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态度的变化
十分钟以后，陈泽天回来了。
他喘着粗气，爬上楼梯，看到柳江霖还在走廊上等她，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追到人。
柳江霖有些失望。
她关切地问：“你受伤了吗？”
陈泽天摇头。
柳江霖问：“那你认出那个人是谁了吗？”
陈泽天摇头，说：“根本没有追上，也没有看到他长什么样子。”
这个人穿风衣，又戴着口罩和帽子，整个人的脸都掩藏在阴影之中，确实很难辨认。
这个时候，柳江霖的手机响了。
是金莉莉打来的电话。
“江霖，我刚才知道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你在哪？在家吗？我直接去你家找你说。”
柳江霖一时无言，不知道该先跟金莉莉说什么。
她看了一眼陈泽天，说：“说来话长，我现在在你家门口，你先回家吧，我在你家等你。”
金莉莉：“啊？你在我家门口？你怎么突然跑到我家门口去了？”
十五分钟以后，金莉莉回家了。
她进门口，看到柳江霖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茶，而陈泽天就坐在隔壁的单人沙发椅上。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她一边把钥匙放到门口的盒子里，一边问他们两个人。
柳江霖看向陈泽天：“你说还是我来说？”
陈泽天：“我说吧。”
他跟金莉莉把事情讲了一遍。
金莉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我们家里进来一个人？”金莉莉立即问，“是谁？你发现那个人是谁了吗？”
“没有。”陈泽天摇头，“我也检查了一下家里面，他只拿走了我们柜子里的一点现金，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拿走。”
金莉莉皱起眉，问：“难道他是来偷钱的吗？小偷？”
陈泽天：“不知道。”
柳江霖问：“莉莉，你刚才是跟谁一起出去了？”
“费罗兹，我本来想跟他了解一下梅赫梅特跟莉莉·菲尔斯的事情的，但是他没有在家，有事，正巧这个时候费罗兹来家里找他，我就跟他问了问，他知道我想要打听梅赫梅特和莉莉·菲尔斯的事情以后，就带我去找了莉莉·菲尔斯的室友。”
“室友？”柳江霖问，“她的室友是谁？”
“你应该在参加梅赫梅特家里参加那个派对的时候也见过的，琳妮·劳拉。”金莉莉说。
柳江霖吃惊地看着金莉莉，“你说什么？琳妮·劳拉是莉莉·菲尔斯的室友？”
金莉莉不明所以，问：“是啊，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惊讶？”
柳江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惊讶。
或许是因为她在那天晚上一直跟琳妮·劳拉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她是跟琳妮·劳拉一起知道莉莉·菲尔斯的死讯的，或许是因为琳妮·劳拉一直没有提起她是莉莉·菲尔斯的室友。
这件事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但是，柳江霖就是被惊讶到了。
她自己也不明所以。
见柳江霖许久没有回答，金莉莉就暂且先不管她的惊讶，接着说：“我们去问了琳妮·劳拉，莉莉·菲尔斯跟梅赫梅特·艾德森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琳妮·劳拉告诉我们，他们两个人分手的原因是因为莉莉·菲尔斯出轨了另一个男人，这件事被梅赫梅特发现了，所以才分手。”
“嗯？”柳江霖立即皱起眉，“这跟杰克·温尔顿告诉我的并不一样。”
金莉莉：“杰克·温尔顿是怎么跟你说的？”
柳江霖说：“杰克告诉我，赫梅赫特跟莉莉·菲尔斯分手，是因为莉莉·菲尔斯瞒着梅赫梅特打掉了他们的孩子。”
金莉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
柳江霖说：“所以，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分的手？陈泽天，你知道吗？”
金莉莉这个时候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对哦，你不是也跟梅赫梅特认识吗？你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陈泽天说：“你们说的两件事都是真的。”
“哈？”金莉莉发出匪夷所思的震惊。
陈泽天说：“出轨的事情是真的，怀孕的事情也是真的，莉莉·菲尔斯怀上了梅赫梅特的孩子，但是她爱上了另一个男人，所以她要打掉这个孩子，跟梅赫梅特分手，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金莉莉和柳江霖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眼睛里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错愕。
“梅赫梅特也太惨了一点吧？”金莉莉说，“他那么好的人。”
陈泽天说：“所以说，梅赫梅特的确有充分的理由去杀死莉莉·菲尔斯，警察肯定调查到了这些事情。”
金莉莉皱起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有继续调查下去的必要吗？”她看向柳江霖。
柳江霖提出一个疑问：“如果梅赫梅特要杀害莉莉·菲尔斯的话，为什么要过去半年时间才动手呢？当然，也有可能他是挣扎和犹豫了很长时间才下定决定这么做，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决定去杀人往往很难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冲动下杀人。而且，梅赫梅特会在杀人的第二天还要办派对吗？”
金莉莉说：“这个派对是他早就要办的，他回来前一个星期就给所有人发了消息。”
柳江霖：“他可以取消。”
“如果取消的话，才会显得他心虚吧？”金莉莉说。
柳江霖惊讶地看着她，问：“你现在是觉得梅赫梅特是凶手了？”
金莉莉的表情有几分不好意思。
“我只是觉得梅赫梅特杀莉莉·菲尔斯的理由很充分。”
柳江霖：“但是你们不是都说，梅赫梅特绝对不是会杀人的人吗？”
金莉莉说：“但如果是这件事，谁知道呢，莉莉·菲尔斯可是因为爱上了别人而杀死了他们的孩子。”
柳江霖：“……”
平心而论，金莉莉说的没有错。
一个男人的确有可能因为这种原因而杀人。
让柳江霖感到惊讶的是，仅仅一个晚上，金莉莉突然就打退堂鼓了。
现在她们只是发现了一些不利于梅赫梅特的事情而已，金莉莉就从之前的兴致勃勃变得不想继续查探下去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可能性
柳江霖从金莉莉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街道上，四周安静无人。
夜幕高高悬于天上，路灯的光在黑夜的包裹下，光线仿佛被解析成了朦胧的雾气。
柳江霖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不知道这些声音来自何处。
在任何一座城市，哪怕它再国际化，现代，在阴暗处，也总有一些你以为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存在着的。
回到自己租住的屋子，柳江霖洗漱一番，准备睡觉。
躺到床上，却许久没有睡着。
柳江霖脑袋里在想梅赫梅特的事，同时，也想到了林珏。
在《无依之土》的故事里，林珏就是一个追根究底的人，她绝对不会放弃。
有任何她想不通的地方，有任何出现的疑惑，林珏都一定会追查到底。
虽然她平时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咋咋唬唬的女孩，虽然她并不像那些雷蒙德·钱德勒里的侦探那样严肃、不苟言笑，甚至于很多人根本不会把她跟侦探家五个字联系到一起。
但是，林珏就是这样一个人。
柳江霖自己的性格中缺少这一点执着。
她自己知道。
很多时候，只要这件事能够过去，她自己往往是不那么乐意去追根究底的。
金莉莉有一句话说得让她心动。
她在探查梅赫梅特这个案子的过程中，可以更加接近林珏这个角色的心理。
一个人遇到谋杀案，会是什么样子？而一个侦探家遇到谋杀案，又会是什么样子？
普通人在平时生活中基本没有机会遇到实际的案例去身临其境地体验。
入睡之前，柳江霖在想一件事，她要不要放弃调查这件事？
其实她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
陈泽天家里进小偷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他们的小圈子。
这个消息传来传去，最后的结果竟然是陈泽天要在家里请大家一块儿吃个饭。
柳江霖都没有弄懂这其中的逻辑是什么。不过这边的人真的很喜欢聚会，正式的，不正式的，专门租一个场地，或者就是在家里，自己下厨，或者是叫外卖，等等。
她也收到了邀请。
柳江霖在这边除了他们，也不认识别的人，欣然赴约。
按照这边的习俗，她带了一瓶法国产的白葡萄酒上门。
弗罗兹·索隆已经在了。
他在客厅玩体感游戏。
柳江霖来了之后，弗罗兹·索隆扭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一边继续，一边问：“江霖，你等下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柳江霖：“好啊。”
这个时候，金莉莉从厨房里出来了。
她手里端着两盘水果，看上去像是刚洗好的样子，上面还挂着水珠。
“江霖，你别跟他玩，他这个人胜负心特别强，要是你不小心赢了他，那你就没得安生了，他非得缠着你陪着他继续玩，直到他把你给赢了。”
弗罗兹立即表示不认同：“莉莉，你不要乱说！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金莉莉扭头用表情告诉柳江霖，他就是这样的人。
柳江霖笑。
金莉莉端来水果，又去给陈泽天帮忙去了。
柳江霖坐到沙发上，看着弗罗兹不断地跟着屏幕里的小人变换姿势，开口问：“弗罗兹，你跟莉莉那天晚上去哪了？”
“哪天晚上？”弗罗兹问。
柳江霖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尽量随意一点，好像只是随口一提那样。
“就是他们家遭小偷的那个晚上。”柳江霖说，“我那天晚上正好来找她，结果她说跟你出去了。”
弗罗兹反应了过来，说：“哦，我带着她去找琳妮·劳拉了，她想要知道梅赫梅特为什么跟莉莉·菲尔斯分手，琳妮·劳拉是莉莉·菲尔斯的室友。”
柳江霖：“哦，对，我都忘了，莉莉跟我说过，我这记性。”
弗罗兹：“在梅赫梅特家那晚，你不是跟琳妮·劳拉认识了吗？”
“认识了，但是我不知道她是莉莉·菲尔斯的室友，她没有告诉我。”
弗罗兹：“反正莉莉·菲尔斯的室友就没有一个喜欢她的，我们也都不喜欢那个女孩。”
“就因为你们觉得她跟梅赫梅特不合适吗？”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是一个爱慕虚荣、虚伪而且非常喜欢欺骗别人的人。”弗罗兹说，“学校里很多人都被她骗过，每一次被揭穿之后，她也从不承认，哪怕证据都摆在她的面前了，她也坚决不承认，借口说什么自己说错话了或者是怎么样。”
如果莉莉·菲尔斯这个人真如弗罗兹所说，那她不招人喜欢还真挺正常。
“那梅赫梅特怎么还这么喜欢她？”
“谁知道呢。”弗罗兹说，“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梅赫梅特就一门心思地把他的心都放在莉莉·菲尔斯身上，十分爱她。”
好吧。
人陆陆续续地来了。
有柳江霖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
大家聚在一起，不可避免地还是聊起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梅赫梅特，另一个就是大明星詹妮弗·加纳。
这是他们这个圈子最近发生的大事。
“听说梅赫梅特一直没有承认他杀了莉莉·菲尔斯。”一个叫吉利普的年轻男孩说，他的脸上还长了两颗青春痘，“现在都已经这么明显了，那天晚上，就是梅赫梅特打电话把莉莉·菲尔斯叫出来的，通话记录都有了。”
“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也没有目击证人，莉莉·菲尔斯是溺死的，她不会游泳，除非有人目击到了他把她推下水，或者是拍到了，否则很难定罪。”《海上一万年》的男主角刘易斯·罗马诺力说道。
“等等，你们现在也认为就是梅赫梅特杀了莉莉·菲尔斯吗？”杰克·温尔顿吃惊地问。
吉利普说：“现在很多线索都指向了梅赫梅特，又没有第二个嫌疑人。”
杰克·温尔顿说：“说不定是莉莉·菲尔斯自己失足掉进河里溺死的，不是也有这个可能吗？”
吉利普一脸诧异，说：“这个可能性应该不是很大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悲观态度
杰克·温尔顿罕见地提高了自己的语气，说：“难道你们不相信梅赫梅特？”
“我们当然相信他，但是莉莉·菲尔斯对梅赫梅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梅赫梅特在一时冲动下动手，这也很正常，不是吗？”
吉利普显然非常认可自己的推论，且很得意自己能够推论出这一番话来，都没有意识到杰克·温尔顿并不在乎是不是真的存在这种可能性。
事情发生了这么些天，柳江霖也发现了，虽然杰克和弗罗兹说梅赫梅特是一个被所有人都喜欢的人，但实际上喜欢他的人也分真喜欢和假喜欢。这个发现让柳江霖松了口气。
说起来，这也是柳江霖自己的问题。她总是下意识地、特别害怕那种每个人都喜欢的人。没有原因，就是一种内心的感受。也许是因为柳江霖天生就不相信那种太完美的人。
完美的背后一定意味着很多的掩饰、隐藏或者表演。
杰克·温尔顿和弗罗兹·索隆是真心喜欢梅赫梅特，而且也相信他的人，即使有再多的不利证据，他们也相信他不是一个杀人犯。
而吉利普、金莉莉他们就代表着那种跟梅赫梅特有过接触，但其实并未深交，所谓的“梅赫梅特是个好人”，也只是随大流的一种评价。
他们跟梅赫梅特并无深入接触，又怎么会非常相信他。
柳江霖弄清楚了其中的逻辑关系，有些释然了。
如果说在说起梅赫梅特的时候，气氛还有些隐约的矛盾和对抗，在说到詹妮弗·加纳的时候，每个人的态度又都积极、兴奋了起来。
每一个人都非常地期待她的到来，以及非常期待能够见到她。
“她是我们学校的荣誉。”露娜说，“每一个女孩都想要成为像她那样的女人。”
刘易斯·罗马诺力说：“露娜，你这么崇拜她，反正杰克马上就要跟她一起拍戏的，到时候请杰克帮忙，把你介绍给她认识好了。”
露娜却说：“我才不要这样认识她，我不希望她只记得我是杰克的女朋友，我也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刘易斯·罗马诺力点头。
“是，但是难不成还能请到她来看一场我们《海上一万年》的演出吗？”他说。
露娜眼睛忽然亮了。
“为什么不可以？”露娜说，“如果她周一就到了，我们完全可以邀请她来观看我们的演出啊，而且，如果她来的话，肯定会有很多的媒体也跟来的，也许我们就能够借此机会，让很多人都认识到我们！”
露娜脸上充满了兴奋，那种兴奋是一种对于光明未来的畅想。
往往这种时候，会有一个旁观者对这样一个做白日梦的人嗤之以鼻——因为，大多数情况下，这就是在做白日梦。
人总是自以为有着一腔才华，只是没有被人发现，他们只需要一个窗口，一个舞台，一次被人看到的机会，然后，成功，名利，那些闪光灯，都会如潮水一般向他们纷至沓来。
但是，这一次柳江霖却并没有扮演这个嗤之以鼻的角色。因为她看过《海上一万年》，她自己很喜欢，她也认为，他们就是缺一次被看到的机会。
詹妮弗·加纳是一个大明星，如果她真的去观看了这出戏，说不定还真能带去一些关注度。
平心而论，柳江霖是希望这些人可以成功的。品尝到成功的滋味，这是好事。
杰克·温尔顿这个时候来说了。
“她星期一并不在洛杉矶，你放弃这个想法吧。”
杰克的话仿佛一盆凉水泼到了露娜的头上，露娜身上那股忽然如火焰一般洋溢出来的兴奋顿时如霜打的茄子奄了。
“啊？好吧。”露娜失望地重新坐回沙发上。
杰克说：“学校不是邀请了很多的评论家吗？即使詹妮弗·加纳不来，你们下周一的演出也会有很多人来的，他们的评论将发表在各个媒体上，同样会引起大家的关注，只要你们得到了他们的认可，有没有詹妮弗·加纳来都是一样的。”
露娜叹了口气，鳌头，说：“这哪里能一样。”
柳江霖听懂了露娜的那点失望。
评论家夸奖，那也只是业内的关注，从业内关注的一部新戏到大范围内的知名度，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但如果詹妮弗·加纳很喜欢他们这出戏，甚至愿意在媒体或者是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夸奖一两句的话，那这出戏就能跟“走捷径”似的，直接一炮而红。
那些剧院肯定也非常乐意邀请他们去演出，只要在卖票的时候冠上一句“詹妮弗·加纳赞赏推荐之作”，就不愁卖不出票。
柳江霖无意去轻蔑露娜的急功近利——如果有捷径可走，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选择走。
弗罗兹·索隆说：“其实我觉得这出戏还有可以修改的地方，我们修改之后，能够让它更好。”
露娜下意识地皱起眉了。
“又有修改？”
“嗯，有几个地方我想重新修改一下你们的对白，要更精炼一点。”弗罗兹·索隆说，“你和刘易斯争吵的那一段，前面铺垫有点过于长了，爆发的点有点晚了，你们不觉得吗？”
露娜转了转眼珠子，说：“我感觉还行。”
刘易斯·罗马诺力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只说：“如果要修改的话，皮卡同意吗？”
弗罗斯·索隆轻哼一声，说：“管他同不同意。”
刘易斯·罗马诺力无奈地说：“弗罗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导演，不是吗？我们还是要跟他达成一致。”
露娜说：“下周一就要进行第二次演出了，这个时候修改，来得及吗？要不然我们还是保守一点，先按照之前的演吧。”
弗罗斯·索隆说：“我们下周一要面对的都是非常刁钻刻薄的评论家，如果不让它尽量完美一点，我们怎么打动那些评论家为我们说好话？”
几个人面面相觑。
柳江霖知道弗罗斯·索隆说的是对的。她在观看的时候，也觉得那一段有点冗长了，破坏了整出戏本来的节奏。
只是，这些人的内部矛盾这么多，柳江霖不知道最后弗罗斯·索隆的意见能不能得到认同。
她对此抱悲观态度。
第二百四十四章 食物和酒
皮卡·彼得森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说：“抱歉，我来晚了。”
“嘿，皮卡，你为什么迟到了？”露娜立即问。
皮卡说：“路上很堵车，出车祸了。”
“嗯？出车祸了？”露娜耸耸肩膀，“好吧。”
所有人到齐了，菜也都端上了桌。
陈泽天说：“那大家就坐过来吧。”
皮卡·彼得森刚一落座，他就问：“闯进你家偷东西的人抓到了吗？”
陈泽天摇头，给大家的盘子里分烤肉的同时说：“还没有，警察来过一次，但并没有任何线索，包括指纹什么的，也并没有采集到，那个人应该是带了手套。”
皮卡·彼得森说：“唉，现在的警察都是一些糊涂蛋。”
金莉莉附和：“谁说不是呢。”
露娜立即皱眉，说：“还是有一些好警察的。”
柳江霖意外地看了露娜一眼。
根据她对露娜的印象，露娜这种同样有点愤世嫉俗的性格可不像是会为警察说话的人。
果然，马上杰克·温尔顿就说：“露娜小时候被一个警察救过命。”
“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金莉莉好奇地问，“露娜，你小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露娜说：“我被歹徒袭击过，如果不是正好有一个警察经过，帮我赶跑了那个歹徒，我可能就没命了。”
“嗯？”金莉莉惊讶不已，“这么凶险吗？”
“嗯，那时候我还在读书呢，本来正在跟我当时的男朋友一起逛街，突然就冲出来一个歹徒，抓住我，用刀子威胁我当时的男朋友给他钱，结果倒好，那个小人直接就跑了。”露娜现在提起这件事还一肚子的火气，语气很冲，“那个歹徒就威胁我给钱，但我身上没有钱，他不信，刀锋都已经贴到我脖子上了，还流了血出来，威胁我要是不给钱，他就直接杀了我，我吓得一句话不敢说，可我当时真是没钱，一个劲儿地发抖，幸好这个时候有个警察路过，悄悄地绕到他后面，把他的刀给夺走了。”
这是遇到抢劫的了。
大家都屏息凝神地听露娜讲这个故事，虽然知道露娜最后没有受伤，但是在听的过程中，还是感到紧张。
金莉莉说：“那后来你跟那个警察认识了吗？”
“没有，道谢之后就走了。”露娜说，“后来还去警察局做了一次询问，签了个字，然后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因为这件事，露娜对警察的印象一直很好。”
“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露娜说，“后来我碰到过好几次当警察的人，他们人都很好。”
“那只能说你比较幸运，遇到了一些好警察。”皮卡·彼得森说。
露娜问：“难道你碰到过不好的警察吗？”
刘易斯·罗马诺力说：“皮卡的爸爸就是一个警察。”
“嗯？”其他人都惊讶地看向皮卡。
皮卡·彼得森忽然恼火地瞪了刘易斯·罗马诺力一眼，喊了一声：“刘易斯！”
刘易斯就闭上了嘴，不说了。
柳江霖看皮卡·彼得森，他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甚至像是被什么记忆给席卷了，处在一种厌恶和恼怒的情绪中。
既然父亲是警察，而皮卡·彼得森又似乎对警察很厌恶，那看来他跟他父亲的关系很糟糕。
背后也有他的故事。
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好父母。
柳江霖明白这一点。
只不过，会让皮卡·彼得森因为一个人的关系而对这个群体都感到厌恶的，只怕里头还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
杰克·温尔顿这个时候举起杯子，说：“我们今天过来是庆祝陈泽天和金莉莉虽然遭遇了小偷，但是没有太大损失的，希望小偷尽快找到。”
其他人纷纷提杯。
柳江霖听到杰克·温尔顿这一番祝酒辞，只觉得格外扯，
庆祝“没有太大损失”。
这是没有庆祝的东西了，生掰一个东西来庆祝吧？
金莉莉说：“幸好那一天江霖来找我了，否则，我们都不在家，也不知道家里进了人，谁知道他会偷走什么东西。”
吉利普笑着说：“看来那个小偷眼睛不好，没有找到真正值钱的东西了。”
金莉莉正要说话，陈泽天笑了笑，说：“莉莉是说银行卡，我们的银行卡之前跟现金放在一起，都放在柜子里，他拿走了现金，却没有拿银行卡，但实际上他就算拿走了银行卡也没有用，他也没有密码，取不出钱来，我们还是比较谨慎的，一般值钱的东西都不会放在家里，都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了，来我们这偷东西，属于是费大力气也得不到什么。”
其他人点头。
露娜说：“还好我们住在宿舍，也没什么东西值得偷，肯定是附近的小偷听说了这里住着一个有钱的中国人，所以就趁你们不在家来偷东西了。”
“金莉莉，说不定就是你每天戴那么多珠宝，才让别人注意到你们这儿很有钱。”露娜又说。
金莉莉瞥了露娜一眼，说：“难道你不戴？”
露娜说：“我又没有遭小偷惦记。”
金莉莉：“暂时而已。”
两个女人一直就互相看不顺眼。
杰克·温尔顿可不希望她们两个人吵起来，连忙说：“当然是希望我们谁都不要再遇到小偷了，今天这个饺子很好吃，是你们做的吗？”
“是，是点的外卖。”金莉莉说，“新开了一家店，是我们中国人开的，正宗的饺子。”
“哇哦。”
柳江霖闻言，立即夹了个饺子，确实不错。
不是那种软趴趴的，根本没有嚼劲的肉，也不是那种被水都快要煮化了一般的饺子皮。
柳江霖在这边的中餐厅吃到的水饺，就没有几个合格的。
她说：“是哪家店？发给我一下，我喜欢这一家的饺子。”
金莉莉说：“我等下发给你，这家店还是我发掘的呢，只有我才会去不停地找新开的店子，要是只有陈泽天，你们永远只能吃到那几家店的菜，吃到天荒地老也不会改变。”
大家大笑。
陈泽天也跟着笑了笑。
他的确就是这样的性格，对于吃的食物，他要求并不高，好吃，能吃，就行，不用总是换花样，他可以一直吃下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出来
陈泽天对吃的要求从来不高，这是他的秉性使然。
但是，很奇怪的一点——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他很喜欢看到金莉莉发掘到一家新店，尤其是她喜爱的新店时，脸上仿佛精灵一般猝然绽放出来的笑容。
他也知道，别人应该是很难理解这种情感的，所以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他甚至也没有跟金莉莉说过。
金莉莉不是那种需要认真地告诉她他究竟喜欢她什么地方的女孩——她只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反复确认他还爱她，就够了。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陈泽天从来不否认自己的复杂，但很神奇的是，他觉得自己在金莉莉面前，竟然会有一种简单。他的情绪，他的想法，他的一切波动，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把那些平时纠缠他的野心、欲望、挣扎和愤怒，推到一旁。
陈泽天在大家的笑声中看了一眼金莉莉。
金莉莉也在笑。
他注意到柳江霖和金莉莉面前的酒杯都已经空了，于是拿起那瓶还剩了一半的蒙大维葡萄酒，给她们的杯子里再倒上了一点。
“陈，我听说你准备弄一个自己的工作室，是吗？”吉利普问。
这个年轻的男孩仿佛时刻都是热情洋溢的。
陈泽天点头，“不想给别人打工，所以就自己给自己打工了。”
吉利普说：“我真羡慕你。”
露娜问：“那你以后就不做摄影师了吗？”
陈泽天说：“当然做，只不过，应该不会再做影视剧的摄影师了。”
露娜：“这也太遗憾了，你拍出来的画面总是那么美。”
刘易斯·罗马诺力忽然叹了口气，“至少陈已经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了，不是吗？但是我们都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办呢，做演员吗？去哪做演员？”
忽然间，餐桌上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沉重了。
“总会有机会的啊。”吉利普非常乐观地表示，“你们可是泰米·卡尼表演学校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如果你们都得不到好机会的话，其他人怎么办？”
于是，餐桌上的气氛又愉快了起来。
“谁还要再喝点？”陈泽天拿起酒瓶，看了一圈大家。
弗罗兹·索隆从他手里接过酒瓶，给自己再倒了一点。
这个时候，几乎是所有人的手机都在同一时间响了一下，或“叮”一声，或震动。
一般发生这种事情，就说明肯定是他们这个圈子又爆雷了。
唯一没有收到手机提示音的是柳江霖。
她得以观察到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几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惊讶的，但惊讶也分很多种，比如杰克·温尔顿脸上是惊喜，而露娜的脸上则仅仅只是纯粹的惊讶。
“哇哦，梅赫梅特被警察放出来了。”金莉莉对柳江霖说。
于是，柳江霖知道了为什么每个人脸上都这么惊讶的原因。
“这么突然？”柳江霖也有些惊讶。
金莉莉说：“是啊，我们都没有提前听到任何的消息，但这应该说明了一件事，警方他们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证据。”
“太好了，我就知道梅赫梅特不是凶手。”杰克·温尔顿高兴地握了下拳，说，“现在总算证明他的清白了。”
“话也别说得太早，杰克，现在只是梅赫梅特被放出来了而已，并没有说他就是无辜的。”露娜一只手搭在杰克·温尔顿的肩膀上，“我知道你很关心梅赫梅特。”
梅赫梅特从警察局被放出来这件事上了当地的新闻。
柳江霖手机都收到了推送。
而他被从警察局里放出来这件事也受到了很多媒体的关注。这件凶杀案在当地的知名度不小，很多人都知道，甚至整个美国不同地方都有很多人关注着这个案子。
梅赫梅特既是富家子，又是一个演员，身份特殊，本来就很受关注。
网络上不少人都在议论，谴责警方是受到了梅赫梅特家里的疏通，才把人给放了出来。
但是，很多一直在跟进这个案子报道的媒体也第一时间更新了消息，告诉了大家梅赫梅特之所以会被放出来的真实原因。
就如金莉莉所说，警方一直没有调查到梅赫梅特把莉莉·菲尔斯推下水的直接和关键证据。
柳江霖正在思索这件事，金莉莉忽然给她发消息，说：大家决定去梅赫梅特家里见他，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去？
柳江霖毫不犹豫地回了一个“好”。
事已至此，她也基本上算是深入了这个圈子。而在这个圈子里，梅赫梅特就是一个绕不开的人物。或者说，她前面一直对这件事这么关注，现在有去见梅赫梅特的机会，柳江霖不会错过的。
梅赫梅特看着疲惫了很多，胡茬也没有剃，远远没有之前办派对那天那么精神。
他们和杰克·温尔顿前后脚到，他们是第一批到的。
梅赫梅特正在跟他爸妈说话。
“嘿！”杰克·温尔顿立即上前，跟他抱了抱，“一切都还好吧？”
梅赫梅特对他露出温和的笑容。
“嗯。”他说，“我没事。”
之后，露娜也上前跟梅赫梅特抱了抱。
“我们一直很担心你，幸好你出来了。”露娜说，“这一次的意外太突兀了，我们都懵了，但是杰克一直坚信你是被冤枉的，大家都相信你，坚持站在你这边。”
“谢谢。”梅赫梅特点头，“我妈告诉我了，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尤其是……在那些八卦小报来采访你们的时候，你们都统统拒绝了，我真的没有想到，谢谢。”
杰克·温尔顿说：“我们本来就应该这么做。”
柳江霖非常识趣地没有上前跟梅赫梅特寒暄。她跟人家都没有什么交情，仅仅略表关心了几句。
但是梅赫梅特似乎对于她会出现在这里很感激，在她只准备跟他握一握手的时候，他就张开双手，将她抱住了。
“哦，江霖，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来了，谢谢。”梅赫梅特说。
柳江霖忽然感到一丝不安和不好意思。
因为她来的目的其实没有那么单纯，并非出于对他的关心。
她有些怅然，也有些手足无措。
第二百四十六章 拳头
“那天晚上，我找莉莉出来，是想问问她，她有没有后悔把孩子打掉。”梅赫梅特说，“我去英国拍戏这半年，一直都在想她，虽然我很生气她没有跟我商量就打掉了我们的孩子，可是我还是很爱她，所以，我想问问她，能不能重新在一起。”
“噢！”金莉莉露出无奈的叹息，说：“梅赫梅特，你竟然还这么爱她。”
梅赫梅特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红晕。他低下头，高大的肩头也跟着低落了下来，好像一个失去了珍爱玩具的高个儿小孩——这一刻，梅赫梅特给柳江霖的就是这种感觉。
柳江霖心里面多少觉得有几分怪异。她是一个演员，她在梅赫梅特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表演感。梅赫梅特是在表演什么呢？他对莉莉·菲尔斯依然有爱意，还是对莉莉·菲尔斯之死的痛苦和悲伤？
她听到梅赫梅特说：“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杀死莉莉的人。”
杰克·温尔顿问：“不会是莉莉·菲尔斯自己失足落水吗？毕竟，那天晚上你们确实去了河边上，不是吗？”
梅赫梅特说：“是，但是我们一起离开了河边，她并没有再回河边。”
其他人听到梅赫梅特说的这番话，倒吸一口冷气。
柳江霖也跟着陷入更深的疑惑之中。
梅赫梅特说的这个信息透露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号：莉莉·菲尔斯并不是自己失足掉进的河边，她确实是在跟梅赫梅特离开之后，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回到河边，最后掉入河中，溺水身亡。
柳江霖并不觉得梅赫梅特在这件事上撒谎了。只是，这样一来，这件事就更加迷雾重重了。
稍后赶到的露娜问：“难道有谁对莉莉怀恨在心吗？”
“讨厌她的人很多，但是应该都不至于想要她的性命。”弗罗兹说，“对了——”
弗罗兹刚要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戛然而止，看向梅赫梅特。
梅赫梅特说：“你是想问约翰·比尔森？”
约翰·比尔森。柳江霖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就是那个莉莉·菲尔斯在跟梅赫梅特分手之后，立即在一起的男人。
只是柳江霖从来没有见过他。
弗罗兹听到梅赫梅特自己主动提起这个名字以后，松了口气，他说：“我只是在想，这件事会不会跟他有关？毕竟，警察之所以会怀疑你，除了你那天晚上见过莉莉之外，还因为你是她的前男友。这种关系本来就是警察们经常怀疑的，凶杀案大多数都是发生在认识的人之间，那约翰·比尔森不是也有很大的可能吗？也许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矛盾，让约翰·比尔森想要杀了莉莉。”
梅赫梅特摇头，说：“警察们早就调查过他了，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他在三天前就去纽约了，直到发生这件事以后才回来。”
弗罗兹闭上嘴。
柳江霖心想，弗罗兹的猜测是对的，而且，如果约翰·比尔森真的想要杀死莉莉，有不在场证明并不意味着他就百分之百的无辜了。
她这些天在阅读各种侦探小说，也见识到了很多种犯罪类型，就像她昨天还看到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概念“交换杀人”，意思是，两个想要杀人的人，如何避免被别人怀疑到自己身上？因为一旦发生凶杀案，大家都会从最有动机去杀这个人的人群里去缩小范围，随后就出现了这样一种模式，我帮你杀你想要杀的人，作为交换，你帮我杀我想要杀的人，这样一来，我跟这个死者没有任何的关系，也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怀疑到我的身上来。
当然，这种可能性太小了。柳江霖也知道。她的意思是，有不在场证明并不意味着约翰·比尔森百分之百的无辜，她想要强调这一点。
“梅赫梅特！”忽然，一个愤怒的声音从门口咆哮而来。
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个人影利剑一般刺过来，他扑到了梅赫梅特的身上，把他一拳打倒在地，然后整个人像一头熊似的坐在了梅赫梅特的腰上，钳制住他的身体，又一拳砸到了梅赫梅特的脸上。
梅赫梅特发出痛苦的呻吟。
“约翰·比尔森？”弗罗兹第一个认出来这个突然冲进来的人是谁。
杰克·温尔顿是第一个上前去制止约翰·比尔森行为的人。
柳江霖和金莉莉在这一刻都往后退了几步，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选择远离战局。
约翰·比尔森被拉开。
“你再动手，我们就报警了！你这个疯子！”露娜大声喊，手里拿着手机，示威似的瞪着约翰·比尔森。
约翰·比尔森冷笑，眼神溢出一些疯狂而冷漠的恨意，说：“你报吧，婊子！你们这些人道貌岸然地围在这个杀人凶手的身边，保护他！挺他！可耻！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全都是一些虚伪至极的人，把自己弄得光鲜亮丽，实际上就腐烂发臭，没有人性，他是杀人凶手！”
杰克·温尔顿瞪眼吼回去：“他不是！警察都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凶手！你凭什么这么说！”
约翰·比尔森：“是没有证据，还是你的好朋友家里花了钱，把证据给销毁了！”
他的五官都在愤怒和憎恨的驱使下有些扭曲了。
这一刻，他的神情给了柳江霖很大的冲击。
柳江霖从来没有这么直接的、近距离的看到过一个人疯狂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这种时候，她竟然在冷静地观察着约翰·比尔森身上每一个细节，要记下来这一切。在这样一种时候，她还在被震惊和冲击的同时，想到，这样的情绪以后是可以被运用到她的表演中去的。
而梅赫梅特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被弗罗兹扶着。
梅赫梅特将自己的手从弗罗兹手里抽了出来，对弗罗兹摇摇头，示意他不用扶着他，他没事。
他看着约翰·卡尔森，以一种诚恳得发自肺腑的声音说：“约翰，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爱莉莉，我不可能杀害她，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愤怒，悲伤，痛苦，想要帮莉莉报仇，但是，约翰，你理智地思考一下，我怎么会杀害她？我爱她还来不及。”
第二百四十七章 突发状况
约翰·卡尔森和梅赫梅特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对视半晌，约翰·卡尔森眼睛里的那点凶悍和愤怒逐渐降温。
梅赫梅特说：“在你来之前，我也在跟大家说这件事，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真凶找出来。”
约翰·卡尔森到底没有放弃对他的怀疑，也并没有打算因为共同的愿望而跟梅赫梅特握手言和。
他说：“希望你说到做到。”
他气势汹汹地来，然后气势汹汹地走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
大家面面相觑。
柳江霖意识到，这屋子里的每个人其实都有些无所适从了。
梅赫梅特张了张嘴，应该是想要努力地说一些话，调节一下气氛。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这些天太累了，耗尽了他的精力和体力，他张开嘴的那一下，他的下一个动作是皱眉，然后抬起左手，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场面就这样安静了半晌，他才说：“我饿了，你们呢？要不一块儿找个地方吃饭吧？”
梅赫梅特打了个电话，立即订了个地方，然后就把地址发给大家，各自前往。
柳江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观察者。观察美国人的生活状态，观察他们的说话凡事，观察每一个人的特殊之处。她有一种自己在越陷越深的感觉，这种状态是好是坏，柳江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梅赫梅特这件事，她觉得自己也不会在这个圈子里涉入这么深，以至于她这段时间，参与了他们这些人大大小小太多个聚会、派对，或者是私下的一些小活动。
一开始柳江霖觉得就是因为她自己一个人异国他乡，太孤独了，所以对这些社交活动从来不抗拒，后来她才意识到，她也并非抱着社交的目的跟这些人来往密切。还是太巧了，正好碰到了一群表演学校的学生，然后又碰到了一个跟她即将要演的戏的主题很相似的死亡案件。
柳江霖自然还是坐金莉莉和陈泽天的车。
“我感觉我这段时间基本上每天都要跟你们见面。”她笑言，“就好像我也在你们表演学校上学。”
陈泽天说：“他们虽然没有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其实也很对你很感兴趣，你是一个真正的演员，而且演过很多戏，甚至连梅赫梅特在英国都看了你的电影，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还有不少人去搜索你。”
柳江霖：“然后他们就会发现我其实是在国内遇到了一些阻碍，所以才来这里的了。”
“还好吧，这边关于你的报道，基本上都只是停留在有一个偷拍你的狗仔因为意外死了，并没有对你本人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陈泽天说，“你在国内遇到的阻碍，也不是一种舆论上的负面，不是吗？”
陈泽天说得没错，她在国内遇到的阻碍，跟舆论无关，而是跟大家对她的印象有关。
愿不愿意看到她，这才是关键问题。
“约翰·卡尔森冲进来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进来了个歹徒来袭击梅赫梅特。”金莉莉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亲爱的，你知道约翰·卡尔森到底是什么来头吗？我之前都只知道金莉莉有一个校外的男朋友，却不知道她那个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陈泽天说：“听说是一个棒球运动员。”
金莉莉惊讶地瞪大眼睛：“我说呢，体格那么健壮，梅赫梅特明明也很高大，结果被他压制得都还不了手。”
“梅赫梅特并不擅长打架。”陈泽天说，“他的肌肉完全是在健身房练出来的。”
半路上，金莉莉忽然让陈泽天靠边停下来。
“怎么了？”陈泽天立即靠边。
金莉莉一句话没有说，迅速打开车门就冲了下去，扶着一根路边的栏杆，低头发出干呕。
柳江霖和陈泽天都跟着吓了一跳。
陈泽天立即下了车，走过去，问：“莉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柳江霖也下了车，犹豫地问：“莉莉，你这……是不是……”
金莉莉抬起头，脸色已经突然惨白。
她听懂了柳江霖的意思。
她说：“应该不会吧，我们都做了安全措施的。”
陈泽天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啊？什么？”他看着金莉莉，惊讶不已，“你是说……”
这一刻，柳江霖在陈泽天的脸上看到了很复杂的表情。
当然，并不是很厌恶，很抗拒，但显然也没有做好准备，只有惊讶，没有惊喜，甚至有一点被电劈中般的震惊和惘然。
金莉莉说：“没有，你别担心，我应该就是身体不舒服，我们每次都做好了防护措施，应该不会的。”
柳江霖说：“我觉得要不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不管是不是，你既然觉得不舒服，还是去检查一下，稳妥起见。”
陈泽天立即表示同意。
“江霖说得对，我们现在得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金莉莉说：“那梅赫梅特那边怎么办？”
陈泽天说：“没事，我跟他们说一下，江霖，你——”
他转过头来，看向柳江霖。
柳江霖当机立断，说：“我跟你们走，莉莉是我朋友，也许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陈泽天点头，三个人重新上了车。
重新出发之前，陈泽天给梅赫梅特打了个电话，跟他解释了一下，他们三个人不去了。
梅赫梅特那边应该是问起了金莉莉的情况。
陈泽天说：“刚才半路上突然呕了，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得先去医院检查一下才知道。”
挂了电话。
陈泽天扭头问金莉莉：“宝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金莉莉有点像是虾子一样蜷缩着自己的上半身。
她拧着眉头，摇摇头，说：“不行，还是肚子疼。”
陈泽天不敢再耽搁时间，立即发动车子，往附近的医院去了。
在路上，金莉莉忽然蹦出来一句：“可千万不要让我住院，我不想错过见詹妮弗·加纳的机会。”
柳江霖听到她念叨了这么一句话，紧张的心情瞬间又有些苦笑不得了。
还是那个金莉莉。
第二百四十八章 记者赫伯特·兰奇
金莉莉做检查的时候，陈泽天和柳江霖两个人全程陪在她身边。
最后确认不是怀孕的时候，柳江霖看到这两个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也是，对于一对大学都还没有毕业的小情侣来说，怀孕这个事听上去实在是太天方夜谭了——或者说，根本不在他们生活的计划之内，如果真的怀上了，那对他们现在的生活甚至于以后的计划来说，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急性肠胃炎。金莉莉就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没有办法，金莉莉必须留在医院输液，消炎。金莉莉还很高兴，因为这不会影响她之后见詹妮弗·加纳。看着她脸上兴高采烈的表情，柳江霖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手，说：“你也别太高兴了，还要输液呢。”
金莉莉对她咧嘴一笑，忽然想起来什么，对陈泽天说：“我饿了。”
陈泽天说：“你现在也不能乱吃东西，我去问问护士你能吃什么。”
他去了。
柳江霖问金莉莉：“他等会儿有事吗？如果他能陪你的话，我就不待在这儿陪你了。”
金莉莉说：“嗯，他没事，有空，你不用在这儿陪我。”
“你自己多注意点，真能耐，能搞出个急性肠胃炎来。”
“我也没有想到嘛，今天谢谢你了，江霖。”金莉莉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你现在还在好奇梅赫梅特的案子，今天本来你有机会去了解更多的事情，因为我耽搁了。”
“也不是一定要做的事，好奇而已，不重要。”柳江霖说，“你好好休息。”
“嗯。”
等陈泽天回来以后，柳江霖就离开了。
她走过走廊，正要乘电梯下楼，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忽然追了上来。
“你是柳江霖吗？”
柳江霖惊讶地止住脚步，回头看向来人。
这是一个穿着运动鞋、牛仔裤和灰色卫衣的男人，戴一副黑框眼镜，棕色鬈发，长了一张有敦厚感的脸，但是眼睛里却时不时地闪过一抹狡黠之意。
“请问你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每日视点》的记者，赫伯特·兰奇。”这个男人说，“我很惊讶会在这里碰到你。”
柳江霖一听对方是记者，诧异地看着对方。
如果这里是在中国，一个中国媒体的记者认出了她，她不会觉得意外。
但这里是洛杉矶，怎么会有记者认出她来呢？
柳江霖疑惑地看着他。
赫伯特·兰奇说：“我曾经去过一次中国，替我同事去的，参加上海国际电影节，你有印象吗？我当时跟你住在同一家酒店，我跟一个酒单的工作人员说我想要熨斗，但是服务员一直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就是你帮我跟她沟通的，后来他们说没有，你又把你的借给了我。”
赫伯特·兰奇这么说了，柳江霖才突然有了印象。
“哦，是你！”柳江霖惊喜地看着对方，“哇哦，好巧。”
赫伯特·兰奇显然还没有听说柳江霖来好莱坞发展的事情。
他也同样惊喜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这里工作吗？”
柳江霖说：“我在这里接了一部戏，要在这边拍。”
赫伯特·兰奇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你来医院是？”
“哦，不是我，我妈妈之前在医院做了检查，我来拿检查结果。”
“噢，你妈妈怎么了？”
“她心脏一直不太好，需要定期来医院做检查。”赫伯特·兰奇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你吃午饭了没？要是你没有吃的话，我们一块儿吃个午饭？”
柳江霖确实没吃，也确实饿了。
萍水相逢，她很乐意跟一个过去有过接触的人一起吃个饭。
不然，就自己一个人吃，也有些孤单。
赫伯特·兰奇先去拿了他妈妈的检查结果，然后开车带柳江霖去附近一家餐厅。
“我负责的并不是娱乐板块，不然我肯定早就知道你来好莱坞了。”赫伯特·兰奇说，“真没有想到，你竟然签到了米歇尔手里，哪怕我对娱乐新闻不感兴趣，平时都不关注，我也知道，她是一个特别大牌的明星经纪人。”
柳江霖说：“大家都这么说。”
赫伯特·兰奇：“所以你是准备接下来几年都在这边发展了？”
“嗯，对。”柳江霖点头，“不然我也不会在这边给我自己找一个经纪人。”
赫伯特·兰奇说：“现在好莱坞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亚裔演员来这里发展了。”
“虽然我不是特别喜欢这几年一直在盛行的‘政治正确’运动，但是，我也必须承认，我是它的受益者。”柳江霖说，“哪怕是在五年之前，我都不可能在这里这么容易找到一个适合我的角色。”
赫伯特·兰奇点头。
“你这部戏是谁做导演？能透露吗？”他问。
柳江霖说：“现在还没有宣布，不过，马上就要宣布了。”
赫伯特·兰奇：“最近大家都在关注梅赫梅特的案子，你听说了吗？”
“当然。”柳江霖点头，她没想到赫伯特·兰奇竟然会突然提起梅赫梅特。
赫伯特说：“要我看，那个可怜的姑娘肯定就是梅赫梅特杀的。”
“嗯？为什么？”柳江霖说，“不是说警方没有找到直接证据吗？”
“有目击证人。”赫伯特说，“一开始是有一个目击证人来找我，说她看到了梅赫梅特把莉莉·菲尔斯推下去，我们都约好了做完专访之后就去警察局报案，但是过了一天之后，那个人就联系我，推翻了自己的证词，说是自己看错了。”
柳江霖震惊地看着赫伯特。
她关注这个案子这么久，可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
赫伯特说：“而且，我们要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被上头压了下来，不允许报道。”
柳江霖吃惊不已，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赫伯特：“梅赫梅特有一对非常有钱的父母，这年头，钱几乎能摆平一切，对吧？”
他的脸上浮现出嘲讽和轻蔑之意。
柳江霖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可能不能再这么装傻充愣下去。
“赫伯特，我其实跟梅赫梅特见过两面，今天早上我们还见了一面。”柳江霖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杀人，我自己也很关注这个案子，但这个消息……我刚才是第一次听说。”
第二百四十九章 假面
赫伯特震惊地看了一眼柳江霖。
“你竟然认识梅赫梅特？”
柳江霖说：“也不是我认识，是我的朋友认识，然后就见面了。”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你对他的案子很关注吗？”柳江霖问。
赫伯特点点头，说：“当然，我一直在跟踪报道他的这个案子，不过，我才报道到第三天，主编就把我的这个专题给毙了，不让报道了。”
柳江霖问：“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梅赫梅特的父母或者是律师跟上头打了招呼，要么就是威胁了他们。”赫伯特说，“总而言之，就是这一套。”
柳江霖：“这真是让我没有想到。”
赫伯特：“我见多了。”
“赫伯特，那你知道那个目击证人是谁吗？”柳江霖问。
赫伯特说出了一个让柳江霖非常错愕的名字：“琳妮·劳拉，她是莉莉·菲尔斯的室友。”
这一刻，柳江霖感觉自己不是坐在一个餐厅里，而是坐在一个空旷的风口，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宛如一场风暴降临在她的身上。
怎么会是她？
竟然是她？
柳江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琳妮·劳拉那张青涩的、温柔的脸。
跟她接触的那一个晚上，她文静，有涵养，也热情。
柳江霖是很喜欢琳妮·劳拉这个女孩的。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呢？
如果说她在前一天晚上目击了梅赫梅特把莉莉·菲尔斯推下水，那为什么第二天她还能旁若无人地出现在梅赫梅特的聚会上，跟大家说说笑笑？
在警察过来拘走梅赫梅特的时候，也一脸惊讶，好像刚知道这件事一样。
那天晚上，她在伪装一个样子。
柳江霖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赫伯特·兰奇注意到她的异样，问，“不舒服吗？”
柳江霖下意识地摇摇头。
她没有跟赫伯特说她为什么陷入了这纷乱复杂的心绪之中。
实在是糟糕透顶。柳江霖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哪怕她自己也理智地知道，她这样的感觉其实是自视甚高了——她跟这一群人都没有什么关系，人家琳妮·劳拉要欺骗人，也用不着骗到她头上。可是，她那天晚上为什么偏偏来主动跟她搭话了？
还莫名其妙地带着她一起掉进了游泳池了。啊，不对，都不是人家拽着她下去的，是她自己主动要去抓人家，自己不小心脚底打滑掉进去的。
在那之后，琳妮·劳拉几乎都跟她待在一起。
那天晚上她就应该要有疑惑的。
为什么琳妮·劳拉在那天晚上，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呢？
在大家都在讨论莉莉·菲尔斯之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人问琳妮·劳拉的意见，就好像没有人知道琳妮·劳拉是莉莉·菲尔斯的室友。
其实很多事情早就有迹可循，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到。
她自诩敏锐，却错过了最需要敏锐的信息。
跟赫伯特吃过午饭，柳江霖准备回家。
赫伯特问她怎么回去。
柳江霖说打车。
赫伯特就说他送她。
柳江霖说：“不用，我打个车也很方便。”
赫伯特说：“也许我们顺路呢。”
柳江霖说了自己的住址之后，赫伯特笑着说：“你看，还真的是顺路。”
柳江霖此时此刻其实没有心情跟赫伯特说话了。
她的心思全飞到了琳妮·劳拉身上。
脑海中一遍遍回闪着她那天晚上跟琳妮·劳拉待在一起的画面，想从中挖掘出更多的细节。但是，记忆并不是一个任由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柳江霖绞尽脑汁地回想，也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赫伯特把她送到楼下。
“谢谢。”
“以后有时间我们再约。”赫伯特跟他挥挥手，走了。
柳江霖松了口气。
她还真担心赫伯特有别的想法。
看来人家只是好心地把她送过来。
没有车真的很不方便。
柳江霖开始考虑租一辆车了。
驾照还没有拿到，现在租车也不能开。她脑海中想了想这件事，上楼，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拿到驾照，结果就发现自己公寓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是皮卡·彼得森。
柳江霖惊讶地看着他。
他应该是喝了酒，喝醉了。他靠在墙上，醉眼朦胧地看着柳江霖。
“皮卡？”
皮卡·彼得森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以及伤心。
“嘿，江霖。”
“你怎么在这里？”柳江霖问。
因为皮卡·彼得森在，她都没有掏钥匙。
皮卡·彼得森看着她，忽然露出了醉醺醺的笑容。
“你是不是担心我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柳江霖注视着他的眼睛，说：“皮卡，你这是喝了多少酒？你喝醉了。”
皮卡·彼得森点头，“我确实有点醉了。”
“你得回去休息。”
“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柳江霖一愣，“什么？你的室友把你赶出来了吗？”
“不，是弗罗兹那个混蛋，他联合了露娜、刘易斯那些演员，把我从《海上一万年》这出戏赶出来了，他们不让我做导演了。”皮卡·彼得森忽然提高声量，恼怒地咆哮，“弗罗兹那个混蛋，他鸠占鹊巢，占了我的位子！”
“什么？”
柳江霖吃惊地看着皮卡·彼得森。
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这个消息。
皮卡·彼得森愤怒之后，眼神又重新忧伤了起来。
“我为这出戏付出了整整一年，现在，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他失魂落魄地摇摇头，晃晃肩。
“我是个失败者。”
“皮卡，你现在喝醉了酒，你不要想这些事情，好吗？”柳江霖犹豫了一下，说：“我家楼下有家咖啡馆，我们去喝杯咖啡吧，怎么样？”
皮卡·彼得森眼睛无神地凝视着柳江霖，好几秒，他点了下头。
“你真是个好人。”他喃喃。
听到这句话，柳江霖心里头莫名不是滋味。
柳江霖跟皮卡·彼得森下楼。
他身体摇摇晃晃，走得不停趔趄。
柳江霖都担心他从楼梯上摔下去，但最后他有惊无险地来到了房子外面。
阳光如瀑布一般，直晒而下。
柳江霖回头看了皮卡·彼得森一眼。
这个身型瘦小的男人仿佛一个刚从黑暗中出来的吸血鬼，在这样的阳光照耀下，下意识的反应是抬起手臂，挡在脑袋前面，还发出了一声被刺伤般的呻吟。
第二百五十章 并不简单
皮卡·彼得森整个人都缩在椅子上，像冬天里窝在街边的乞丐。
在咖啡端上来之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皮卡·彼得森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眼无神，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
午后的咖啡厅人不少。
好些人都用好奇的目光在打量皮卡·彼得森这个明显喝醉了的男人。
这个点就喝醉了——确实有点夸张。
“皮卡，到底是怎么回事？”柳江霖不想时间这么继续耗下去，在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以后，她开口，问：“你们发生什么矛盾了？”
皮卡·彼得森：“弗罗兹要修改剧本，我不同意，然后，也不知道他去给那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最后大家都要修改，我说，下周一马上又要演出，这个时候修改，都没有时间再做一次完整的排练，但是弗罗兹铁了心要改，我很生气，跟他吵了起来，结果就说到，要是他们非要这么改，我就不做这个导演了，结果——”
柳江霖：“……”
她听明白了，说起来还是意气之争。
并不如刚才皮卡·彼得森在楼上说的那样，是他们把他给赶出来的。
“皮卡，你们这出戏确实做得很好，但是，越是这样好的作品，说明你们参与创作的人，都是有才华的人，而你也知道，越是有才华的人，脾气也越大，他们的脾气不是天生的暴脾气，是他们会斩钉截忒地相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所以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你懂我的意思吗？”柳江霖平心静气地安抚，“你也好，弗罗兹也好，事实上，你们这么年轻，就能够做出这么好的戏，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也许你们现在还是很迷茫，或者说，有点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走，但我知道，以你们的才华，肯定会有被人看见的那一天的，甚至就是这出戏，就会被很多的评论家看到，然后成为你们的代表作，在我们中国，有一个非常有名的话剧，它最开始其实也就是学校里学生们自己创作的作品，我觉得，你们的《海上一万年》未尝不能取得这样的成绩。”
皮卡·彼得森：“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现在这一切都跟我无关了。”
柳江霖差一点脱口而出“我去帮你跟弗罗兹说一说”，但话到嘴边，她忍住了。
她不应该插入到这件事当中去。
这是他们那些人的事。
她说到底只是一个外来者。
更何况，也许对他们和那出戏来说，皮卡·彼得森的离开是一件好事。
至少在创作的意图上，不会再有导演和编剧各执己见、互不相让的情况出现了。
柳江霖问：“你后悔了吗？”
皮卡·彼得森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其实就是一种回答了。
“皮卡，我认为，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情绪，都应该去直接跟大家说出来，而不要自己一个人买醉。”柳江霖说，“一个人买醉，只会更加难受，无论以后你还是不是《海上一万年》的导演，你都要从现在的状态中走出来，你要想清楚，你要做什么。”
皮卡·彼得森的眼睛看着柳江霖，有些微闪烁。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跟我说这些。”皮卡·彼得森有些吃惊地说，“你人真好。”
当一个人只是以名字或者新闻的形式出现在你生活中时，你大可于用理性或者最冷酷的态度去处理这个人。可是，如果当他活生生地走进你的生活里，你跟他说过话，聊过天，喝过酒，生活有了交集，你对他有了更多的、更深入的了解以后，你就无法再那么应付似的去“应付”这个人了。
柳江霖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耐心地坐在这里，跟皮卡·彼得森说这些话。
只能说，她确实还是无法对皮卡·彼得森现在这个状态无动于衷。
她希望他还是能好起来。
皮卡·彼得森这一打岔，柳江霖都忘记了琳妮·劳拉的事情。
等好不容易把皮卡·彼得森送上一辆出租车，她再回到自己公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柳江霖开始整理自己现在所掌握的这些信息。
首先，琳妮·劳拉肯定在派对的前一天晚上就知道了莉莉·菲尔斯溺水了，除非她对警察撒谎了，她的目击证词全部是谎言。
但柳江霖想不通琳妮·劳拉有什么撒谎的必要。一个跟这件事压根没有关系的人，干什么要一头热地说自己看到了梅赫梅特把莉莉·菲尔斯推下去了呢。
但是诡异的地方就在于，第二天，梅赫梅特举办派对，无论是梅赫梅特也好，还是琳妮·劳拉也好，两个人都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柳江霖设身处地地想了一想，如果是自己目击到一个认识的人杀了另一个认识的人，她可能也会紧张、害怕，不敢在第一时间报警，或者说指认凶手，但是她一定不会再去参加这个杀人凶手组织的派对，别说派对了，见都不敢见他一面，怕露馅。
但琳妮·劳拉就这么过去了。
而当天警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梅赫梅特带走的时候，琳妮·劳拉这个明明看到梅赫梅特把莉莉·菲尔斯推下水的人，竟然一言不发，不仅如此，还一直当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跟大家一样的震惊。
柳江霖这么一回忆和梳理，觉得琳妮·劳拉在这件事中可能不仅仅只是扮演了莉莉·菲尔斯的室友角色，也不仅仅只是扮演了一个目击者的角色。
那天已经很晚了，莉莉·菲尔斯跟着梅赫梅特出去，他们两个人是前任，有话要说，这无可厚非。
琳妮·劳拉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那个时间，那个地方，琳妮·劳拉都出现得很奇怪。
柳江霖想了很久，百思不得其解。
这件事越来越迷雾重重。在这么小的一个圈子里，竟然有这么多复杂的关系。而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的秘密。
柳江霖思虑许久，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尽她所能，去弄清楚这件事的真相。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后台
不知道皮卡·彼得森跟他们是怎么说的，到了周一，《海上一万年》第二次演出的时候，海报上导演那一栏还是皮卡·彼得森的名字。
但是，多了一个职位出来，监制。
监制后面跟着的是“弗罗兹·索隆”的名字。
演出的地点也变了，到了一个比较正规的剧院。
这个剧院是临时改的。
梅赫梅特花钱帮他们订了这个地方。
他说：“既然今天的演出这么重要,那就好好做，在学校的剧院里弄，太不正式，也太不严肃，那些评论家都很挑剔，不能怠慢他们。”
柳江霖听说后，不得不在心里头说一声佩服。
梅赫梅特自己现在都一屁股焦头烂额的事情,他还记着给他们帮忙，换一个演出的剧院。
这样的人不受欢迎,什么样的人受欢迎？
梅赫梅特做的这件事给了柳江霖很大的触动。
因为柳江霖自问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她会为了自己最亲近的朋友两肋插刀，但不会对整个朋友圈都这么尽心尽力。有的人会这么做，这是他们的人生准则。可柳江霖不是。
正因为她知道这样做要付出多少，柳江霖才感到由衷的佩服。
无论别人说这个人太面面俱到也好，说这个人只是为了维系关系也罢，哪怕你以最世俗的眼光去衡量这个人的一切行为和动机，认定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利益至上、用权势和金钱来维系交际的人，对于受惠的人而言，对他的朋友而言，这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谁不希望有这样一个朋友，在你需要的时候，甚至你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时候，非常给力地顶你一把？
周一这天，金莉莉约了柳江霖一块儿去做头发。
金莉莉说：“晚上进场还有很多摄影师拍照呢，据说今天会来很多名人，梅赫梅特几乎给所有他认识的名人都发了邀请函，请他们来观看这出戏。”
真是大手笔。
本来柳江霖并没有打算去后台的,但是金莉莉却非要拉着她过去。
因为陈泽天正在拍一些演出的后台花絮。
他们商量过了,准备录一个DVD，是否寄给那些剧院的经理人先不说，但录下来一个东西，有备无患。
而且，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非常珍贵的记忆。
于是，柳江霖就跟着金莉莉去了后台。
每个人都在做准备。演员们在一个大化妆间，弗罗兹·索隆正在跟他们说话。
“哇哦，《太阳日报》的主编也来了。”他拿着手机，跟大家实时播报一些来观看演出的重要人物名单的更新。
“嘿，朋友们，你们准备得怎么样？准备好惊艳他们所有人了吗？”
金莉莉语气兴奋地说。
他们抬头，看到柳江霖和金莉莉过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只有一个人没有，露娜。
柳江霖注意到她一个人站在角落里，背对着所有人，一只手捂着胸口，正在深呼吸。
这是太紧张了吗？
金莉莉也注意到了。
她对弗罗兹·索隆使了个眼色，小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弗罗兹·索隆说：“紧张,她上台前都会这样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
金莉莉撇撇嘴，转头四顾，想要找到陈泽天。
“嗯？我男朋友呢？”她问。
弗罗兹·索隆说：“他去外面了，观众席那边，他想要把今天出席的观众也拍下来。”
金莉莉闻言，顿时有些郁闷了。
本来她来后台就是想要来见陈泽天了，结果陈泽天又去了观众席那边。
太不凑巧。
“那我去找他了，拜拜，祝你们演出顺利！”金莉莉说。
金莉莉就这么走了，都忘了跟她一起过来的柳江霖。
柳江霖也不想一直待在这里，她说：“我也先出去了，加油，等着你们的演出。”
她走出化妆间，沿着走廊去找出口，却一下子忘记了该怎么走。
走廊上的人不少，都是工作人员，有剧场的，也有他们学生来做兼职的。
柳江霖忽然看到了琳妮·劳拉。
她似乎是来帮忙的，胸前还戴着一块工牌。
“嘿，江霖！”琳妮·劳拉看到她，惊喜地睁大眼睛，跟她打招呼。
这一刻，柳江霖心情有些复杂。
但几乎只是一秒的工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让惊喜和高兴出现在了自己的脸上。
“琳妮，你今天过来帮忙吗？”
“是，他们需要人，我就来做兼职了。”琳妮·劳拉说，“你是要去找露娜他们吗？”
柳江霖：“哦，不是，我刚见过他们，我现在要找观众席在那边，但是我没有找到正确的路。”
琳妮·劳拉：“哦，这里确实挺复杂的，你往前面走，左拐然后走到底再右拐，就可以出去了。”
“谢谢。”柳江霖跟她道谢。
琳妮·劳拉看着她，说：“你今天好美。”
“是吗？谢谢。”柳江霖微笑。
“对了，我听说梅赫梅特出来了，你见过他了吗？”琳妮·劳拉忽然主动提起梅赫梅特，这让柳江霖有些不知所措。
“见过一面，不过没有说什么话，跟大家一起见的。”
琳妮·劳拉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柳江霖脑海中很多的疑惑。
她为什么要叹气？
她又在欲言又止些什么？
“怎么了？”她最终模糊了自己的问题，只这么问了一下。
琳妮·劳拉说：“我只是感到无奈。”
“无奈？”柳江霖疑惑地看着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琳妮·劳拉忽然大梦初醒似的，“啊，没事，抱歉，我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没有什么无奈的，我还有工作，你快去吧，我们回头再聊。”
说完，琳妮·劳拉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柳江霖犹豫了一下，回头时，发现琳妮·劳拉也迟疑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但琳妮·劳拉在看到她也回头看着她的时候，就像是被发现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似的，马上又转回头，匆匆走了。
奇怪。
柳江霖感到莫名的奇怪。
琳妮·劳拉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柳江霖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按照琳妮·劳拉告诉她的路线走，终于来到了观众席。
全文已写完，大概会继续连载到三月底完结。
推荐新书《修仙从反派开始》，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二百五十二章 演出
人很多。
跟之前在学校剧场演出的时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几乎来的每一个人都穿着正式，整个剧场都笼罩在一层嗡嗡的、仿佛千百只蜜蜂在同时振翅的声音里。
坐在中间前排的人在各自亲切地交流和攀谈着。
柳江霖拿到的票在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是一个很好的位置。
其实她本来不用来的，她已经看过一次了。
但是梅赫梅特亲自给她打电话，请她盛装出席。
他说，这对《海上一万年》来说，意义非凡。
那个时候柳江霖还不知道梅赫梅特是什么意思，后来就知道了。
他希望这个夜晚充满星光和名流，能够打造出一种华丽的声势。
柳江霖作为中国的知名演员，当然也应该成为这璀璨星光中的一颗。
梅赫梅特做到了。
今天来的人确实很闪耀。十几家媒体、报刊的主编或者记者出现，几个赫赫有名的评论家，还有一些明星们。柳江霖甚至都看到了乔伊，这让她意识到，今天晚上这个观看演出的阵容不容小觑。
这都是接到梅赫梅特的邀请过来的。
柳江霖出现以后，梅赫梅特立即把她介绍给了在场的这些人们。
尤其是那些媒体的编辑、记者和评论家。
“江霖，中国著名演员，刚来好莱坞，马上要跟詹妮弗·加纳合作一部剧集。”梅赫梅特是这么向他们介绍她的，“一个非常美丽、善良的女演员。”
柳江霖来之前都没有想到今天晚上竟然还有她社交的部分。
但这些人又确实是需要交好的人。
任何一个明星艺人的职业发展都跟媒体息息相关。
梅赫梅特为她所做的，恰好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她在好莱坞还籍籍无名的时候，在马上就要官宣出演《无依之土》的时候，在马上需要一些系列的报道来让美国的观众认识她的时候——
柳江霖清楚地知道，今天晚上，不只是《海上一万年》的主创们欠了梅赫梅特一个人情，她也一样。
“我听左盟说过你。”《内部视点》的编辑路易斯·德邦说，“你跟詹妮弗要合作的那部戏，是什么样的故事？”
柳江霖：“这个暂时还需要保密，乔伊还没有公开呢。”
路易斯·德邦：“好吧，我还以为能从你这里打听到一些消息呢，大家都在调查乔伊跟詹妮弗·加纳到底要合作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是一个好故事。”柳江霖笑着对人眨了眨眼睛，“我已经读过剧本了，是一个很好看的故事。”
路易斯·德邦：“好吧，但愿如此，只不过詹妮弗·加纳虽然是个大明星，可是演的戏一直不怎么样，希望这一次能好一点，不那么难看吧。”
这人说话够直接的。
柳江霖但笑不语，不接这个话。
路易斯·德邦有些意外地掀起了眉毛。
他这下相信柳江霖在中国真是个大明星了，否则嘴怎么会这么硬？
只有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过的人才有这样警惕的嘴巴。
意识到无法从柳江霖这里挖到一些消息之后，路易斯·德邦对柳江霖就失去了兴趣。
中国的大明星，在他这里无非就是一个名字。
放到他的报纸上也是卖不出去的名字。
因为这里没有人认识她。
“嘿，江霖。”乔伊走过来，与她拥抱，“瞧瞧，你今天真是明艳动人，东方女神。”
“真的吗？”
“真的。”乔伊说，“我敢说，全场肯定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停留过。”
柳江霖点点头，说：“看来我今天晚上这条裙子挑对了，没有白费我两个小时的时间。”
乔伊哈哈大笑。
“我听说你最近跟梅赫梅特走得很近。”他忽然压低声音，说，“他的事情毕竟还是有点敏感，如果有记者问起你对他那个案子的看法，你尽量回避掉吧。”
柳江霖点头，“我明白。”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提醒柳江霖不要理会记者的人了。
但其实事情发生这么久，并没有任何记者来找过柳江霖，更别说让她发表对梅赫梅特这个案子的看法了。
她觉得，他们都高估了她。
洛杉矶的记者们可没觉得她有采访的价值呢。
但很快演出就要开始了，正在寒暄的人也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柳江霖坐下，坐在她右边的恰好是杰克·温尔顿，坐在她左边的则是乔伊。
座位的安排都是精心的。
这一次的演出，柳江霖看得更加入神。
因为看过一次了，这一次少了一些新奇感，但更投入到了演员们的表演中。
她自己是演员，观看这个，也下意识地更加关注表演。
这些演员们真的很认真，很投入，而且每一个人都非常熟悉自己的角色，在舞台上充满了充沛的情感。
这出戏的结尾是整艘船上的人都随着沉船而坠入海中身亡。
随着帷幕拉上，演出结束，掌声开始响起来。
柳江霖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跟一旁的人说：“虽然有些地方有点过于简单和情绪化了，但给了我很大的惊喜，这出戏超出了我预想的好。”
听到别人这样的评价，柳江霖就放心了。这种心态其实很奇怪，自己看到了一个很好的作品，就会希望这个作品同样得到别人的认可，倒不是要通过别人的认可来肯定自己的判断，而是，她希望这样好的作品，可以同时得到别人的认可。
柳江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情是不是奇怪。
掌声持续了大约三分钟。
所有主创们出来谢幕，掌声又重新响起来。
柳江霖和大家一起鼓掌。
这一刻，闪光灯闪耀不停。
她注意到台上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出了惊喜的、兴奋的光芒，这是属于他们的夜晚。
而柳江霖也相信，他们这样一群有才华的人，以后肯定会越来越闪耀的。
杰克·温尔顿在柳江霖耳边说：“今天晚上的演出太成功了！”
他的声音有一股与有荣焉的兴奋和热烈。
柳江霖很懂他的心情，她说：“也许露娜马上就会收到其他戏的邀请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获成功
《海上一万年》的演出大获成功。
晚上，一群人嚷嚷着要去庆祝，实际上也就是要去酒吧。
柳江霖并不想去，拒绝了。
金莉莉还来问她为什么不想去。
柳江霖只托词太累了。
其实柳江霖也没有说假话，这几天她确实是累了。一直掺和在这些人的事里，今天晚上又猝不及防地进入了一个社交场，这非常累精神的。
金莉莉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劝她了。
柳江霖自己一个人回去。
她在路边等车的时候，琳妮·劳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江霖？”
柳江霖转过身。
琳妮·劳拉已经取下了她的工作牌，背一个牛皮包，站在她的身后。
“你在这里等车吗？”她问。
柳江霖点点头，说：“是，他们去酒吧了，我不想去，回家休息，你呢？回学校？”
琳妮·劳拉点头，说：“对，我回学校了。”
柳江霖心中疑虑重重，对琳妮·劳拉却什么也没有表示。
无话可说了。
夏天已经慢慢走过来了，即使是晚上，空气中也浮动着一些热气了。
剧场外，有很多离场的人，都在周围交流，说笑，或者是等待。
这时，一辆车开了过来，琳妮·劳拉对柳江霖说：“那我先走了，拜拜。”
柳江霖对她点点头，露出一点微笑，“晚安。”
琳妮·劳拉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将车门关上。
车就开走了。
柳江霖站在原地，看着开走的车，脸色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凝脂与默然中。
刚才琳妮·劳拉打开车门的那一下，柳江霖瞥到了坐在司机位置上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的侧脸让她觉得眼熟，随后那张脸就跟她脑海中的一个人对应上。
约翰·卡尔森，那个棒球运动员，莉莉·菲尔斯的男朋友。
这是……怎么一回事？
约翰·卡尔森怎么会来接琳妮·劳拉？
一瞬间，很多个想法都从柳江霖的脑海中穿插而过。
这一刻，柳江霖也无法否认，她其实想到了很多并不那么善意的可能性。
如果琳妮·劳拉之前没有那么多奇怪的举动，柳江霖也不会第一时间把琳妮·劳拉往一个负面的方向去想——只能说，柳江霖其实早就觉得琳妮·劳拉的举动很奇怪了。
……
《海上一万年》演出次日，十几家媒体发表了对这出学生创作出来的戏剧的评论，几乎都是好评。
柳江霖还在睡觉呢，就被金莉莉的电话打醒了。
“江霖，江霖，陈泽天赚大钱了！”她在电话里尖叫。
柳江霖迷糊了一下，问：“什么意思？他去抢银行了还是怎么样？赚什么大钱了？”
金莉莉说：“今天一大早，就有六家公司给陈泽天打电话，说想要买《海上一万年》的改编权。”
“哈？”
“昨天晚上的演出很成功，几乎所有评论家都对这出戏赞赏有加！”金莉莉说，“所以，它引起了业内很多人的注意，他们火了！这出戏火了！”
柳江霖挺听着金莉莉这么说，反应了过来。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笑了笑，自己清醒了一点，同时也笑了。
“昨天晚上你看完他们的演出就应该知道了啊，他们演得很成功，大家都很喜欢。”柳江霖说。
金莉莉：“我知道大家都在夸，但我哪里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说场面话，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评论家嘴有多毒的。”
“他们也不是嘴毒，只是好东西看多了，就自然挑剔一些，但是，这出戏只是一群学生弄出来的，而且弄得这么的好，这么的精彩，他们也不会太苛刻的，他们不会用对待一个成熟的团队作品的眼光来审视这个戏的。”
金莉莉说：“但是今天有六家公司想要来买改编权！”
“那你说，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跟现成的这些导演、编剧和演员签约呢？”柳江霖说，“说明他们只是看中了这个故事，看中了剧本，但其他的还不是很成熟，所以，他们要买回去，用自己那一套改好了，才能推到真正专业的舞台上去。”
柳江霖这种理性发言一下打击了金莉莉的信心，让她兴奋的心情马上低落了下去。
“当然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了，你刚才说陈泽天赚钱了是什么意思？”
“之前经过你的提醒，陈泽天跟皮克、弗罗兹他们签了一个协议，对于这出戏，如果有盈利，能够享受到其中的20%。”金莉莉说，“你知道吗？光是今天早上这六家公司，就有两家出到了20万美金。”
金莉莉一说到这个数字，语气又重新兴奋了起来。
柳江霖盘算了一下，这个价格算是比较正常的，当然，她对戏剧远不如对影视了解，只能大概估算一下。这个价格不算太高，但也不低，没想着糊弄这群学生。
但是，他们要把改编权卖出去吗？
以柳江霖的判断，如果真卖出去了，势必不仅仅是改编权，还有一定时间内的独家改编权。
这意味着他们在这段时间内也是不能够再进行商演甚至是公开演出的。
当然，这要看具体是怎么谈的，不过，不管怎么谈，都避免不了会有一个更成熟、更好、也更符合市场主流的《海上一万年》剧组出现，然而迅速地代替他们。
柳江霖问：“那……陈泽天打算卖吗？”
金莉莉说：“他说他会去跟大家说一下这件事，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但他是不想卖的，他说，与其这一锤子卖给别人，如果皮卡他们愿意自己一直演这部戏，还不如他们自己成立一个公司，去各家剧院演出呢。”
听到陈泽天的想法是这样，柳江霖心里面舒坦了一些。
但其实陈泽天这样的想法好是好，风险却也很大。
柳江霖一方面也更希望看到他们继续演下去，另一方面却也担心，他们这样一群学生，没有专业的人操刀，很难那么理想化地成功。
她内心矛盾，一时沉默。
金莉莉问：“江霖，你怎么不说话？”
第二百五十四章 吐槽与真话
“我刚才想事情去了。”
柳江霖回过神来。
她说：“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件好事，祝贺。”
金莉莉：“我现在可真的觉得太庆幸了，有你提醒，我们才想起来提前把分成给谈好了，还签了协议，否则,我倒不是不相信他们那几个人会不认陈泽天之前投过钱的事实，只是你也知道，他们那几个人自己都是一地鸡毛，谁知道如果有这样巨大的利益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矛盾更加激化。”
金莉莉的顾虑是有根据的。
事实上，陈泽天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皮卡·彼得森和弗罗兹·索隆之后,两个人的确有了不同的意见。
皮卡·彼得森想要继续带着大家演下去,他认为他们完全可以借助现在的口碑和势头，跟各个地方的剧院签演出协议,到时候靠票房分成来细水长流，同时，他们也可以随着这一系列的巡演，再进一步打响自己的名气，也许将来有一天都可以登上百老汇。
而弗罗兹·索隆却并不排斥把改编权卖给别人。
这个剧本是弗罗兹·索隆的原创，即使改编权卖出去了，编剧也还是他。
按照惯例，买下改编权的公司一般也不会绕过他进行二度创作。
而如果有一家成熟的、渠道丰富的公司来改编这出戏，弗罗兹·索隆也将乘着这股东风，被戏剧界的人广泛认识——而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学生作品的学生编剧。
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想法和态度也就不同。
关于《海上一万年》之后的路怎么走，主创团队们再一次有了不同的意见，有了争执。
……
金莉莉拉着柳江霖出来喝咖啡。
“这些人，一个个脑子里面有毛病，有什么事情永远也不能够好好说，总是要吵,非要吵得面红耳赤的，吵能解决问题吗？”她不满地跟柳江霖吐槽，“我是受够了他们这些人了。”
柳江霖问：“他们的意见很矛盾吗？”
“矛盾大了去了，说白了就是这些人也不想一直在一起演出。”金莉莉说，“我不知道别的剧组是什么样的，但就他们这样彼此之间不和的剧组，怎么能长期合作呢。”
柳江霖说：“其实这种情况也不少见，但要看有没有更大的共同利益，让他们能够容忍彼此的不和。”
金莉莉：“他们的想法都不一样，哪来的什么共同利益，有的人想要继续依靠这个作品，好好打磨，成为自己的代表作，有的人想要更大的利益，更大的名气，跟大公司、成熟的团队合作，有的人想着只不过把这个当成没有影视剧找她演时过渡的工作，还有的人没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一整个脑袋都是空白的。”
听金莉莉吐槽他们,柳江霖有一种感受，金莉莉的语言能力还行,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个个夹枪带棒地讽刺到位，有点说脱口秀的潜质了。
“对了，江霖，我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乔伊他出事了。”金莉莉忽然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把柳江霖给炸懵了。
“乔伊？”
金莉莉点头，说：“我是听陈泽天说的，陈泽天是听杰克说的，说乔伊被一个女演员炮轰，曾遭受过他的性骚扰。”
柳江霖顿时瞪大了眼睛。
“哈？”
金莉莉：“嗯，就是这个，不过这件事不是在网上爆出来的，是一个叫杰西卡·霍范文的女演员在一个酒会上说出来的话，这事在私下慢慢传开了。”
“杰西卡·霍范文？她是一个有名的演员吗？我好像没有听说过她。”
“不怎么有名，但是陈泽天帮她拍过照片。”金莉莉说，“反正，虽然说这件事还没有爆出来，形成舆论，但是一旦这件事传开了，到了网上，乔伊肯定会被骂的。”
柳江霖：“这件事的关键还是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谁知道呢。”金莉莉耸肩，“现在只是有这么个传言而已，我想，如果是假的，乔伊应该会很快澄清吧，你去见他的时候，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当然没有。”柳江霖说，“在我印象中，他是一个挺绅士的人，没有过不恰当的举动，连一句语言上的挑逗都没有。”
让柳江霖没有想到的是，两个小时后，她就因为这件事接到了赫伯特·兰奇的电话。
自从上次在医院碰到然后吃了一顿午饭之后，两个人就没有再见过了，也没有聊过。
突然接到电话，柳江霖都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件事。
“嗨，江霖，现在方便电话吗？我有个消息要跟你确认一下。”
柳江霖疑惑，问：“什么消息？”
赫伯特·兰奇说：“关于乔伊的消息，我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柳江霖恍然大悟。
“你是说有个女演员说她被乔伊性骚扰了的事情？”
“对。”赫伯特·兰奇说，“我正在负责报道这件事，正好我知道你下一部戏是跟他合作，你认识他，有来往，所以想问问你，你在平时跟他的接触中，有发现他有这些不应该有的现象吗？”
柳江霖沉默了片刻，问：“赫伯特，你和我之间的这个电话，内容会写进你的报道里，是吗？”
赫伯特·兰奇说：“是的。”
柳江霖知道，自己这下该小心说话了。
“我和乔伊接触得并不是很多，只见过几面，在我接触他的这几次中，他给我的印象都是一个让我感到非常舒服的人，并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她无法替乔伊说话，也无意去帮忙澄清乔伊的清白，但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柳江霖说：“赫伯特，其实你这个电话打错人了，我跟乔伊太不熟了，我也不了解他，你应该问一下跟他更熟的人。”
赫伯特·兰奇说：“他人缘很好，我问了一些跟他熟悉的人，都直接帮他否认了，指称那个杰西卡·霍范文是在诬蔑乔伊，正因为你刚认识他，跟他还不是很熟，所以我才想打电话问问你，也许在他身边，只有你愿意说一点真话了。”
“我的真话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柳江霖坦率地说。
第二百五十五章 苦月亮
晚上七点，柳江霖准时抵达了“苦月亮”餐厅。
餐厅的名字用的就是影史上那部有名的电影名。
赫伯特约柳江霖晚上在这里吃晚饭。
本来电话里已经说了很多，但是赫伯特却非说晚上想要请柳江霖吃个晚饭。
赫伯特就订了“苦月亮”的位子。
柳江霖在餐厅门口下车，正要进门，忽然有人喊：“柳小姐！”
柳江霖惊讶地看向声音来处，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内部视点》的编辑路易斯·德邦，之前在《海上一万年》演出的时候见过。
“德邦先生。”
“晚上好啊，柳小姐，真巧，我们在这里碰到了。”路易斯·德邦一改之前对柳江霖兴致缺缺的态度，异常热情地说，“你也来这里吃晚饭吗？”
柳江霖点了下头，说：“跟朋友约了在这里吃晚饭，你也是吗？”
路易斯·德邦说：“我就自己一个人来的，刚完成一个采访，这家餐厅一直是我最爱的餐厅之一。”
“嗯，我朋友应该已经在等我了，我先进去了。”柳江霖说。
路易斯·德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赫伯特确实已经到了。他看到柳江霖进门，立即招了招手，随后就看到了跟着柳江霖进门来的路易斯·德邦。
赫伯特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如果问赫伯特，他在同行中最讨厌的人有谁，《内部视点》的路易斯·德邦绝对名列前茅。
在赫伯特的工作生涯中，光是被路易斯·德邦使小手段抢走独家，已经不下五回。
可以这么说，如果有机会可以往路易斯·德邦头上倒一盆狗屎，他是肯定会倒的，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赫伯特疑惑的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一起出现呢？
柳江霖走过来，对他笑了笑，说：“嗨，久等了。”
“哦，原来你约的朋友就是赫伯特。”路易斯·德邦走过来，站在柳江霖身边，说：“好巧，赫伯特也是我的朋友。”
柳江霖点了点头。
她问赫伯特：“你们两个人认识吗？哦，也对，你们是同行，互相认识太正常不过了。”
赫伯特笑了笑，说：“算是同行吧。”
柳江霖见赫伯特的态度有异，对路易斯·德邦也不算热情，心里有了几分了然。
路易斯·德邦说：“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吗？介不介意我跟你们一块儿拼个桌？我刚做完一个采访，本来想一个人吃个晚饭就回家的，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你们，真是太巧了。”
赫伯特直接说：“不方便。”
路易斯·德邦摊开双手，说：“好吧，既然不方便就算了，我去别的桌子。”
柳江霖旁观不语。
等路易斯·德邦离开以后，赫伯特跟柳江霖一起坐下来。
赫伯特问：“你跟她怎么会一起出现？”
柳江霖说：“我跟他在门口碰到了，之前我们在一个演出上经人介绍认识的。”
“原来如此。”赫伯特说，“这个人为了挖新闻，无所不用其极，为人不齿。”
看来两个人之间还真有过节。
柳江霖点头，说：“我跟他也只打过一次交道，并不熟。”
“建议你以后少跟他打交道，等你以后红了，他就会像一只苍蝇一样黏在你的身边，把你身上任何一点可以吸引到读者的新闻都给榨出来，报道出来。”
“简直就像个狗仔，不像个编辑。”
赫伯特笑，说：“《内部视点》的编辑跟狗仔的区别基本不存在。”
他充满了对《内部视点》这个杂志的不屑和鄙夷。
“我敢跟你打包票，你会今天晚上在这里碰到他，绝对不是巧合。”赫伯特说，“他跟我的目的肯定是一样的。”
“乔伊？”
“嗯。”赫伯特说，“现在大家基本上都收到了消息，但还没有正式发表文章，都在搜集最新的消息，我已经有一个同事去联系杰西卡·霍范文，想要跟她的独家采访，但谁也不知道杰西卡·霍范文会答应哪一家。”
柳江霖问：“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杰西卡·霍范文或者乔伊呢？联系我有什么意义？我都说了，我跟他一点都不熟。”
赫伯特说：“因为，你是他最近刚签约的一个女演员，如果乔伊真的会利用自己的职位和权势骚扰女明星，杰西卡·霍范文是第一个站出来发声的，你就有可能是第二个，我敢打包票，路易斯·德邦肯定也是这么个想法。”
柳江霖听赫伯特这么说，顿时有些恼怒。
“你们心思真龌龊。”
“我道歉，但站在我们的角度来说，会这么想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赫伯特说，“一旦杰西卡·霍范文的事情曝光出来，那这件事肯定会引起巨大的关注，我们做新闻的，必然要去找第二个新闻人物——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杰西卡·霍范文受到了性骚扰的情况下，还有没有第二个人同样受到过这样的伤害？这很重要。”
柳江霖：“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我跟乔伊的接触从始至终都很正常，他在我面前是一个非常热情但举止得当的绅士。”
“是的，我知道，你已经在电话里跟我说过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路易斯·德邦接近你是为什么。”赫伯特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绝对相信你。”
柳江霖：“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女演员的指控到底是真是假。”
赫伯特：“不管真假，这件事一旦曝出来，肯定会对乔伊产生很大的影响的，而且，也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无依之土》这部剧的拍摄，可能会延拍。”
这一点，柳江霖其实之前心里面就有预感——《无依之土》会不会受影响。
“当然，他们到时候可以通过换一个制片人来避免影响。”赫伯特说。
“《无依之土》马上就开拍，临时换一个制片人，这戏估计要受很大的影响了。”柳江霖轻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她的余光就是在这个时候瞥到琳妮·劳拉和梅赫梅特的。
他们两个人走进餐厅，一前一后，还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