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店囧游
“这里不卖儿童玩具。”派对道具专卖店的老板百无聊赖地瞟了叶一许他们一眼，随后又把视线挪回了手机屏幕上。
“我也没辙啊，我儿子就喜欢这些东西，只能在这里买了。”叶一许故作无奈地说道。
“谁他妈的是你儿子？！”R不敢大吼，只能低声表示自己的强烈不满。
“这不是形势所逼嘛，你以为我愿意当你老子啊？！”叶一许纯属得了便宜还卖乖。
最后，叶一许在派对道具专卖店里给自己买了一顶爆炸头假发，一副带着假鼻子和假胡子的塑料眼镜，还有一件镶有LED灯的发光马夹。而他给R买的是一个婴儿般大小的泰迪熊玩偶，几条假金链子，还有一副墨镜。
叶一许专门找了一个偏僻的卫生间，即将进行他的手工大改造。他在泰迪熊的背后生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将里面的棉花全部掏空，再把玩具的眼睛抠掉，最后在嘴巴的位置开了一小条气口。经过几下简单又粗暴的操作，叶一许将泰迪熊改造成了R伪装专用的玩偶服。
“嗒哒~怎么样？完美的派对造型！”叶一许换装完毕，正对着洗手台的镜子进行自我欣赏，“咱‘爷俩’就是这条酒吧街上最靓的崽！”
“你大概对夜店有什么误解……”穿上玩偶服的R一声无奈的叹息，但下一秒又切换成了兴奋模式。他戴上墨镜，用以遮挡暴露出来的眼睛，然后高喊一声，“It’spartytime！”
他们再次返回那间酒吧，光头保安仍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叶一许……以及他绑在胸口的那只嘻哈风泰迪熊，但最后还是让他们通过了。
走进酒吧内部，又是一种全新的感官体验刺激着叶一许的每一个毛孔。震耳欲聋却又让人忍不住一起律动的电子音乐，眼花缭乱却又带人进入幻想乐园的舞池灯光，百味扑鼻却又使人沉醉其间的美酒香水……虽然他曾在各类影视、动漫作品中“阅”吧无数，但亲身体验的感觉还是令他新奇不已。
不过胸前那只躁动的“泰迪熊”不断提示他仅是“助梦者”的身份，而不是真的泡吧者。
抽烟、喝酒、泡妞……叶一许决定按顺序一个一个解决。他仔细地观察周围，发现在这偌大的酒吧里，竟找不到一个吸烟的人。
“你好，”他拦下一个路过的服务员，“请问这里可以吸烟吗？”
“抱歉，根据最新的规定，本店室内是全面禁烟的。”服务员一脸歉意，“不过，先生您实在想抽烟的话……”
服务员俏皮地朝叶一许wink了一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在走过一条狭窄幽暗的走道后，叶一许来到了隐蔽的“吸烟区”。那是一个大约三十平米的空间，却挤着五十来号人在此“吞云吐雾”。
叶一许抬头看了看那不存在的天花板，暗笑果然是“室内”禁烟。
因为叶一许没有抽烟的习惯，自然是受不了这二手烟的刺鼻气味，他下意识地捂住口鼻，思考着该如何将点燃的香烟塞进“泰迪熊”的嘴里而又不显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突然，他听到周围有人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那咳的叫一个撕心裂肺，地动山摇。叶一许心想，原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像他一样受不了烟味的倒霉蛋。
这时近旁的一个老烟枪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好心提醒道：“兄弟，你走错边了，这里是吸烟区，没有厕所。”
叶一许刚想反驳对方，说自己知道这里是哪，结果却发现那惨烈的咳嗽声来源于自己身上。
他连忙走出吸烟区，R的咳嗽才得以停止。
“我的老天爷，老子的肺差点都要咳出来了！”R用玩偶的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泪花，看上去既可怜又滑稽。
“不是你说要抽烟的吗？这是什么叶公好龙式愿望！”叶一许忍不住吐槽。
“我怎么知道烟味那么呛。”R表现得很无辜。
“……”叶一许无funk说。
“其实吸二手烟也算吸烟，而且据说危害更大！所以第一个愿望也算达成啦~”R尽力自我圆场。
叶一许被他气笑了，默认了他的说法。于是两人开始去实现第二个愿望。
穿过热闹的舞池，叶一许带着R来到吧台坐下。在他从调酒师那里接过酒单的一瞬间，叶一许傻眼了，上面怎么全是英文！
虽然他也是大学考过四六级的人，但脑中的英文单词词汇量早在毕业之后都差不多归还给老师了。
由于看不懂酒单，又碍于面子不想问人，再加上刚才在吸烟区的经历，叶一许决定给R点一杯可乐，毕竟“coke”这个单词他还是记得的。
“就要这个。”叶一许指着酒单上的“coke”对调酒师说。虽然这个单词的前面还有一个他看不懂的单词，但反正都是可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没一会儿工夫，调酒师就将做好的“可乐”摆在他的面前。
不就是把可乐从易拉罐里倒进玻璃杯里，然后再加一大堆冰块和一小片柠檬嘛，就这点东西却比奶茶店卖的柠乐还要贵上好几倍……叶一许为自己的钱包叫屈。
他趁着旁人不注意，将胸前的泰迪熊架在吧台上，再将杯中的吸管塞进熊嘴里。
“怎么有可乐？味道还挺奇怪的！”R猛吸了两口，随后抱怨道。
“反正这玩意儿跟酒同样贵，你把它当做是一样的就行了。”叶一许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
R在“哦”了一声之后便没再说话，仅能听到他的吸管咕嘟咕嘟的声音。没一会儿，杯子就见底了，只剩下冰块相互碰撞的声响。
“没想到你嘴巴那么小，喝得倒挺快。”叶一许打趣道。
R没回嘴，表现出异常的沉默。
起初叶一许也没在意，他继续说：“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愿望……”
“泡妞！！！”R突然高喊一声，随即开始说胡话，“我喜欢%#……那个￥*&%……”
叶一许赶忙捂住泰迪熊的嘴，用抱歉的表情向周围人示意。他拿起那个只剩冰块的空杯子，凑到鼻尖闻了闻，竟从淡淡的可乐味中间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这里面怎么会有酒？”他质问调酒师。
“因为您点的是威士忌可乐啊。”调酒师也感到莫名其妙。
原来那个叶一许没看懂的单词，是“whisky”。
英语老师我错了……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一定好好背单词！
第十七章 R的秘密
为了不让这只发酒疯的“泰迪熊”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叶一许立马带着他跳进音乐最嘈杂，场面最混乱的中央舞池。
“哟~哟~哟~跳起来！！！”
R疯狂地扭动四肢，彻底放飞了自我。叶一许也只好跟着乱舞起来，毕竟他若是呆呆的杵在群魔乱舞的舞池里，会更加引人注目。
不过该来的躲不过，叶一许还是引起了旁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的注意。
“帅哥你好呀，你为什么要在胸前绑一个电动小熊呢？”那女人朝他抛了一个媚眼，嗲里嗲气地说。
叶一许暗自庆幸R的伪装未被识破，并思考着该如何继续蒙混过关。
谁知R却借着酒劲“先发制人”，“美女你好呀，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胸前塞两块硅胶呗！”
女人的脸色瞬间大变，就连舞池里的魔鬼打光都无法掩盖她那气得发红又发绿的脸。
“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啊，你看那胸都被挤变形了……”R毫无闭嘴的意思。
女人气得直指叶一许鼻子大骂，“给老娘睁大你那双狗眼好好看看！”
叶一许觉得既窘迫又好笑，明明自己一句话也没说，却又不得不当这个替罪羊。
“既然你那么有诚意的开口了，那我可要仔仔细细地鉴别一番啦。”R竟摘下了墨镜，他使劲凑近女人的胸部，笑声逐渐猥琐。
这时女人才察觉到那个“玩具熊”的异样，她惊恐地发现，玩具熊眼睛的部分被掏空了，里面有一双人类的眼睛正在色眯眯地盯着自己……
“啊啊啊啊有变态！！！”
叶一许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地下酒吧街，在他确认光头保安没有追上来后，才瘫坐在路边休息。
“真是托了你的福，我这辈子都没有那么狼狈过！”叶一许吐槽。
R“安慰”道：“兄弟，你这辈子还长着呢，说不定未来某天还会遇到更……”
“打住！你个乌鸦嘴！”叶一许气到想笑。
“反正大多数男人的泡妞经历都是以被女人拒绝而告终，所以四舍五入也算是完成最后一个愿望啦！”R在做此次行动的最终总结，“谢谢你啊，兄弟！我多年以来的夙愿总算是实现了。明天我会和那个小丫头回去的，终于可以无憾地迎接死亡了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R笑着笑着竟大哭起来，任由叶一许怎么劝都劝不住。R借着酒精的后劲大声诉苦，反反复复哭了一路，终于哭累并睡着了。
回到家后，叶一许先将R安顿好，随后拿着笔记本电脑到客厅。虽然已是凌晨，但他在听了R路上的那些片段式“酒后真言”后，变得毫无睡意。他决定通过自己的眼睛，去寻找R内心深处的秘密。
他打开电脑，在网站搜索栏上输入《GoodBaby&BadBaby》，然后开启了无眠的一夜。
《GoodBaby&BadBaby》是一个英国作者所绘制的绘本系列的总称，作品用英式幽默的手法来讲述育儿过程中的趣事囧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两个婴儿，其一的“GoodBaby”堪称婴儿届的优秀典范，人人都爱他；而另一位“BadBaby”，则是婴儿所有错误行为的完美示范，他每每闹事都会糗态百出，却又让人忍俊不禁。
正是这一“好”一“坏”两个宝宝之间相互逗趣的喜剧效果，成为这部作品成功的关键。该绘本系列不仅在英国本土广受好评，还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出版到其它许多国家。
叶一许此时正在看的，便是他刚在官网上购买的汉化版电子书。他一口气看完了这个系列的前五本，当他想找下一本时，发现第六本还只处于预告阶段。
不过叶一许凭借多年看动漫的经验，已经从预告的标题《终别》和封面内容大致推断出这本绘本的主要内容，也窥探到了R内心秘密的冰山一角。
此时天已微微亮，叶一许不由感慨，他竟然也有为了看幼儿漫画而通宵的一天。
突然，周边房传来动静，他知道是尹之音到了。
“看来这个周末是没办法睡懒觉了。”
当日清晨，R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酒精的副作用还未完全从他大脑中散去，混沌中只见眼前的一男一女时而分身成两男两女，时而分身成三男三女。
“爸比妈咪，你们什么时候学会影分身术啦？”
“谁是你妈咪，看清楚再叫！”尹之音一脸嫌弃。
“哦，原来是小丫头你啊。”R总算清醒了，一秒恢复吊儿郎当的语气，“是不是等不及了？哥这就同你双宿双飞~”
“不了。”尹之音拒绝得冷酷决绝。
“诶？你昨天不是说，今天一定要带我回去的吗！”R突然变得有些急躁。
“人家都说不了，那你还回去干嘛？”叶一许在一旁打岔，“留在三次元多好啊，这样就不用回去‘送死’了，不是吗？”
“你不懂……总之今天晚上之前，我必须要回去！”R急红了眼，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
“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既然想同我做兄弟，不坦诚相见怎么能行。”叶一许忽然放缓了语气，“接下来会死的不是你……是你的外婆吧。”
R愣住了，控制眼泪的开关像是坏掉了一样，豆大的泪珠不停地从那双大大的眼睛中滚出。
他向他们承认，自己确实撒了谎。原来R从朋友那里得知的不是自己的死亡预告，而是关于外婆的未来噩耗。
其实R的外婆因为身患重病，已经住进医院一段时间了，离世只是早晚的问题。虽然他在心里一直明白这一点，但到了真正需要面对的时刻，内心仍是万般抗拒。所以R逃了，他想要暂时逃离那个充满悲伤的世界，仿佛这样一来，他就不需要去面对这个难过的事实了。
“抽烟、喝酒、泡妞”，是绘本中R的口头禅，也是他为了强调“BadBaby”这个人设而想出来的台词。其实他本人从来没有做过这几件事，而且对此也没有任何执念。然而就在他逃到三次元世界的那一刻，他想要真正的放纵一回，当一次真的“BadBaby”。
“都说坏人没有心，但为什么我这里还是那么痛？”R双手紧捂心口，哭得更凶了。
叶一许深受触动，他坐在床边轻拍R的背，安慰道：“人类在面对至亲离世时，伤心是在所难免的。”
“可是……”
R用力按了一下胸口的位置，突然间，他左胸前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开口。开口的内部呈现出冰冷的金属色，本该是心脏的位置被精密的芯片所取代。
“我是机器人啊。”
第十八章 隐藏的愿望
一个穿着小花裙的好奇宝宝绕着那个仅包着尿布，嘴里叼着一个黑色奶嘴的奇怪婴儿爬了一圈又一圈。
“你好，我是陪伴型婴儿机器人，编号197786，你可以叫我197786，也可以叫我robot（机器人）。”那个奇怪的婴儿对她说。
“R……R……”她说得很费劲，毕竟她才刚开始学习说话。
“R，真是个好名字，那我以后就叫做R啦。”R笑着对她说。
她和R很快就成为了朋友，她经常对R说，自己很想去游乐园，想去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如图画书中所描绘的那般有趣。于是她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爸爸妈妈带自己去游乐园玩的一天。她还不知道，这是R多次向她爸妈请求而得来的结果。
这天，她被爸爸抱进了婴儿车，即将出门时，她突然啊啊乱叫起来，稚嫩的小手指向为他们送行的R。
爸爸猜到了她的意思，便蹲到婴儿车旁告诉她，“R是机器人，机器人是不需要去游乐园的。”
她有些不高兴，但她还不怎么会说话，于是她用只有婴儿才能听得懂的语言，对R说：“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游乐园玩。”
R是机器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按照程序规定好的路径去执行，可就在那一刻，他对游乐园产生了不应有的自主期待。
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她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也逐渐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她不再需要R来翻译她的婴儿语，也不再需要“长不大”的R的陪伴。于是R在迎来游乐园的承诺兑现之前，先被放进了漆黑的储物间。
多年之后，R再次被开启。
“你好，我是陪伴型婴儿机器人19……”
“R，好久不见！”
再次看到她时，她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美丽的女人了，同时，她还是眼前这三个捣蛋鬼的妈妈。
“朱莉，别把牛奶泼到R身上！威廉，不许抢，那是R的奶嘴！汉斯，不要扯R的尿布！”她手忙脚乱地阻止婴儿们的打闹，可他们总有办法逃脱她的掌控。
“没关系的，他们只是想让我跟他们一起玩而已，放心交给我吧。”R胸有成竹地说。
“谢谢你R，没有你我真的不知要如何带这帮调皮的孩子。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但你若真的很想表达你的感谢，或许……”R想了想，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符合程序的答案，“你可以带我去一次游乐园~”
待到她第一次带孩子们去游乐园的时候，R出现了不应有的期待。可是加上开车的丈夫，车上的座位已被占满。
“对不起，R……”她满脸歉意，“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游乐园玩。”
她的丈夫在一旁小声嘀咕，“R不是机器人吗，机器人不需要去游乐园吧。”
R又一次听到了这句话，所以他也没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失落。
随着她的三个孩子日渐长大，历史又一次重演。R带着没能去游乐园的遗憾，再次进入了那个熟悉的储物间。
下一次见面时，她已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人，而R，仍是那个陪伴型的婴儿机器人。
“在楼梯扶手上玩滑滑梯，是很危险的行为。”R温柔地劝说着他身旁的那个婴儿。
“你不信？不信我就做给你看。”
说罢，R爬上了二楼的楼梯扶手，从上面滑了下去，最后由于惯性的作用而重重摔在地上。他四脚朝天的模样看上去既可怜又滑稽。
R摔下去的巨大响声惊动了婴儿的母亲，她匆匆赶过来，看到自己的儿子还安然无恙地乖乖待在楼梯上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将R从地上拎起来，把他带到一个老妇人的面前。
“妈！R又在捣乱了，他是不是坏掉了？再这样下去，你外孙会跟他学坏的！”
“不会的，不会的，”老妇人连忙将R抱在怀里，“R是最乖的宝宝。”
“妈，你怎么又糊涂了，R是机器人……”
女人离开房间后，老妇人将R放在地上，她自己也跟着趴了下去，回归最原始的婴儿姿态。
“R最乖了，作为奖励，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游乐园玩。”老妇人憨憨地笑着，像个孩子一般。
R摸摸她的头，“其实这件事我早就不在意了，可是你明明什么事都忘记了，却偏偏就记得这件事，为什么呢……”
像以上这样交织着平凡的喜怒哀乐的日子，仍在他们二次元的世界里上演着，除了R，他们家谁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日常竟被一个三次元的英国画家观察到并记录了下来。
听完R的自白，叶一许十分吃惊，“你竟然是机器人？！可是绘本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明……”
“或许作者只是看到了我们生活的片段，又或者作者只是选取了她想向读者传递的内容去表达，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R实话实说。
“可是在你得知作者这种存在后，难道就没有好奇过自己会被描述成什么样吗？”叶一许对此深表好奇。
“当然会好奇，但是无论是一次元还是二次元的人物，最好都不要主动接触自己的作者，以免……”R突然转向尹之音，“这些你都没有告诉他吗？”
尹之音将头转向窗外，装作没听见。
R故意做出邪恶的表情，“小丫头嘿嘿嘿~我这人可是个大嘴巴，你要拿什么来堵住我的嘴~”
这次尹之音难得的没有嫌弃R，反倒为他又恢复了贱兮兮的状态而感到高兴。她提出要带他回去的事，R也欣然同意了。
“等一下！”
这回反倒是叶一许提出了异议。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陪你演完戏，套出他的话后，就让我把他带回去的。”尹之音感到不解，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这两人的关系就变得那么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一许将她拉到一边，商量道：“我不是反对你带他回去，只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想去实现……你还有多少时间？”
尹之音看了看自己的手环，“还剩五个多小时。”
“足够了。”叶一许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承诺道，“一定不会耽误你完成任务的，我保证。”
虽然尹之音还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为何，那句“我保证”就像定海神针似的镇住了她那波澜壮阔的内心。她点点头，同意了他的做法。
于是叶一许在手机上设置了一个五小时倒计时的提醒，然后又像昨晚那样，用绷带将R五花大绑于胸前。
这回连R也是一头雾水，“兄弟，你这样是要带我去哪啊？”
“还能去哪，”叶一许背着R，拉上尹之音，兴奋得像一个即将去春游的小学生，“当然是去圆满你真正的愿望啊！”
第十九章 游乐园限时游
“虽然这里肯定比不上迪士尼、环球影城那些地方，但我以自己的童年起誓，这里也挺好玩的。”
叶一许虽说不是什么特别伟光正的人物，但他特别反感说话不算数的人，为了不让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他决定继续兑现昨晚许下的承诺。
“我说过，我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这里是……游乐园！！！”R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在做梦吧？快捏捏我！”
尹之音很乐意帮这个忙，只是捏得R嗷嗷直叫。
“疼、疼、疼！小丫头你怎么下手那么狠！是在伺机报复我吗！”R嘟着嘴，使劲揉搓着被捏得麻木的红脸蛋。
“抱歉！没掌握好力度……”尹之音表现得很慌张，看得出来这次真的是无心之举。
“算了算了，我原谅你，以后捏婴儿……不，是捏人类的时候，绝对不能用那么大的力啊！”R接着说，“现在也不是站在这里瞎聊的时候，赶快抓紧时间走起呗！不过我们要怎么进去？”
尹之音指了指身边那堵矮墙，问：“是从这边翻进去吗？”
“当然是买票进去啊！”叶一许开玩笑道，“你不会也没来过游乐园吧。”
“嗯……”尹之音弱弱地应了一声。
叶一许愣住了，看来今日自己要实现两个人的愿望了。
“没事！今天你们就跟着哥混，哥罩你们！”
叶一许摆出一副大佬的气势，虽然在付门票时稍显弱了一些，但他想，为快乐的事买单，就算接下来要吃一段时间的泡面，也值了！
无论是谁来到游乐园里，都会变回最纯真的孩子模样，这就是游乐园的魅力所在。
起初，叶一许还嫌弃旋转木马、游园小火车这类的儿童项目太幼稚，不愿陪R和尹之音他们一块玩。谁知当他被他两硬拉上去之后，却是玩得最开心，笑得最灿烂的那一个。
接着他们又去玩套圈、射击这类小游戏，R看中了特等奖的奖品——一只特大号泰迪熊玩偶。叶一许跃跃欲试，然而技术欠佳，把把落空，最后还是要靠尹之音出马，分分钟把大熊拿下。
“小丫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R拍着胸膛保证道。
“谢了不必，我还没窘迫到要一个婴儿还人情。”尹之音笑道。
“我只是看上去像个婴儿！脑子里可是人工智能的结晶和一个百岁老人的智慧好吗！”R傲娇地说。
“这片区域有什么想玩的吗？”叶一许看了看手中的游乐园地图，他们正好来到了刺激项目的专区。
等了半天仍无人吭声，尹之音只好慢吞吞地举起自己的手，并指了指头顶上那个最为刺激的，轨道覆盖整个园区的大型过山车，“我想玩这个。”
听着头顶上方时不时传来的惨烈尖叫，叶一许和R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很抱歉，出于安全考虑，身高不足一米四的儿童是不能玩这个项目的。”过山车的工作人员负责任的提示道。
R顿时舒了一口气，他心里明明都笑开了花，却还要用蹩脚的演技装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叶一许也借机说：“那我留下来陪R，你就开心地去玩吧。”
“只能这样了。”尹之音一脸沮丧，就连坐上过山车时的倒影都散发着孤单落寞。
“算了，反正也死不了！”叶一许突然把R塞到工作人员手里，“麻烦你帮我抱一下他！”
只见他一鼓作气，赶在过山车启动之前冲到尹之音旁边的空位上。
工作人员满头黑人问号，等反应过来后，才对着R吐槽，“这恩爱秀得一波带走单身狗啊！你爸为了你妈，竟然把你都丢下了，宝宝太可怜了，不哭哦。”
“谁说不是呢~”R耸了耸肩，笑得酸中带甜。
“谁在说话？！”工作人员条件反射的左右摆头，惊恐地发现身边竟无旁人，“大、大概幻听了吧……”
刚在这头下了过山车，又跑去那头玩激流勇进，一连串刺激项目刷下来，尹之音始终保持着亢奋的满血状态，倒是叶一许虚脱得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所以说追妹不易吧，有时候甚至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R一边用小胖手帮叶一许顺气，一边揶揄道。
“你胡说啥！我只是为了玩回票价而已！”叶一许倔强澄清。
这时，尹之音从小卖部买完东西回来了。
“给你冰可乐，本人特别推荐的回血神器！”忽然嗅到空气中有一丝迷之尴尬，尹之音好奇问道，“话说你们刚才聊了什么呢？”
“在聊接下来还要玩什么！”叶一许抢在R之前将话题岔开。
“他说他想玩‘八角章鱼’！”R伺机报复。
看到叶一许瞬间煞白的脸色，尹之音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个项目会从各个方向三百六十度大旋转，我怕玩一圈下来会晕死过去，还是算了吧。再说之前也玩了那么多刺激的，接下来我想换个安静点的项目，你们看那边那个‘奇幻屋’怎么样？”
叶一许狂点头，从眼神到内心都万分感激尹之音的善解人意。
于是三人一同前往那栋装修得粉粉嫩嫩的“奇幻屋”。刚一进门，就有个打扮得五颜六色的小丑跳出来吓人。
幸好叶一许还算眼疾手快，及时拦住了尹之音，否则那个小丑的脸上就要被尹之音的拳头多添一块名为“淤青”的色彩了。
“欢迎体验VR版沉浸式童话即兴演出~即使是小婴儿也可以轻松参与互动哦~”小丑虽心有余悸，但还是很敬业地说出了开场白，“请随机抽取你们将扮演的童话角色。”
“什么乱七八糟的，走了！”尹之音没好气地瞪了小丑一眼，打算转身就走，结果被叶一许和R拦下。
“虽然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似乎很有趣的样子。”叶一许好言相劝。
“是啊，而且难得有一个婴儿也能参与的项目，就让我玩一下嘛！”R也使出了萌眼诱惑。
尹之音拗不过这两个大小孩，只好默认参与。三人各自抽取了一个编号，随即被要求前往更衣室换服装。
“不是说VR版吗，怎么还要换衣服？”尹之音不解。
“因为我们主打沉浸式体验嘛，角色扮演是为了让游客有更深入的参与感。”小丑耐心解释道。
最先换好服装的是叶一许，他抽到的是猎人，服装仅是一条麻布披风。接着R也由工作人员换好了衣服，他穿的是匹诺曹的背带裤。最后的尹之音左等右等仍不见出来，无聊的两人不由展开遐想。
“说不定是长发公主，她的外形和气质都很符合。”叶一许猜测。
“我倒希望是小美人鱼，身材辣么好不要浪费啦！”R一脸猥琐地搓手期待。
终于，更衣室的门开了，两人翘首以盼，结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外……婆？”
第二十章 童话新编
墨蓝色的长裙，暗红色的毛线披肩，奶奶灰的短款卷毛假发，除了那张脸依旧光滑细嫩以外，俨然一副老妇人的打扮。
“什么情况？”叶一许憋着笑问道。
“我抽到的身份卡是‘外婆’。”尹之音则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
“这时候你不该发表一些吐槽感言吗？”叶一许用手肘碰了碰R，后者却处于恍惚的状态。
叶一许察觉到R的异样，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改口道：“这个项目太费事，要不还是去玩别的东西吧。”
“衣服都换好了，还是体验一下吧。”R却主动说出让人无法拒绝的“来都来了”魔咒。
于是，三人跟随小丑走进VR室。叶一许和尹之音分别站在两台常规的仪器里，而R则被放进一个类似于婴儿床的儿童专用仪器里。小丑简单地介绍完游戏规则之后，他们三人便正式进入了虚拟现实之中。
经过一小段星空特效后，出现在叶一许面前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茫茫森林画面，耳边是鸟语音效，时不时还能嗅到植物的清香。
现在的VR效果都做得那么好了吗？简直像真的一样！叶一许不由感叹。
接着，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森林里，走了很久很久，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棵异常的树，树干处竟然散发着光芒。而那棵树的旁边，放着一把斧子，似乎暗示着过路人砍它。
这是《竹取公主》的梗吧？
此时，他的面前突然弹出一个类似于单机游戏里的选项框，上面写着“是否砍开树干”。
他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否”，只是想皮一下。然后他无视了发光的树干，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背后袭来。他惊得一回头，只见滚滚烟尘中窜出一头发疯的野猪。野猪像只无头苍蝇那样乱撞，最后撞在了那棵发光的树干上，只听见“咚”“轰”两声，野猪晕了，树倒了，而隐藏在树中的发光物，不偏不倚，正巧飞到了叶一许的手中，他仔细一看，是一颗星形的石头。
这是什么剧情强制展开的机制！
既然游戏系统让他拿着，那他也只好将道具收入囊中。
叶一许打算继续向前走，却听到野猪身下传来一声微弱的求救。
“别走……救我……”
叶一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头笨重的野猪翻了身，忍不住吐槽道：“不应该是虚拟的吗？为何这个重量如此真实！”
将野猪翻开之后，叶一许才发现那个被压在下面的可怜小木偶，再仔细一看，那不是R嘛！
“差点以为要死了，没想到这游戏的体验如此真实，不愧是沉浸式的……”R边活动身体边吐槽。
“这游戏真的适合婴儿玩吗？会被吓哭吧。”叶一许也提出了疑问。
“真婴儿或许真的不会被吓到。”R说出自己的见解，“因为这台机器一直在用婴儿语和我对话，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其实婴儿的世界观很简单，只要是假的东西，他们只会把它认定成假的，从而不再害怕。但成年人就不一样，有些东西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会怀疑其为真的，真是有趣的现象，你说呢？”
“我没工夫和你探讨什么哲学问题，现在我只想尽快玩完这个无聊的游戏。”叶一许抱怨道，“我不知在这破森林里走了多久，就是走不出去！”
“那是因为你还没遇上我！”R突然得意，“像你这种连名字都没有的NPC，你的人生只有在遇到我这种有头有脸的主角时，才会变得有意义！”
接着，R声情并茂地将他在这十分钟内，是如何与瘸了腿的狐狸斗智斗勇，是如何躲避瞎了眼的猫的疯狂攻击，又如何在发了疯的野猪背上骑虎难下等既惊险又刺激的冒险经历描述了一遍。
“……其实我背井离乡，历尽千辛万苦，只为寻得那‘许愿之星’，那是一颗星星形状的，会发光的……石头！”R惊讶地看着叶一许从口袋里拿出的“许愿之星”，“你是怎么得到的？！”
“就在刚才，你骑的那头疯猪撞开了一棵会发光的树，然后它就自动飞到我手里了，我压根都不想要。”叶一许说得自己很无辜，有种学霸自谦时的欠揍感。
R感到打脸的尴尬，那石头毕竟是他在这个游戏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弄到手的东西，一时之间也不知究竟是谁拿了主角剧本。
“咳咳，”R刻意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那你就把它交给我吧。”
R从叶一许手中接过石头，像是搓阿拉丁神灯一般搓着石头，嘴上念念有词，“许愿之星啊许愿之星，请你实现我的愿望吧，我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只听见“嘭”的一声，R的鼻子变长了一节。
“什么情况？！”R吓得惊慌失措。
“大概你许了一个假愿望。”叶一许故意嘲笑他，“你不是匹诺曹嘛，说谎鼻子就会变长的。”
“那我要抽烟喝酒泡妞！”
“嘭！”
“我要环游世界！”
“嘭！”
“我要机器人统治人类！”
“嘭！”
“你能不能许一个靠谱的愿望？”叶一许看了看因身体失衡而四仰八叉的R，还有他那快顶上天的鼻子，友情提示道，“匹诺曹不是希望成为真正的小男孩吗。”
“哦，那我重新说，许愿之星啊许愿之星，请你实现我的愿望吧，我要成为人类。”
“嘭！”
“……”“……”叶一许和R都无fuck说。
“我看你还是先说句真话，把鼻子收回来后再研究你真正的愿望吧。”叶一许最后建议道。
“叶一许怕蟑螂。”
“你乱说什……”
“啊……鼻子变回来了。”R愣了一秒，随后疯狂大笑，“哈哈哈哈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哈哈哈哈你个大男人居然怕蟑螂！”
“怕蟑螂怎么了！蟑螂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生物没有之一啊！”叶一许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它们总是神出鬼没，不仅跑得快，还他妈的会飞！无论什么分类的垃圾都能吃，而且繁殖极快，就算脑袋掉了身体也依旧可以爬行，是人类永远也无法消灭的生物啊！这难道不可怕吗！！！”
“行啦行啦，知道你怕蟑螂啦。”R无奈地将石头塞回叶一许手里，“现在我只想许愿你闭嘴。”
那之后，叶一许和R决定先回R的家，然后再看后续剧情如何发展。
“这里就是我的家乡啦，一个平静祥和，人人安居乐业的地方。”R俨然一副主人公的姿态，介绍着身后的一切。
“你确定没走错片场？”叶一许指了指眼前火光通天，哀鸿遍野的惨象，提出合理的疑问。
R也惊呆了，一时搞不清状况。
突然一只喷火的飞天巨龙重重落在废墟间，它仰天咆哮着。接着它目光一转，看到了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叶一许和R，然后像锁定他们似的朝这个方向冲过来。叶一许抱起R就想逃，结果却被石头绊了一下脚，双双“扑街”。
这回真的要gameover了……不过快点结束也好，这个游戏对于叶一许来说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的。
突然间，只听见一声足以令大地颤抖的巨响，游戏并没有如叶一许所预想的那样结束。他睁开眼，对上了巨龙死气沉沉的眼睛。他再抬头往上看，只见一个细长的人影站在倒下的巨龙身上。
她的墨蓝色长裙一尘不染，暗红色披肩稳稳落在肩上，只有那奶奶灰的短卷发在风中微微摆动着。
这他妈才是真的主角剧本吧！！！
第二十一章 终别
外婆的扮演者尹之音正在给猎人的扮演者叶一许和匹诺曹的扮演者R准备茶点，安静祥和的氛围如同往常任何一个下午茶的时光，除了被破坏的房屋还处于半露天的状态，除了脚下仍有未打扫的尘土与瓦砾，除了身边时不时还会有受轻伤的NPC一边哀叫一边路过。
“刚才那条喷火巨龙是什么情况？”叶一许忍不住发问。
“我也不太清楚，”尹之音摊了摊手，“就随便点了几个选项，然后突然飞来一条巨龙，因为它到处搞破坏，所以我只好把它打下来了。”
尹之音语气淡定，说的就像随手拍死一只蚊子那样稀疏平常。
“尊贵的客人，为了感谢您将我的外孙平安送回，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款待您。”尹之音拿腔拿调，切换自如，仍旧顺着剧本在演。语毕，她转身走进那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厨房。
突然，厨房那头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虽然知道这是个游戏，但叶一许和R仍赶忙跑了过去，只见尹之音卧倒在地。她紧捂着胸口，表情十分痛苦，伴随一阵猛烈的咳嗽，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叶一许连忙将她扶起，发现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身体也变得绵软无力。
“你是不是又瞎几把选了什么不该选的选项！！！”叶一许马式咆哮。
“咳咳、才不、咳、是……呢。”尹之音全凭意志力在反驳，“绝症、是、这个人物、设定、啦。”
“怎么会这样……刚才不还在生龙活虎的打怪兽吗！”R似乎已经完全进入了“外孙”这个角色，“对了，‘许愿之星’……我知道我的愿望了！快给我‘许愿之星’！！！”
尹之音安抚着R慌乱的小手，微笑着摇摇头，“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说完，她就再也没睁开过眼睛。
R愣住了，他的嘴唇微微颤抖，随后小口大张，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如倾盆雨下。
此时VR界面被后台强制退出，先前那个小丑打扮的工作人员立刻进入游戏室内询问情况。
“没事没事，孩子可能是被吓到了。”叶一许马上抱起R，装作父亲哄小孩的样子。
“可是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小丑感到困惑。
叶一许随便找了个借口，“或许我们家孩子的胆子比较小吧，没关系的，你们也无须在意。”
随后，叶一许和尹之音迅速换完装，带着仍在哭哭啼啼的R离开了“奇幻屋”。
送走了这批奇怪的客人，小丑又回到了后台的操控室。此时转化机器正在将叶一许他们的游戏过程转换成文字格式，并打印出来。
小丑随手拿起并看了起来。
“嚯，那个女的挺厉害的嘛，短短十分钟，居然能把这种幼儿级别的随机脚本玩得如此波澜壮阔……等一下！”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那男的是不是把东西带走了？！！！”
而叶一许这边，此时此刻只能顾得上眼前的“麻烦”。
R仍在哽咽着，尹之音虽于心不忍，但也不得不悄悄提醒叶一许，时间快到了。于是叶一许走到R的身边蹲下，用异常温柔的声音对他说：
“我知道，劝人不要为亲人的离世而难过，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还是希望你不要过于伤心。毕竟任何一个人，哪怕像你一样的机器人，都会有终止的一天。能够随着时间流逝而平安快乐地老去，最后安详地和这个世界告别，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你说对吧？”
“切，”终于，R在哭丧的脸中挤出了一个笑容，“这个时候你又有心思和我探讨哲学问题了？”
最后，在R跟尹之音穿越回去之前，叶一许塞给他一张照片，那是他们三人在“奇幻屋”开始游戏之前拍的“剧照”。画面的背景是他们在射击游戏中赢来的大型泰迪熊玩偶，而他们三个则在大熊的怀里挤作一团，每个人都像孩童般放肆大笑。
“留个纪念。”叶一许说，“别忘了我。”
R点点头，他指了指大玩偶熊，对叶一许说：“那个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也能一直记得我。”
依依惜别之后，尹之音带着R回到了他的家。屋内一个女人见R回来后，立刻上前迎接。
“跑哪去了！还以为你走丢了！”女人嘴上责备，但眼里却透露出关心与担忧。
“对不起，朱莉。”R低垂着头，是做了错事的孩子的模样。
“算了，”女人深深叹了口气，“快进去吧，妈妈她……一直在等你。”
R走进房内，躺在床上的老妇人仍旧处于神志不清的混沌状态。
“我回来了。”R在她耳边轻声说。
“回来了，回来就好。”老妇人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许多。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R的小脑袋，饱含歉意地说，“抱歉，没能实现带你去游乐园的约定……”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惦记着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R又哭了，他原本以为今日份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R激动地说，“你带我去过游乐园的，你不记得了吗！”
R将今日的游乐园经历事无巨细地向老妇人描述了一遍，只是把陪同的对象从叶一许和尹之音换成了老妇人。他们聊了好久好久，一直聊到天黑。
“我们真的玩了好多好多东西，坐了小火车、旋转木马，玩了套圈、打地鼠，还在射击游戏中射中了特等奖，得了一只好大好大的熊！可惜那只熊实在太大了，我们两个人根本搬不回来！”R将胖胖短短的四肢努力伸开，想比划出那只玩具熊到底有多大。
老妇人没说话，只是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你别不信，我有照片为证！”R拿出那张在“奇幻屋”拍的纪念照。他想，或许老妇人的老花眼看不出其中的倪端。
“那只熊真的好大啊，可以抱住那么多人。”老妇人笑着说。
“所以，你不再需要感到愧疚。”R紧紧握住老妇人的手，“你早就实现了对我的承诺。”
“谢谢你，R。”老妇人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从此不再睁开。
第二十二章 小丑回访
在艰难地将近乎两米高的泰迪熊玩偶塞进家门后，叶一许直接扑倒在大熊的肚子上，那些软绵填充物的质感堪比顶级席梦思，躺在上面的叶一许只想“从此君王不早朝”。
咕噜咕噜，这是叫醒他睡意的生物钟。
此时叶一许才发现，天色已黑。今天忙（玩）了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肚子已经发出抗议的声音了，于是他拿起手机点了一大堆外卖。
叮咚，那是来自美味食物的召唤。
今天的外卖居然送得那么快？这还没过十分钟吧。叶一许也没多想，径直走向玄关。
“您好啊~二次见面，请多关照~”
原来不是外卖，而是小丑发出的问候。
小丑？！！！
当叶一许看到是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化妆成小丑模样的家伙站在他门外时，他已经来不及将门关上了。
“这位客人，您该不会不记得我了吧？今天您的女朋友还差点打了我呢~”小丑皮笑肉不笑。
今天？女朋友？打他？……叶一许总算回想起了他们初到游乐园里的“奇幻屋”的经历。
这家伙不会是要来打我出气的吧？！
虽然叶一许小时候也不是没打过架，但毕竟已戒“武”多年，手生，再加上对方那瘆人的打扮，人家还未出手，自己的气势就已经弱了一大截。
“她不是我女朋友……”叶一许想办法将对方请走。
“别担心，我不是来找您算账的。”小丑仿佛会读心术，特意解释道，“我只是想跟您说，您今天不小心把我们的一样道具带回来了，我仅仅是过来取东西的。”
“你弄错了吧，我没拿你们的东西啊。”叶一许绞尽脑汁回忆，最后看向暂放在门边的大熊玩偶，“今天我就带回了那玩意儿，不过那是我们在射击游戏的摊位上赢来的，好像不关你们‘奇幻屋’的事吧？”
“我要的不是这个！”小丑变得有些焦躁，但他还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您再仔细想想，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的，星星形状，还会发光的……”
“那你等等，我再进屋找找。”叶一许趁机躲进卧室里。
他早已察觉到小丑的不对劲，普通的游乐园员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个普通游客的家庭住址。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招惹上了这个麻烦，总之先报警就对了！
然而……因为刚才在等外卖，手机落在客厅了！！！
此时，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应该是小丑在翻找东西的声音。
这年头的抢劫犯都那么明目张胆了吗？！
叶一许也开始在屋内寻找，看看有没有可以用作反击的武器。突然，他想到裤袋里还装着传送器。今天帮尹之音带出门用的，还没来得及物归原位。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使劲拽着，却不知道它的使用方法。不知道冲着盒子里大喊，她能否听见？他记得尹之音每次都是轻轻一掰，圆盒就打开了，可现在他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盒子依旧巍然不动。
“请问您找到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小丑的声音正在迅速靠近，叶一许想冲上去锁门，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不偏不倚，与小丑来了一个撞面。
“客人您……次元传送器！”小丑在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后，终于卸下了那虚假的笑容，露出了凶恶的真面目，“原来你是次元管理局的人，那我也不需要继续隐藏了~”
“你哪里隐藏了？！”
虽然知道这不是一个吐槽的好时机，但越过小丑背后，看到那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柜，以及被自己珍视的漫画、手办散落满地时，叶一许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小丑并没有给叶一许继续抱怨的时间，只见他双手一抖，两把小巧的铁斧从宽大的戏服袖口滑出到他手上。
小丑蔑视一笑。
“‘这里’隐藏了~”
眼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利刃就要朝自己劈过来了，叶一许条件反射地砸出手中的传送器，不偏不倚，正中小丑的红鼻头。小丑一吃痛，攻击方向发生偏移，叶一许便趁着这个空当从小丑身侧逃脱。
逃出门外时，叶一许顺手将大熊玩偶拉倒，用它堵住门口。虽然后来大熊的脑袋被小丑的乱斧砍飞，整个楼道都飘扬着它白色的“血液”，但大熊的牺牲没有白费，它成功地替叶一许争取到了进入电梯的时间。
就跟大部分恐怖片或动作片里爱用的镜头一样，在小丑气势汹汹地冲到电梯前的前一秒，电梯的门安全关上了。
叶一许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全身瘫软，坐在电梯角落里。如此惊险的场面，如此恐惧的心理，他只曾在动漫里体会过，哪想到自己也会有亲身体验，感同身受的一天。
电梯很快到达了一楼，叶一许猜测小丑还在跑楼梯，应该暂时还追不上他，但他必须马上寻求救援，不然危险迟早会再次降临。
然而他却没想到，“危险”与他也就是前后脚的距离。他刚跑出公寓大门没几步，人狠话也多的小丑竟直接从十几层楼上跳了下来，而且落地的姿势十分轻盈，就像狩猎中的野兽，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卧槽？！这家伙不是人类吧……至少不是三次元的人！
叶一许拼尽全力跑到小区的保安室，死命拽住外出放风的胖保安，指着小丑追过来的方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人……追……救……命……”
“啊？你说有人进咱们小区卖艺？”胖保安歪头反问。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叶一许累得没有力气反驳，直接将胖保安的肩膀扭向那边。
“哇，好危险……哇！”结果那胖保安竟鼓起了掌，“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叶一许又惊又气，他刚想骂街，却发现小丑竟在他们面前玩起了高空抛斧的杂耍。叶一许用力拍了那个胖保安一下，用眼神告诉他来者不善。
胖保安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装腔作势地说道：“咳咳，话说我们小区是不允许卖艺的，知道嘛。”
“下不为例！”憨厚滑稽的笑容，是小丑最好的伪装，“生活不易，捐款随意。”
“哎呀，现在我身上也没带零钱，你看扫码转账行不？”
叶一许见势不妙，趁着那两人真的在扫码的空当，他只能赶紧逃走。
你个死胖子铁憨憨，我记住你了！明天就去物业投诉你！！！
前提是我还有明天的话……
第二十三章 峰回路转
阳关大道没找到，却还偏偏逃进了幽暗小巷，叶一许在内心无数次“问候”老天爷，是否是要把他交代在这里了。
“无路可逃了吧，小老鼠~”小丑一步一步慢慢逼近，他并不急于干掉叶一许，而是在享受这种折磨猎物脆弱内心的快感。那几乎咧到耳根的笑容，在仅有幽冷月光的小巷里更显瘆人。
“你怎么可以把我比喻成老鼠！就不能换一个形容词吗！”叶一许反驳。
“噗哈哈哈哈哈，都死到临头了，还在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你可真有趣。”小丑讪笑。
叶一许当然知道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但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保持大脑的清醒。要是他吓得连吐槽都忘记了，那估计就真的要玩完了。
“我喜欢有趣的人，可惜了……”小丑遗憾的耸了耸肩。
“可惜什么？”叶一许嗅到了“转机”的气味。
“可惜你是次元管理局的人！”
“其实我不——”
还没等叶一许把话说完，那双利斧就已经砍到了他面前。那一刻很短，但他却觉得很长，过往的二十六年人生如走马灯般播放。
消失的父亲，孤独的母亲，被撕毁的漫画书，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站起来的青少年，隐藏的宅男，《热血战斗少女》，林木木，尹之音，尹之音，尹之音！！！
叶一许忽然意识到，这段走马灯的播放时间未免有些过长，于是他微微睁开眼，闪着寒光的利刃正好悬于他眼前。要不是那两把斧头还在不停地抖动挣扎着，他一定以为时间静止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刻向后挪动，待逃离了利斧的攻击范围，他才注意到，原来是一条金属制成的鞭子扼制住了利斧的行动。顺着鞭子的方向往上看，竟有一个身材姣好的黑衣女子背对着月光，站立于高墙之上。
多么经典到烂熟的一幕啊！拥有这样构图的动漫、影视作品数不胜数，然而身为资深“看客”的叶一许，此刻却如初见般激动不已，就差没摇旗呐喊了。
“你又是谁？有种下来跟我单挑！”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了，行动也被封锁了，小丑怒不可遏，冲着女子大喊大叫。
女子倒也不多话，一个翻身跃下墙头。她松开了鞭子，似乎同意了小丑单挑的“建议”。由于突然失去了牵制的力量，小丑条件反射地向后踉跄了几步，最终敌不过地心引力的作用，他一屁股摔进了一滩污水之中。
“噗！”
小丑狼狈又滑稽的模样让叶一许在这万分紧张的环境中成功地笑出声来，恼羞成怒的小丑再次将火力对准叶一许。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举着利斧朝叶一许径直飞冲过来。
“啪！”一声响亮的鞭响，女子的金属长鞭直接打在了斧柄上。重重的力道震得小丑双手发麻，那两把利斧也因他的脱力而狼狈落地，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声。
“这、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后果自负！”小丑怒视着这位来路不明的女子。虽然他被卸了武器，但口头上的功夫依旧没落下。
“次元管理局，清理人。”女子简明扼要，用冷淡的口吻介绍自己。
小丑在听到后面那三个字后，却像丢了魂似的拔腿就跑，连武器都不要了。女子见状倒也不慌，她轻盈地原地起跳，一跃一翻，便堵住了小丑唯一的退路。
“你让开！否则别怪我对你的同伙不客气！”小丑见女子毫无退意，便急忙转身，拼了命地朝叶一许扑过去。
只听见唰的一声，小丑被金属长鞭击中头部，下一瞬间，鞭子如利刃一般，将小丑从头到脚整个劈开。叶一许事后回忆道，他当时离被吓去世，就差那么一丁点的距离。
没有血沫横飞，没有碎骨残肉，有的只是被撕成两半的，等真人大小的纸张，纸张上面画着小丑的图案。
他是……纸片人？！
“二次元的人在其它次元死亡后，就会变成这样。”其实不仅仅是人，就连刚才那两把削铁如泥的利斧，现在也变成了两张纸斧头。
叶一许惊魂未定，女子的突然靠近又差点把他的魄吓没。
“你……不是二次元的人。”
“但、但、但我是次元管理局的！”叶一许顺口撒了一个谎，毕竟在目睹了“生劈小丑”现场之后，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清理”的对象。
“哪个部门？”女子半眯着眼，像只诡谲的黑猫。
“我、那个、对了！我是尹之音在三次元的搭档。”这次叶一许倒也不算完全在扯谎，毕竟他帮尹之音完成了那么多次任务，说一句“搭档”也不为过吧。
“现在的实习生都那么轻松？居然还配了搭档。”虽然嘴上那么说，但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已完全放下了怀疑。
看来“尹之音”这个名字还是有点用的嘛！下次她来的时候请她吃大号的可乐薯片。叶一许一边拍去身上的尘土，一边暗自窃喜。
“喂，”女子的一声叫唤，又惊得叶一许抖了一抖，“下次见到尹之音时，和她说一声，实习期的KPI达不到优秀，也是无法转正的。”
“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叶一许的问话脱口而出，此刻他真想“赏”自己的嘴巴一巴掌。那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子本来都要离开了，又硬是被他叫停下来。
“没有，只是来自前辈的友善提醒。每周完成一个任务，只是最低的标准，并非上限。”女子的嘴角似笑非笑，不知是在嘲笑，还是只是单纯地想笑。
“你为什么那么关心她？”叶一许的嘴巴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好奇心脱口而出。
这次女子没再停下来，而是径直走出巷口，消失在光影的尽头。
“不需要派出清理人！我会把它带回来的，无论它逃跑多少次，我保证！”女子的脑海里，又回忆起少女那初生牛犊般的倔强眼神。
明明只是个刚刚通过测试的菜鸟实习生，却敢夸下这样的海口，更有趣的是，她居然真的做到了。
“‘为什么那么关心她’？如此有意思的人，怎么能让她轻易离开呢。”
女子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莫名其妙的笑得前仰后翻。
第二十四章 清理人五月
叶一许拖着俱疲的身心回到了家。
本该是洗洗睡的时间，可他还要面对小丑留下来的凌乱“犯罪现场”，以及放在门口早已凉透的外卖，简直欲哭无泪。
不过他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却是打开电脑，在搜索页面上输入“次元管理局清理人”这两个关键词，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查到。
“我是吓傻了吗，这种事怎么可能在三次元的网络上查到。”叶一许拍了拍脑门，自嘲道。
纵使脑袋里塞满了十万个为什么，好奇心欲爆炸，也只能等到下一次尹之音出现时才有可能得到答案了。
与此同时的不同次元，在某家高档的西餐厅里，原先那个突然出现在巷子里的神秘女子，此刻已换下了黑色的紧身衣，穿上了宝蓝色的小礼服。在悠扬的轻音乐与柔和的灯光下，女子那犹如雕刻般具有攻击性美感的五官，也显得温柔了许多。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微胖男子，他穿着熨烫整齐的休闲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就连脚上的皮鞋也被擦得锃亮反光，这些足以看出他对此次见面的重视程度。
“五小姐你好，不知我可否称呼你为月梅呢？”男子有礼貌地询问。
“我姓五月，单字梅。”女子的语气倒是没有随她的妆容一起变温和，还是那样冷冰冰的。
“对不起，是我才疏学浅了，那我可以叫你小梅吗？”男子继续试探。
“五月。”五月梅丝毫不给对方任何暧昧的机会。
“那么五月小姐，也不知红娘有没有和你具体说过我的情况，我是从事金融行业的。”男子清了清嗓，骄傲满满地说，“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我通过自己的努力买下了房子和车子，付的是全款哦！”
“挺好的。”五月梅回应得漫不经心，让人感觉她是被迫来参加这次相亲的。
“不知五月小姐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呢？”难得相亲相到一位大美女，男子自是牟足了厚脸皮，不聊不休。
终于有一个话题成功激起了五月梅的谈话欲，她的扑克脸上也浮现出一种名为“戏谑”的笑容。
“你可以叫我雇佣兵，或者杀手，抑或是除魔师、弑神者……只要给钱，杀什么都行。”
男子红扑扑的大脸霎时间变成惨白，但他还是极力克制住了自身的颤栗，“那也是你以前的工作嘛，来到了‘终焉’，所有人的过往都会清零，每个人都能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在此重生……”
五月梅打断了男子讴歌新生的长篇大论，挑衅地笑道：“这依然是我现在的职业。”
看着男子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被戳中奇怪笑点的五月梅想要放声大笑，但又要顾及自己的高冷形象，强忍的笑意扭曲了五官，更显狰狞。
五月梅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在听到她的职业后找借口慌张离场的相亲对象了。看到手机屏幕上不停闪烁着红娘中介打进来的电话，她知道自己又被投诉了。
“清理人就好好说是清理人，干嘛要把一个正常的职业说得那么可怕！”接通电话后，红娘在那头怒吼。
“真的正常吗？”五月梅冷笑一声，“就因为‘那些人’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不遵守我们世界的规则，所以我们杀他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红娘听后更加不爽，“你不要和我扯这些大道理，再说挥下屠刀的人也是你啊！”
“没错，所以我从来不给自己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杀手就是杀手。”
电话被红娘挂断，而且极有可能正在被拉黑。
看来又要重新找一家相亲机构了。五月梅不由叹息，但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苦恼，反倒还有些许愉悦。
这时，服务员怯怯懦懦地走到她身边，毕恭毕敬地问道：“小姐您好，您的牛排已经准备好了，请问需要现在上菜吗？”
她恢复了往常的状态，优雅地点点头。
香味四溢的牛排被端了上来，割开那焦黄的外皮，淡淡的血水便会顺着切口流出，一如她的要求。
这家的牛排确实做得不错，正如那人所说。五月梅不禁回想起她第一次与那人见面时的场景。
当时的她刚经历了一场长年战争的结束，换句话说，是因为她所在的这部架空历史战争题材的漫画走向了完结，于是他们的世界自动融合进了一个名为“终焉”的大世界。
前来迎接他们的人告诉她，他们的世界，以及每个人到目前为止所经历的人生全部都结束了，他们的剧情完结了。“过去”不再是他们的束缚，他们在这里可以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
五月梅感到十分迷茫，她不敢也不愿相信，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竟仅是一场“真人秀”，只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些硝烟战火，多了些你死我活。
在“终焉”生活得久了，过去并肩作战的伙伴，甚至是曾经挥刀相向的仇敌，都接受了在此安居乐业的生活。不仅如此，大家还会在每年的“完结日”这天举办聚会，以纪念那个不再回来的血腥岁月。
然而和大多数“终焉”居民不同，五月梅像是一个出不了戏的“演员”，即使后来从事了安稳的职业，住进了安全的房子，交往了安乐的人们，她依旧觉得这些都是“假象”，过去的混乱与黑暗，才是她的“真实”。
这天，她又被多管闲事的同事介绍来相亲，心情烦躁的她每次都会通过为难那些可怜的爱慕者，以找回过往的乐趣。
这次的相亲对象，坐在西餐厅里最为黑暗的角落。他戴着金丝眼镜，穿衣风格皆彰显着优雅的绅士风度，远远看过去，非常的安静，斯斯文文的。
待五月梅走近一看，才发现对方竟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她有些生气，但想到自己来这并非真的为了相亲，也就忍着脾气坐下了。
相亲过程一如往常的尴尬冷场，那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她有一字没一字地答。
“五月小姐看上去很无聊。”那人突然说道。
第一次有人能说对她的姓，这让她瞬间有了些兴致。
“是挺无聊的。”她回答，“生活得太安逸了。”
“安逸的生活不好吗？”
“对于你们来说，挺好的。”五月梅终于吐露了心声，“但对于从小被当成杀戮工具培养的人来说，一点也不好。”
“那我推荐你这里的牛排。”那人突然没由来的一句，“无论外表烤得多焦多黑，切开来看，都是红色的。”
“哦，有机会我试一试。”这是她来到“终焉”后，第一次遇到与自己拥有相同气息的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人便是她现在工作的引荐者，“清理人”的直属上司。
第二十五章 双重任务
叶一许穿着普通的西装套装，走在普通的街上，就差没有摇摆一首普通的disco了。然而在他迈入那不普通的公司入口，看到不普通的戴着马头面罩的前台接待员慌张地手舞足蹈，似乎想要向他传递什么信息时，他就有预感，今天不是普通的一天。
“听说老鸽老师这回真的鸽了……”紫毛今天变成了奶奶灰。
“哈哈哈我就知道！当我第一次听到那个奇葩笔名时，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胖子嘲笑道。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到这个名字！”正在整理文件的lo娘怒气值爆表，她狠拍桌子泄愤，“那个混蛋！竟然一声不吭地放了我们鸽子，烂摊子全要我们编辑部来收拾！整整十八页的空缺啊，这么短的时间让我们去哪找内容来补……哎，先去开会不说了，今晚老娘非点个全鸽宴不可！”
通过“偷听”八卦三人组的对话，叶一许已经大致了解了今日混乱的源头。虽然同处于一个公司，但这类的紧急事件通常不会落到他头上，所以叶一许仍旧稳如泰山，不为周围的慌乱所动。
“叶一许，你过来一下。”
此时此刻，突然被领导叫到名字，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老鸽的地址，就辛苦你跑一趟，去问问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呃……这不是该由编辑部负责的吗？”叶一许有些不情愿，毕竟现在天气那么热，哪个不想只待在室内吹空调。
“哎哟，你看看外面！现在编辑部为了填补漏洞都忙成什么样了，咱们行政部难道不该在这种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帮同事分担一下困难嘛。”
真的是领导揽活一时爽，部下全部跑断腿啊。行政人员说白了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叶一许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不过算了，也就是去问一下情况，顺便催一下稿子，应该没啥难度……吧？
此时，叶一许头一次感受到，出公司的步伐竟然比进公司的步伐还要沉重。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跑外勤了，但在如此暴晒的太阳底下，还是头一回。叶一许觉得自己那已经湿透的衬衫就快要融化进自己的皮肤里了。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也是出于对对方的尊重，他决定先回家换一件衣服再出发。
站在自家门前，忽然听到屋内再次传来动静，叶一许的丧气立刻转变为恐惧。
莫非那个小丑还没死！还是他化作厉鬼又来索命了！！
叶一许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门板上，然而在他听清楚那是咀嚼膨化食品时的咔呲声，以及喝下碳酸饮料后发出的打嗝声之后，顿时松懈了下来，又变回了先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又双叒叕来了。”叶一许还未进门，就已知来者何人。
“特大号的薯片和可乐，多谢啦！”尹之音像只小仓鼠似的将两颊塞得鼓鼓的，笑得很满足。
“不是专门买给你的，这只是我的零食储备。”叶一许口是心非，偶尔也傲娇一下。
“可我记得第一次来时，你家什么零食都没有啊……”尹之音托腮回忆。
“咳咳，”叶一许刻意打断她的话，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他顺势走进卧室换衣服，“你这次来又是因为什么任务吧？”
“那当然。”尹之音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话说回来，我的传送器怎么被摔凹了一块，是不是你把它当成沙包用了？”
“确实，”叶一许又回忆起了那个被小丑追杀的惊魂夜，“我还要好好感谢那玩意的坚硬程度，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
“发生了什么？你没受伤吧！”
话音刚落，尹之音径直冲进卧室，只见叶一许已脱去上衣，裤子也褪到一半，身上只剩下一条大裤衩，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现在转身出去，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叶一许不禁扶额。
待叶一许换好衣服之后，他一五一十地向尹之音描述那天晚上的全部经过。听完他说的，尹之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对不起。”尹之音终于开口了，可表情依旧忧郁。
“哈？这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让他来杀我的。”叶一许表现得满不在乎，甚至开起了玩笑。
“可是……要不是因为认识了我，你也不会被卷入这么危险的事中。”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个逻辑，看来都是你的锅，嘿嘿！”
叶一许不会想到，他这轻飘飘的一句玩笑话，却被尹之音当真了。
之后，他又将自己关于“清理人”的疑问倾盆而出，于是尹之音告诉他，“清理人”是次元管理局里最为神秘的一个部门。他们平时很少在局里露面，专门负责处理那些多次违规穿越次元，并屡教不改的家伙。
“听上去像是什么官方的暗杀组织。”叶一许得出推论。
“或许是吧，听说能进那个部门的人，在进入‘终焉’之前，干的也全是杀手的活。”尹之音补充道。她不禁回想起自己唯一一次在管理局里见到“清理人”的时刻。
当时的她刚刚通过面试，成为局里的实习生。在去档案处领取第一份任务时，她无意间听到了档案处主任的抱怨，而他倾诉的对象，是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冷峻的美女。那女人仅是微微瞥了她一眼，尹之音就不由后脊发凉，有种被猎手锁定的紧张感。
“你说那只猫是不是有毛病？三番五次跑出去，搞得我在本月里发布这单任务都不下三次了！”主任试探性地问那女人，“要不直接把任务转到你们清理人那边？杀掉算了！”
“不可以！”
尹之音知道自己是凭着一时冲动说出了那三个字，但之后她主动接下任务并保证完成时，却是靠着她的一腔热血与善良。
在尹之音与档案处主任发生争执期间，那女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对于尹之音的冲动，她既未表现出赞同，也没显露出反感，而是以一种看好戏的心态旁观着。
自那之后，尹之音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女人，更没想到的是，她竟对叶一许有救命之恩……
“喂，发什么呆呢？”叶一许连打了好几个响指，才把尹之音从记忆中唤回。
“没什么，在想任务的事。”尹之音搪塞了过去。
“说起任务，我今天也有一件事要办，所以可能……”
“没关系的！我自己一人也可以！话说回来，这本来也只是我的任务罢了。”尹之音突然一反常态，提前谢绝了叶一许的协助。
“你个路痴在想什么呢，没有我你能找得到目标吗？虽然你目前只是个实习生，但绩效的事也是要考虑的好吗，还想不想转正了！”叶一许想起了那个女人的“友情提示”。
说罢，叶一许模仿“霸道总裁”的范儿，壁咚尹之音。
“我的任务是我的任务，你的任务也是我的任务！”
第二十六章 老鸽咕咕咕
“也就是说，你这次要寻找的，是一个连载中漫画的角色。”
趁着在路上的时间，叶一许向尹之音询问她的任务。
起先，尹之音还有些支支吾吾，奈何敌不过叶一许连珠炮似的催问，她只好照实说出。
“漫画中的每一个人物，都会对作品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特别是正在连载中的作品，人物的缺失会严重影响作品的进度，因此我这次的任务特别紧急，一定要尽快找到才行。”尹之音特意强调，“所以我现在真的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瞎逛，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
“既然这次你打算单独行动，那一开始又为何要来我家找我？”见尹之音沉默不语，叶一许继续说道，“放心，其实我的任务挺简单的，反正只是去作者家询问一下稿子的情况，之后就可以直接带你去你的目的地了，怎么样也不会比你这个路痴单独行动，四处乱走花费的时间多。”
叶一许以理服人，尹之音也不好再找借口推辞。忽然，她发现叶一许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他们竟停在了一家假发店门前。
“来这干嘛，你不是要去催稿的吗？”
面对尹之音的疑惑，叶一许故作神秘，笑而不语。他径直走进店内挑选，最后选中了一顶中长款的黑色假发。
“嚯嚯~原来你打算男扮女装，然后去色诱那个什么鸽的快点画稿？”尹之音总算恢复了往常的劲头，一脸坏笑道。
“脑洞是个好东西，但可惜，你打开的方式不正确。”叶一许将假发丢给尹之音，后者则满头问号。
“快点戴，不然浪费的可是你的时间。”叶一许故意强调。
“为什么？我伪装得已经很好了。”尹之音指了指自己新弄的发型，为了让及腰的金色长发变得不那么明显，她专门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将它们盘起来，“难道现在连染发都不被允许了吗！”
叶一许轻笑一声，“和染发这个行为没有关系，但是金色就是不行。毕竟谁会想看到竞争对手的漫画的人气女主角出现在自家门口呢。”
“叮咚。”
等待五秒后，仍旧无人应门，叶一许决定转身就走。
“哎，你这人怎么那么容易就放弃？再多试几次嘛。”说罢，尹之音又连按了几下门铃。
“家里没人就别按了，快点走……”
结果叶一许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内传来不耐烦的声音，“都说了快递放门口就行。”
叶一许本打着“家里没人所以只好放弃”的如意算盘，这样一来也能快点去帮尹之音寻人。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尹之音的那股执着劲是任何紧急情况都无法动摇的。
“‘老鸽咕咕咕’老师您好，我是‘次元突破’的叶一许，今日有事前来拜访，多有打扰之处，还请老师谅解。”既然是代表公司过来的，该打的官腔自然是少不了。
许久，对方才回复一句，“我不认识你，你让我的责编过来。”
“好咧！”
叶一许又一次愉快地决定打道回府，然而再次被尹之音“力挽狂澜”。
“老师您好，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还请见谅。其实我们这次来，就是想问您拖稿的原因。如果仅是在网站上断更，倒也好处理，可是您是不是忘了您的漫画还须要刊登在我们的实体杂志上？您这样做搞得大家很被动啊！编辑部现在还在为此加班加点开会，您的责编根本没时间过来！”
尹之音倒是毫不拐弯抹角，直接将叶一许先前向她抱怨的内容一股脑全说了。
“你是我们公司员工，还是我是我们公司员工啊？说那么多干嘛。”叶一许冲着尹之音小声嚷嚷。
“不是你说要快点完成你的任务，然后好帮助我找人嘛！那你这么为我考虑，我当然也要尽力帮助你啊。”尹之音有些小委屈。
“那我还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啊！”叶一许苦笑尹之音的“不开窍”。
就在两人互怼得正嗨中，忽然，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叶一许突来预感，这次大概要花上一些时间了。
两人刚一进门，就为眼前的景象所惊。要不是刚才还在和屋内人对话，他们一定误以为自己闯入了尘封多年的入室抢劫杀人案现场。
密不透风的窗帘遮挡住窗外的所有光源，空气中飘散的全是灰尘的味道。室内堆满东倒西歪的书山与随处乱摆的画具，还有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外卖包装，以及铺得满地都是的废稿……
凭借着门外走廊的光源，叶一许和尹之音才勉强看到，于杂物堆的中心，躺着一具“尸”……啊不，她动了。
“是‘老鸽咕咕咕’老师吗？”叶一许试探性询问，他一直以为，起这种奇葩笔名的肯定是位男性。
“特意叫笔名……是在嘲讽我吗？”躺在地上的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没有没有，您误会了。”然而叶一许的内心想的却是“没错我就是在嘲讽你”。
“那我们该如何称呼您呢？”尹之音反问。
“可以叫我的真名，古谷谷。还有别老是您来您去的，我也不比你们……呃，我也不比他大多少岁。”古谷谷多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改口道。
叶一许有些不爽，别以为尹之音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可那部漫画从她十六岁起，前前后后已经连载了十年，按照三次元的算法，她的年纪可是比他还要大几个月的好吗！
“那我就叫你谷谷吧，好吗谷谷？”尹之音充分发挥了自己自来熟的属性，她蹲在古谷谷旁边，笑得一脸灿烂。
“随便你啦。”看来套近乎攻势有效，对方生硬的态度瞬间缓和了不少。
“那么谷谷，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没有按时交稿吗？”
“因为不想画……”
“感谢告知，多有打扰，我们就此告辞。”叶一许拉起尹之音打算一起离开，却被对方反手挣脱开来。
“走那么快干嘛，你不想完成任务了？”敬业的尹之音简直比叶一许还要更像他公司的员工。
“我的任务就是来询问拖稿的原因，现在已经问到了，任务完成了！”叶一许暗示尹之音快走，可是为时已晚。
“因为没灵感，根本画不出来嘤嘤嘤……”古谷谷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
叶一许感到无奈，看来这个任务比他预计的还要麻烦……
第二十七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古谷谷连珠炮似的哭诉自己艰辛的创作过程，而尹之音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见缝插针式安慰，而叶一许则凭借着自身极优的视觉能力，在昏暗的房间里翻起了古谷谷的漫画。
三年前，古谷谷以“老鸽咕咕咕”这个笔名，在“次元突破”公司主办的“新生代漫画家”大赛中夺冠胜出。随后她与公司签约，并开始在公司旗下的实体杂志与网站上同步连载一部名为《唱歌吧》的青春校园类漫画。该漫画讲述的是一群热爱唱歌的少女如何用歌声去温暖、治愈他人的故事。
不过要让叶一许去评价这部作品的话，他会说这是一部过于傻白甜，真善美到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少女漫画。
他一直不太明白，这部作品为何会受到宅男们如此热烈的追捧，是因为角色全员都被画得很可爱的缘故吗？好吧，关于这点他并不否认。不过这部作品凭什么总是被拿来与《热血战斗少女》作比较？明明二者的画风不同，题材不同，立意不同，人气也不同！虽然他承认《唱歌吧》的人气也不低，但和《热血战斗少女》相比还是隔着一座珠穆朗玛的好吗！
“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看漫画！我可是在很努力地帮你做任务哎！”一张怒气冲冲的脸突然横在叶一许面前，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我早就说过，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可以走了。现在是你自己非要留下来的，那我在这里也没别的事可以干，还不能看会儿漫画啊。”叶一许头也没抬，眼睛继续盯着漫画，“你不用安慰她了？”
“她哭累了，正在找零食吃。”
“呵，厉害了，这是准备补给完后再哭个三百回合？”
“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喜欢冷嘲热讽啊，你们好歹也算同一个公司的，就不能有点同理心吗？”尹之音表示不解。
“你说的倒轻巧，她这漫画一坑坑了公司多少人，谁能同情同情那些加班还没加班费的人。”
其实叶一许也并非是铁石心肠之人，这怒气也只是来源于被打乱得一塌糊涂的今日计划。之前向尹之音许下的承诺未能按时兑现，再加上对方是所谓的“对家”，所以他自然而然在主观上保持“敌对”状态。
“听你这么一说，也挺有道理的。”尹之音幡然领悟。
“你怎么跟墙头草似的，那么容易就被说服了。”叶一许忍不住笑出声，他终于将视线从漫画中转移出来，看向尹之音。
“其实你们双方都有各自的难处，只是思考的立场不同罢了，我都能理解。”看到叶一许又将注意力转回到漫画中，尹之音好奇发问，“话说你在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入迷。”
“《唱歌吧》的单行本，就是那家伙画的。”叶一许用下巴指了指古谷谷的方向，“还有我没有入迷，只是在研究‘敌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尹之音也凑了过去，在看到某页其中一格时，突然指着角落里的一个角色惊呼，“是她！是她！就是她！”
“我们的朋友，小哪吒？”叶一许条件反射唱了出来。
“不是哪吒！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叶一许盯着尹之音指的角色，脑中迅速搜索起刚才连看了好几册《唱歌吧》的内容，总觉得对那个形象有点模糊的印象，但就是想不起在哪一本里见过她。
尹之音见他毫无头绪，便立刻将原作者拉来求证。
“谷谷，你能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吗？”
“哟嚯，你们居然能注意到‘路人’！”古谷谷一边啃着面包，一边仍在抽泣。
古谷谷口中的“路人”，其实是她在漫画里玩的一个梗。这类的梗有不少的漫画家也喜欢玩，那就是在作品中安排一个特定的“路人”，他或她会有特定的形象，并经常混迹于背景人群之中，或者是在某时某刻作为不重要的人物与主角们擦肩而过。
“这样看来，真的……很路人啊！”
由于《唱歌吧》中的这个“路人”角色突然消失，穿越到了三次元世界，因而产生的蝴蝶效应影响了古谷谷的灵感，导致她无法继续创作，所以叶一许才会上门催稿。而尹之音的任务，正是要从三次元找到，并将这位“路人”带回她的原世界，以保证次元的秩序不会出错。
在意识到解决他们各自麻烦的关键点就是找到那位“路人”后，叶一许和尹之音便当机立断与古谷谷告辞，踏上了寻人的征程。
盯着手机里那张“路人”人设翻拍图，两人都有些犯愁。
普通的黑色鸭舌帽，毫无特色的T恤与长裤，几乎挡掉半张脸的长刘海，以及将图片放大后才能看清的位于右唇下边的小痣……唯一能确定下来的信息仅有对方是一名女性。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这样一个毫无特征的人，无疑大海捞针。
“不就是少了一个‘路人’嘛，主角们都还在，怎么就没灵感画不出来了呢？”叶一许无法理解，随口抱怨道。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尹之音忽而停下了脚步。
叶一许突然被问，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呃……一般动漫作品的故事情节都是靠主角去推动的，配角之类的有时候甚至都可以直接无视掉，更何况那些连名字都未曾在作品里提及的路人了。”
“所以根据你的观点，在二次元的世界里，只有主角才是最重要的，配角和路人都是无足轻重的存在，所以只有主角才是推动故事发展的关键？只有主角才会对那个世界产生影响？”尹之音突如其来地杠精附体。
“我也没说得那么绝对……”叶一许无法理解尹之音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偏激，只能尽量解释道，“但是在一部作品里，主角就是最重要的存在吧，不然为什么作者会花费最多的时间，用最大的篇幅去描绘主角的故事，而不是配角的，或是路人的故事？”
“你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你也把你们当作是我们命运的主宰者了吧……”
突然，尹之音深沉地说道，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低落。
第二十八章 尹之音的观点
其实在绝大多数二次元人的心中，都默认着一个观点，那就是生活在三次元的作者是他们生命的主宰者，他们将其奉之为“神”。作者们的一笔一画都在指示着他们命运的走向，直至他们通往“终焉”。
而尹之音则属于对此观点持反对意见的少数派。
“可是在我看来，你们只不过是我们生活的记录者。所谓的‘创作灵感’，就像是你们使用了特殊的透视镜，透过次元的界限，看到了我们的生活，然后再通过小说、动漫、游戏等不同方式记录下来。因此，当作品中的某一个人物出现问题时，就好像是一台巨型的精密机器缺少了一个零部件，哪怕缺失的零件再细小，机器都无法正常运转。二三次元之间是相互影响的关系，而不是谁主导着谁。所以当作品里的人物离家出走时，‘记录者’的‘灵感’也就断了，记录当然无法继续正常进行下去。”
尹之音一口气将压抑于心底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她也不怕叶一许嘲笑她的“自以为是”，反正她早就习惯了。
“对不起。”叶一许突然道歉。
尹之音因为过于震惊而陷入茫然。
见对方没有反应，叶一许再次表态，“是我错了。”
“噗！你做错了什么？”难得看到对方弱气认怂的模样，尹之音不知为何反而想笑。
“因为我曾认同那样的观点，认为二次元只是由作者虚构出来的世界，作者就是主宰那个世界的人。所以我要为自己曾经的自以为是而道歉。”叶一许郑重其事道。
“原来如此，那我作为万千二次元人之一，决定原谅你啦！因为以前的你不知道我们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嘛，不知者无罪！”
尹之音用力地拍了一下叶一许的后背，然后快步朝前走，那是由于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激动的泪花。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认同她的观点，并且对方还是一个三次元的人。
她出于害羞，小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你”，结果还是被叶一许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
短暂的矛盾危机被顺利化解，两人再次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寻人的任务中。
尽管尹之音收到不少关于那位“路人”的目击情报，然而线索过杂，东西南北中什么地方都有，尽管百般无奈，他两也只能逐个排查。
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炎热的街道上搜索了几个小时后，叶一许的生理及心理忍耐值已接近极限，若不是尹之音及时将他拉进路边的奶茶店里休息，那座躁动的活火山早就爆发了。
几口冰爽的珍珠奶茶下肚，叶一许的暴躁脸总算缓和了下来。
“我说你的情报能不能靠谱一点，定位能不能精准一点？”叶一许无奈道，“明明找猫的时候就挺准的啊。”
“那是因为那只猫咪很乖，不会到处乱跑。可人就不一样了，她又不可能只呆在一个地方不动，能定位出一个活动范围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尹之音有点委屈。
“话说回来，那只猫怎么样了，在‘终焉’生活得还习惯吗？”叶一许忽然想起这件事。
“它不在‘终焉’……在作品完结之前就死亡的角色，是无法到达那里的。”尹之音很平静，仿佛在述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至于死去的角色会去到哪里，我也不知道。”
“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件事！”叶一许一阵猛咳，他差点被珍珠噎到。
“就算早一点告诉你，你也不能改变什么，因为我不会允许你那么做的。”尹之音严肃地说，“我说过，你们只是我们生活的记录者，如果仅是出于私心而擅自改动我们的命运，你们不就还是把自己放在主宰者的位置上吗！”
叶一许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一口气，道：“也是，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规律，无论在哪个世界里都逃不过。”
“而且若不是你让它的作者重启了结局，它极有可能会被清理人直接抹杀掉，那样的结局不是更可怜吗……”尹之音鼓励般拍了拍他的肩，“别想那么多无法改变的事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把重心放在找人上面，早点找到对你对我都好。”
叶一许用力拍了拍脸，重新振作起来。
“不过说来也奇怪，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了，但完全不见她的踪迹，莫非是藏在了什么地方？”尹之音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寻找真正的人，难度可比找猫找剑找机器婴儿还要高上好几个level。
“虽说三次元的作者是在记录你们二次元的生活，但是能被选中，成为主要记录对象的，往往都有某些过人之处吧……比如说‘主角光环’。”叶一许忽然想起这一说法，“所以拜托你快点发挥你的主角光环，就像你在漫画里那样，找人那么简单的事随便开个金手指就搞定了！”
“呃，主角光环、金手指什么的都是玄学！”尹之音心虚回避对方炙热的眼神，“什么时候触发我也说不准……”
“各位宝宝你们好啊~今天贝贝我作为‘全民大选秀’的特邀观察员，将跟着大家一起全程直击此次选秀活动的台前幕后！”一个甜到腻，嗲到酥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老板，麻烦你把这台电视的声音调大一点！”叶一许冲着前台喊道。
“嘿嘿，你们也喜欢我家贝贝主播啊~”一个长相憨厚的胖大叔屁颠屁颠地从工作间里跑出来。
“嘘！”叶一许和尹之音同时默契地朝胖大叔比了一个静音的手势。
镜头里，那位网红女主播已经走到了选手候场区，“现在让我们随机采访一下选手，问问他们的感受吧~这位选手你好啊，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主播将话筒递到了一个在夏日里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生面前，只见被采访者将原本就挡脸的黑色鸭舌帽压得更低，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出她的表情，但紧抿的嘴唇以及随着嘴角一起下拉的唇边痣，却透露出主人紧张不安的心理。
“快看快看，金手指……开了！”见证“奇迹”的叶一许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内心，猛拍尹之音的肩，后者则是见怪不怪的淡定，还有一丝丝得意。
“呃，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不会说话吗？”女主播有些奇怪。
被采访者立刻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她小小声的开口说道：
“大家……好，我叫鹿人。”
第二十九章 大海捞鹿
“老板！这个选秀的海选是在哪里举办的？”看到出现在视频里的鹿人后，尹之音马上向老板询问。
“小妹妹，那么大型的活动你居然都不知道？就在隔壁公园……”
胖大叔的话还未说完，尹之音就立马拉着叶一许跑了出去。
“这么着急往外跑，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叶一许像个手部挂件一样被蛮力拉着走。
“办法什么的走在路上再想不就好咯，身体比大脑先行动起来，这是我的行为准则。”
“你的这个人设，我早就知道了。”叶一许无奈笑道，“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另外一个很重要的设定？”
尹之音即刻领悟到叶一许的话中话，并一秒上演面部通红。叶一许的脸也跟着红了，是因为他笑到缺氧。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走错路了！！！”
两人在多走了三个街区后，才顺利到达目的地。虽然已是傍晚，但公园里仍旧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乌央乌央的人群中，除了凑热闹的路人，也不乏特意赶来应援的粉丝。
“不是还在海选阶段吗，怎么就有粉丝了？”尹之音感到疑惑。
“看来你对选秀的概念还停留在十年前啊，”叶一许忍不住戳了戳她的小脑瓜，“现在来参加选秀的多是一些大小网红，还有已经签了娱乐公司的演艺新人和参加过无数选秀的‘回锅肉’，这些人所占的比例可比纯正的素人要多得多。”
两人找到了选手候场区，正想偷偷跟着工作人员混进去，却被尽职尽责的保安大哥发现了。
“你们是干啥滴！”
“找朋友。”“送快递。”两人异口异声。
“我唆（说）你们啧（这）些小粉丝，叭（不）要整天想着法子混进去看呢（你）们滴（）的偶像，这里吱（只）有选手才可以进，吱（知）道嘛！”操着一口奇怪方言的保安大哥将两人赶了出去。
尹之音本想硬闯，却被叶一许拦下。
“抱歉抱歉，咱们这就按照保安大哥你的话去办。”叶一许的官方笑容里隐藏着阴谋的味道。
“哈？他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尹之音则是不满抱怨。
叶一许转身带着尹之音来到了选秀报名点，待两人戴上参赛选手挂牌，大摇大摆地走进选手候场区时，就连保安大哥也不禁为他们的智慧所折服，鼓掌道：
“还有啧（这）种操作，扭扭扭（六六六）啊！”
选手候场区比想象中的大许多，而且还临时搭建了十几顶大型活动帐篷，给他们的搜索增添了不小的难度。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两人决定分头行动，可惜也只是无用功。最后，一无所获的两人回到了约定的蓝色小屋旁会合。
“人那么多，跟大海捞针似的……”尹之音难免垂头丧气。
“不应该是大‘海’捞‘路’吗？在大型选秀的海选现场寻找一个路人。”叶一许的冷笑话文字梗成功将尹之音逗笑。
突然，一个全体广播通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请编号1567103的选手速去一号演播厅报到。重复，请编号1567103的选手速去一号演播厅报到！”
“对了！”尹之音灵机一动，“我们也可以通过广播寻人，让她主动来找我们！”
“好厉害诶！没想到在我的影响下，你竟已变得那么聪明了！”叶一许的手在鼓掌，而脸却露出嘲讽的笑容，“可是你知道她的选手编号是多少吗？”
尹之音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刻切换成王之蔑视的笑容，“你忘了那个拍到她的直播了吗~”
叶一许许久未体会过这种瞬间打脸的感觉了，他一时错愕，但嘴上仍不服输，“那个直播有没有回放还不知道，再说镜头也不一定拍得到她的挂牌……就算真的拍到了，也不一定看得清……”
“那个，不好意思……”突然，他们身后的蓝色小屋里传出女子的声音，“真的不是有意打扰你们……可我的脚已经坐麻了……”
这时叶一许和尹之音才注意到，他们已经站在移动厕所前面聊了好久。
二人立刻弹跳到两旁，并连声道歉。
“没事，没事……”里面的人尴尬地笑着，她迈出的脚步颤颤巍巍，看来真的在里面呆了很久。
突然，尹之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那人的手臂，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尹之音自己。但待到叶一许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后，不禁感叹尹之音是当之无愧的“身体比大脑先行动起来”的战斗少女。
那人戴着一顶纯黑的鸭舌帽，一头长到挡眼的刘海，还有右唇边那颗小黑痣……这不正是鹿人嘛！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叶一许在内心赞美“主角光环”的同时，也在抱怨这能力怎么不早点启动，不然他现在已经可以收工躺床上欣赏今日更新的新番了。
“谢、谢谢你扶我，虽然脚还有些麻，但我想……我应该可以自己走的……”见对方仍没有放手的打算，鹿人更显不知所措，“不好意思，但我好像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尹之音回答得理直气壮。
“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鹿人使劲挣扎，奈何只是无用功。别说是柔弱的鹿人了，在场的几万人里，没一个能敌过尹之音力气的。
“我要带你回去，这不是属于你的世界。”
“我就知道……”鹿人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眼眶也泛起了红，“又是我爸妈派你们过来抓我的吧？”
“啊？我……”这回轮到尹之音懵了。
“什么叫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那么哪里才是属于我的世界……”鹿人开始低声啜泣，“礼仪、规矩、继承，没有感情，不能唱歌……”
叶一许慢慢凑到尹之音身旁，问：“什么情况？”
尹之音摇摇头，她也如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时，又一条全体广播通知强势介入他们的剧情。
“请编号1567103的选手速去一号演播厅报到。重复，请编号1567103的选手速去一号演播厅报到……事不过三啊再不来就取消你参赛资格！”
“噗！这广播的火气也忒大了。”尹之音笑道，“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家伙，竟然忘了自己的编号。”
叶一许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笑而不语。
鹿人也暂时从自己的悲情小剧场中脱离出来，她抬起头，抹了抹眼泪，为的是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以免弄错。
“那个粗心的家伙……好像是你呃……”
第三十章 主线之外的故事
“不去试一试吗？”鹿人勉强止住了眼泪，对尹之音露出微笑，“说不定就成功了！这样一来，你也可以不用再替我爸妈干活，不需要活在他们的束缚之下，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鹿人似乎误会了什么，但尹之音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去理清那些由不对等的信息所带来的混乱思绪。
她对叶一许耳语，“我去去就回，帮我守住她。”
叶一许有些局促，虽然眼前这个女孩从外表看来与三次元人类无异，但身为资深宅男的他，在与异性独处时难免会感到紧张，更别提对方还是一个二次元的人了。
一想到自己正在与一个来自二次元的人同处于一个时空，心里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可是这种微妙的感觉在与尹之音相处时却从未感受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对她太过熟悉的缘故。
十年前，在《热血战斗少女》刚开始连载第一话的时候，叶一许就成为了它的观众。虽然他的本命是林木木，但在这部名副其实的大女主作品中，尹之音才是那个在这十年间“陪伴”着他喜怒哀乐的人，而他也是“见证”着她一步步成长的人。
“不用担心，我不会逃走，不会让你们为难的。”或许是察觉到了叶一许的紧张，鹿人反过来安慰他。
叶一许顺势在鹿人对面坐下，沉默的气氛让两人忍不住尬聊起来。闲聊过程中，叶一许了解到了鹿人背后的故事。
就和许多狗血偶像剧里的常见人设一样，鹿人是一个想要追求自己音乐梦想，但却被父母百般阻拦的富二代。但此次让叶一许感到新奇的是，这样的故事并非是从原作品中看到的，而是由角色亲口诉说的。因为原作并没有给她表现的机会，毕竟她只是一个连名字都不被读者所知的“路人”。
叶一许突然更加理解了尹之音的想法。
或许就像三次元世界一样，二次元里的每一个角色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而三次元人所看到的二次元作品，只是身为“记录者”的作者通过那名为“灵感”的神秘东西，窥探到其中一个人的生活，并记录下以那个人为主角的人生故事，而在故事主线之外，即使是名字不为所知的路人角色，都有着自己丰富多彩的生活。
“其实唱歌一直是我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梦想，原本我已决定，要将那个梦想一直藏于心底，按照我爸妈所希望的方向去发展。我以为我可以放弃……”鹿人忽然笑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是我们学校里的那帮人让我意识到，原来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音乐。所以我才背着爸妈，来这里参加选秀的。”
叶一许很清楚她口中的那帮人是哪帮人，毕竟他今天刚刚在《唱歌吧》原作者的家里将漫画全部补完。
“确实，那帮人总能用歌声传递出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叶一许回忆着作品里主角团的剧情。
“你果然也认识她们！”鹿人兴奋大喊，如遇知音，“你看我激动得都说胡话了！在这个乐之城，又有谁不认知道她们！”
“呃，虽然她们的人气是挺高的，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知……等等！”叶一许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你说我们这里是什么城？！”
“乐、乐之城啊……难道我说错了？”鹿人被叶一许的夸张反应吓到了，忍不住自我怀疑。
难道这家伙还没察觉自己已经穿越了吗？叶一许感到棘手。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选秀比赛的？”叶一许突然提问。虽然这个比赛的推广力度很大，即使是他这种对选秀毫无兴趣的人都有所耳闻。但无论这赛事的名声再大，也不可能跨越次元，传播到二次元的世界里吧。
“一个好心的陌生人告诉我的。”
“是什么人？”
“我不清楚他的身份，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那你怎么能相信那个人说的话呢！万一遇到坏蛋、骗子怎么办！”叶一许又一次“老父亲”上身，用责备的语气教育鹿人不该轻信他人。
鹿人像只受了惊的小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委屈道：“可是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理解我梦想的人，并且他还愿意帮助我，鼓励我，让我通过参加这次比赛来证明自己……再说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坏人……”
“坏人会把‘坏人’二字写在脸上吗！”叶一许对鹿人的过分天真感到无奈。
“而且……而且……他还长得很帅。”一回想起对方的模样，鹿人的脸颊竟泛起了红晕。
“好了，可以盖章他是坏人了，自古帅哥多反派！！！”叶一许突然对此嗤之以鼻。
胆小的鹿人被叶一许的一惊一乍吓到，便不再说话。气氛又一次陷入尴尬的沉默中，所幸尹之音及时归来。
叶一许将尹之音拉到一旁，低声告诉她，“鹿人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穿越了，她以为这里还是《唱歌吧》里的世界。”
“果然如此，这下难办了。”尹之音眉头紧锁，思考着对策。
叶一许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我现在要赶在下班前回公司报告一下古谷谷的情况，一小时后再回来找你。”
谁知尹之音却连忙摆手，让叶一许之后不用再过来了，她能解决这个问题。叶一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好先行离去。
从公司回到家，叶一许按照惯例，先是吃了顿饱饭，再洗了个热水澡，最后将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二次元乌托邦。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他窝在床上看番看得正尽兴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奏响了“工作进行曲”，是领导打来的电话。
“下午收到你的工作报告后，上头临时开了一个会，决定让你暂时负责跟进这个作品，请务必在周末之前让作者将新稿子交上来哦！”
叶一许瞬间产生了砸手机的冲动，但他心疼买手机的辛苦钱。
“可这毕竟是编辑部的项目吧，由我跨部门管理是不是不太合适？”他决定垂死挣扎一下。
“哎哟，你不是不知道，编辑部到现在还在加班呢，头都要秃了，肯定巴不得别人来管这件事。你就当发发善心，谁让咱们行政部的好同志……”
就他喵的是一块砖！！！
最后，叶一许还是毕恭毕敬的挂断了电话。他将手机扔在一旁，卸掉力气瘫在床上，也没心情继续看番了。
突然，门铃“叮咚叮咚”的响了几声。叶一许有些疑惑，是哪个不讲究社交礼仪的家伙会选择这个时间登门。
他慢悠悠地打开家门，却惊讶地看到一张他以为不可能于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地点的脸。他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他不相信身为超级路痴的尹之音能从海选的公园找到他家的住址，不过当他看到躲在尹之音身后的人时，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那人从尹之音身后走出来，不安地拨弄着黑色鸭舌帽下的长刘海，轻声问道：
“不好意思，打扰了……今晚我能和音音一起住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