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围剿富加
原来当叶一许看到富加现身时,他便悄悄将手伸向口袋里的手机,通过盲打的方式给林木木和尹之鹰通风报信。因此在此时此刻,林木木带领“清理人”小队及时空降,尹之鹰和白龙也闻风赶来。
“那个混蛋在哪!”白龙气急败坏地问。
叶一许指了指正在天上呼风唤雨的巨大青龙,“注意别伤到尹之……”他的话还未说完,白龙便噌的一声化身成一条白色的龙直冲云霄。
“别担心。”尹之鹰拍了拍叶一许的肩膀,随后也上前帮忙。
目前,天上的战场是尹之音、尹之鹰和白龙三人联合,与体型比白龙还要大两倍的青龙打得难解难分;地下的战场是林木木与多位“清理人”同青龙帮众人的混战。
“本次行动的目标人物仅为富加,恳请大家不要伤害无辜!”林木木一边高声提醒那些被看作是“死刑执行者”的同事,一边快速射出可变身成捕捉网的箭头。
“切!还以为这次能打个痛快,这些小喽啰真烦人!”五月梅虽然口头上免不了抱怨,但着实减轻了手上挥动金属鞭的力度。“喂,白兔!没听见林大组长怎么说的啊!”
“听到了,所以我只用斧背。”说罢,白兔又一脸无辜地用堪比榔头的利斧背部敲晕一个喽啰。
目睹此情此景,叶一许不由感叹,“清理人”这个专门负责清理特殊对象的部门真不愧是冷酷杀人机器的培养基地。不到一年时间,白兔便从一个人畜无害的残疾人变成进攻快准狠的士兵。
虽然浪费了一些时间,但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对阵只会打架斗殴的乌合之众,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随后,五月梅他们加入天上的恶斗,留叶一许一人在地上看管那些被揍得鼻青脸肿,且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起的青龙帮众人。
天上的战局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叶一许紧张地望向天空,密切关注战况,从而忽视了身后,没能注意到有一个黑影偷偷地溜进院子内。
青龙的力量比想象中还要强大,有不少清理人被青龙控制的落雷击中,身负重伤。叶一许攥紧拳头,恨不得自己也能飞上天帮忙,但他又十分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懊恼与不甘令他备受煎熬。
要是自己的手里有绝杀武器,或者阿拉丁神灯,那就好了!……突然,叶一许想起自己手上当真有一样法宝,也就是那把超大功率的元素收集枪。
这回,他不再纠结,鼓起勇气举起那把枪,却发现自己依旧不能扣下扳机,原因是己方人员与青龙之间的距离过近,并且位置随时变换。他只是一个未经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对自己的射击水平没有丁点把握,误伤的概率极大,万一帮了倒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突然,叶一许灵机一动,想到了新的办法。他将元素收集枪举得更高,瞄准众人头顶上方的位置,然后毫不犹豫地连开几枪。果不其然,叶一许的主意奏效,天上的雷暴云全被浓缩进几颗墨蓝色的珠子里。
没有雷电的干扰,尹之音他们总算可以放开手脚,毫无顾忌地大干一场。同时,大家相互配合,负伤的那部分人负责扰乱青龙的注意力,剩余战斗力强劲的人专攻猛击青龙的要害。
最终,青龙因寡不敌众,从天上坠落地面。
富加又变回他本来的面目。由于那身铠甲帮他吸收了不少伤害,所以他勉强还能从地上爬起来。富加刚要逃跑,却发现一把枪正抵在他的脑门上。
“把手举起来。”叶一许发出警告。他担心富加会借机使用许愿之星穿越逃走。
“你不敢开枪。”富加故作镇定。
“你可以试试。”
叶一许这次的眼神十分坚定,富加不敢硬刚,只能乖乖举起双手。
但他突然变身成尹之音的模样,并且装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对着这张脸,你忍心吗?”
叶一许不得不承认,在那个瞬间,他的心和手都动摇了,但他始终没有移开枪口。
就在此刻,富加的皮肤陡然冒出无数个小水泡,并且不断变大增多,好似体内的血液在沸腾一般。
“救、救救啊啊啊啊啊——”
叶一许赶忙闭上眼睛,即使明白对方不是真正的尹之音,他依然无法面对如此残忍的一幕。富加在凄厉的尖叫声中,因全身血管炸裂而亡。
“哈哈哈哈臭婊子!这就是你得罪老子的下场!!!”
狂笑声越来越近,叶一许看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壮汉正挥舞着手中那支迷你激光笔……
一切皆为因果报应,武器商人富加被自己卖出去的凶器杀死。
富加的案件终于结束,虽然结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那也是对方自作孽的后果。林木木作为本次行动的负责人,指挥现场的善后工作。
叶一许呆坐在一旁,望着面前那摊血迹出神。
当时的富加就像网络游戏里被打爆的boss,掉落一身武器装备,只不过真实的画面要比游戏里的血腥许多,直到现在,叶一许的鼻腔里依旧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尹之音知道叶一许在想什么,她一边仔细为他拭去脸上的血污,一边安慰道:
“无需内疚,即使你没有骗刀疤王,富加也注定是死路一条,区别只在于被谁干掉。”
“我明白,只是忍不住有些感慨罢了……”叶一许回以浅浅的笑容,让尹之音不用为他担心。
忽然,他又想到某事,“话说回来,为什么富加能变成你的样貌,而且还能使用只有你的DNA才能启动的专属工作手环?”
尹之音看了看自己手上失而复得的工作手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叶一许盯着地面上那件沾满血迹的黑色铠甲,以及从中散落出来的数颗不同颜色的珠子,慢慢陷入沉思。
突然,他大喊一声:“我好像知道了!”
尹之音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等待答案。
“还记得张赭第一次告诉我们的那个‘预知梦’的内容吗?那应该不是预言……”
第三百九十二章 假“尹之音”的下落
张赭第一次在梦境里见到“尹之音”,是她与富加对决后落败的时刻;而他下一回看到的解除岩浆怪封印的“尹之音”,则是由富加假扮的。
由于张赭的梦境乃与富加的现实同步进行,叶一许因此判断,第一次出现在张赭梦里的是从镜区逃出来的假“尹之音”。富加打败她之后,通过某种方式提取了她的DNA和能力,所以富加才能变身成尹之音并适应其专属的工作手环。
叶一许不禁冒出一个令自己毛骨悚然的脑洞,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他和尹之音先一步前往终焉。
“这把枪可不可以逆向操作,比如把珠子里的东西还原成本来的模样?”叶一许拿出那把元素收集枪,与林彬彬进行讨论。
“原理上可行,但现实中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还原。”林彬彬如实说明,“我只能说我会尽力。”
经过调整和实验,林彬彬只花了半天时间,便改造好了那把元素收集枪。
叶一许递给林彬彬一颗淡黄色的珠子,因为他记得每回富加变身成“尹之音”时,胸前的珠子都会闪出金光。叶一许检查过那件变身铠甲内部的储存盒,里面只有这一颗珠子符合他的猜想。
实验开始,林彬彬将元素收集枪的频率调至“还原”档,然后对准地上那颗淡黄色珠子开了一枪。霎时间,珠子变成了人,浅浅的淡黄色长发,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如同盖上一层玻璃的灰蓝色瞳孔……地上躺着一位奄奄一息,身上的颜色几乎被吸干的惨白少女。
看到眼前人被折磨成这副惨样,即使先前有再多矛盾,尹之音也忍不住动容,她俯身扶起少女,轻声呼唤她。
少女迟钝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她颤抖地伸出瘦得像枯木的双手,抚摸着尹之音的脸庞,将其拉近自己如蒙灰般的浑浊眼睛,倏然间潸然泪下。
经过一段时间调理,虽然肌体色素淡化和部分能力丧失的问题不可逆转,但少女的精神状态恢复了许多,也能够正常接受次元管理局的问话。
正如叶一许他们所料,少女果真是从镜区逃出来的“尹之音”同人。由于先前种种事情,她一直借用本尊的身份混迹于《热血战斗少女》的世界里,直至贾以时制造了那场“世界大战”。
人类与念兽多年之间的宿怨被引爆,多方混战致使生灵涂炭,遍地燃烧着地狱的业火,濒临崩塌的世界让她再次产生逃跑的念头。于是少女偷走存放在灭念师协会的尹之音的工作手环和传送器,再次利用尹之音的另一个身份——次元穿越者,合法穿越于不同次元之间。
尽管如此,穿越电池乃纯消耗品,总有使用殆尽的那一天。而且鉴于本尊存在的缘故,少女无法自由出入次元管理局进行电池补给,所以她只能采取迂回战术,去别的世界里捡漏,再者从黑市或走私犯手中高价购买,然而这些依旧不是长久之计。
再后来,她听说《热血战斗少女》的世界正在进行大迁移工程,几乎所有的角色都通过穿越电池被传送至那个名为“终焉”的地方,不过仍有少部分居民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留下。
出于人道主义,次元管理局给留下来的每一个人发了一颗穿越电池,以防他们事后出现后悔又求救无门。
最后,选择留下的大部分人仍旧坚持初衷,与《热血战斗少女》这个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世界共同化作一尊尊栩栩如生的石像。
虽然少女无法理解那些留守的人的想法,但不妨碍她向他们表示尊重与敬佩。
跟之前一样,她拜了拜面前这尊一家人团团拥抱在一起的石像,然后依次从他们的口袋里挖出未被使用的穿越电池。
“反正你们再也用不着了,就当做件善事救我一命吧!”说罢,她又朝他们拜了一拜,这才离开那户人家。
依靠这个办法,少女又得以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可是,随着可挖掘的机会越来越少,少女也难免日渐焦躁。
某一日,她发现这个世界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并且也在做和她相同的举动,这让原本就不富裕的电池资源状况变得雪上加霜。
少女当即呵止,可那个可恶的山羊胡男依旧我行我素,完全不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一场战斗不可避免,但令少女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类竟然能将她秒杀……
当她再次清醒时,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球体空间,无论她如何求救如何咒骂,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待在球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安静得令人发狂,但球体偶尔会传出细微的轰鸣,同时发出刺眼的亮光。每逢这个时刻,她感受到的是另一种让人崩溃的绝境……
少女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抽空,她想要挣扎,可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她甚至无法挺直自己的脊椎,伸展自己的四肢。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重复遭受此般折磨,直至悲惨死去。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着,这辈子做过太多错误的抉择,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或是人生可以重新选择,她一定会留在镜区,至少在那里,她可以无忧无虑地活到世界崩塌之时。
少女双手合十,用前所未有的虔诚之心祈求着最后的救赎机会。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散发光芒,不再是疼得刺目的强光,而是久违的柔和的自然光线。忽然,她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正将她扶起。
我……得救了吗……
少女伸出不再受限的双手,触摸到一张有温度的柔软脸庞,竟然是“她”?!
正常的问讯结束,少女望向阳光明媚的窗外,那里有郁郁葱葱的绿树和欢歌笑语的鸟儿。她灰蓝色的眼眸里含着闪闪泪光,嘴角上挂着淡淡微笑。
她微微张开口,轻声说了一句:
“我想回家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暗潮涌动
虽然富加的案件终于结束,但其造成的影响仍在持续发生。
为了避免富加贩卖出去的武器装备引发其它作品世界里的更多混乱,次元管理局临时决定组建一支特别队伍,专门按照林彬彬提供的货品清单去回收那些物件。
其中,最为棘手最有可能造成严重影响的,便是和富加身上那件效果一模一样的其余十套变身铠甲。那铠甲不仅坚韧无比,可吸收大量伤害,最厉害的是可以让毫无武力值的普通人变身为超级战士。
变身铠甲在设计之初,原本是与元素收集枪搭配使用。首先,用元素收集枪收集万物(包括人体)中的能量,把能量锁在圆珠内,称之为能量球。其次,把能量球放进铠甲内部的储藏盒里,最多可容纳十颗。最后,铠甲使用者可随意切换能量球,通过变身铠甲释放出球体内的能量。
而富加不愧是狡猾的商人,他量产了变身铠甲并将其推广出去,但却把唯一一把大功率的元素收集枪垄断在自己手里,以便日后其他的变身铠甲使用者源源不断地从他这里进货。
正因为富加的贪婪,反倒为次元管理局省去部分麻烦。并且,在叶一许他们前期独自调查富加的时候,于机缘巧合之下给那些变身铠甲安装了追踪器,为现在的回收工作锦上添花。
但美中不足的是,他们唯独漏掉了一件变身铠甲,只能祈祷这条漏网之鱼在被找到之前,不要引起太大的骚动了。
由于叶一许一众为此次重大案件的告破立下汗马功劳,升职加薪不再是梦想!叶一许从高级协作者直接破格成为三次元第五分站的内部工作者;尹之音终于转正,正式成为次元管理局的次元穿越者;林木木则是在自己的履历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朝着穿越部副部长的位置又迈前一步;林彬彬原本被邀请加入次元管理局的科研部,但他不喜欢朝九晚五的坐班生活,因此改为了特聘顾问。
至于尹之鹰和白龙,虽然他们是偷渡者,但念在其有功,次元管理局特别准许他们继续留在终焉。然而,他两却坚持回归故里。
“……反正由我们两个把她带回去,还可以为你们剩下一颗穿越电池~”尹之鹰指了指在后方等候的假“尹之音”,打趣道。
“我们不差这一颗电池!”尹之音再次挽留,“留下来吧!”
“可是我们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尹之鹰委婉推辞,“白龙来这里是为了找富加报仇,而我也仅是为了帮他的忙。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该回家了。”
“这里也可以成为你们的家!”
尹之鹰却摇摇头,微笑道:“镜区才是我们的家。”
尹之音还想说些什么,叶一许拍了拍她的肩膀,“随他们自己的决定吧。”
“可是……”镜区随时面临崩塌的危险啊!
尹之音不忍心说出后半句真相。或许正如他们所说,自己因为年龄太小,还无法理解这份执念吧。
“这次终于能与你好好道别,至少不会再留下遗憾。”叶一许对尹之鹰如是说道。上回的突然分别就让他懊恼许久,他以为那会成为他一辈子都无法圆满的遗憾。
“我也一样。”尹之鹰的眼睛不禁湿润了,为了掩饰与挚友分别的不舍,他猛地一拍叶一许,“两个大男人搞什么煽情!话说你可要好好对我们家小音,别忘了在另一头有我们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
叶一许揉了揉吃痛的胳膊,吐槽道:“这是何等可怕的身心摧残!”
“哈哈哈好啦,时间不早了,就不和你耍贫嘴了。话说我们在你家的茶几上留了一盒东西,里面有我和白龙先前于富加在镜区的房产里找到的资料,或许会对你们破解他潜逃至终焉的渠道有所帮助。剩下的好像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尹之鹰郑重其事道,“这回,真的要说再见了。”
叶一许和尹之音送别尹之鹰一行人,随后返回家中,找到了对方所说的那个盒子。里面有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例如记录坐标的纸条。大多数纸条的结尾数字皆为“1”和“2”,但有一张上面写的却是“3”……
在一个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宽阔岩洞里,一群奇奇怪怪的人正聚集在一尊高达五米,由青铜浇铸而成的抽象版狐狸坐立像之下。
他们当中,有只剩下一只眼睛一条胳膊一条腿的凶恶海盗,有除了头以外全身都由机械组成的冷血改造人,有拥有尖利双爪的残暴兽人……这帮看上去都是狠角色的家伙,此刻竟乖乖排成一列,等候领取一只粉蓝色的长耳朵毛球从嘴巴里掏出的东西。
只见那毛球将两只长长的耳朵伸进张到最大的嘴巴里,从中一会儿掏出一把双枪头机关枪,一会儿掏出一把手持加农炮,一会儿掏出便携式核弹……不禁让人怀疑它的嘴巴连通着某个异次元空间的武器库。
接过物品的人像井然有序的工蜂,踩着地上的阴刻雕花走向既定的直通洞顶的图腾石柱前。随后,石柱表面打开一扇门,拿东西的人走进中空的石柱内站定,门关上后又开启,里面的人不见了,下一个等候的人又站了进去,周而复始。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直至岩洞中的所有人都走进石柱内,大厅里只剩下那只毛茸茸的迷之生物时,青铜狐狸像的下方也出现了一扇门,某个长着一张狐狸脸的男青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只迷之生物看到狐狸脸青年之后,顿时变得兴奋,一蹦一跳来到青年跟前肆意讨好。
青年手法纯熟,类似于撸猫撸狗一般撸着毛球,毛球十分享受,舒舒服服地叫了一声:
“叽~~~”
青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富加老哥,别怪兄弟我不讲信用,提前收回这只空间兽。反正你再也用不着了,连同里面的货物一起……”
第三百九十四章 母上驾到
叶一许和尹之音正在逐一清点尹之鹰和白龙留下来的那盒资料,打算整理完毕后拿去次元管理局存档。就在这时,他们在大盒子里发现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做工精美的红宝石玫瑰胸针。
“难道这也是武器?”尹之音好奇地研究起来,“譬如按哪里会射出一道死亡光波?”
叶一许则抽出盒子里的手写贺卡,读出里面的文字——
“‘送给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朋友叶一许和尹之音:你们俩的婚礼估计我是来不了了,在此送上最诚挚的祝福与小小的礼物,希望你们看到它时也能想起我。尹之鹰敬上’……”
话音刚落,叶一许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尹之音的脸色也与手中的红宝石胸针不相上下。
过于害羞的两人让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又暧昧的混合氛围,叶一许总觉得自己应该先开口说些什么,但此时此刻的舌头仿佛打结一般,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咳咳!”结果是尹之音率先找到说辞,“大概是由于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一起的缘故,让他误会了吧哈哈哈哈……不过现在我已经找回工作手环,可以正常返回终焉了。”
“其实……”叶一许扭捏半天,最后小声说道,“你可以继续留下来。”
“莫非你忘了,我们次元穿越者停留在三次元的时间是有限的。”尹之音无奈笑道,“之前是因为特殊原因,我能够长期待在这边。现在,一切重回轨道,我的工作也得以转正,是时候回归正常了。”
叶一许毫不掩饰地急切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合法途径可以让你长期待在三次元这边?”
“有是有啦,例如吼吼那样,办理旅游签证或者工作签证,不过这些依旧有时间限制,除非……”尹之音的脸瞬间红成熟透的柿子,“哈哈哈哈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其实按照以往那样就好!”
“除非什么?”叶一许揪住尹之音语焉不详的部分,坚决追问。
“结……婚。”尹之音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小得像蚂蚁,“但以前从来没有过二三次元人相结合的先例……”
接下来,叶一许的行为大概可以被投稿到迷惑行为大赏bot。
只见他猛然拉开桌上的一听可乐,一鼓作气一饮而尽。
“啊,我的可乐……”尹之音满脸写着问号。
然后,又见他拧下可乐罐上的拉环,单膝跪在尹之音的面前。迟钝如尹之音也预料到了叶一许的下一步举动,她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既紧张又开心地期待着。
“那就让我来当这个先例吧!”叶一许深吸一口气,“我愿意承包你后半辈子的可乐,你愿意……”
就在这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叶一许家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三人面面相觑,各有各的震惊。
半晌,叶一许才对那位拥有他家备用钥匙的“不速之客”惊诧道:
“妈?!”
“好小子,真有你的!要是今天我没有过来,是不是等我的孙子孙女都出生了老娘还不知道?!”叶晨美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怒气冲冲地瞪着叶一许。
叶一许为她端上茶,唯唯诺诺地解释:“妈……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确实不是我想的那样!”叶晨美捏着那个可乐拉环,愤愤不平道,“用这破玩意求婚,你当是小学生玩过家家呢!”
“这不事发突然,我来不及准备嘛!”叶一许大呼冤枉。
“姑娘,过来坐。”叶晨美亲切地把尹之音唤到身边坐下,然后又切换回凶巴巴的模样,指着叶一许说道,“你,就站在那!”
母命难违,此时的叶一许就像做错事后被母亲罚站的小孩子,又委屈又无奈。
叶晨美拉着尹之音的手,语重心长道:“虽然那个混小子是阿姨的儿子,但阿姨还是要提醒你,没有物质保障的婚姻是不靠谱的。你还这么年轻,别那么单纯地被三两句甜言蜜语哄骗,然后什么也不管不顾,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明白吗?”
“阿姨,请您相信我们。”尹之音十分认真地回答叶晨美,“我们真的是真心相爱,而且我也相信,我们在一起一定能共同创造美好的未来。”
叶一许原本以为尹之音会像以前那样故意撇清他两的关系,却没料到这回她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还是在他的母亲面前,令他表情管理失控,内心的惊喜溢于言表。
看到自己的儿子找到了靠谱的准儿媳,叶晨美也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
“姑娘,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在读书还是已经工作了?家住哪,有几口人……”
“妈!你调查户口呢!”叶一许急忙打断。
“你们俩都要结婚了,难道不允许老娘了解一下人家的情况吗!”
“允许允许……”叶一许说不过自家老妈,只能投降,“她叫尹之音,准备二十了,养父由于年事已高已经不在,但她还有一个失散多年后又重新相认的姐姐……”
“咳咳,”叶晨美忍不住打断自己的儿子,“我在问人家,你以后可不能再那么强势,要学会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阿姨,其实他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尹之音替叶一许解围。
“姑娘,你别担心。以后进了一家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阿姨不会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就偏袒他。夫妻之间是平等的,而非从属关系,他不能也不应该代表你的所思所想,要学会为自己表达。”
尹之音向来是敢爱敢恨的性格,只是由于叶晨美对她了解不深,难免造成误会。但此时此刻,尹之音的内心正被一股细腻的温暖包裹着。
她从小和师父尹老头相依为命,虽然尹老头对她很好,还教她习武,但在成长的过程中,始终缺失那重要的一环——温柔的母爱。
今日见到叶一许的母亲,被如此体贴地对待,让尹之音对于未来的家充满更多向往。
第三百九十五章 叶晨美的前与后
“唉——”
这已经是叶一许进入“然·咖啡”之后叹的第五口气,就连始终埋头赶稿的立然都忍不住问他一句“怎么了”。
因为前段时间叶一许一直忙于解决二次元世界的各种危机,从而忘记了自己在三次元的生活,以至于让他的母亲叶晨美既不满又担心儿子近期的冷淡表现。于是叶晨美决定从老家直接“杀”上来,“奇袭”叶一许的公寓,结果好巧不巧,撞见叶一许因一时激动而向尹之音求婚的现场。
自打叶晨美来到这边,得知尹之音的存在后,似乎临时起意取消了短期内离开的车票,在叶一许的公寓住了下来。
叶一许忽然十分庆幸并且感恩命运的眷顾,让他有机会把原本摆在客厅里的漫画、手办、游戏和动画光碟等二次元相关物品提前转移到周边房内。尽管这样做的最初目的是为了给尹之鹰和白龙腾出打地铺的地盘,现在则是出于向家里那位极其抵触二次元文化的老母亲继续隐瞒自己爱好的缘故。
另外,由于叶一许并未找到时机告诉叶晨美,他早已辞掉原来的稳定工作,进而转行写小说的这一重大人生改变,便担心保守做派的母亲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他只能继续装成朝九晚五的生活模式,实际上是抱着笔记本电脑来到立然的咖啡厅码字,外加蹭咖啡和WiFi。
因此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叶晨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叶一许的公寓里度过的。
虽然叶一许曾千叮咛万嘱咐,让母亲不要打开那个堆满“杂物”,积满陈年老灰,极有可能还是蟑螂和蜘蛛梦幻乐园的“杂物间”。并且也让经常去陪叶晨美聊天的尹之音帮忙留意,让尹之音千万别让他的母亲打开那个“潘多拉巨盒”的门。
尽管如此大费周章,但叶一许明白,自家这个叫人琢磨不透的母亲不一定会老实听他的话,而他和尹之音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叶晨美的身边,所以叶一许每日依旧为未来某个防不胜防的时刻而不停提心吊胆。
一想到这里,叶一许又忍不住叹出第六口气。
“你的母亲和你的女朋友相处得不融洽?”立然开始猜测叶一许叹气的原因。
“不是。”叶一许摇摇头,语气里甚至溢出了酸味,“她俩之间的关系可好了,比跟我还要亲!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嫉妒谁!”
“既然典型的婆媳问题不存在,那你是在替未来担心,害怕她们两人联起手来打压你在家中的地位?”立然越猜越上瘾。
“呵呵,”叶一许抽搐着嘴角苦笑并吐槽,“谢谢你又为我找出一个新的烦恼。”
“所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叹气?”
“我也不知道……”
叶一许的大脑浑浑沌沌,他的的确确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烦恼什么,而这种没由来的压抑感令他更加郁闷,如此反复,恶性循环。
“我懂了,男人每个月也会有那么几天。”说罢,立然无情地将注意力转移回到画稿之上。
“哈???传说中的大姨夫吗!”叶一许也不客气地白了对方一眼,继续嘟囔道,“我也明白这样说不合适,但总觉得我妈在这里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引爆!”
立然不得不再次抬起头,觉得对方是在杞人忧天。
“不太可能吧。上次聚会时,尹之音可是在你母亲本人不在场的情况下,依然把对方夸得天花乱坠,说是从未见过如此温柔善良体贴的母亲。”
“之所以会那样说,是因为她没见过在我小的时候的妈妈……”叶一许不禁回忆起童年的阴影,心情更是郁闷烦躁。
“什么!”立然忽而脑洞大开,“你曾经换过母亲?”
叶一许不由苦笑,“可以这么理解,但只是概念上的,而非现实中的。”
在叶一许的记忆里,小时候的母亲永远是那样冷漠,永远摆着一张扑克脸。除了吃饭和给他提供学费,其余事情一概不管不顾,所以才让他从小养成叛逆离群的性格,直至他初中时通过尹江接触到二次元,从而走向热血热心的人生转折点。
而现在的叶晨美,给人的印象却是开朗大方又温柔体贴,与年轻人沟通起来毫无代沟障碍,和儿子相处起来更像是最佳损友。如此融洽的母子关系直叫旁人羡慕不已。
其实母亲出现这种犹如人格分裂般极大反差的性格分水岭,是在叶一许上大学之后。
从前,涉世未深的叶一许也不能理解母亲性格上的巨大转变。但随着年龄渐长,阅历越来越丰富,他好像逐渐能够明白其中的原由。
遥想当年,叶晨美在成为他的亲生母亲时,也不过才二十岁。而那个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不知是死掉还是跑路的亲生父亲,从未给予他们母子俩任何帮助,无论是精神上还是金钱上。
所以叶一许的母亲不得不辍学,一边打工一边把他喂养长大。仔细想想,让一个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大孩子独自去抚养一个婴儿,来自家庭的压力和社会的偏见足以将前者压垮。
想必年轻时的母亲一定对他的存在抱有怨恨吧,所以才会那样冷冰冰地对待他。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母亲也在学习成长,学会了和自己的过去和解,学会了与孩子友好相处,所以她的性格也逐渐转向热情开朗,变成了今天的叶晨美。
不过,即便是现在如此开明的叶晨美,依旧对二次元文化存在极大偏见,这是最令叶一许感到疑惑不解的地方。
在他目前当了二十七年儿子的人生里,无论是冰冷的从前还是暖心的现在,叶一许只见过叶晨美发过两次火,并且都是歇斯底里的暴怒。
一次是在他读初中时,母亲发现他偷偷看漫画的时候;一次是在他大学毕业后,母亲得知他悄悄应聘动漫产业相关的公司的时候。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东窗事发
初中的某一天,叶一许入坑了尹江新推荐的一部漫画。因为在学校里没看完,而过于精彩的剧情让叶一许欲罢不能,无法忍耐到明天再看,便将尹江的漫画书借回了家。
故事进行到紧张的高潮,叶一许看得非常入迷,就连母亲叶晨美进入房内都未察觉。
“你在干什么。”在叶晨美冰冷的语气里,炙热的怒火正不断外泄。
突然意识到母亲此刻正站在他的背后,叶一许吓得头脑发懵,冷汗直冒。
“没、没……我在学习……”叶一许悄悄把漫画书塞到摊开在桌面上的练习册之下。
“好啊,还学会撒谎了是吧!”叶晨美一把夺过那本漫画,言辞愈发激烈,“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结果你不好好学习,整日看这些没用的玩意!果然都是一副德行,当初就不应该生下来!!!”
这句话对叶一许幼小的心灵造成严重的打击,以至于他到今日仍旧无法彻底释怀。
“你干嘛?!”看到叶晨美发疯似的撕扯那本漫画,叶一许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这不是我的,是别人的东西!!!”
叶一许冲上前,想要阻止母亲的破坏行为,可惜当时他的力气不够,不仅抢不走漫画,还被撞倒在地上。
最后,叶晨美将变成一堆碎纸的漫画书丢在叶一许跟前,恶狠狠地警告:
“别让我看到你再碰这些废物!”
从那之后,叶一许再也不敢把动漫相关的物品带回家,他就像一个二次元文化的“地下党”,一边伪装成普通的三次元学生,一边在身边人的眼皮底下偷偷发展壮大自己的爱好。
大学毕业在即,趁着实习季的机会,叶一许争取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实习名额——次元突破动漫文化公司的实习编辑。
作为《热血战斗少女》的死忠粉,怎么可能不想进入原作者所在的公司,与偶像在一个屋檐下工作?
虽然成为次元突破的实习生后,叶一许没能如愿以偿见到偶像,但他收获了另一件礼物,那就是找到了自己未来想要从事的工作。
自从入了二次元的坑后,叶一许的人生理想就变更为成为一名漫画家或者小说家。但随着年岁增长,他逐渐意识到这个目标的艰难,在现实泼下的一盆盆冷水中,那变成了一个不了了之的梦。
尽管如此,叶一许仍旧想从事动漫相关的职业。在实习过程中,他发现编辑也是一部成功作品中的重要一环,所以他重新立志,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编辑。如果自己没有创作的天赋和才能,那么他就去帮助那些有能力的作者走向更高的位置!
然而,他的新目标还未起航,就被搁浅。
叶晨美不知从哪得知了他在动漫公司实习的消息,便风风火火地从老家赶过来百般阻挠,并为他寻来别的公司的实习岗位。为此,叶一许和母亲大吵一架,但他最终还是服从了叶晨美的安排。
因为当时,叶一许与叶晨美之间的关系已经好转,他不想让得来不易的母爱毁在自己的手上。可是他确实不想在那家公司上班,于是他决定暗中使“坏”,想尽办法让自己在新的实习中表现不佳。所以实习期结束后,他果不其然没有拿到那家公司的offer。
但是幸运的,由于叶一许之前在次元突破里实习的表现优异,那里的人事部再次向他发出实习的邀请,只不过这次是行政部的实习岗位。
叶一许心想,只要能进入次元突破,即便不是当编辑,也能做与动漫产业相关的工作,总比去那些普通的公司当一个上班机器要好。
这一回,叶晨美也没有借口好反驳。毕竟比起她对二次元文化的讨厌,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找不到工作,成为一个只能啃老的米虫。
不过在新工作的事情上,叶晨美依旧没有放弃与儿子斗智斗勇。
首先,她让叶一许向她保证,要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不能被那种“有害”的虚拟事物所腐蚀。其次,她仿佛在公司里安插了自己的眼线,经常借着关心的名义主动谈论叶一许在公司里的一举一动。这也是叶一许为何要在一个动漫文化公司里装成一个格格不入的“三次元”的缘故。
起初,母亲的过分关注让叶一许时常感到心累,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与叶晨美摊牌,但他又担心对方会在盛怒之下与他断绝母子关系,这确实是叶晨美可能会做出的奇葩事!于是,他只能不断给自己洗脑——
反正之前已经成功隐瞒了那么多年,不在乎继续隐藏下去,他只需要不在公司里表现出他的热爱即可。
久而久之,叶一许忍到麻木,便也习惯了这种工作状态。叶晨美似乎非常满意叶一许的表现,逐渐地,她也不再事无巨细地“关心”儿子的工作情况。
叶一许原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因为二次元而与母亲起争执的局面。然而那时候的他也不可能能想到,自己将来会找到一个货真价实的二次元人成为老婆。
现在的他十分焦虑,因为不确定“尹之音来自二次元”的秘密能保守到何时,也不清楚叶晨美在知道这个秘密后,是否会逼迫他在母亲和爱人之间做选择……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叶一许离开了立然的咖啡厅,和那些满身疲惫的上班族们一起挤着晚高峰的地铁。
站在自家门前,叶一许迟迟未进,他深呼吸了几次,将自己的状态调回最佳后,方才打开家门。
“我回……”
叶一许突然僵在玄关,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咆哮着起立。
纸,果然包不住火。
远在厨房且正在往外赶的尹之音来不及阻拦,叶晨美还是领先一步打开了那个房间……
此时此刻,叶晨美无声地扫视着周边房内的所有东西。突然间,她扭头看向呆在大门口的叶一许,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第三百九十七章 摊牌
“这是什么。”冰与火交织的问话,将叶一许带回了被撕漫画书的那一天的恐惧。
不过这一回,叶晨美已不像当初那般冲动,她克制住了自己的破坏欲,只是用包含着怒火的冰冷语气又问了一遍——
“这是什么!”
叶一许僵在原地,手心不停地冒汗。因为童年的阴影,他不敢大方承认那一房间周边的归属,所以混乱的大脑仍在不断地编造谎话。
是暂时堆放在这里的公司周边产品?还是朋友最近搬家所以借他的杂物间暂存的装饰品?或者是为了赚零花钱而租给别人存放的私人物品?
然而这些谎言过于显而易见,叶一许迟迟不敢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聪明的叶晨美一眼便能洞穿。
“阿姨不好意思,这些东西是我的。”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尹之音主动背下了这口锅。
叶一许愣住了,叶晨美也愣住了,并且后者看向尹之音的眼神里饱含着不敢相信的复杂心绪,仿佛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
“请你带着这些东西,离开这个家。”叶晨美勉强压抑住自己强烈的怒火,不留情面地下逐客令。
尹之音很难过,她知道叶一许提过自己的母亲十分排斥与二次元相关的一切事物,但她没想到对方的态度竟是如此决绝,说翻脸就翻脸,丝毫不顾往日的感情。
“抱歉,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一定让搬家公司的人过来把东西取走。”
说罢,尹之音带着委屈离开,经过大门时,被叶一许拦下。
“让她走。”叶晨美厉声命令道。
“可是妈……”
叶一许想要争辩些什么,却被尹之音的暗示拦下。她不希望大家在气头上谈论问题,那样只会越吵越糟,小事化大,大到爆炸。
“委屈你了,给我一点时间!”叶一许悄悄向尹之音许下诺言。
尹之音总算恢复了笑容,“嗯,我相信你。”
从尹之音离开以后,整个家就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中。叶一许和叶晨美一左一右分坐在沙发两头,彼此生着闷气,直到一声咕噜咕噜肚子叫的声音,才结束了这场长久的静默。
“我去把厨房的菜炒一炒。”叶一许率先站起来。
今天原本的安排,是尹之音来向叶晨美学习做菜。本来该是其乐融融的合家欢场面,哪能想到最后竟是因为叶晨美为了找烤鱼用的锡纸而误打误撞打开了杂物间的门,亲手毁了今晚的一切。
“不必了!”叶晨美按了按不听话的肚子,满脸写着不高兴。
叶一许被气笑了,“饭还是要吃的,不然哪有力气生气。”
“那就点外卖。”这是叶晨美最后的倔强。
吃饱饭后,叶晨美的脾气也缓和许多。叶一许见时机到了,便想和母亲好好谈一谈刚才的事情。
叶晨美毫不意外地看出儿子的心思,便先开口:“如果你妄想试图说服我,劝你不要白费这个功夫。”
“为什么!”叶一许从小到大都没有想通过这个问题,自己的母亲为何如此抵触二次元?
“因为那些东西都是假的!是被人瞎编出来,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你娘不让你碰那些东西,是为了你好,为什么要为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付出真情实感?!”
“就算那些东西真的是假的,”叶一许尝试用叶晨美能理解的层面来说服她,“可是这和你平时看电视剧时,为了剧中人而喜怒哀乐,甚至喜欢上那些角色的行为有何不同?电视剧里也是假的,都是演员演出来的,为什么这个你就可以接受,但动漫里的却不行?”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倔强!老实说,是不是已经被你那个女朋友洗脑了?!”叶晨美又急又恼,“其实我看得出来,小音是个好女孩,你们两个也是真心相爱。所以只要她肯放弃那个不好的嗜好,妈妈还是支持你们在一起的……”
“妈!你误会了!”叶一许倏然站起身,“那些都是我的东西,不是她的。”
叶晨美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听到了什么。
“对不起,瞒了你那么久。”叶一许深吸一口气,多年以来只敢在梦里出现的摊牌戏码,今日终于上演,“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二次元了……”
叶一许一鼓作气说完自己这些年里的心里话,心情既忐忑又舒畅。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儿子突如其来的坦白又让叶晨美陷入长久的沉默中。忽然,她握住叶一许的双手,苦口婆心劝说道:
“过去的事咱们既往不咎,只要你现在答应妈妈,丢掉那些东西,再也不……”
“妈!!!”意识到自己的母亲依旧冥顽不灵,叶一许近乎抓狂,“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二次元!”
“我是担心你对那些虚假的东西投入太多情感,最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可是付出的感情又永远得不到回应,只能自怨自艾,最终把自己变成一个怨天尤人的怨妇……”
叶一许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与其说叶晨美是在告诫他,不如说她是在现身说法,以自己曾经的惨痛的经验教训来劝告自己的孩子不要重蹈覆辙。
“妈……”叶一许缓缓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曾经……遭遇过什么?”
叶晨美忽然愣住了,霎时间眼眶明显红了一圈。大概是被儿子的话触及到了伤心往事,她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委屈。
“罢了罢了。”叶晨美摇着头长叹一声。
她曾在脑海里模拟过无数次,该如何向儿子说明那件事,但最终都因为画面过于荒诞而作罢。于是她决定,只要叶一许不主动过问,她绝对不说。即便这样做可能导致她把那个秘密带进坟墓,但也无所谓,倒不如说,她更希望是这个结局。
“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经常会问我,你的爸爸是谁,他去了哪里的问题吗?”叶晨美稳了稳自己颤抖的声音,继续说,“现在我来告诉你……”
第三百九十八章 叶晨美的过往(上)
七零年代,是从叶晨美诞生之初便会一直陪伴她的标签;八零年代,随着彩电与动画的流行,叶晨美因为兴趣爱好,主动给自己的人生贴上了新的标签。
那时候看动漫的人,大多数仅是把这当做一种日常消遣,但叶晨美明确地知道,自己深爱着这一类亚文化。《铁臂阿童木》《聪明的一休》《花仙子》《黑猫警长》《葫芦兄弟》《哪吒闹海》……无论国漫日漫,但凡是在电视台播放的,她必然一集不落地追下来,甚至会重复观看以至于熟悉到可以背出其中的台词。
对于叶晨美这类人群,当时并没有一个合适的称呼去形容,误解也比现在更为严重。在长辈的眼里,这就是“玩物丧志”的堕落表现。
尽管一直被这样诟病着,但叶晨美最终还是考上了大学,为自己和动漫这个被歧视爱好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战。
上了大学之后,没有父母和长辈们的管控,叶晨美对二次元的爱表现得更加放肆,例如别的同学会贴明星写真的床头和墙面,她却贴满动漫人物的贴纸;例如别的同学在传唱港台金曲的时候,她却整天哼着动画片的主题曲;例如别的同学省钱是为了买好看的衣服,她却是为了多卖几本漫画。
因此,叶晨美俨然成为整个学院里人尽皆知的怪人。
但是又因为叶晨美性格开朗,为人仗义,与同学们友好相处,再加上大学生们的接受度都比较高,所以没有人因为她的特别爱好而排挤她,将她区别对待。
然而某一天,在某个大课结束后,叶晨美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拦在半道上。挡在她前方的,是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学生,站在中间的那位还是她所在的学院里有名的院花。叶晨美着实想不通,外表平平无奇且朴实无华的自己是何时又在哪招惹了这帮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女漫展开,作为丑小鸭的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某个无敌帅气的学长看中,而喜欢那个学长的美艳女二因心生妒忌所以特意向自己宣战?!
妄想在大脑中停留了三秒,随后又被叶晨美自己打破。
哈哈哈怎么可能~我们学校又没有无敌帅气的男生!
见对方迟迟不说话,叶晨美决定主动出击。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一旁的小姐妹就把因为害羞而扭扭捏捏的院花推到叶晨美跟前,并轻声鼓励她要大胆表达。
近距离看到院花红扑扑的小脸蛋以及不敢直视她的羞涩眼神,叶晨美不由心里一惊。
这又是什么神奇的展开?!该不会是对方误会了什么吧?!
她平日里留着短发,只穿T恤和牛仔裤,是因为懒得花时间装扮自己,难道却因此给了对方错误的信号……
叶晨美刚想解释,对方却抢先一步说出口。
“你可以和我交朋友吗!”院花鼓足勇气喊出那句话。
“哪、哪方面的朋友?”为了以防万一,叶晨美在答题之前要先弄清楚题目的范围。
结果她这一问却把院花问懵了,对方用纯良又迷惑的大眼睛望着她。
“就是平时可以聊聊天,周末可以一起出去玩的朋友……不然还有哪种朋友?”
“哈哈哈哈没有啦没有啦!”叶晨美用夸张的大笑来掩饰自己此时此刻的尴尬,“我十分乐意和你交朋友!”
原来,院花桥雨绫之所以千里迢迢跨班来找叶晨美交朋友,是因为她也喜欢动漫文化的缘故。
因为长得好看,学习又好,家世还不错,桥雨绫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身边从来都不缺朋友,但她仍旧有一个深埋在心里的苦恼,那就是她缺少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她也想和别人随意讨论昨天看的动画,她也想像别人一样在课本和练习册上随便画动漫角色的涂鸦,可是她做不到,因为她缺少暴露自己真实爱好的勇气。
尽管桥雨绫也真心实意喜欢动漫,但由于大众对于亚文化的普遍不理解,致使她从来不敢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所以她十分羡慕同一个学院的“怪人”叶晨美,羡慕对方可以不在乎他人的眼光,肆无忌惮地表达出自己的热爱。
桥雨绫时常思考,自己可否借用对方的勇气,变成一个勇于表达内心喜好的人。
于是趁着这次全学院一起上公开课的机会,决心不再畏缩的桥雨绫终于鼓足勇气,跨出那一步障碍,平生第一次主动结交朋友,为自己寻得一位可以肆意讨论爱好的伙伴。
当时的叶晨美,十分感恩此次相识,因为她也和桥雨绫一样,在长久的孤军奋战之后,头一次感受到拥有同伴的美好。如同热血漫一般,同伴之间的羁绊永远是最令人感动的主题。
自那之后,叶晨美和桥雨绫变成了形影不离的“连体婴”,除了上课和睡觉之外,其余时间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她们一起看漫画,一起交流观后感,一起在笔记本上涂鸦,一起畅想美好的未来,例如谁将创作出一部精彩绝妙的二次元作品,谁又会获得驰名中外的业界大奖。
终于,向来雷厉风行的行动派叶晨美决定把那些看似不切实际的幻想变为现实。她拿起笔,开始认认真真创作属于自己的作品。
某一天,叶晨美把自己写的小说剧本初稿拿给桥雨绫看,桥雨绫跟着心动了,她希望自己也能加入进来,两人一起合作创造出她们的处女作。
能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共同创作,叶晨美自然非常高兴。其实在以前,叶晨美也尝试过独自创作,但皆因为灵感匮乏,缺少素材,以及懒惰等因素进而导致最终的放弃。所以这一回,她深信自己一定可以成功,因为有同伴桥雨绫的加入。
然而,让叶晨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料想到的是,这次的合作却最终将她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三百九十九章 叶晨美的过往(中)
两人初次合作的内容,为创作一部自写自画的插画小说。脑洞更大的叶晨美负责脚本和人设,文笔更好的桥雨绫负责细节填充和润色,一来二去,作品初具规模。
由于该作品为学院里的两大名人强强联手,诞生之初便引起小范围的围观热潮,再加上桥雨绫那帮乐于助人的小姐妹一吆喝,这件事很快就在学院里传开了。众人纷纷凑热闹,彼此传阅,并且养成最早的一群粉丝,经常催更续集。
看到初步试水居然取得如此大的效果,叶晨美和桥雨绫首次尝到梦想成真的滋味,并且欲罢不能。因为,原本的短篇计划被她们扩写成长篇连载,在电脑码字还未普及的九零年代,她们靠手写成为日更千字的王者。
而在写文的过程中,叶晨美发现自己爱上了的男主角。
在那个年代,网络还不是便利的代名词,信息资讯也没有现在那么发达,所以叶晨美只能通过自己的幻想来塑造人物,因而将作品里的男主角描绘成自己最喜欢的模样。
“皮格马利翁,我现在似乎能理解你的心情了……”叶晨美抬头望向天空中的那一轮圆月,叹出一口漫长的单相思之苦。
她自言自语道:“天上的星星那么多,有没有一颗能够听到我的心事呢?”
就在此时,一颗流星划破了静谧的夜空。叶晨美顿时万分激动,据说当流星坠落下来的时候,对其许下的愿望便会成真。
叶晨美立马十指紧扣,许愿的态度无比虔诚。
尔后,于某天夜里,叶晨美为了查找创作用的资料而在学校东区的图书馆里待到闭馆。走出图书馆的那一刻,头顶上方的灯忽明忽暗地闪着,似乎正在预告接下来不同寻常的惊心动魄一夜。
当叶晨美动身返回远在西区的女生宿舍时,街道上已空无一人。
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即使丁点风吹草动,也会让孤身一人的叶晨美感到草木皆兵。毫不夸张的说,她已在短短的五分钟之内,被路旁发春的野猫惊到过两次,被掠过草丛的老鼠吓到过三次,被猫抓老鼠的激烈场面惊吓了四次。
而且,越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往日里听到的灵异故事,或是曾经看过的恐怖电影,皆会一股脑地钻进大脑里,迫使自己不断“回味”,并且后劲无穷。
此时此刻,身处此情此景,叶晨美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几日前听到的校园怪谈。
为了充实平凡的校园生活,给学生们制造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可思议事件传闻是每个学校里必不可少的存在,例如校址建立在原先的乱葬岗之上,又比如有人曾在旧时的防空洞里看到过“鬼火”,诸如此类。
在叶晨美的学校里,最近便流传着这样一则诡异传闻。据说最近的几日里,但凡独自走夜路的女学生,身后必然会跟着一个白衣飘飘的“长发男鬼”,不过只要女生大声喊叫,便能将那个“长发男鬼”吓退。
深夜,一个人,女生……此时的叶晨美完美符合将那个“长发男鬼”召唤出来的条件。尽管她在心中将自己知道名字的神明都拜托了一遍,但她依旧听到了那个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的窸窣脚步声。
或、或许是其他夜归的学生呢?
叶晨美仍抱有一丝侥幸。但她不敢直接回头去看,于是利用随身携带的小镜子,通过反光来确认后面的究竟是人是鬼。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的身后竟然真的跟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长发男子!
叶晨美顿时吓得两腿发软,险些晕倒过去,但强烈的恐惧反倒支撑着她的意识,催促她赶快逃离当前的困境。
只、只要大声喊出来就可以了……吧?
叶晨美想起前受害者们逃脱的办法,便依葫芦画瓢,一边疯狂大叫,一边拼命逃跑。然而,这个办法似乎唯独对她不奏效?她越是逃跑,身后的家伙越是穷追不舍,并且二者的距离愈来愈近……
老天爷!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在针对我!!!
叶晨美已经开始怨天怨地,但她坚信人定胜天,并没有放弃逃命的打算。结果土地公也要给她使绊子,一道不宽不窄的裂缝恰好卡住叶晨美的鞋跟,令她猝不及防地向前摔去。
预感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叶晨美没有面朝黄土扑在街上,但结果却比那种情况更加可怕……此时此刻,她正被一条冰冷的手臂拦腰截住。
叶晨美的脑袋就像运作失灵的机器,一停一顿地转向那条手臂的主人,果不其然,是……
“鬼啊啊啊啊啊——”
“不是鬼!你误会了,我有影子!!!”白衣男子焦急辩解。
啊咧?声音还挺好听的……声控叶晨美总算冷静下来。她半信半疑看向白衣男子的身后,确实有影子。然后她抬头,借着明亮的路灯看清对方的五官,竟然是她喜欢的款!
等等!现在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叶晨美尚且保存一丝理智。她的大脑正在飞速分析,既然对方是人并且沟通无障碍,却在寂静的深夜里专门装鬼吓女生,而且此时此刻,对方的手依然搂在她的腰上,那么只能得出一种结论——
“变态啊啊啊啊啊——”
叶晨美脱下书包向白衣男子猛然砸去。
按理来说,一米五七的妹子对抗一米八二的汉子,力量上孰优孰劣,应该是一目了然的。但现状却是,白衣男子被叶晨美揍得抱头鼠窜,连连求饶,不禁令人匪夷所思。
“不是变态!叶姑娘你真的误会我了!”白衣男子直为自己叫屈。
“居然知道我姓叶?!”捕捉到这个信息点的叶晨美很是吃惊,“还敢说你不是变态!是不是早就盯上我了你这个大变态!!!”
“我当然知道你!”白衣男子喊出令叶晨美更加震惊的事情,“因为我就是你的角色啊!”
第四百章 叶晨美的过往(下)
“他”说,自己来自于她的作品。
“他”说,是星星告诉自己,她想见他的愿望。
“他”说,自己的身份不便现身于世俗人前,所以只能在夜深人静时等待着她的身影。
所以,她相信了“他”的一面之言。
最近,桥雨绫察觉出搭档的心不在焉,便询问关心对方的状况。刚开始,叶晨美还支支吾吾有所隐瞒,可是到后来,她想到桥雨绫也是作者之一,应该能够接受这件奇事并且理解她的心情。其次,叶晨美着实需要一个可以肆意抒发倾诉欲的对象。
“你在开玩笑吧~”这是桥雨绫给出的第一个反馈,而第二个反馈则是,“是不是遇到了骗子?”
果然,这才是正常人应有的反应!叶晨美内心自我吐槽。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经常在梦里见到我们的男主角吗?”
桥雨绫点点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很正常啊,我偶尔也会梦到。”
“可是那个人真的和梦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桥雨绫不免动摇,但作为一个唯物主义大学生,她还是不敢相信这种事是真的。
“梦里的东西本来就看得不真切,说不定正是因为现在的结果,反推了你对原因的判断,驱使你把那个人的脸不经意地加在梦中,让你以为梦中的主角就是那副长相?”桥雨绫开玩笑道,“除非他和在我梦中的男主角也长得一模一样~”
为了验证真相,桥雨绫决定跟叶晨美一同前往,去会会那个来自小说的“他”。
约定好的时间,约定好的地点,如约而至的白衣男子和叶晨美,以及目瞪口呆的桥雨绫。
看来叶晨美真的没有骗她!当桥雨绫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坚决认定眼前人正是她的男主角!
然而这场三个人的电影,却注定只有两个人能拥有姓名。
不知不觉中,“他”与叶晨美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三人行中慢慢多了许多不为另一人所知的二人游。沉浸在甜蜜爱情中的叶晨美,未能及时发现桥雨绫对她态度上的转变。
由于“他”的突然介入,她们不再一起创作,那部连载作品便进入无限期的停更状态。桥雨绫对叶晨美也越来越冷淡,甚至想尽办法对其避而不见。久而久之,昔日无话不谈的好闺蜜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两人逐渐退出彼此的生活圈。
某一日,叶晨美与已经晋升为男朋友的“他”手牵着手,漫步在校园的情人坡上。忽然,她没由来地长叹一声,对方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其实……今天是雨绫的生日。”叶晨美依旧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正是在这里点了一圈蜡烛,高唱生日歌,说要闪瞎周围的情侣,我还承诺她之后的每一个生日都陪她一起过……没想到才过了一年,我就食言了。”
叶晨美沮丧地低下头,“他”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头。
“都赖你……都赖你!”叶晨美噘着嘴,用粉拳轻轻捶打对方结实的胸膛,“我不傻,能感觉出她也喜欢你……”
“我知道。”“他”并不避讳这个话题,“但爱情是不能勉强的,而且我只喜欢你。”
叶晨美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即使在幽幽月光之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撒娇式抱怨:“就是因为你说话太过直接,太过直白,结果伤害了她的感情,所以她才离开我,不跟我玩了!”
“他”无奈苦笑,“所以用情专一反而是我的错?”
“我不管!反正都是因为你,害我损失了一个最好的朋友!说吧,你要怎么补偿我!”
“那我把自己的余生都赔给你,你意下如何?”
真挚的眼神,郑重的承诺,无一不击中叶晨美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感动得快要落泪,恨不得立马扑进对方的怀里汲取温暖,但矜持与羞涩让她强行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同时望见天空中划过的一颗流星。
她兴奋地大喊一声,然后双手十指紧扣作许愿状,恳求这次的星星也能帮她实现心之所想。
“许了什么愿望?”“他”从背后环抱着她,充满磁性的嗓音飘过耳畔。
尽管今夜的情人坡格外安静,但在公开场所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依旧令叶晨美害羞得面红耳赤。
“你、你、你不是可以和星星对话嘛!让它告诉你呗~”
“它已经告诉我了。”
“他”在叶晨美面前摊开手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星星形状的水晶石。
“这是什么?!”叶晨美惊讶地瞪大双眼,像是近距离目睹一场不可思议的近景魔术。
“你刚刚许下的愿望。”“他”摊开叶晨美的手掌,将星星水晶石放在上面,“它一定会实现。”
最近,叶晨美总觉得越来越不对劲,除了身体上的不适,经常出现恶心呕吐,嗜睡乏力的情况外,她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来找她了。
上一次见面时,对方确实说过最近遇到一个十分棘手的难题,可能短时间内都无法与她见面。可是这一别就是三个月,纵使有天大的困难,难道抽空过来和她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虽然心有抱怨,可每当叶晨美看到那颗星星水晶石时,怒气与怨气又瞬间消退下去,她仍然满怀期许地等待着。
可“他”依旧没有出现,就连曾经闹掰的桥雨绫都过来劝她放弃。
“他就是一个烂人,满口谎言的爱情骗子!把你睡到手后就把你抛弃!”
叶晨美气得浑身发抖,把那颗星星水晶石扔出窗外,然后痛哭一场。
再后来,叶晨美以为自己可以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但是意外怀孕打破了她最后的平静。叶晨美本打算悄悄去小诊所做人流,可是当她看到B超图里初具人形的胎儿时,最终还是没忍心扼杀这个无辜的小生命。
于是,叶晨美不得不退学,在家人的不支持和朋友的不理解之下,独自抚养叶一许长大。
第四百零一章 反转人生
叶晨美至今仍这样认为,那个男人利用了她的天真与无知,假扮成她书中的人物,以此骗取她的爱情和肉体。所以叶晨美恨那个男人,连带着曾经最为热爱的事物。因为她认为自己正是由于受二次元文化的影响过深,导致分不清虚拟与现实的区别,才会被那个渣男所骗,毁了自己的人生。
听完母亲的讲述,叶一许不禁陷入沉默。他既同情也理解母亲因爱生恨的遭遇,若是从前,他铁定会像叶晨美那样深深怨恨那个抛弃他们母子的男人。但是现在,叶一许难免联想到另一种看似不可思议的可能,尤其是当他听到母亲提及那个男人曾经给过一颗星星形状的水晶石之后。
“那颗石头……还在吗?”叶一许试探性询问。
“早丢了!”叶晨美没好气地回答。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叶一许拿来一颗穿越电池。
“是这个样子的吗?”
叶晨美又是震惊又是疑惑,“你怎么也有这玩意?!”
果然……
叶一许沉吟道:“这一切可能只是一个误会……”
叶晨美捕捉到儿子的只言片语,相当震怒,“误会?能有什么误会!!!”
“妈……你能让我看看你们当年写的作品吗?”叶一许突然转移话题。
“早就不见了!”叶晨美怒气不减,“那种破烂留着也没用,看了也只会让人更生气!所以我不让你碰那些东西,全是为了你好,不想你走你娘的老路,受到欺骗和伤害!”
现在的叶晨美正处于气头上,叶一许明白无论自己如何解释都没有用,所以只能靠事实说话了!
“妈,接下来你将看到的东西,我待会儿再和你慢慢解释,但请你相信,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说罢,叶一许牵起叶晨美的手,心里默念终焉的坐标。
下一秒钟,出现在叶晨美满是诧异的双眼里的,是一幕幕光怪陆离,本不应该真实存在的画面。
五分钟之后,叶一许和叶晨美顺利返回自家的客厅。
叶一许遗憾地说:“若是时间允许,真想再带你参观参观,可惜这次属于非法穿越,咱可不能被管理局的人发现。”
他笑着看向叶晨美,却发现后者早已泪流满面,眼泪里有震惊,有疑惑,还有懊悔。
叶一许与终于冷静下来的叶晨美促膝长谈,向母亲一五一十讲述自己在这一年里的经历。
“……或许,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是他当初没能回来找你,可能真的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又或者他终于能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叶一许说出自己的猜测,“所以我需要找回你们当年的作品,来确定他……我的生父,究竟是二次元人,还是真的只是骗子。”
叶晨美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满屋子兜圈,兴奋得就像明天要去游乐场的孩子。她不停地翻动手机的通讯录,寻找可能知晓当年那部自创作品的人。
“先冷静一下啦,”看到叶晨美高兴的样子,叶一许也忍不住笑出来,“现在已经半夜两三点,这个时间去骚扰人家,不合适~”
“好小子,长出息了,居然敢教育你娘了!”叶晨美开玩笑般怼了回去。
之后,叶一许和叶晨美又聊到天明,长久以来的误解与隔阂终于得以解除,母子两人的心真真正正连在了一起。
关于当年作品的手稿,叶晨美最先想到的,是它的另一位作者——桥雨绫。可当她托了几层关系,终于打听到对方的音讯时,却诧异得知桥雨绫的最新动态停留在二十七年前。
就在叶晨美退学之后不久,桥雨绫也莫名其妙离开了校园,甚至彻底失联,就连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怎么会这样……”
得知此事的叶一许犹如被当头一棒。如果两位作者的手中都没有原稿,那么能找到当年那部作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他的母亲并没有放弃希望,“说不定她那里还有备份。”
“她是谁?!”
“我的一个表妹,你该管她叫春花表姨。”
叶一许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叫春花的表姨。因为当年未婚先育的事闹得轰轰烈烈,所以叶晨美和家里的关系一直很僵,尽管随着叶一许的长大而有所缓和,但依旧不常走动。在这二十七年来,叶一许连见外公外婆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其他的亲戚了。
这天,叶一许提着大袋小袋,和叶晨美一同去拜访那位“春花表姨”。
站在对方的家门前,叶一许突然没由来地感到紧张,大概类似近乡情怯。他悄悄瞥了一眼母亲,她也是同样的状态。
按响门铃后,随着屋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一许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
开门的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他热情地欢迎道:“小叶你们来啦,好久不见,快进来吧!”
叶一许瞪着难以置信的大眼,看看对方,又看看母亲。
叶晨美装傻充愣,“咦?我没有和你说过吗?他就是你春花表姨的老公,杨秋月。”
叶一许当然知道杨秋月,因为对方正是他的前任领导——老杨啊!!!
现在叶一许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来叶晨美能够掌握他在公司里的情况,敢情是身边一直潜伏着这个“间谍”。
“哈哈哈小叶同志,你不要怪我。”老杨一脸乐呵地解释道,“都是你妈和你姨的主意,让我别和你认亲,说什么怕影响不好。”
一个小破动漫公司的部门领导还担心人家说走后门?是怕影响监视的效果不好吧!
叶一许在心里疯狂吐槽,但表面上依旧笑嘻嘻地说“理解理解”,老社会人了。
一阵寒暄过后,大家进入正题,聊起当年叶晨美和桥雨绫的那部作品。
春花表姨回忆道:“想当初,咱们那时候的娱乐方式不像你们年轻人现在这么丰富多彩,多少的小说都可以一键下载到手机里,当年是书少人多,有时候需要手工誊抄下来再互相传阅……”
第四百零二章 缘来是你
“表姨你当时有誊抄过我妈她们的小说吗?”叶一许借机问道。
“当然有啊~”春花表姨频频点头,“当年你妈的那本小说还得过咱们大学里的优秀文学奖呢。因此,我们系里也有人想拜读拜读你妈妈的大作,所以当他们得知我两是亲戚关系后,就拜托我去借。但是当时想看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也不可能一直霸占人家的原稿,所以就赶忙抄写了一本,结果还因为此事在课堂上被教授狠狠地批了一顿。”
回想起当年自己因为占用上课时间誊抄小说而被老师当场抓包的糗事,春花表姨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叶一许激动地问:“那你誊抄的那本本子还在吗!”
“怎么可能还在,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春花表姨只是把这件事当作过往的趣闻轶事来谈,完全没有意识到叶晨美和叶一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她好奇问道,“话说你们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叶一许强颜欢笑,搬出提前编好的理由,“因为我现在正在从事小说创作。最近刚得知,原来老妈以前也写过小说,所以心血来潮想看一看她们当年写的作品。”
“哦哦哦看来你继承了你妈的创作天赋,也开始写小说啦~你妈当年真的是太可惜了,要是能坚持写下来,说不定现在的电视剧里拍的就是她的作品!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春花表姨强势转移话题,“说起来,阿姨可喜欢看网络小说了,快告诉我在你哪里写,阿姨去给你贡献点击量~”
“谢、谢谢啊……但我写的内容你可能不会感兴趣……”叶一许心想,现在的中年妇女通常只爱看霸道总裁那类的言情小说,应该不是自己写的小说的受众群。
“那你就太小看阿姨了!”春花表姨越说越兴奋,“无论是凡人修仙,还是系统打怪升级,抑或是侦探推理小说,只要写得好的,阿姨都看!想当初,你妈写的就是古风幻想穿越文……”
“你还记得故事内容?!”叶一许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春花表姨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具体情节肯定记不得了,只能回忆一个大概,是一个神仙帮助不同时空的凡人实现愿望的故事。当时我抄得急,没能仔细看,后来还被江老师没收了……”
“没收?”
“是啊,为此我还怨念了好久!”现在再回首,春花表姨仍旧能唤醒当年埋怨的感受,“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几天几夜没合眼,就为了抄书!结果自己没能看几眼,就被老师没收了,你说我能不气嘛!”
“是被谁没收的?”叶一许感觉事情仍有转机。
春花表姨笑道:“你就这么想看你妈的小说啊,不过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人家可能早就丢了。”
“凡事总要试一试才能知道结果嘛!”
“说得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态度~”
说罢,春花表姨返回里屋,翻箱倒柜找出当年的毕业照。卷曲泛黄的边角表明照片久远的年代,好在上面的人脸还算清晰,叶一许能看出一个大概。
忽然,他觉得那位老师的眉宇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她叫什么名字?”叶一许问春花表姨。
对方绞尽脑汁,最终还是摇摇头,“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姓江。不过她老公挺有名的,是我们当地最有名的一个画家,比她大二十岁,前段时间刚过世,新闻上也有报道……”
叶一许万万没想到,自己和江之还有这一层缘分,对方亦是如此。
“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我终于有机会物归原主了。”江之将当年在课堂上没收的笔记本交给特意登门拜访的叶一许和叶晨美。
“居然保存得如此完好……”接过原本被封存在牛皮信封里的笔记本,叶晨美不由惊讶。
江之向他们说明,这是她年轻时在本地大学任教的时候没收的学生物品。每个学期结束时,她都会把上课没收的东西归还给学生,可是这本笔记本却一直无人认领。于是她为了物归原主,这才翻看里面的内容寻找失主。后来她得知这是本校的两名学生原创的小说,但是那两个学生都已经不在学校里了。
“……我也是学艺术的,明白作品对于作者而言是多么重要的存在,所以我把它保留了下来,期待有朝一日能把它交还给原来的主人。”江之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今天,终于可以实现了。”
阔别多年的“老友”失而复得,叶晨美比谁都珍惜这本笔记本,甚至要求叶一许必须戴上手套才能翻看这本“旷世奇作”。
叶一许双手叉腰坐在自家的沙发上,看着对笔记本保护过度的老妈,忍不住吐槽:“严格来说,这是春花表姨抄的备份,不是你的原稿。”
“说什么都没用,戴上!”叶晨美将文物保管员使用的手套丢给叶一许。
叶一许一边嘟囔着,一边慢吞吞地戴手套。叶晨美实在等不及,便自行翻看起来。
忽然,叶晨美尖叫一声:“这不是我写的!”
叶一许不禁心里一惊。难道哪个环节出现了错误,导致他们这几日的辛劳前功尽弃?!
他紧张地问:“不、不是你的小说吗……”
“不是,”叶晨美摇摇头,“这确实是我写的小说,但是……”
“但是什么?”
“最后的一章……不是我写的。”
“确定吗?有没有可能因为时间太久,你不记得了?”叶一许提出可能性。
“百分之两百确定!”叶晨美斩钉截铁道,“当时我和你爸已经在谈恋爱了,怎么可能写出这种情节!”
叶一许又思考,这会不会是春花表姨的“狗尾续貂”?
不过一个电话打过去,话筒那边的人坚决否认并保证自己当时完完全全尊重原作,连错别字都是照搬照抄,怎么可能乱写续作。
“既然如此,那么只剩下这一种可能……”虽然叶晨美不愿相信那件事是真的,但她现在实在找不出第二种可能性,“笔记本里的最后一章,是雨绫写的……”
第四百零三章 美丽星世界
无论你身处何地,生活在哪个年代,只要在夜里抬头仰望天空,那里始终存在着一条由星星组成的银河。没有谁知道银河之上的是什么,但人们总愿意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去填补那片空白。有在长河两端等待一年一会的牛郎织女,也有熟睡的赫拉和偷喝**的赫拉克勒斯。
但其实,银河之上的生活并没有那么跌宕起伏,那里仅有一条铺满星星的寂静长河,和一个寂寞的神仙。
神仙一直守在这条星星之源旁,终日无所事事,唯一的爱好便是和河底的星星们聊天。那些星星来自于不同的时空,它们是所有生命体许下的全部愿望。
今日,神仙按照惯例,从河里捞起两颗新出现的许愿之星,它们就像美丽的水晶一般纯净透明。
左边那颗星星说,它是黄府大小姐许下的愿望,她希望能与昨夜灯谜会上那个被她不小心弄脏衣裳的男子再见一面;右边的那颗星星说,它是王家二公子许下的愿望,他希望能与昨夜赏月时那个无意间打翻茶盏,而后又赠予他手绢擦干衣裳的女子再见一面。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啊,”神仙沉吟,“要是能帮助他们相见就好了。”
话音刚落,手中的星星突然发出光芒,转瞬之间,便把神仙带到了黄大小姐和王二公子所在的时空。
从那之后,神仙找到了自己的新爱好,那就是帮助那些向星星们许下愿望的人实现他们的愿望。
愿望成真的人们想要感谢神仙,并请教他的名讳。神仙本来无名,所以他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微微一笑——
“就叫我‘许仙’吧。”
“……为什么是许仙?”叶一许扭头看向原作者叶晨美。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自己的名字里为何也带着一个“许”字。母亲当时为他取下这个名字时,到底是出于爱,还是恨?抑或是爱恨交织……不过现在再去深究这些问题已经没有必要了。
于是,他改口吐槽:“你当时在看《新白娘子传奇》吗?”
“‘许仙’是许愿之仙的缩写啦!”叶晨美如此解释,“不过也不排除我当时正在追剧的可能……”
现在,叶家母子两正一起阅读那本十万字的小说,查找是否存在其它被修改之处。
根据叶晨美记忆里的大纲,那本原创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名叫“许仙”的神仙帮助不同时空的凡人实现愿望的故事。
而在叶晨美许下愿望,许仙下凡与之相见,彼此一见钟情之后,小说被原作者夹带“私货”,增添了恋爱元素,从纯粹的虚构变成了半纪实小说。
书中记录许仙与叶晨美从相知到相恋再到因故分别,以及女主角对男主角的深深思念,直到这里,小说的主线走向都是由叶晨美主导的。可是那本笔记本里的最后一个章节,却写着男主角因为遭遇突发意外而导致严重失忆,彻底忘记先前发生的一切,也忘掉了他最深爱的女主角。就在这个时候,男主角的身边忽然新出现一位女性角色,她曾经悉心照料奄奄一息的男主角,后者为了报恩,便同意她留在自己身旁。再后来两人日久生情,组成了新的家庭……
“最后这一章,绝对不是我写的!”叶晨美斩钉截铁道。
“我百分之百相信。”一路从头看下来,无论是从母亲的个人情感考虑,还是从小说整体构架分析,叶一许确信这个突兀的“尾巴”是被别人临时添加上去的。
而当时能做,并且会做这件事的人,只有可能是小说的另一位作者——桥雨绫。无论是因为她对许仙爱而不得从而使出的诡计,还是出于对叶晨美的嫉妒与报复。
叶一许试图使用穿越电池进入那本小说的世界,然而穿越失败了。随后,他拜托尹之音和林木木帮忙查找那个世界是否已经并入终焉,但结果却是否定的。
如此看来,那个世界并没有认可桥雨绫编写的结尾,那本小说仍处于未完结的状态,而中间相隔了漫长的二十七年,那个世界怕是早已完全沙化了。
终究,只是白忙活一场吗……
叶一许抬头望向光污染严重的夜空,那里已经看不见银河,仅剩满眼惆怅。
“总归是有收获,”叶晨美平和地接受这个结果,尽管红着眼眶,“至少我们都知道,他不是自愿抛弃我们的。”
叶一许将那本笔记本交到叶晨美手里,“妈,你来决定如何处理它吧。”
“我想……”叶晨美笑得释然,“好歹给它一个完整的结局。”
在叶晨美写完结局的那天夜里,叶一许突然收到尹之音的夺命连环call。
“……那、那个世界!”尹之音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你爸爸的那个世界,好像要融合进来了!!!”
白天,叶一许作为三次元的特例志愿者,出现在终焉欢迎《美丽星世界》“新生儿”的接待会现场。
当迎新大门敞开的那一刻,走进来的人们除了迷茫之外,还多了几分呆滞。由于长时间以沙化的状态在草稿乡里“躺尸”,他们仍未习惯重新操控躯体的感觉。
“亲爱的《美丽星世界》的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终焉的世界!无论原来的你是主角还是龙套,是正义使者还是反派恶人,现在都已不再重要!此时此刻,你们已重生为自由之人!你们的性格、经历、关系……过往的一切都被清零!不会再有剧本和人设束缚着你们,你们将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过你们想要的生活!”
欢迎仪式上,主持人依旧用最饱满的热情高喊出那篇已重复成千上万遍的演讲稿,台下是稀稀拉拉的掌声,站在一旁的叶一许则全神贯注地扫视着那帮迷糊听众。
忽然间,他在人群中发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但此人并非是他心心念念渴望相见的生父,而是一位面容疲惫,满脸沧桑的中年妇人。
第四百零四章 改书逆命(上)
中场休息时间,叶一许主动上前与那位中年妇人攀谈。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问题需要咨询的吗?”
对方只看到他手臂上写着“志愿者”的袖标,便摆摆手,说道:“没有,我只想自己待一会儿。”
“那真是抱歉,”叶一许忽然话锋一转,“但是我有很多问题需要向您请教。”
因为眼前这位中年妇人,正是当时躺在星星之源拱桥下的水晶棺里的其中一人。
中年妇人顿时傻眼,显然她想起了两人曾经的一面之缘。
“居然是你!”中年妇人仍保留着肉身彻底沙化之前的记忆,而叶一许就是她当时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首先,我还是要正式向您道一声歉,当时事出突然,我们不是故意要掀翻您的棺材板。”
“掀翻也好,不掀也罢,反正当时活着跟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中年妇人回忆道,她当时所处的空间严重崩坏,被压缩得只剩下一条长河。并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和这个空间一样,被日渐掏空。眼看大限将至,她却头一次感到如此释怀,但她的儿子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强制把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她关进由河底的星星水晶石打造的棺材里。
“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就是你的意识被永远锁在一个狭窄的盒子里,你的身体却什么也做不了……”中年妇人耷耸着疲惫的眼皮,自言自语道,“不,你不会明白……”
“听上去真惨。”叶一许的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怜悯,“如果不是因为这是您的现世报,我兴许会同情一番。”
中年妇人疑惑不解地瞪着叶一许,后者则是一笑了之。
突然,中年妇人犹如醍醐灌顶,颤抖地说出那个字,“叶……你是叶……”
“没错,看来您没贵人多忘事。”叶一许拍手道,“别人都说我和我妈长得很像,尤其像她年轻的时候。对吧,曾经是她最好的闺蜜,后来又设计抢走她最爱的人的桥雨绫阿姨?”
桥雨绫万分震惊,她张了张嘴巴,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最后,她不禁湿了眼眶,感叹道:
“皆是孽缘。”
桥雨绫,虚岁四十八,别看现在的她弯腰驼背,满面风霜,缺少精气神的眼睛之下还挂着两个厚厚的眼袋,想当初念书的时候,却是风靡校园的一枝花。
因为喜欢动漫,大学时期的桥雨绫与同道中人叶晨美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并且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共同创作属于她们自己的原创作品。
再后来,一个自称为她们主人公“许仙”的男子空降至她们的生活中,从此将她两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三角恋,是所有恋爱故事里的固定剧情,尤其是两个闺蜜同时爱上一个男人,并为争夺这个男人而撕破脸皮的情节,屡见不鲜。桥雨绫只是没想到,如此狗血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并且她竟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尽管年轻时的叶晨美不擅打扮,但也是面容清秀的小姑娘,可若要与桥雨绫比较长相,那后者肯定是艳压群芳的级别。
所以桥雨绫怎么也想不透,明明她们都是那本书的作者,为何的男主角偏偏只爱上了叶晨美,却对她敬而远之。
不甘与妒忌让桥雨绫的心开出恶之花。她表面上退出了叶晨美和许仙的二人世界,实际上一直在背地里使坏,试图破坏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结果弄巧成拙。在重重考验之下,反倒证明了那两人的情比金坚。
桥雨绫一怒之下,重启了那本被她和叶晨美遗忘已久的小说,将她对他们的怨恨通通发泄在文字之中。偶然间,她发现自己写的部分文字竟转换为现实。
她曾经写过,许仙在某次下凡帮人圆梦的过程中,不慎受伤。次日,她便偷偷观察到对方走路的姿势变成一瘸一拐,应该是不小心伤到了腿。
竟然真的可以通过修改情节而改变书中人物的命运!发现这个重大秘密的桥雨绫又怕又喜,她决定用这种方式让许仙爱上自己。
然而,这个办法并非百分之百有效,例如那些让许仙移情别恋的情节,无一于现实中兑现。
虽然桥雨绫十分嫉妒,但她不得不承认,许仙对叶晨美是真爱。所以只要叶晨美仍然存在,许仙就不可能爱上她……因此,只能让叶晨美在许仙的世界里消失。
不过,桥雨绫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为了抢男人而让自己身陷囹圄的地步,所以她一直在寻求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既可以让那两人从此天各一方,也能让许仙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在一起。
最终,她找到了那个办法,那就是让许仙失忆,彻底忘记凡间发生的一切,老老实实呆在天上,而她作为唯一的女人陪伴在他的身旁,从此以后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再也不管凡尘俗世。
可是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桥雨绫并未找到上天的方法。
某一天,桥雨绫照例跟踪叶晨美和许仙来到校园里的情人坡,偷窥他们之间的甜言蜜语。这种行为很变态,但桥雨绫已经习以为常。
忽然间,她仿佛听到叶晨美提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不禁有些动容。此刻之前,桥雨绫并未听到任何人对她说一声“生日快乐”,不仅是平日里的那些小姐妹,就连她自己都忘记今天是自己年满二十岁的重要日子。
至少在那个瞬间,桥雨绫的大脑恢复一丝清明。她本该享有大好的前途,未来也有美好的人生和更好的人在等待着她,所以她有必要为了狭隘的妒忌之心而放弃自己无限光明的前景吗?
可就在下一秒,桥雨绫又被嫉妒冲昏头脑。
她看到高大帅气的许仙从背后抱住正在许愿的叶晨美,仿佛变戏法一般,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凭空出现在许仙手中,随后许仙将星星放在叶晨美的手心里,并且许下此生中最浪漫的情话……
第四百零五章 改书逆命(下)
与叶晨美偏好热血少年漫不同,桥雨绫更喜欢充满甜蜜幻想的少女漫。而此时此刻,英俊帅气的特别男友,漫天星空只为自己闪耀的特殊场合,此生不渝的浪漫爱情,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却发生在曾经是闺蜜的情敌身上,并且正在自己的面前上演。
那一刻,桥雨绫真真正正下定决心,她要眼前的这一切都只属于她自己!
在那次偷窥中,桥雨绫窃听到了上天的办法。
许仙把那颗星星水晶石交到叶晨美的手里之后,告诉她:
“当你想我的时候,这颗许愿之星会把你带到我的身边。”
再后来,一切都按照桥雨绫编排的剧本发展。许仙因为一次重大意外而失忆,忘记了凡间发生的一切,自然而然也不记得有叶晨美这一存在。叶晨美因为被爱人遗忘而深陷怨恨之中,再加上桥雨绫从中挑拨离间,叶晨美彻底误会许仙是个骗子,并在一怒之下丢弃那颗象征两人爱情的许愿之星。
而后,桥雨绫捡漏,利用那颗许愿之星,也就是具有穿越功能的星星水晶石,抵达银河之上,来到失忆后的许仙身边。
天上的日子十分冷清,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桥雨绫如愿以偿成为许仙的妻子,许仙也与她相敬如宾,但两人之间的情感却总不如先前许仙与叶晨美的那般炙热。
正因为有如此强烈的对比,而桥雨绫又不可能主动说出叶晨美的存在,所以她只能自食恶果,让无法平息的嫉妒永远折磨着自己。
所以来到天上的一年之后,桥雨绫深感后悔,可是她找不到离开的方法,而失忆的许仙也无法告诉她答案。于是她在郁郁寡欢中又熬过了一年,直到她在长河的拱桥边诞下一子,情况才算有所好转。
因为孩子是在桥边诞生的,所以桥雨绫给他起了一个谐音名字,叫“桥那生”。
自从有了桥那生,安静的天上终于有了欢声笑语,许仙对他们的态度也热情了许多,不像从前那般平淡。
就当桥雨绫认为自己的生活终于出现转机,人生又有了盼头的时候,老天爷再次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刚开始,只是不起眼的一块小石子,尔后发展成一棵树、一口井、一座亭……天上越来越多东西开始沙化、消失,他们活动的空间也在不断被挤压、缩小。再后来,许仙的身上也开始出现异变,他双腿的皮肤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那正是本体沙化的前兆。
“吾命将休。”留下这句预言,许仙便陷入沉睡当中。
儿子桥那生无法接受父亲即将沙化的事情,便想尽办法保护父亲的肉身。
桥那生发现,天上的万事万物皆随时面临沙化的危险,可唯独那条铺满星星水晶石的长河不见缩短半分。于是他心生一计,用银河里的星星为父亲打造一口水晶棺。
睡在水晶棺中的父亲虽然没有苏醒的迹象,但身上的沙化现象却得到有效的缓解。
没过多久,桥雨绫的身体也开始浮现出黑色的文字。但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桥那生,一来是不想让唯一幸存的儿子难过,二来是不愿和许仙一样,做个躺在棺材里的活死人。
她想,或许沙化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然而,桥那生终究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他违背了母亲自身的意愿,将还剩下一口气的桥雨绫关进可阻断沙化的水晶棺里。
“……这之后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桥雨绫停止讲述,一副听天由命的放弃状态。
“真的没有吗?”叶一许冷冷质问,“你是不是还亏欠谁一句道歉?”
桥雨绫抿了抿嘴,“对不起。”
“不是对我。”
桥雨绫瞳孔骤缩,“她、她不会想见我……”
“这轮不到你来决定。”叶一许的语气毋容置疑。
叶晨美和桥雨绫时隔二十七年再重逢的画面,可以载入她们人生的史册。
前一天晚上,叶晨美在叶一许面前预演的破口大骂、扯头发、扇巴掌等儿童不宜观看的血腥戏码,在见面当天都没有出现。面对曾经的挚友,后来的仇人,叶晨美表现出来的冷静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包括她自己。
这次的见面,全程不超过十分钟,叶晨美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当对方向她鞠躬道歉时,叶晨美潇洒地转身离开,面上不带一丝感情,心里则是前所未有的释然。
叶一许追上自己老妈,好奇问道:“就这?说好要狠狠给对方留个教训呢?”
“你看她老态龙钟,站都站不稳的可怜虫模样,再看看你娘依旧风韵犹存,潇洒快活。老天早已给她降下惩罚,又何须我来动手?~”
“不作回应的回应反倒最折磨人,”叶一许无奈笑道,“真不知该说你是心软还是心狠。”
沉寂二十七年的《美丽星世界》重新复活,此消息震惊了整个终焉,也为次元管理局“拯救断更作品”的长期计划提供了新的方向。
对于叶一许而言,经由此次事件而解开了困扰自己多年的身世之谜,以及解放了母亲叶晨美深埋的怨恨,就是他最大的收获。
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生父竟是一个二次元人,自己稀里糊涂地成了次元混血儿。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们一直在追查的幕后黑手乔纳森,竟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桥那生。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美丽星世界》的世界并入终焉之后,装着许仙肉身的水晶棺以及那条铺满星星水晶石(穿越电池)的长河却不翼而飞,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又是桥那生搞的鬼。
可是桥那生向来狡猾,并且神出鬼没,即便动用整个次元管理局的资源,也无法详细掌握对方的行踪。
一想到这点,叶一许不禁有些泄气。回到身边的尹之音察觉出他的沮丧,便牢牢握紧他的手,给予他力量。
“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夺回你的……我们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