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激荡
姜宸不耐烦地在方茹家的客厅踱步。
已经一个半小时了。前一个小时，方茹都坐在桌前，一张纸一张纸地研究方华笔记。这份笔记因为时间久远，装订的线绳已经散开了，所以被方茹铺在了斜面操作台上。她一边研究，一边用毛笔在宣纸上勾勾画画，写些姜宸看不懂的东西。姜宸担心她在骗自己，曾经用对讲机质问方茹，结果被气急败坏地骂了回来。
她似乎没有一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
不过就像她说的那样，姜宸的确不懂方家的传承，也的确担心自己会打扰到方茹，让努力前功尽弃。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快十年。再多等十分钟不算什么。
可不知怎么的，他这颗心总是悬着，好像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难道是他太兴奋了？统御全世界的钥匙即将铸造而成，他将成为世上唯一的君王。这听上去似乎有点中二，却是真到不能再真的现实。
控制丧尸的难题已经攻克。只要他将这份药剂吞下，丧尸的控制权将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有这样一支死者大军，谁还敢忤逆他的权威。
绝对，要得到。绝对，不能被人夺走。
姜宸不耐烦地看向监控器。
方茹还在操作台前。半个小时前，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关窍，奋笔疾书一阵，便到操作台前紧张忙碌。当时姜宸那叫一个激动。可是她只忙了十分钟，然后画面就不动弹了。就算她在做所谓的冥想也应该完事了吧。
难道……她想了什么办法，摘下了监控摄像头，然后在准备逃跑？
几率不高，却并非不可能。监控摄像头只有图像没有声音。而刚才因为他的“打搅”。方茹顺理成章地关掉了对讲机。如果她真的瞒过了他的眼睛……
姜宸喝道：“快，上去砸门！”
两名属下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用肩膀哐哐撞门。
画面依然静止，连晃动一下都没有。
属下在姜宸的授意下掏出枪，射坏门锁，冲了进去。
监控器的画面一花，对准了那两名属下的脸。
紧接着从敞开的木门传出嘭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爆炸了。
“恭喜你们。成功毁了这次药剂。”方茹平静地咬牙切齿。
两位属下垂头丧气地出来，硬着头皮向姜宸报告说，因为炼制这份药剂需要长时间的冥想。所以她才会一动不动。现在她需要休息二十分钟，然后再继续。算下来大概需要再给她一个小时的时间。
“她说……一直站着不动太消耗脂肪糖原atp了。”一名属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宸的表情，“当然您不给她休息时间也行。药剂再失败，呃。不怪她。”
姜宸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冷静：“你上去告诉她，允许她休息五分钟。之后再给她一个小时的时间，必须一次性成功。再失败。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属下恭谨地点头，脑门几乎与胸口平行。
“知道还不快去！”姜宸阴沉地喝道。
这名属下又咽了口唾沫，偷偷捅捅身旁的同僚。别光我一个人顶雷啊。你不也听见方茹说什么了么，你上！
可他的同事显然打定主意缄口不言。我就不说。你能把我咋地。
“你们两个如果不想开口。可以永远不用开口了。”姜宸淡淡地说道。
两名属下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顿时汗毛倒竖。没办法还是那位倒霉蛋继续说：“方小姐希望我们吧门修好，还有……给她准备一些茶水点心补充体力。这些工作不能算进她的休息时间。”
姜宸闭了闭眼睛。
自己要怎么折磨方茹才够出气？煎炒烹炸用哪一种？
但那得等到药剂炼制完成。姜宸颇为疲累地挥挥手，让属下去满足方茹的要求。
还好，方茹还算识相，接受了姜宸属下从她冰箱里掏出来的小蛋糕，也接受了属下泡得十分难喝的茶，没有再利用这个作为借口兴风作浪。姜宸的忍耐没有突破极限，也同意了等门修好后再让她休息五分钟。
然而仅仅在方茹开始炼制不到两分钟，姜宸便忍不住了。
手下来报，北陵市地下研究所受到袭击，s302号实验体被劫走！
姜宸顺手抄起身边的东西，劈头砸向报信人：“为什么现在才来报！”
屏幕碎片划破了报信人的脸。姜宸扔出去的正巧是监视方茹的监控器。
鲜血从报信人的伤口涓涓流下，涂满他的脸，他却不敢擦一擦，继续躬身回复道：“北陵市研究所派出了两波人来报信，均被不明身份的人在半路截杀。研究所的兵力前去拦截劫持实验体的歹徒，暂时没能抽出人手继续报信。”
姜宸缓缓地站起来，紧盯着报信人，一字一顿：“所以说，你们抢回了实验体没有？”
报信人浑身僵硬。他的沉默正是答案。
姜宸默然。他扬起头，冷漠地睥睨着这个小兵。
这样没用的人。不用留。
报信人头皮发紧，察觉到大事不好，急切地辩解：“但，但我们有苦衷的！倾听我解释！”
几名姜宸的属下上前，攥住他的手臂，要将他拖出去。
报信人拼命挣扎，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的小盒：“我们是为了这个才没有及时报信啊！先生，我们做出来了！”
姜宸猛地抬手，制止属下们的行为：“你说什么！”
报信人瘫软在地，双手高高举起这救了他一名的小盒，狠狠喘了两口气后尽量流畅地说道：“s302号实验体被劫走之前，研究所的人员为了跟踪她的身体变化，对她进行了初步采样。后来实验体脱离了实验室，我们估计她会被带菌空气污染，这个实验体很有可能废了。所以我们分离了这份初步样品，死马当活马医，竟然真的分离出了所需的成分，达到了我们需要的浓度和纯度。根据我们的分析，这很可能是因为实验体的异能等级超出了我们预估，所以并不需要那个专门的解剖台就能获得达到要求的产品。正是为了等待分离与一系列的检测，我们才拖到了现在。”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后面的姜宸基本没听进去。
他只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成功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好饿
那么只需要方茹这边再成功，他就可以……
姜宸拉了拉西装的衣襟，微微扬起头，志得意满地坐下。要看书
但还有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可能让他功亏一篑。
“我的父亲现在人在哪里？”姜宸问。他已经知道被自己软禁起来的父亲逃出去了，这也是他这么着急逼迫方茹制作这药剂的原因。
只要在父亲找到这儿之前得到方茹的药剂，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属下很犹豫，不得不回答：“这个……我们还不知道……”
姜宸猛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属下深深地低头，脸上的汗吧嗒吧嗒地滴到地上。
姜宸看到这一幕，默默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点。毕竟在药剂炼制成功之前，他依然需要这些人：“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那位属下快恨死自己了。
干嘛要凑付到少爷跟前啊。早知道就跟兄弟们一起去方茹家外面站岗了。
“还，还有……方泽也逃出去了。”这名属下瞥了一眼姜宸，飞快地接着说，“不过他的目的是来找您为他的女儿求情，所以他肯定不会倒向姜远。请您放心。”
姜宸面沉如水，没有回答。
方泽，方茹的三叔。这是他留下的后手。如果他能解开方华笔记的秘密，炼制出药剂，那自己便用不着来讨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
然而事实证明，他做不到。方泽虽然解开了笔记的一部分密码，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深入一步。对于自己而言，这个男人没用了。
可不代表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有用。
一旦父亲从他那儿得知自己在做什么，以父亲的睿智，或许很快能找到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软肋。
不管怎么说，最根本的，都是让方茹赶紧炼制出药剂。
“过去多久了？”姜宸问身边的人。
“加上休息时间，十五分钟。”
也就是说她应该炼制了十分钟了。
可惜监控器被他不小心砸坏了。不知道方茹现在正在做什么。姜宸总觉得，自己不看着她，这家伙肯定不带好好干活的。
可如果去警告她加快度，或者只是派人在旁边守着。保证她别偷懒耍滑，都有可能毁掉这一次的炼制。就算没有，她也会利用这个机会拖延时间的。
投鼠忌器。
就在这份纠结中，姜宸又度过了十分难熬的十分钟。在他看来，二十分钟足够方茹炼制成功了。
可楼上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走上楼梯。耳朵贴着门侧耳倾听，没听到任何动静。而这扇门被枪打坏了，就算临时修好，也只是能勉强关上，隔音性肯定不咋样。
姜宸在门外转了几圈，总算一咬牙，推门要进去。
然而门却纹丝不动。从缝隙中能够看出来，方茹用家具从里头挡住了。
守在方茹家附近的手下确定方茹没有离开。
可谁能确定方茹真的还在屋内。
万一方茹跑了……那他的药剂，他的霸业，都会功亏一篑！！
姜宸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不断地敲门。
过去仿佛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就在姜宸即将决定让人把门砸开前的一瞬，里头传出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怎么回事。没完没了了吗！”
姜宸大大地松了口气。“方小姐，不知进展如何？大概还需要多久？”
“你不是能看见么！”方茹依然没好气，“第一步做完了。再等四十分钟吧。”
“很抱歉，您没有四十分钟了。”姜宸彬彬有礼地回答，“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我要见到成果。”
“不可能！”屋中的方茹喝道，显然有些慌乱。
姜宸勾起一抹有些得意的笑容：“我相信以您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想出办法。十分钟后我会放火烧屋，请您做好准备。”
“姜宸！”
方茹尖叫。
但姜宸已经离开炼药室门。
听见姜宸吩咐手下堵住门口。不让自己出去，方茹狠狠地咬紧牙关。
有姜宸的提示，她豁然开朗，解开了方华笔记的内容。但这不代表她依然能豁然开朗。在半个小时内把药做出来。
而且按照笔记上的记载，她万万不可将药剂交给姜宸！
方茹的目光默默地投向嫦娥飞升图。
其实她面对的，是一个死局。
交给姜宸正确的药剂，丧失了利用价值的她下场是死。交给姜宸不正确的药剂，他的手下见她毒死了自己的主子，难道还能让她活么？
本来她还可以慢慢地做。磨洋工，等锅和小鱼回来。可如今这唯一一条生路也被姜宸堵死了。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她只有十分钟。供她思考的时间所剩无几。
方茹轻轻抚向喉头的摄像机，遮住摄像头。
姜宸没有动静。看来自己没猜错，姜宸对她的监控失效了。所以他才这么着急么？
没了监控摄像头，她可以通过空间逃出炼药室。但那之后呢？
出口在家的一楼。外面照样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再加上一个丧心病狂的姜宸。
“三分钟了！”
姜宸在外扬声喊道。
方茹咬了咬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走到柜子旁，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只木盒。
那是锅，又不是锅。
锅底那条裂缝触目惊心。不知道它能不能再履行单纯的一口锅的职能。
“五分钟！”
方茹抿了抿嘴，将锅放在炉子上，往里头倒入已经经过先前步骤处理的半成品。
****
满天星斗下，白伟推开马葫芦。
和秦申不一样，他们是从这里进入北陵市研究所的。
白伟先领着一部分人上去，然后转身，拽住李思，还留在下面的秦申等人往上推李思，好不容易把她运了上去。
李思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皮肤通红，明显有些鼓胀，而皮肤表面又十分的光亮，好像她的体内装满了灼热的岩浆，只要轻轻地划开一道小口，流出的赤红液体能将这座城市烧成灰烬。
“痒……”
她喃喃地咕哝道，抬起眼帘，迷蒙的眼神中，忽然多了一丝恍惚的渴望。
好饿。
第四百五十三章 放火
异能者最怕听见伤员说什么？
当然是饿了。
“不饿哈，咱们不饿。”白伟赶紧哄道，同时偷偷朝身边的人挥手，让他们离远一点儿。
以李思的能力，转化成丧尸后绝对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能离远点离远点吧。
突然之间，李思睁大眼睛。
前一秒的迷茫和恍惚都消失了，她的目光比月光更清冷，比刀锋更锐利。
但瞎子都能看出来，她这是在硬逼自己。谁知道她的极限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李思推开搀扶她的白伟，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勉强靠自己的力量站着，和每个人都保持一点距离。
秦申和其他人已经从地下钻出来了。望着满天星斗，秦申一时间有些恍惚。他踩翻盖板掉下去的时候，晚霞才露了个头呢。
然后他听见李思说：“你们先走，我负责断后。”
“你这是在放弃自己么。”秦申不同意。他废了这么大力气将李思救出来，可不是看着她被丧尸吃的。
李思哼笑一声，有些霸气，又有些凄怆。“我自己什么样，我心里清楚。”
她现在只穿了一套白大褂，还是从某个倒霉的研究员身上扒下来的，再就只有一件军大衣了，这是来自于某个更倒霉的守卫的贡献。可站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她丝毫不觉得冷。
因为在她的体内，正常细胞正在和丧尸病毒激烈交战。
周围人默然。如果他们能再快一点儿，说不定……
“不过不一定。”秦申忽然想到什么，“姜宸想要炼制某种药剂，给自己服用。他自己总不可能做丧尸吧！如果李思你能得到这份药剂。说不定能中和体内的病毒。”
李思的腿忽然一软，让她差点没站稳来个平地摔，但她不仅靠自己稳住了自己，还笑得十分的豪爽。
“行。”
****
“十分钟了！”
姜宸叉着腰，站在方茹的窗户下喊道。
这座小区中的其他住户被姜宸的手下恐吓过，此刻都龟缩在家中不敢露头，所以姜宸可以放心大胆地为所欲为。
二层小楼中没有一点声响。
姜宸在外来回踱步。又等了两分钟。依然没有动静。
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是不知道着急上火。
姜宸指了指墙角。
手下点燃了刚刚做好的火把，投入了那条环绕二层小楼的肮脏的污渍中。
火焰立刻蔓延开来。一条火龙迅速环绕二层小楼。火苗最高处可到人的腰部。
那条污渍是混合了煤炭碎屑和木柴的汽油。遇到明火迅速地燃烧，并且能燃烧很久。
不过担心火势太猛，没起到提醒方茹加速的作用，反倒直接把方茹烧死在里头了。所以他们事先在小楼的一层放置了一些阻燃剂。滚滚热浪能顺着窗缝钻入炼药室，炙烤方茹。却并不会真的烤焦她的皮肤。另外小楼的大门故意清理出来，没有火焰，如果方茹想跑出来，完全可以。
这些姜宸都让手下通过喊话告诉了方茹。同时告诉方茹的还有再过多少时间他们会在她的门前放火。然后再再隔多久他们会去掉阻燃剂。到时候那真是神仙都救不了她了。
屋里依然没有动静。
“时间到了。”姜宸喊道，“去门口放火。”
“少爷……”属下们有些踌躇，“万一方茹真的是没做完。那……”
“说道就要做到。”姜宸不为所动。
再说了，方茹怎么可能做不完。这都多长时间了。
姜宸可不认为自己是在混乱估计炼药时间。他咨询过方茹的三叔。后者说了，这些时间应该，不对，是肯定够。
所以方茹不出来只有一个可能。她仗着他需要她，在那里拖延时间。
姜宸冷哼一声。他要让这个女人知道，更要让他的所有属下都知道，哪怕你再有价值，再不可或缺，只要胆敢挑战他的权威，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毁掉你。
门口大火熊熊燃烧。
姜宸和手下们不得不后退。即使在寒冷的室外，热浪依然让他们睁不开眼睛。
估计此刻呆在屋子中的方茹，感觉和被闷烧了差不多吧。
姜宸握紧拳头。不行，不能动摇。自己的估计不会错。方茹肯定制作出了药剂。她只是在等。
“撤掉防火材料。”姜宸下令。
“少爷！”
属下们目瞪口呆。撤掉之后真的不能回头了。
“我可以去她的灰里找药剂。”姜宸皱眉，“快！”
“啊！”
多么熟悉的惨叫。
然而却乘以了五倍，不，是十倍！
姜宸猛地扭头，只见惨叫传来的方向，他的手下像被割草机碾过一样一茬茬地瘫倒在地！
果然。那个一直没露面的吴先生出现了！
姜宸银牙咬碎：“快，阻击！”
然而连对手在哪儿都看不到，怎么阻击！
异能者捕风捉影地释放异能，其他人端起枪胡乱地扫射。姜宸自己都差点被流弹射中。
这样密集的攻击，哪怕他们看不见人，伤不到对手，至少也能压制住对方，让对方不敢露头吧。可实际上姜宸的手下依然在迅速地倒下，而且一会儿这边躺几个，一会儿那边嗷地一声。用手下做耗材找到对手的办法甚至都不好用。
“快！”姜宸指向防火材料。
手握绳子的手下软绵绵地倒下。不过在倒下之前，他还是扯动了那跟绳子。防火材料顿时离开了墙面，露出涂抹在墙壁上的粘稠的可燃物。
火舌顿时贪婪地舔上墙面，顺着墙壁迅速攀爬。短短数秒，火苗便到达了二层窗户。
在姜宸的命令下，一部分人负责警戒，另一部分集中注意力于方茹所在的位置。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个身影从旁边的楼房纵身跃下，流星般划过近八层楼的高度，向方茹家的屋顶直坠而去！
用不着姜宸提醒，火力立即集中在那个下落的身影。
对方尽量蜷缩身体，下落速度非常快，可依然被异能和子弹击中，鲜血在空中爆出绚烂的烟花。
八层楼的坠.落一晃而过。锅结结实实地砸在方茹家的房顶。
房顶直接被砸塌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救人
方茹匍匐在地，用湿手帕捂住口鼻。
火焰还没有侵入到她所在的空间，但高温已经先一步入侵进来了。如果她站起来，她会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闷烧。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趴在地上就能好受到哪里去。热浪呛得她直流眼泪。这里逐渐变成一个火窑，再不出去她就要成一花瓶了。
可药剂还没有成熟。
让她万分欣喜的是，只剩下一只空壳的锅竟然依然能够发挥加速器的作用。虽然比锅在里头的时候慢了不少，但就这次来说，足够了。
幸好这份药剂对外界的温度没有太过严苛的要求。不然她又要前功尽弃。
再撑一会儿。就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温度陡然升高。
赤红的火舌在窗户下边缘向上摇曳，好像一片被旋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长长的杂草。经过特殊处理的遮光玻璃很快黑透了，被烧裂只是时间问题。
湿手帕变得滚烫。空气经过它带上了灼热的湿气，烧灼方茹的喉咙。
……哪个混蛋告诉她在火场要用湿手帕的！
炉子上，锅的裂缝泄露出幽蓝的光芒，冰冷而幽深。
成了！
方茹手伸向操作台，想要把自己撑起来，却嘶地一声收回了手。
操作台四角包裹的铁片滚烫。
忽然之间，距离她最远的房间一角，纸箱被点燃了。
方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药剂，钻进空间来到浴室，来到连通的卫生间，刚想开门。手又被烫了回来。
如果方茹有透视眼，她可以欣赏到火苗在她最喜欢的沙发上跳舞的美景。李柱工具包里的木柄锤子，桐桐的毛绒玩具，所有能燃烧的都沦为了火焰的粮食。如果方茹贸贸然地打开了这扇门，她就会是下一个。
方茹退了回去。
她打湿了浴巾，铺在门后，不停地浇水给门降温。
这能坚持一段时间。可能坚持多久呢？
浴室没有窗户。她被困在这儿了。
头顶忽然传来巨响。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明明知道头顶还有一层天花板。掉不到她脑袋上，方茹依然下意识地直缩脖子。
“方茹！”
“我在这儿！”方茹大喊！
然而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好了点儿。方茹卯足了劲，声音依然无法穿越天花板。或者说穿过去了。但二楼也开始燃烧，呼呼的热浪和各种爆鸣扰乱了锅的听觉。锅还在四处寻找她，焦急的呼喊朦胧地传到方茹这边，越来越远。
方茹望眼欲穿。要不要上去找他？！
可当锅魂魄与身体分离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空间与锅身体的联系。和他这个魂魄一样紧密。空间从锅的魂魄吸收能量，却始终将他的身体，也就是那口开裂的锅作为锚点。
方茹不知道二楼已经烧起来了，不过要猜到也不用费多大力气。
可如果不去找他。任由他在火场中寻找自己，岂不是害了他！
门外忽然传来泼水的声音。
没错，卫生间的门外。怎么会有人！
“坚持住。吾马上进来。”
真的是锅！
方茹呆呆地站在那儿。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想点什么。
外面烧成什么样子，她能想象到的。只会是真实情况的冰山一角。
门忽然打开了。
一瞬间，方茹认不出眼前的是锅。
重获身体的他，不再是黑黢黢的了。丰神俊朗，玉树临风，说的就是他。可现在他比最开始的身体，就是那口锅还要黑。
他身上几乎不剩下衣物，一小撮火焰在他的肩膀跳跃。焦糊的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炭化的皮肤附着在他的肢体，由于他的行动，这些炭化的部分被撕裂了，剥落了，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
而最富有视觉冲击力的并不是他被火烧的地方。而是他的身体，竟然不像个人类的身体了。
锅的身体由息壤制造，自然拥有息壤的快速修复力。可这修复力却成了毁掉他身体的帮凶。他的左腿断了，被勉强连接回去，却从两截变成了三截。他的右腿呈肉泥状，软塌塌地聚集在他的腿根处，好像忘了改变化成什么样子，外面覆盖着一层硬壳，水泡从龟裂的硬壳缝隙间顽强地钻出来。为了保持平衡，锅在这对肉瘤的底端插入了一根棍子。棍子是金属的，此时正释放着滚滚热力，方茹几乎能听见棍子炙烤锅“腿根”的滋滋声。
他的左臂只剩下手肘。除此之外，他的上半身看着还算正常。不过也只是看着而已。息壤奇迹般地正确修复了他的脊柱，所以方茹此刻看不出他的腰椎曾经摔得比过了两边筛子的面粉还要细碎。
他的一只眼睛瞎了，眼睑和眼球粘连在一起，应该是摔进了燃烧的某物中，被同一块烧着的木头同时灼烧。另一只眼睛却神采奕奕，看着方茹，仿佛在挖掘了上万年，经历了塌方地震和活埋之后，总算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宝藏。
“快走。”
说完锅扯开一块浸满冷水的被单，将方茹整个人裹了起来，然后抱住方茹，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迅速穿过到处都是明亮火红的一层，踹开大门。
冰冷的空气让方茹浑身一震。
见门开了，一群黑衣人涌了过来。然而当他们看到锅怀里抱着方茹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迟疑了。
这给锅机会。随着短暂的哀鸣，这些人迅速地摔倒。还没轮到的黑衣人惊恐地扣动扳机，锅直接用胳膊挡住子弹，然后让他也去见周公。
“不要手软！杀了他们再去取药剂！”姜宸吼道。
他的手下不再有顾虑，子弹和异能冰雹般向方茹和锅倾泻，却没有一样能接触到方茹。
“锅！”
方茹在锅的怀中扭动。就算息壤的修复力再厉害，锅也不是不死之身！他一个人把对方的攻击都扛下来了，岂不是要被打成筛子！
“无事。”
锅说了一声，语气竟然十分的轻松。紧接着，惨叫和哀鸣此起彼伏。
方茹从空间中取出炸药和强酸溶液，胡乱地扔出去。多少能帮锅一点忙吧。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不愧是我的女儿
但说真的，方茹不确定自己到底帮了锅多少。她被锅死死地护在怀里，根本睁不开眼。
当锅总算放开手臂，她抬起头，发现黑衣人已经倒了一片，几乎将肮脏的雪面遮盖住了。
可是，锅的面色没有丝毫的放松。
姜宸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朝锅和方茹儒雅地微笑。
即使在脑中交流，并不能真正听到锅的声音，方茹依然能听出他的凝重。
姜宸也是活人，不对么。
魂魄还能跟别人不一样？
方茹投向姜宸的眼神变得十分的探究。究竟哪里不一样。
姜宸温柔地微笑。
“如果我看的不错，这位吴先生的本事是吞噬生魂吧。”
方茹和锅谁都没说话，彼此默默地交换着震惊的情绪。
“可惜。”
姜宸掸了掸衣衫，弹掉那轻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灰尘。“我最近刚刚演化出异能，能够形成一层无形的壳，保护我的魂魄。我以前总觉得这份异能很没用，现在看来……哦方茹小姐，那是大力符么？”
方茹手一顿。
姜宸笑得欢畅。“您一定认为，我只有一个人，而你们有两个，就算吴先生的金手指不好用，照样能对付得了我，对吧。”
他举起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小区车库门忽然飞出去了。
咚，地动山摇。紧接着又是一次摇晃。
丧尸那巨象一般粗壮的腿每一次敲击地面，都如同一只巨锤，重重砸向地面。冲击波顺着地面扩散。从双脚攀爬直上头顶，方茹的胸腔仿佛也被击中，一次次的，让人透不过气。
不止小区的车库，从一些住宅楼的楼道中，同样有丧尸走出来。很快，方茹和锅便被这些全副武装的丧尸战士团团包围了。
那一张张与人类相差甚远的脸令方茹似曾相识。
“北方基地外地下的通道和陷阱。果然是你挖的。”
“是啊。那是您的三叔为投靠我扫清障碍。也是他为他的老主顾献上的最后一份大礼。”
姜宸娓娓道来：“沈家完全意识不到您的价值。在他们看来，毁掉您之后，他们手下的那条狗就成了基地的香饽饽。可惜的是。他们不仅不清楚您的价值，也不清楚他的狗很早之前便开始计划咬断他的脖子了。其实除掉您也好，为沈家联系宁家和秦家，形成以沈家为中心的新联盟也罢。都是您那位三叔为沈家画下的大饼，真正的目的则是除掉沈家。投靠到我的麾下。”
说到这儿，姜宸懒洋洋地笑了一下。“不得不说，您三叔的智商很高，连秦家和宁家不知不觉间都被他利用。帮助他成功地瞒过了沈家。以至于沈清在死之前尽兴地做了一场统领全基地的美梦。只可惜您三叔的情商实在太低。他怎么不想一想，我会用一个背主忘恩的东西么？当然了，如果您真的如他所愿丧命了。我或许会像他想象的那样，依靠他炼制药剂。但我怎么会让您死呢？您是方家传承的最后一人。他根本比不过您，甚至连备选项的角色都胜任不了。对于无用之人，我一向没有什么耐心。但对于有功之臣，我一定会倾心爱护。哪怕是您的亲叔叔，也别想伤到您一分一毫。”
姜宸朝方茹伸出手。
“来吧。方小姐，把药剂给我。”
方茹将捏紧药瓶的手藏在身后，眼睛往快被烧成灰的家瞥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没太看出来。”
“这实在迫不得已。”姜宸说道，微微向前走了一步。
锅挡在方茹身前。不动如山。
姜宸举起手。“好吧。我不逼您。但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时间不多了。坏人死于话多的道理我也懂。所以在这之后，我不会再多说什么，留给您和吴先生的思考时间真的不多了哦。”
言罢，所有的丧尸战士整齐划一，向前迈了一步。
然后，又是一步。
又是一步。
小区内的小花园本来就不大。过不了多久，丧尸便能走到方茹和锅身前。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方茹一定也不想知道。
方茹无声地笑了笑，拽住锅的衣襟，让他别动。
然后在锅惊诧的注视下，方茹忽然手一扬，将那药瓶扔了出去！
姜宸双目放光，扑向药瓶，在它掉落到肮脏的雪地之前，用双手温柔地接住了它。
没有了他的命令，丧尸战士暂时停止了行动，伫立于静谧之中，仿佛一群石头雕像。
“你果然……炼出来了。”
喃喃地说着，姜宸心醉神迷地摆弄着手中的玻璃药瓶，将它举起来，让清澈的阳光照耀它，欣赏它清澈璀璨的光芒。那模样，简直和得到了魔戒的咕噜无比神似。
锅试图找到带领方茹逃生的道路，却失败了。
终于，姜宸又将目光投向方茹。“谢谢你炼制出来。我要奖赏你。上！”
丧尸战士同时向方茹和锅冲去！
方茹被锅护在身后急速后退，用最快的语速喊道：“你不确定它好用就卸磨杀驴吗！”
“用不着。这世上只有你能炼制出来。”姜宸得意洋洋地笑了，“我……”
他的话再也说不完了。
锅正想着如何利用自己这条命将方茹送出去，忽然之间，丧尸战士们又一次停止了动作。好像刚才冲向方茹和锅的不是它们似的。
姜宸低头，难以置信地盯着胸前的刀尖。由于被刺穿了肺叶，他甚至不能用尖叫发泄痛苦。
姜远抬起脚，踩在姜宸的腰，将匕首拔了出来，然后一脚将姜宸踹倒在地。
直到咽气，姜宸始终睁着眼睛。
“你果然炼出来了。”
姜远扒开姜宸的手指，拿起那一小瓶药剂，细细地观赏。
然后他抬起头，慈爱地看着方茹，微笑：“不愧是我的女儿。”
第四百五十六章 父女
……请用力体会方茹草泥马奔腾的心情。
深吸一口气，使劲眨眨眼，方茹尽量平静地说：“姜先生，我想您认错人了。”
“我是否认错人，可以问您身边的那位。”
姜远和善地笑了，目光投向面色阴沉的锅。“是吧，柳原？”
锅也是目瞪口呆。
方家的记载中，一向称呼他为柳生。就跟和崔莺莺同唱西厢记的那个张生一样。知道他真名的人早就全部化成土了。
忽然之间，一道闪电在他脑中划过。锅忽然浑身失去了力气，不由得后退一步。因为一条腿是用钢管代替的，他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方茹在他身后扶了他一下。
“不，吾没事。”
推开方茹的手，锅死死握紧仅剩的拳头，咬牙切齿。“……吾竟然没能早认出汝。姜东冕。”
方茹双唇紧闭，在脑中询问锅。
锅闭上眼睛。
罢了。该来的总会来。
“什……”
方茹目瞪口呆。她刚才好像脑子进水了，出现幻觉了。锅说啥？
方华先祖的父亲？！
方华先祖死了多久了？魂魄都转世投胎了变成她了，而且她又长到二十多岁了，方华的爹怎么可能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毕竟过去四百多年，容貌变化总是有的，不怪你认不出来。”姜远扬声答道，似乎被老熟人认出来了很开心，“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人不人鬼不鬼地在这世间度过了这么多年。早知你还在，我何苦费尽心机调.教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然后又想尽办法唤醒我女儿的记忆呢。”
在姜远那爽朗的大笑中，锅几乎咬断了后槽牙。
方茹脑子乱成一团。她该说什么？应该先搞清楚什么？是姜远怎么成了方华的父亲，还是姜远为什么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呼吸空气。而不是埋在地里烂成一堆泥巴？方华到底是谁害死的？为什么姜远一副和嫌疑犯锅非常熟悉的样子？锅又为何对姜远咬牙切齿？
为什么姜宸和姜远都看重方华的笔记？对他们而言那份用暗语写成的笔记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丧尸会听从人类的号令？所谓的末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吾终于知道，方华临终前在研制什么了……”
锅轻轻地说道。“嫦娥飞升。”
……阿波罗十一号么？
方茹的脑子彻底当机了。
姜远傲然地抬起下巴，点了点头。“只是小华炼制的半成品。便让我活到了今天。如今，我总算得到了完整的药剂。”说到这儿，他又一次慈爱地望向方茹。“多亏女儿你当年舍不得毁掉自己的心血，为父才能等到今天。乖女儿，快到父亲身边来。”
“收起汝那张假仁假义的脸！”
锅大喝。差点儿破音。“就是汝害死的方华！”
“哦？”
姜远笑了。
他年纪不小，长的模样天生给人一种敦厚老者的印象。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脸能让人联想到剧毒的眼镜蛇在嘶嘶地吐着信子。
“害死方华的，不是你么？”
“不……”锅的嗓音在颤抖。“害死方华的，不是吾，是汝……”
“那只能说亲手结果掉方华性命的不是你。”姜远满不在乎，“可若不是有你，她怎会去投靠她的舅舅舅母，她的舅舅舅母怎会身亡，她怎会在嫁人后不守妇道地苦恋你。在孕中依然心情郁结。你害她不幸，又勾.引她，然后又不能给她承诺。若不是我最后给她解脱，你知道她最后也会难产而亡的吧。难产对一个女人而言，是多么痛苦，多么漫长的过程。幸好我及时出手，才能有如今这阳光快乐，自信向上的小茹。”
“胡说……汝，在胡说……”
锅的嗓音更加颤抖，那么的低沉沙哑。好似悲鸣：“……雇佣吾的，是汝……”
“你要是没做那刀口舔血的生意，我会雇用你？不过多亏你告诉了小茹真相。不然我还需要花不少气力才能让女儿接受这现实。”
姜远嗤之以鼻，然后又一次伸出手。温柔地劝哄方茹：“快，好孩子，到父亲这儿来。”
方茹默默地看着那双手。
姜远年纪不小了。姜宸的年纪比她大，和姜远站在一起，比起父子依然更像祖孙。
锅用仅存的那只手虚弱而绝望地抓住方茹的衣襟。仿佛即将溺死在沼泽中的旅行者偶然地抓住了岸边的一株野草。只是他比谁都清楚，那羸弱的草叶总会断裂的。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梦会碎的。
方茹不是方华。方茹又是方华。如果说过去的方茹可以无视虽然无限敬仰，但毕竟跟自己隔了几百年，顶多见过几张画像，根本不可能对她产生带入感的方华的遭遇，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我是我，方华是方华”的话来。那么现在呢？她知道了自己是方华的转世，又从方华的生身父亲得知他柳原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混蛋，她会怎么看他？
他可以为方茹牺牲生命，用自己那已经腐烂发臭的血偿还自己的罪孽，但又要怎样洗刷自己在方茹心目中的脏污？
“来呀。”
姜远招招手，轻柔地说。
沉默不语的方茹继续盯着他的那只手，忽然抬起眼帘，望了一下周围石像一般的丧尸战士们。
从静止到运动，丧尸战士的状态转变得多迅速，方茹刚才已经见识过了。
丧尸没有胡乱攻击生者，想必他们的控制权已经由姜宸转移到了姜远手中。如果惹恼了他，自己和锅应该会分分钟变成花肥。
可是……
深思熟虑过后，方茹开口：“我不知道，您还需要我做什么。”
她的嗓音不可避免地有些干涩。听上去乖乖的，只是对于眼前的状况，不可避免地感到困惑与不安。
姜远宽容地笑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你是我的女儿，有资格与我分享这伟大的成果。”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方茹明白了。
锅难以置信：“姜东冕！汝，汝竟然想用方茹试药！”
姜远微微凝眉，有些不悦：“怎么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这么难听。你知道这药剂有多难得。我是在与我的女儿我的权力和我的生命。”
“那么，我可以问一问，所谓的嫦娥飞升之药，究竟是什么么？”
第四百五十七章 真相
“就是长生不老药。”
姜远不假思索地说完，顿了顿，想起什么，又加了一句：“当然了，现在来看，这不仅仅能让我长生不老。这还要多感谢我的乖儿子，你的弟弟。此一来，咱们不仅可以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还能做天下的霸主。”
方茹忍不住咳嗽一声，手摸了下嘴唇。
熟悉她习惯的锅立即看出来，她快吐了。
“也就是说，这所谓的末世，是您和姜宸一手造成的？”方茹平静地问。
姜远含笑点头。
“嫦娥飞升之药，需要大量的天地精气作为支撑。我研究了数百年，总算近年来发达的科技，到了这种病毒。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好像天生为天地精气存在似的，为天地精气而生，醉死在天地精气的海洋中。可它的纯度一直不够高，而且它们自己产生的天地精气和从外界吸收的混杂在一起，杂乱无章，不仅不能给嫦娥飞升之药提供足够的能量，还会损伤人们的经脉。加上这些小可爱贪得无厌，只要接触到的天地精气，不管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都会被他们吃掉，其中就包括人的魂魄。人没了魂魄，体内却存在着大量的天地精气。这些精气在他们乱七八糟的经脉内地运行，让他们变成了行尸走肉。于是他们便成了这些小病毒的傀儡，寻找更多的魂魄来食用。”
“所以你故意放出病毒，是为了快速制造足够多的丧尸病毒么。”
方茹握紧收拢在袖子中的手，指甲刺入掌心。
“你错了。我的孩子。”
姜远叹息着。“我要那么多杂种有什么用呢？原始的病毒不堪大任，我可以在实验室的条件下让他们进化，洗去他们的不良基因，让它们变得纯粹，变得美丽。可那要花费多少时间呢？更别提人力物力了。我要怎样在瞒住别人的情况下完成这一切呢？为了加快进度，为了最终的，我只能扩大进化的规模。孩子，你能理解我的苦心么？”
方茹没有说话。
姜远悲悯地看着她。而她只觉得恶心。
“还好，事实证明，这些牺牲是值得的。实验基数的大大增加，带来了可喜的成果。异能者的出现给了我一丝曙光。他们体内也有丧尸病毒。但这些病毒没有吞吃他们的魂魄，反而将自己的基因融入了宿主的基因中，让宿主可以天地精气的产生和运用。产生的天地精气也是精纯的，有序的，完全符合我的需要。”
“……但唯一一点。自然进化的异能太弱了。所以你开发了增长异能的针剂。”方茹强迫自己咽下斥骂他将人类当做小白鼠的话，“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择李思？她从来没用过开发的针剂！难道你开发的针剂有什么问题？”
比如使用过的人会变成丧尸？
那北方基地有那么多异能者……
方茹和想到她为什么这么问的锅都冒出汗。
“那倒不会。”姜远爽朗地回答道，“只是我发现，非纯天然的就是。针剂可以提高丧尸病毒基因的活化程度，但其中的有些成分不可避免地与嫦娥飞升之药的本体产生冲突。所以你的朋友不会变成丧尸。女儿你大可放心。只不过……”
方茹和锅刚刚落下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姜远抬起一只手。
站在他身后一直沉默的护卫们立即心领神会，转身离开几个。没过多久，昏迷的李思被带了上来，像一条死狗那样，被毫不怜惜地扔到了姜远的脚边。
锅死死拽住了方茹的衣襟。这才拦住方茹，没让她冲过去。
“这一位，恐怕不行了。”姜远啧啧惋惜。“她体内的，是我以上千名异能者作为实验体，制造出来的引导剂，可以让她体内的病毒基因活化到最高程度，甚至再次进行单独的自我复制。她自己是用不了这么多天地精气了。等她压制不住，这些原本有序的天地精气将溢出她的经络，从有序的状态重新回到无序。然后和那些病毒一起，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在那之后。她会变成什么，不用我再多说。幸好，为了这项伟大的发明，她的牺牲是值得的。”
鲜血从方茹的唇角蜿蜒而下。愤恨到极点的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都不知道。
“不过如果女儿你配合。我会给她一个痛快。”
再一次的，姜远向方茹伸出手。
“过来。”
方茹和锅一起，默默地盯着那只看似宽厚的手掌。
他为什么一定要方茹试药，锅一开始不明白，现在却清楚了。
方茹轻轻地向前迈出一步。
“别……”锅祈求道。
方茹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在拂开他的手时。紧紧地握了一下，然后一步步地走向姜远。
在姜远和锅的中点站定。
原本很满意的姜远面色忽然阴沉。
方茹直视他的眼睛，大声说道：“我不想试药。”
锅的心猛地一颤。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姜远低沉的嗓音中，夹杂着欲来的风雨。
“我知道。我不想分享您的利益，我也不想长生。”
方茹回头，看了一眼锅。“长生有多苦，我亲眼见过了，不想再亲身尝试。不过您不用担心药剂有问题。我站在这儿，四周无遮无拦，只要出了，您身后的守卫随便一抬手，就能把我爆头。更别提您还有那么多丧尸战士呢。所以您不需要为了安全起见与别人分享长生药。”
姜远的目光陡然锐利，仿佛能把方茹的脑子翻出来在太阳底下暴晒。
方茹抿紧嘴唇，顶着巨大的压力与姜远对视。眼中除了坚定，还有一份刻在骨子里的自信。
她炼制的药剂，什么时候出过问题。
良久，姜远收回了锐利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他也不想与别人分享长生药。哪怕是他确信自己能够掌控的女儿。
他将出产自方茹和李思的两瓶药剂混合，然后将那瓶带着星光的液体一饮而尽。
药瓶从颤抖的手中摔落。
第四百五十八章 狂奔
翻涌的鲜血，堵住了姜远的喉咙，像漫过堤坝的河水，争先恐后地涌出他的嘴巴。
浑身肌肉僵硬而抽搐，他僵硬地抬起头，刚刚向方茹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紧接着摔倒在地。
方茹轻轻地俯视着他，眼神除了了然，就是淡漠。
姜远的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但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血沫纷飞，被冰冷的风席卷，又刮回了他自己的脸。显然他想说话，结果被自己的血呛到了。
不等他颤抖地伸出手指向方茹，他身后目瞪口呆的守卫们立即向方茹射击！
弹雨席卷而来。方茹面前无遮无拦。
突然之间，一个人影从她身后迅速划过空气，只剩下一道残影，几乎是在半空中划了一个流畅的弧形后挡在方茹身前并将她扑倒。
而这个时候，第一颗子弹才呼啸着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去。
守卫们也不是傻子，见到人趴在地上还往半空射击。子弹噼里啪啦地击中地面。
然而却没有爆出一朵血花。
部分原因来自于丧尸战士。显然愤怒的姜远不止号令了守卫们。几乎在守卫们开枪的同时，丧尸战士也扑向了方茹和锅。但很显然的，他们不懂得如何与人类协同作战。犹如磐石的身躯为方茹和锅遮挡了一部分子弹。
而另一部分则是单纯的射空了。锅抱起方茹，仅剩一条腿发力，竟然跑出了飞毛腿的效果，不仅躲开了子弹，也躲开了丧尸战士们那虎虎生风的拳头，几个纵身便蹿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处楼道中。
虽然有可能让这栋居民楼里的人遭受池鱼之殃，锅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墙壁顿时被丧尸战士开了天窗。
幸好貌似姜远尚不能控制异能丧尸。这物理攻击就够让人喝一壶的了，再加上魔法攻击还让不让人活。
锅抬起断臂，挡住飞扬的尘土和砖块。在被殃及的居民的尖叫声中抱着方茹迅速向楼上爬。
“汝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貌似不怎么靠谱啊！”
“能有这个办法就不错了！别挑拣。”
方茹跳下锅的怀抱。她用上大力符，不比锅跑得慢。“快上楼！”
丧尸战士涌入楼道。这栋楼并不是他们之前藏身的楼道之一。跑在最前面的又是那几个最高最壮的，原本呆在车库里的，门一时被堵住了进不来。于是一阵震耳欲聋尘土飞扬后，楼梯隆隆几乎断裂。
方茹边跑边扔几个土制炸弹在楼梯上。炸弹爆炸。楼梯看似完好无损，但当体重巨大的丧尸踩上去，立即成了下坠的陷阱。
“这可拦不住他们。”
“我知道。只是争取时间。”
两人继续向楼顶狂奔。忽然之间，方茹绝对不想听到的话语从外面传来。
“方茹！如果你想让你的朋友继续活下去，就乖乖出来！”
守卫们果然劫持了李思。
“吾去。”
说着锅转身扑向楼道的窗户。却被方茹一把拽了回来。
“方茹？”
方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向楼上跑去：“他们不会放过李思的。”
且不说他们会不会遵守诺言，只要方茹和锅束手就擒就会放过李思。按照姜远的说法，李思很快会转化为丧尸，他们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个隐患呆在自己身边。
更有可能的，他们会当着方茹的面枪杀李思，还要让方茹感激他们给了李思一个痛快。
不过他们肯胁迫李思是个好征兆。说明姜远还没挂。他们需要方茹和锅活着，好逼问出救治姜远的方法。
锅不会质疑方茹的决定。她要做什么，他必定身先士卒。只是方茹最开始的目标不就是救回李思吗？现在舍弃李思，方茹内心能安？
“马上就好。”方茹将所有的不安和不舍都咽了回去。眼神中只剩坚毅，“再等等。”
忽然之间，外面传来人类的痛呼。
枪声乱鸣，丧尸乱嚎，风声呼啸，显然是异能在奔向它们的敌人。以及犹如匕首般富有穿透性，一下子刺透了层层嘈杂，直入人耳膜的——
“喵！”
“小鱼！”锅欣喜若狂。
小鱼俏丽的声音同时回荡在方茹和锅两人的脑海之中：
方茹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幸好锅在旁边搀扶了她一下。
方茹吩咐道。
小鱼不明白。但方茹没时间解释了，嘱咐它照办后和锅继续向楼顶跑去。
丧尸战士还因为断裂的楼梯没能上来。它们的主人命令他们取方茹和锅的性命，所以无论外面秦申与能快速奔袭的山麓战队和姜远的护卫们打得多凶，他们都不会出去支援。
既然如此，护卫们便撤向楼道，不求丧尸战士帮他们战斗。只求后者能给他们当当肉盾。山麓战队的战斗力实在太强了。没有丧尸战士，他们得被包饺子。
有些护卫爬过了断裂的楼梯，前去追赶方茹和锅。只要目标死亡，这些丧尸战士就会回到待命状态，本能地对攻击他们的人或物展开反击。这样山麓战队就不是事了。
人比丧尸战士灵活多了，能够越过后者越不过的断口。有些护卫在想办法把那段断裂的楼梯用梯子或别的东西临时连上，好让丧尸战士过去的。
山麓战队和秦申则全力攻击，以图在丧尸战士失去方茹和锅的牵制前将他们和护卫们一起干掉。可惜他们虽然单兵作战很强，但为了及时回来，他们的人并不多，在过基地大门和各区的关卡时一些人被迫留下与那里的守卫们周旋。总体来说战斗力不可避免地差了点。
而且在北陵市，他们已经打了不止一场了。如果不是李思不顾他人的劝阻，执意靠自己引开大部分追兵，他们根本不可能回来！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
忽然，苦苦支撑的姜远，终于软软地垂下了脑袋，从护卫的背上缓缓滑落。
丧尸们没有发出额外的声响。
但是站在他们周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能感觉到，他们似乎醒过来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我是谁
姜宸死了，姜远也死了，只接受姜家人控制的丧尸战士获得自由了。
这事值得庆贺！于是他们现场举办庆祝宴，主菜就是距离他们最近的活人。
姜家护卫们那不成人声的惨叫穿越一层又一层的楼道，旋转着，飘忽着，终于升腾到了楼顶。飘飘渺渺，仿佛来自幽冥地狱，陷落其中便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方茹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冷么？”
锅问。
方茹摇摇头，大步走向楼顶平台的正中。这是她和锅的目标：报警器。
放在楼顶的报警器自然不会是警报火警的。它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警告基地被丧尸攻陷。
按理说接近基地中心的C区，不太需要这种报警器。但在基地创建伊始，刚刚逃到这里，犹如惊弓之鸟的人们几乎给每一栋楼都加装了这种报警器。只要一处启动，整个区域的报警器都会在同一时刻启动，然后其他区域的报警器会稍微延时一点启动。很快，整座基地都会笼罩在歇斯底里的恐惧之中。
它从未被启用过，这将是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挥作用，警告被生者自己带进基地的丧尸。
方茹和锅除掉附着在报警器上的冰雪，简单检察一下线路，然后砸碎报警按钮外的防护玻璃，一同按下足有两只手掌那么大的红色按钮。
只有冷风呼啸。
“怎么回事！”
方茹急了。姜家的丧尸战士已然和她的猜想一样开始暴走。如果不能启动报警器唤醒整个基地的防卫力量，别说正在下面与他们作战的山麓战队等人，至少这个小区是别想有活人了！
“吾来试试。”
锅安慰地按住方茹的肩膀，让她暂时退后，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起那只代替腿的钢管，垂直于按钮，重重地踹了下去！
钢管和报警器之间的接触面顿时爆出一团耀眼的火球，锅横飞出去。
方茹大叫一声冲向锅。可她根本听不见自己喊了什么。因为与此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正在营地里无所事事的喝酒打牌的异能者们愣了。
正在百无聊赖地巡视的守卫们愣了。
各家族的私兵。使用异能模拟药剂组建的临时异能者兵团，乃至于每一个生者，都放下手头的工作，震惊而困惑地抬头仰望天空。
凳倒桌翻。
集合哨子短促尖利。
车辆猛地越出大门。
母亲将孩子藏在衣柜中。
短兵相接。
杀声四起。
方茹拼了命地给锅做心肺复苏。
一只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汝去了大力符再做不行吗？吾的胸腔快被汝揉成面团了。”
眼泪和笑容同在。方茹没好气地捶了一下锅。然后紧紧地抱住他，把自己埋在他的怀里。
犹豫了一下，锅抬起手，轻轻地抚摸方茹头发。
接下来不需要他俩出面了。人们很快得知研究所和这里同时出现了暴走的丧尸。支援的队伍先到达研究所，受姜远和姜宸控制的丧尸足有上千头。被他们启用的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都藏在北方基地和北陵市两处研究所的地下设施汇总。失去了姜远和姜宸的控制，这些丧尸自然遵照本能，在将研究员吃了个七七八八后，他们找到了到地面的办法。
不过，方茹这里也很快得到了支援。虽然姜远在到来之前，事先切断了小区中居民与外界联络的办法，并且使用毒药和恐吓还有威逼利诱灭杀掉所有通风报信的可能，不过山麓战队和秦申是随身携带对讲机的，很快便将这里的情况传了出去。
一切都按照他们两个之前。当着姜远的面，在脑中交流后的计划进行。
“……汝给姜远的真的是毒药？”
和方茹一起紧张地眺望快被烧成空架子的家，锅问道。
“是也不是。”方茹目不转睛，“那份药剂即使使用你原来那具身体进行催化，也必须要烈火直接烹烧至少两刻钟。他们俩等不及怪谁。”
说完方茹急匆匆地望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李思你撑住。
锅原来如此地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黯然。
快结束了。
“秦申他今日帮了吾等不少忙。若没有他，李思和汝都很难……”
“闭嘴。”
方茹咬牙切齿。
“秦申很好，我很感激他。但我说过一百零八遍了，我跟他只是朋友和伙伴。”
吾当然希望是这样。可吾更希望。汝能变一变。
不，吾其实不希望，汝改变对他的看法。
千言万语，所有的期望和无望。都化作一个酸楚的微笑，告诉方茹他听见了。
方茹深吸一口气。
好吧，好歹那药剂还得再过五分钟，应该来得及让她先解决自己的问题。方茹扭头问锅：“我是谁？”
锅一愣：“……方茹啊。”
“我是谁？”
“方茹。”
“我是谁？”
“……”锅定定地看着她，然后轻柔却坚定地说，“方茹。”
方茹继续扭头看向那变成一只大火把的房子。感谢姜宸倾倒了足够多的可燃物。
过去足足有一分钟。锅忽然听见方茹鼓鼓囊囊地嘀咕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锅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
“可那些事情毕竟发生过……”
“然后结束了。”
“可汝毕竟是……”
“然后死了。”
“可吾毕竟曾经……”
“然后你也死了。”
方茹再一次扭头看向锅，定定地问：“还有别的问题么？”
她握住锅那只仅存的手。
她撤去的了大力符，可在锅看来，她那软乎乎的小手还是那么的有力，仿佛能捏碎铜墙铁壁。
“你曾经说过，我和方华，一点也不像。”
终于，锅反握方茹的手，将方茹一点点的，拉近自己。
再也不想放开了。
手表滴滴滴地响起来。
两人迅速分开，一个揉嘴唇，一个摸鼻子，一起尴尬地咳咳咳。
“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锅说完，脸腾地红了。
然后脸立即转青。因为方茹使劲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房子还在燃烧。火势依然不小，不过逐渐显出强弩之末了。在锅的保护下，方茹安全地取出了完成的药剂，然后火速赶到李思身边。
第四百六十章 烟花（全文完）
李思在雪地中翻滚。看到雪片染湿了她单薄的衣裤，舔舐肌肤，炙烤她的皮肉。
黑暗和光影交织。天地在旋转，好像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温柔如水，仿佛巧克力熔浆逐渐拉伸延长，然后陡然尖利，刺入她的胸膛。
滚开。
李思挥手，艰难地翻身，想要逃离，周围的惊呼她听不见，按住她四肢的手她也感觉不到。
迷蒙之中，她似乎察觉到自己被困住了，只是现在的她能不能感觉到“自己”都还是个问题。千万条小舌舔舐她的身体，有轻有重，把湿润的痒注入她的身体，同样注入其中的还有那阴魂不散的饥饿。
好像从开天辟地以来，她便在抗衡这份饥饿了。但是现在，她有一点，就那么一点儿，想遵从这份诱惑。
周围有人在尖叫，压住她四肢的手顿时少了不少。她听不到人们喊的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饿了。
如果她能睁开眼，应该能意识到自己坐了起来。
突然天旋地转。她的后背又跟雪地做最亲密的接触。
一只膝盖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却莫名地感到有些庆幸和安稳。
手臂好疼，紧接着却是清凉，从那一点枝繁叶茂。
她终于获得了平静，与黑暗。
****
三个月后。
这三个月来，气温逐渐回升。每天人们醒来，都会现外面的冰雪削减了一分。
终于，春暖花开了。
娇嫩的草叶钻出湿润的土壤，张开稚嫩的怀抱，接受温暖的阳光。
一辆越野车驶过旷野。
天苍苍野茫茫，尽可以自由地驰骋。
终于，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岗前，车停下了。
萧程问：“就这儿？”
……没人回答。
萧程和白伟扭头向后看，只见坐在后排的三位正在如火如荼地战斗着，目的是争抢那最后一块烤培根卷。
终于。战斗以小鱼半路杀出，从鹬蚌相争的锅和方茹那儿叼走了培根而告终。气愤之极的方茹表示一个月之内不给它吃猫罐头。锅附议。
“说好了野餐的，还没到地方你们全给吃光了是什么鬼！”方茹气哼哼。
小鱼才不管呢，用爪子扒拉掉培根卷中间的葱段。叼到自己的水盆里涮一涮，然后大口吃了起来。尾巴快乐地树成旗杆，尖端悠闲地摇摆。
方茹愤怒地踢开车门。“走了干活去！”
白伟和萧程对视一眼，默默地缩头装空气去了，只有锅狗腿地跟在方茹身后。好像刚刚跟方茹抢培根的不是他似的。
两人各自提着沉重的黑色帆布包，一点一点走上山坡。李柱打造的义肢锅还有点用不习惯，跟在方茹身后，走的很慢。
就在他一脚踩空，差点儿摔倒时，方茹正好转身，扶住了他。
“……总觉得茹姐和吴先生有心电感应。”白伟悄悄地说道。
萧程沉默一瞬，表示赞同。
“不过话说回来，茹姐为什么会叫吴先生锅呢？”白伟百思不得其解。
萧程抿了抿嘴。他也不知道。
白伟的视线跟随着方茹和锅互相搀扶的身影逐渐远去而拉长，目光逐渐变得渺远。“……如果。申哥在的话……”
“他幸好不在。”
萧程果断截断白伟的话。要是让秦申看见方茹宁可守着断胳膊瘸腿还瞎了一只眼的吴先生也不要他，哪怕现在他对方茹已经没了男女之想，估计也得吐血三升吧。
白伟耸耸肩。
他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就算秦申想来，也没时间来。
三个月前的那场剧变，身为罪魁祸的姜家父子被杀，宁家家主和双胞胎之一被秦家家主害死，逃出的宁大财泄愤地炸毁了研究所，失控的丧尸战士不仅弄死了他，也弄死了前来查看情况的秦家家主。而秦家的另一个血脉则被秦家家主自己牺牲掉。一天之内，北方基地三巨头的本家，除了秦申之外全军覆没。
为了压制住基地一触即的混乱局面，并最大限度地保证秦家一派的利益。秦申刚脱下迷彩服，又入新的战场。
脚不沾地地忙了一个多月，总算确立了秦家以及自己在基地顶端的地位。接下来推行改革，尽量将那些一直被高层占有的资源向底层倾斜一些。按照他的话说，基地高层吃肉都打嗝，是该多分别人几口汤了。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等他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抬起头，忽然现，自己好像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想起方茹了。
方茹也很忙。三个月来，她尽自己所能为基地的稳定出力，同时以救活了李思的药剂为蓝本，制作能够根除丧尸病毒的药剂。她给李思的不是嫦娥飞升之药，其中只有驯服丧尸病毒，理顺丧尸病毒产生的天地精气的运行轨迹的部分。李思确定自己不会活成老妖怪之后着实松了一口气，楚辞更是直接向方茹献上了自己的膝盖。
锅和方茹一点点走到山坡的顶端。
选好了位置，他们拉开背包，取出了特制的烟花弹和基座。
“这是最后一弹么？”锅问。
“远距离撒药是最后一次了。之后会进入北陵市内人工去除丧尸病毒吧。再说除了北陵市，还有其他地方呢。”方茹抬头对他说道。
不知不觉间，时光在凝望中悄悄溜走。
终于，最后的调试完成了。
锅和她后退，并肩站在安全距离，按动启动按钮。
烟花弹嗖地飞了出去，拉着长长的尾烟，迅变小，在那渺远的城市上空，爆裂开来。
绚烂的烟花，即使在万里晴空之下，依然绚烂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