回去吧，这样，这样真的不好。”
膀大腰圆的那个正了正衣衫，不削地说：“大妹子，府上什么光景你比我们更清楚！你家里那位等得起府上发月钱么？等不起啊！再说了，又不是你一个人这么干，放心吧！”
“可是……”这位妇人应当还有些良知，能分个是非对错。
“可是什么？！你既然拿出来了，就别想拿回去，就这样了！”胖妇人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短短几句话，不难让夏九猜测事情的前因后果。夏九扶额，这都什么事啊！
夏九失望地走开，继续往别处去。
听着李生瑞的介绍，夏九才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城西相对热闹一些的地方，要去京城的闹市区还很远。
城西多勋贵，城东多文人，几乎是京城人士多住宅分布的一贯认知。
现在他们附近还有正鼎盛的永定侯府，永定侯府现在的侯爷除了这世袭的侯爵，还是镇南大将军，家里的男子也大多从军。
顺带一提，永定侯姓裴，不过，永定侯府没有一位叫裴炯的人。
还有看似平平淡淡，几十年来一直保留着侯爵的承志侯府。承志侯府现在的侯爷在兵部任职，据说是个闲散的官职，可具体如何就不是他们能打听到的了。
这些，夏九只听过，知道就好了，并不深究。她更想知道这一带的治安如何，有没有恶霸，有没有四处作恶的纨绔子弟。
至少这两天她都没有听说，或许是真的没有，又或许只是碰巧没有听到。
148.偶遇夏志达
闲逛了一个早上，夏九和李生瑞随便找了个地方吃午饭，下午打算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吃早饭，刚出了门，竟然就碰到了夏志达和他的朋友。
夏志达与朋友恰好在附近闲逛，碰巧遇到。他不知道夏九到了京城，要不是两个都是熟人，只怕他只会当自己看错了。
“小九，阿瑞，你们怎么在这儿？”夏志达惊讶，随后疑惑，然后担忧。
“夏哥哥，我们……”夏九见夏志达神情多变，猜到他担心的事情，而关于自己的事，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顿了顿才说，“我们就是来京城看看，我想看状元游街。家里都很好，夏哥哥放心。”
已经足够了解夏九的夏志达挑了挑眉，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多问，听到“家里都好”，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放心了许多。这会儿只开玩笑地说：“这儿离状元游街的地方可有点儿远。而且，估计还有十来天的样子，你可来早了！”
夏志达的同伴好奇地靠着夏九问：“志达兄，这是你妹妹？”
夏志达这才介绍说：“这位是蒲信的程志晟，程公子。”
接着对程志晟介绍说：“志晟兄，这两位是我的同窗，葛九姑娘和李生瑞。”
相互打了招呼之后，程志晟十分惊讶地看着夏九，问：“这小妹妹也是你的同窗？！莫不是你先生的孙女？”
夏志达笑了笑说：“先生复姓淳于。你别看她小，她的小脑袋厉害着呢！我觉得自己是比不上了。”
夏九含笑说：“怎么会呢，各有所长罢了。”
啊？！夏志达有多厉害看排名就知道，一个这么小的小女孩，能得一位名师教导本就是万分幸运之事。而且，她能被夏志达认同，没有一定的实力是不行的。
更何况，她在夏志达面前都能如此自信，可见她非同一般。程志晟暗暗记住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夏志达想了想，避开程志晟悄悄问夏九：“小九，你来京城，那两位可知道？”
那两位，说的是裴炯和严裕远。夏九点点头，补充道：“我同三姐姐、三姐夫一起来的，四哥哥也已经知道了，昨天还过来了一趟。夏哥哥只管放心。”
夏志达“嗯”了一声，对程志晟解释道：“小九是秦硕的三哥的小姨子，秦硕排行第四，小九喊他四哥哥。”
把人对起来之后，程志晟才反应过来：“哦，原来秦硕昨天提前离场是为了见这位妹妹啊！”
昨日是他们这届学子中几个聊得来的一起聚聚，都是外地人，除了读书都是闲人。昨天秦硕说有事，大家还好奇地很。
夏志达则嘟囔着：“好个秦硕，小九到京城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说一声！”
程志晟不厚道地笑说：“要是你们俩同时提前离开，一准会有人跟着。昨天就有人提议跟着秦硕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
能玩到一起的，基本都是年纪差不多的人，好在有几个略长一些的镇着场子。
“那些人真是无聊！”夏志达吐槽着，完全忘记他自己昨天想要拦住秦硕问个究竟，只不过恰好被人拦住而已。
149.熟悉的背影
得知夏九和李生瑞想好好逛逛京城，早来了几个月的夏志达和程志晟非常主动地来当向导，带他们逛了一下京城最繁华的街区。
在一家很大的店铺门口，夏九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想看看清楚就被夏志达拉得更远。
感觉到夏九的不满，夏志达立即说：“前面是皇室中人的车架，我们尽量避一避，以免冲撞了贵人。”他也才来京城不久，不懂得分辨各个王府的车架，不过，皇室的标记是不会认错的。
夏九听话得退到了旁边。她从未听说裴炯跟皇室有关，那个人必然不是。只是忍不住想着：这个背影真的好像裴炯啊！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在夏九到京城不久，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到了宜宾城。他随便找了一个客栈住下便开始四处打听姓“葛”的人家。
这位老人是平义伯府一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他在秦硕去过平义伯府之后就开始求证当年发生的事情。在取得了一系列的证据之后，他才到宜宾城找人。
在这位老管家到宜宾城的第二天，他的行踪就被人报给了严裕远。
“公子，我们要怎么做？”被派去盯梢的人请示严裕远。
“暂时不要干涉。”严裕远想了想说，“要是三天后他还没找到人的话，照旧放点消息过去。”
“是。”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来人早已部署了下去，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放点消息出去而已。
老管家兜兜转转，终于在第五天敲了葛宅的门。
“谁啊？”牛小娟一边问一边从门缝中探望。
见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她就放下了戒备心，打开门问：“老人家，你找谁？”
老管家仔细打量了牛小娟一番才问：“请问，葛沈氏是您的家人么？”
牛小娟知道“葛沈氏”指的是嫁入葛家的，姓沈的妇人。葛宅里唯一的媳妇姓杨，跑了的那个小妾姓丁，所以，牛小娟便说他找错人家了。
宜宾城里姓葛的人家多，老管家便真的以为是找错了，继续找下一家。
过了两三个时辰，牛小娟才无意中说起早上有人敲门的事。
提到“葛沈氏”时，杨丽丽想到母亲就姓沈，便问：“你可知道那位老人家是谁？怎么找他？”
牛小娟一问三不知！
林婶有些生气地说：“你不清楚家里情况，来了人都不知道问一下主子么？！好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赶紧出去找找去！”
跟严家比，葛家几乎没什么规矩可言。在葛家的这些日子，牛小娟过得自在，确实忙了规矩。
听了林婶的训斥，牛小娟虽有些不满，可还是跟杨丽丽道了歉，出门找人去了。
宜宾城也是个不小的城池，想找个人并不容易。好在，还有一帮希望牛小娟快速找到人，又清楚知道老管家在哪里的人。
在他们有意无意的帮助下，牛小娟终于在茶馆找到了正在歇脚的老管家。
150.相见
老管家认出眼前这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妇人是他早上见过的人中的一位，只是不记得是哪一个葛家的人了。
“老伯伯，我是葛宅的仆妇，我们家老太太就是您要找的‘葛沈氏’，您是否方便跟我走一趟？”牛小娟虽然着急，可还是尽量客气地请人。
“好，好！”老管家就是来找人的，不管真假都会去核实一番。
牛小娟一路带老管家到葛宅。老管家一路问“葛沈氏”的情况。
牛小娟对葛老太太的事知道得很少，不然也不会出现今天早上的事情。不过，就年纪来说，是跟老管家要找的人对得上的。
葛老太太最近睡得多醒得少，不过今天听说有人过来，硬撑着不睡，等着牛小娟把人找过来。等得时间长了，她还打发家里的人一起出去找，好早一点见到人。
牛小娟带着老管家回到葛宅时，家里除了实在由不开的，都出去找人了。
牛小娟接过杨丽丽手里的活，让杨丽丽带着老管家去见葛老太太。
老管家见到床上这位头发花白、面色蜡黄、眼神涣散的老妇人有些惊讶。按说，他要找的那一位比他小上几岁，应当还不到六十岁。可眼前这一位看上去是十足的七老八十。
信物已经由秦硕带到了平义伯府。好在，当年葛老太太找到平义侯府时，老管家也在侯府当差，两人对了一下当年发生的事，也就证实了身份。
葛老太太用虚弱的手紧紧抓着老管家的胳膊，哭着说了她这些年来的不容易，哭着说她那苦命早逝的儿子，哭着说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孙子。
葛老太太一遍又一遍地说，葛宗诚是货真价实的平义侯府的后代，恳求老管家一定要把他带回去，好好养大。
杨丽丽在一旁听着，见婆婆一句没提女儿们的事，心里不舒服，可见到婆婆这幅样子，也就忍下了。
老管家一直安慰葛老太太，不停点头说好，直到葛老太太实在撑不住昏睡过去。
杨丽丽熟练地将葛老太太服侍好，带着老管家去外面坐。
老管家这才有心思仔细打量这个葛宅。宅子不算大，里面房子又多，显得有些拥挤，不够大气。不过，家具摆设都还过得去，不是赤贫之家。
更难得的是，家中常备笔墨，说明家中有读书人，这才是兴家之象。
这时，房策刚好从外面回来。
老管家见到这个精神十足的少年很是喜欢，问：“太太，这位莫非就是宗诚少爷？”
不怪老管家误会，实在是葛老太太刚才夸了自家孙子半天，就是没提宗诚的年龄。
杨丽丽还因为刚才的事不开心，只简单地说：“他是房策，小娟怀里抱着的是我儿子宗诚。”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老管家放光的眼神暗淡了着。
杨丽丽留了老管家吃晚饭，趁机跟老管家说了说葛家的女儿们。老管家也想多了解一下葛家，自然不会推脱，顺势留下吃了个饭。
林婶最是知道老管家的心思，言语间透露了葛家几个姑娘的优点，但对夏九的事保留了大部分。
老管家接触林婶不久就猜到这位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管事娘子，想着葛家能请到这样的人，这家里主事的必然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不知道家里主事的到底是哪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