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当曙光来临之际(9)
身周一片漆黑,无源的光照亮了他,他独自坐在无垠的黑暗中。
“黑龙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好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惊讶的站起来,转头望向身后,一个俏生生的女孩正歪着小脑袋看着他。
翡翠色的眼睛,天生的鲜红眼影,背后扑扇的蜻蜓翅膀,着一身绿叶与花朵穿接而成的衣裳。
他难以置信地呼唤着女孩的名字:“蔻尔...你怎么在这里?”
这女孩就是一个等身大小的蔻尔。
望着他,蔻尔反而叉腰嗔怪:“是蔻尔先问黑龙先生的,请黑龙先生先回答蔻尔的问题!”
回忆起陷入黑暗前的一幕又一幕,一种不安的战栗传遍全身,来源于内心深处恐惧的颤抖仿佛要将他的脊椎给震碎。
“一定是开玩笑。”他坐着,低着头,手掌抵着额头,不敢看向蔻尔:“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恶作剧。”
哀伤在妖精那如神明恩赐的面庞上萦绕不散。
两人陷入了静默,很快,他将这份默契打破。
他望着身下的黑暗,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不是让你跑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
“黑龙先生总是喜欢在不应该的地方较真呢。”蔻尔双手背后,她望着脚尖,脚尖在画圈,就像一个被斥责的小孩子:
“对不起,黑龙先生,蔻尔是一个懦弱的孩子,一想到黑龙先生要死了,蔻尔就好害怕,所以比起失去黑龙先生后,独自活下去,蔻尔宁愿黑龙先生更好的活着。”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贝丝临死前的目光,像月光下悬落的水滴,悲伤的容颜中有带着些怜悯。
“你也是,她也是,为什么一个一个都想着来救认识才一个月的家伙?”他抓着头发,痛苦地说着:“我根本就没有被你们救的价值。”
“嘘。”红眼影的妖精竖起葱般白皙的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黑龙先生有没有价值,蔻尔和贝丝小姐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
“可是......”
“没有可是。”蔻尔这时罕有的收起傻乎乎的笑颜,露出严肃的神情:“在蔻尔最无助的时候,是黑龙先生和贝丝小姐救了蔻尔,这样就已经够了。”
“蔻尔知道城里发生的事情,黑龙先生也为了救贝丝小姐,用蔻尔的绿叶,不顾生命救下贝丝小姐,我想当时贝丝小姐也一定和蔻尔的想法一样。”
“知道我们在想什么吗?黑龙先生。”蔻尔背着手,歪着头,目光透过他的刘海,温柔的看着他。
“为什么这只刚刚认识不久的龙,愿意拼上性命救我们。”
这个问题顿时将他也难住了,他望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从未认识自己。
“原来黑龙先生也不知道,难怪。”蔻尔有些小得意的笑着,仿佛刚刚完成一次盛大的恶作剧。
“黑龙先生喜欢喧哗,碰上不舒服的事会大吵大闹,贝丝小姐说过,没人的时候,黑龙先生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幼崽,望着窗外的光景,仿佛一尊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雕像,只有她推开门的时候,才像活了起来。”
妖精的话语一字一句如石凿将他的心凿开,将他掩藏在心底的孤独挖了出来。
蔻尔缓缓地用胳膊覆盖了他的视野,将他温柔的囊括在胸怀中。
“黑龙先生辛苦了,为了逃避这份孤独,一定很累吧。”蔻尔轻轻地说着。
盈满悲伤的水缸碎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沿着他的眼眶淌落,一时间他甚至无法理解自己会哭,旁观者般望着眼泪滴落在掌心上。
他仿佛看见内心深处,从不被关注的小男孩大声的哭泣着。
“明明知道,你们死了,我活着只剩下痛苦。”他回应了蔻尔的怀抱,浑身因为呼吸不均匀而颤抖着
“笨蛋,又不是这辈子只有蔻尔和贝丝小姐了。”蔻尔抱地更紧了:“黑龙先生才一个月大,人生才刚刚启程。”
他的牙关在战栗:“可你们......”
“别害怕。”蔻尔深吸一口气:“呼,蔻尔与贝丝只不过是黑龙先生今后漫长岁月中的过客,今后黑龙先生一定会碰上比蔻尔更加要好的伙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挣扎地想要辩解。
可蔻尔只是许以悲哀的眼神:“忘了蔻尔,也忘了贝丝小姐吧,不要因为我们止步不前,黑龙先生会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我忘不了。”他任性地说着。
“黑龙先生的回答,让蔻尔好高兴。”蔻尔的声音逐渐呜咽:“蔻尔也好舍不得黑龙先生。”
忽然,蔻尔的身上闪烁起亮光,如星星般的光点向着黑暗深处飘逝,怀中蔻尔的身躯逐渐消失。
“不!不要!该死的是我!”
他伸出双手想要抓住这些光点,可光点透过他的掌心,怎么也无法抓住。
“时间要到了。”蔻尔抬起头,泪流满面,她看着狼狈不堪的男孩:“笨蛋,没有蔻尔就活不下去了吗?!”
他望着蔻尔,已经难以组织出话语。
“好好的活着,然后遇上更多值得付出的伙伴。”蔻尔用力将他推出怀抱,最后再一次抿出傻乎乎的笑容:“这是蔻尔最后的愿望。”
他唰的坐起身,光线随着视野进入眼眶。
他在一间临时搭建的帐篷中醒来,周围躺满了重伤的士兵,鼻腔中是铁锈般的血腥味,妖精们穿梭着治疗着士兵们的伤势,他坐落在其中仿佛局外人。
“你醒了。”熟悉的尖锐声音让他立刻抬起头,却发现是阿拉贝拉。
他不死心地问:“蔻尔呢?蔻尔在哪里?”
“她死了。”阿拉贝拉毫不留情地坦白事实,她盯着白冕,是痛恨也是怜悯:“为了救你,以你的龙躯重塑出人身,并成为了你的心脏。”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这幅崭新的躯体。
一片又一片冰冷的雪花在心头落下,完好无缺的身躯却生出尖刀剔骨的剧痛。
“蔻尔,也死了?......”
这一次,阿拉贝拉没有选择说话。
第九十一章:曙光黯淡
太阳升起,血月溃散,盛大又热烈的阳光下,阿萨克兹化作的肉瘤巨树发出怪物般的哀嚎。
在阳光的炙烤下,肉瘤巨树开始萎缩,许多果实还没落地就化作一缕青烟,踏入太阳之下的堕落士兵也在顷刻间化作灰烬。
灰白的线从天空向着大地延伸,让人生出一种不现实的错愕感。
那是亚尔曼刀影残留下的痕迹,诸如此类的线条以各个角度方向不断印现在人们视野中,不断暗淡消失又不断出现。
肉瘤巨树的根系死死抓着大地不肯松开根系,这是它仅能成大地黑暗中获取的阴凉,然而亚尔曼的刀势不断将大地劈碎,以至于根系周围的地面坍塌,将被肉瘤巨树抱死的岩石暴露在阳光。
邪恶被源源不断地净化着,肉瘤巨树浑身冒出白烟,浑浊污秽的汁液还没来及渗出来,就被烈阳蒸发。
阿萨克兹觉得自己就像裸身走过满是尖针的地狱,这熟悉的痛楚让它怒嚎起来:
“凯米亚,凯米亚凯米亚凯米亚!!!!!!!!”
明明只是早晨,可这阳光却浓郁的让人睁不开眼,浩大烈日将整片天空占据着,比盛夏正午最浓烈的太阳还要可怖,以至于让善良阵营的人类与其他生灵也感受到不适。
就像感受到威胁的免疫系统,集中全部力量将入侵的异物抹除。
越来越多的士兵难以承受太阳的威能,开始躲入阴影中喘息,许多士兵身上出现的焦灼的痕迹,皮肤上出现棕褐色的晒瘢,犹如被热油泼洒在身上,有一种肌肤与脂肪融化成汗液的错觉。
肠状树枝一根一根攒入岩壁,范围内的堕落士兵被串成了筛子,一根又一根驳接在一起,霎时间连成一片。
肉瘤巨树根系下如大厦般的岩块发出山崩般的声响,岩块一块一块地从主体上崩落,伴随着吱呀声,周围坚硬的岩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肠状树枝巨大的力量导入地下,许多人都升起大地在偏移的错觉,伴随着地底传来一声深邃的轰鸣声,地表瞬间绽开如冰裂的痕迹,毫无规律上翻下俯的地块险些将帝国军也卷入缝隙中。
“它想躲到地下!”第五公主安吉拉高声提醒道。
不必提醒,亚尔曼劈向肠状树枝,刀光所至,肠状树枝齐根断裂。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岩体碎裂,肉瘤巨树开始向着黝黑的地底坠落,同时被拉扯的岩壁迸裂,大地碎片如河流倾泻而下,将肉瘤巨树掩埋在地底深处。
亚尔曼试图将这些扰人的碎屑清扫开,斩开一条巨大裂缝,然而身置其中,在阴影中逐渐恢复力量肉瘤巨树召唤出更多的堕落士兵涌向地表,同时自身向着更加幽邃的深处爬行。
绝对不能让它跑了,难以想象地底盘桓着一只对地表充满怨恨的恶魔大君,今后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然而在地底,在不断攀落的碎岩下,只有少数人的攻击能够有效抵达,更多的是被源源不断的岩石给覆盖。
望着碎岩堆叠下深邃的黑暗,暗藏在其中的恶魔大君逐渐恢复着力量,少有人敢直接追过去。
“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地底深处,阿萨克兹猖狂地笑着:“凯米亚,今后我绝对会让你的帝国天翻地覆,没能杀死我,就是你做过最错误的事情!”
它已经想好了,在地底不断召唤堕落军团,将树枝探向地面,诱惑人类成为眷属,不断地在内部制造纷争,那怕只要一点点,它也能从其中获得许多信徒,然后逐步将这个位面蚕食。
想着这美好的愿景,它的树枝都激动的战栗起来。
忽然,前方的地底被照亮,光芒借由光滑岩壁的折射进入阿萨克兹硕大的独目中。
阿萨克兹心中升起浓烈的不安,它立刻探寻其他的方向。
或许不同的位面之间有外空隔绝,然而大地却拥有不同的空间法则,不同位面的大地在空间的范畴却属于同一块大地,只不过被某些无法理解的法则隔绝,分割成如今的千万位面,因此在地底,也存在着一些堪比恶魔大君的恐怖存在。
然而前方的光芒愈发浓烈,浓烈到让岩壁都开始扭曲起来。
它定睛一瞧,那根本就不是光意义上的扭曲,而是直接融化了。
下一刻,灼热的高温直接将地底的湿气蒸发干净,沿途的物质统统化作岩浆,黄金的火焰裹挟着炽热的岩浆喷涌而至。
这灼热的温度堪比那只远古红龙的喷吐,阿萨克兹尖叫一声,张开密密麻麻的树枝,奋力想要挖掘出一条躲避的隧道,然而这金色的火焰仿佛长了眼睛,跟随着阿萨克兹的身影逆流而上。
它浑身仿佛浸泡在千万摄氏度的真空中,树枝与根系迅速枯萎,可周围的温度还在急剧的飙升。
一声轰鸣,恐怖的爆炸直接将它从地底掀了出来,它重新沐浴在阳光的炙烤下,浑身焦枯,再无反抗的余地。
亚尔曼赶紧追过来,却发现天空的彼方出现一个庞大的金色身影。
它静静地落在肉瘤巨树身上,周围掀起一场足以吹平城镇的飓风,金色的爪子狠狠的抓破阿萨克兹的眼球,才抬起高傲的头颅,俯视着渺小的人类。
“奥丽弗,你来了。”亚尔曼放缓了脚步:“你还在找他?”
“与你无关。”黄金巨龙并没有与亚尔曼交流过去的意思:“弱小的人类,失去神明就什么都办不到,哼。”
“龙,为什么......”阿萨克兹呻吟着。
名为奥丽弗的黄金巨龙猛地一爪,将它的树干踩地塌陷。
“安静恶魔,直到死你们也不肯闭上那张令人憎恶的嘴吗?”黄金巨龙如太阳般炽热的眼瞳冷漠地俯视着恶魔大君。
此时,黄金巨龙奥丽弗与亚尔曼,就像分隔好久的老友,再次偶然相遇时,满心的话语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既然你来了,按照帝国礼数,我应该邀请你去七丘坐一坐。”亚尔曼顿了一顿:“何况你也是凯米亚的妻子。”
“不要提那个人的名字。”黄金巨龙奥丽弗暴躁地撕扯着脚下的肉瘤巨树:“人类的帝国有什么好做客的,平凡庸俗。”
虽然嘴上这么说的,但仍然在关键时候拦截下这只恶魔大君。
忽然,周围响起无源的呢喃声,仿佛是疯子的呓语,邪祟的殿堂中深陷血池的人类撕扯着肌肤,将自己全身献给至高无上的邪神。
黄金巨龙奥丽弗嘴中闪烁着急剧的金光,可阿萨克兹已经说出口了。
“蠕动污秽的??????,阿萨克兹·康普尼·亚度尼斯·阿德莱德,愿意向您献上真名......”
“只求您,能将最忠实的仆人,引渡向无边炼狱......”
第九十二章:希望,还是绝望?
忽然,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无数人的脚步与交流汇集成囫囵的噪音。
现在的战斗已经进入末尾,失去阿萨克兹的庇护,堕落士兵直接在阳光下化作灰烬。
白冕循着着吵闹走出去,发现士兵们一排一排站在翘起的大石板上,眺望着远方,惊呼着龙的名字。
“龙?”
他更加好奇了,想要去一探究竟,然而紧密的人墙堵住了视野。
“你们干什么?!”一名军官从帐篷中急火火地冲出来,他手上打着绷带,在战斗的末尾不小心收到波及,正在帐篷中接受妖精的治疗,见到手下的士兵堆在一起惹人现眼,大吼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龙啊,都给我滚回去!”
长官都发话了,这些帝国军人只好灰溜溜地回到帐篷中,等待下一步指令。
没有人的阻碍,白冕清晰的看见远方的战况。
阿萨克兹猖狂地笑着遁入地下,然而不过一会,脚底传来剧烈的震动,险些让他从石板上跌落。好不容易等他站稳,冲击波携带着风沙将他吹地睁不开眼,他横起手臂,企图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然后是一阵无序的音爆,就像有一根木棍搅拌着脑浆,来自大脑深处的不适让他差点吐了。
这时,他看见一只通体金黄的巨龙从天而降,厚重而锐利的鳞片还裹挟着自天空云海的白色气流,即便隔着数公里的距离,他也能清晰的看见黄金巨龙鳞片的轮廓,巨大到以至于仿佛就在眼前,产生了一种视觉上的错觉。
又是一阵巨响,他听见来自远方焦灼空气产生的滋啦声,伴随地块的形变凸起,金色的焰流将将焦黑干枯的事物从地底喷出,黄金巨龙的利爪不偏不倚地踩到这颗畸形巨树的身上。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阿萨克兹的献祭,但这么多天的经历,他已经对阿萨克兹的气息刻骨铭心。
那个不可一世的恶魔君王也落得这样的下场了吗?
他蹲坐在石板翘起的脚尖上,脑海中的思绪痛苦地想着。
如果他那时,也能和这只黄金巨龙一样强大,贝丝与蔻尔都不会死吧。
可人生没有如果。
刚从血脉后遗症中缓过来的第五公主,走出帐篷感受阳光下的温暖与秩序,目光却被坐在尖端的黑发少年吸引。
她能感受到这少年身上有着十分矛盾的气息,腥臭刺鼻、仿佛从沼泽中升起的黑龙气息、另一股确像是沐浴着绿叶与花草的芳香,混乱邪恶与守序善良两种见面就不得不你死我活的气息却十分和谐地在他身上共存。
心底罕有地升起好奇心,她合眼,然后再开眼,视野中的世界陷入一片灰白中,她所看见的是一只人形的黑龙,浑身披着漆黑的龙甲,背翼迎风而展,然而在哪似乎永远的漆黑中,她看见一丝明亮的绿光在黑龙的胸口跳动。
绿光不断的将吸收着外界的物质,将生命的力量沿着血管路线泵给全身。
这个气息,她十分熟悉,就在不久前刚刚接受了一只小妖精的治疗。
这毋庸置疑就是妖精的气息。
一只至纯至善的妖精居然为了邪恶混乱的黑龙献上生命。
它们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悬浮在帐篷上的阿拉贝拉看着披着染血白袍的五公主开始接近白冕。
替军人祛除邪祟的教廷骑士,看见侍奉的殿下正在向着危险的地方走去,于是喊道:“殿下,哪里危......”
安吉拉抬起右掌,示意禁声。
砂砾咯吱作响,随着脚步声,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
“你就是丽贝卡的那只黑龙吧?”
安吉拉沿着斜坡走上去。
白冕没有回头,也没有搭理的意思。
安吉拉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你的体内会有妖精的力量?”
“你很烦啊......”白冕不耐地回应。
五公主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蠕动污秽的??????,我阿萨克兹·康普尼·亚度尼斯·阿德莱德,愿意向您献上真名......”
“只求您,能将最忠实的仆人,引渡向无边炼狱......”
这邪祟的声音犹如在耳边蠕动的蛆虫,闻者充斥着一股令人反胃的厌恶。
一阵强烈的金光从荒野上肆虐而过,大地塌陷,天云溃散,许久后,金光才缓缓黯淡。
白冕定睛一看,细小黏密的粗手裹挟着阿萨克兹的人身,安然无恙地裸露在金焰燃烧的大地之上。
“没想到你们能将我逼到这种地步......!”
阿萨克兹狰狞地咆哮着,紫黑色的扭曲纹路逐渐覆盖上它的面庞。
“你向邪神献祭真名,真的疯了!”黄金巨龙奥丽弗咬牙切齿地瞪着这只恶魔大君。
恶魔的真名可以说是恶魔的灵魂,只要真名仍在,恶魔就会从地狱深处复活,然而献出真名,等于永生永世受制于人,而像一个思维混沌,神秘又邪恶的邪神献祭真名,那绝对比死更要恐怖。
“疯了?你们才是疯了!”阿萨克兹哈哈大笑,然而眼底只有血腥的仇恨:“凯米亚断我成神之路,我必要让这个位面生灵涂炭。”
“你能帮他们一时,能帮他们一世?他们终究会沦陷,即便是龙又如何,成为恶魔,才是一切的终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他好像感应到目光,顺着方向看过去,却看到一个有趣的人。
“白冕?原来你还活着。”阿萨克兹很快明白了缘由,狞笑着说:“真是受人青睐,一个一个愿意为你前仆后继的送死。”
“可我真是为她们感到不值,费尽生命却只救活了一个废物,一个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离开的废物!”
“感受到你的痛的,好痛啊,痛的是不是想原地打滚?啊,放心,今后会更痛的,我会一个一个把你身边的夺走,让你眼睁睁地体会这无边际的绝望。”
阿萨克兹的话语如刀刃刨开了他的心脏,麻木的内心感受到剧烈的疼痛,滚烫的鲜血淋在内脏上,如滚油般煎熬。
意识再一次陷入虚无,贝丝与蔻尔的身影快速的闪烁着,如魔咒般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你真的,要这样活下去?
你真的,要放弃了?
你真的,打算依靠别人了?
刨开的是鲜红的心脏,溢出的是漆黑的欲望。一片一片薄而尖锐的鳞片从肌肤下穿刺而出,他的身躯,他的面部逐渐被黑色的龙鳞覆盖,漆黑的瞳孔中,古铜色瞳仁被细线切割开。
染红身躯的鲜血逐渐化为纯粹的黑,苍白的骨架穿透它薄弱的身躯,恐怖的饥饿感仿佛在吞噬着它的内脏,涎液止不住地从参差地尖牙中溢出。
饥饿感迫切地要它吞噬万物,只要吃掉就不会孤独了,只要吃掉就完全的属于它了,只要吃掉,只要吃掉......
你终于认同我了。
心中那孤独的声音喧嚣着。
将所有胆敢闯入你宝库的盗贼按死在地上,夺回她们,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骤然的剧变让安吉拉不仅后撤一步,她只看见漆黑的血液喷涌而出,下一刻面前的少年就变成一副半人半龙的模样,然而真正让她触目惊心的是,她无法再感受到妖精的气息。
只有暗流涌动的欲望与邪恶。
隐约间,她心中有着浓郁的不详预感:“冷静点,你要干什么。”
巨大的黑翼扬起,恍若黑夜。
她想要阻止,然而神裔血脉的虚弱还未消却,抽搐似的剧痛传遍全身,痛苦地跪倒在地。
“对,就是这样!”被触手拉伸向地底黑暗的阿萨克兹呢喃着:“化作恶魔,征服这万物,使得一切堕落。”
这时,绿色的身影拦在它面前,是一直在监视它的阿拉贝拉。
“她们已经死了,你去了也只是送死。”阿拉贝拉冷静地叙述现实。
可已经被浓郁欲望占据的它完全听不进阿拉贝拉的话语:“我好饿,帮我。”
阿拉贝拉想要拒绝,可面对那双仿佛渗血的古铜色瞳孔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帮帮我,我好饿,我好痛苦......”
“你会死的。”
“可我比死还痛苦。”
感受着它身上隐藏在暴虐中的不安,阿拉贝拉低垂眼眸,将召唤妖精们的生命树枝递给它。
“打不过就跑吧,一定要活着回来。”
它接过生命树枝,纵使感受到浓郁的邪恶气息,可生命树枝仍由自身被这漆黑的欲望包裹。
没有回复阿拉贝拉的话,它只是说了一声谢谢。
望着犹如黑色彗星冲来的白冕,阿萨克兹喃喃着:“快来吧,快来吧。”
“你是什么东西!”亚尔曼横刀拦在它面前。
黄金巨龙奥丽弗皱眉盯着它,默不作声地拦在它身前。
“让开!”獠牙咬合,饥饿感已经让它难以保持理智。
忽然间,一道光芒在它身上掀起,比太阳更要耀眼。
“这个气息是?!”黄金巨龙奥丽弗的瞳孔在震动。
可下一刻,它的身躯虚影般穿过他们,直接追上故意放缓速度的阿萨克兹。
阿萨克兹就像终于等候心爱之人,狂笑地抓住它的胳膊,即便尖锐的利爪将它的胳膊刺穿。
“来吧,和我一起堕入地狱,见证一切的终极!”
第九十三章:欲望染身
它能感受到,那黏密的触手沿着手臂攀爬,蔓延全身,视野被覆盖,下一刻,地底幽暗的风景扭转。
湿润的地底空气被灼热邪祟的硫磺气息覆盖,狭小空间向四周无边无际地展开。
漆黑无垠的天空,这里永远没有太阳,从地底冒出的岩浆是这里唯一的光源,赤红血腥如同腐烂肉体的崎岖大地上,回响着尖笑的喧哗与悲惨的哀嚎。
无数的恶魔在这里死死生生,只要真名不灭,这里的厮杀永无止境。
这就是地狱。
横流的欲望在大地流淌,与想象中的不适不同,它反而觉得十分舒适,只不过它现在没时间去体会这分欲望交融的共鸣。
进入地狱,邪神的触手消失不见,只剩下阿萨克兹与它。
“欢迎来到地狱,这一切的终极!”阿萨克兹张开双手,目光狰狞,仿佛主人邀请着客人。
它能感受到,阿萨克兹正在汲取地狱中弥漫的恶魔力量,身躯正在恢复,而它要做的,就是在阿萨克兹恢复完全之前砍掉另一只羊角。
黑翼振翅,巨大的利爪抓住阿萨克兹的头颅,向着大地加速坠落,在空中化出一条漆黑暗红的线,连接几个山峰被撞穿,落入宽阔的熔浆平原,一只体型硕大的劣魔被撞碎,它按着阿萨克兹狠狠地在大地上摩擦,滑出一条深达数米的沟壑。
它的另一只爪伸向阿萨克兹仅剩的羊角,却被阿萨克兹狠狠抓住,血腥的目光透过爪缝盯着:“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阳光与龙焰将阿萨克兹的身躯变得极其脆弱,它加大力气,阿萨克兹的右臂发出像被踩踏树枝般的吱呀声,焦黑的肌肉皲裂出血红的痕迹,然而阿萨克兹却笑的十分开心。
一脚猛踢在它的腹部,它被踹到沟壑之上,平原之中。虽说阿萨克兹极致虚弱,但这一脚仍然让它五脏翻腾。
阿萨克兹张开恶魔双翼,从沟壑中升起,站在阿萨克兹面前,它看见,焦黑的碎片从它的身躯上剥落,新生肉芽填充着伤口,甚至还在扩张着阿萨克兹的肌肉。
它再度冲上去,死死压制着阿萨克兹的双臂,刚刚修复好的双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粗壮的肌肉中蚯蚓粗细的血管爆裂。
“这么恨我?”阿萨克兹咬牙笑着,洞彻人心的羊瞳仿佛透过晶状体,盯着它的内心深处:“最后一次,成为我的恶魔,我的部下,我会将她们都还给你。”
可它仿若未闻,猛地将脑袋砸向阿萨克兹的额头,一个不稳,就被压倒在地。
凭借着大地做支点,它一点一点将阿萨克兹的双臂扭断,骨茬刺穿肌肉,即便是活了百万年经历的恶魔大君也不忍发出痛呼。
然而阿萨克兹却越发兴奋:“就是这样,就是用这种力量,用欲望支配身躯的感觉,很舒服吧。”
它张开嘴,下颚仿佛要脱离了身躯,巨大的坍缩球在喉部盘旋,砂砾与灰尘无风自起,纷乱地向着那纯黑的坍缩球汇聚而去。
阿萨克兹能感受这颗坍缩球中蕴含着疯狂的意志,企图将周围的一切吞噬。
它开始深呼吸,平原上掀起一阵飓风,飞沙走石,寻猎的小恶魔不知所云惶恐地躲在大石后。
龙息?
阿萨克兹从未见过这种龙息,也从未见过有着欲望的龙息,但不管如何,被这种不知底细的东西砸中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咯嘣,阿萨克兹强行扯断双臂,从它的胯下钻出,下一刻,漆黑的坍缩球脱出,与大地接触的瞬间膨胀数百倍,漆黑的球体隔着数公里也能清晰的看见。
好在这只是一瞬间,大地的震动不过几秒就平息,然而偌大的平原上多了直径一公里的深坑。
当然,这种程度的破坏对于恶魔大君来说不过尔尔,可问题是。
物质呢?
直径一公里大地上囊括的物质呢?
这些物质就像蒸发了一下,只在大地上留下一个近乎绝对平滑的大坑。
阿萨克兹失去用自己做实验的想法。
饥饿的它张着大嘴,涎液从牙床中溢出,将目光望向侥幸躲过这一击的阿萨克兹。
肉体重生的速度越来越快,赤裸的双臂从肉瘤中破体而出,阿萨克兹冷静地望着它,从刚才起就一直挑衅着白冕,没有回应,甚至没有情绪波动。
也就是说,白冕现在纯粹凭借本能了吗?
“你身上有很多秘密啊。”阿萨克兹拨开三指,对向这只半人半龙的怪物:“但为了我的生命安全,你还是去死吧。”
恶魔力量在阿萨克兹三指中汇聚成一颗深紫色的恶魔法球,法球破裂,紫黑色的死亡射线瞬间抵达它的臂膀。
它动了,它没有避开死亡射线,而是顶着死亡射线笔直冲向阿萨克兹。
死亡射线在它的肩膀上只留下熔融后的液化痕迹,然而也很快被一层漆黑的液体弥补。
它的龙爪抓住阿萨克兹的胸膛,阿萨克兹暗叫不好,森然大口向阿萨克兹上半身咬来。
阿萨克兹双臂阻止它的咬合,然而咬合之势愈演愈烈。
“吐息,这东西,我也会!”阿萨克兹学着它张开下颚,猩红的光芒在其嘴中闪烁,下一刻,一条红线穿透它的后脑,划穿地狱密不透风的夜空。
它颓然地松开龙爪,蹒跚地后撤。
“啊,只有这点实力吗?”阿萨克兹叫嚣着。
它身板再次挺直,一拳猛地将阿萨克兹揍飞,恐怖的力量压迫的它从平原上横飞而过,撞到数公里外的山体上,身体就像被压扁了似的。
恍惚之际,眼中倒映的漆黑身影越来越大,又是一拳,猛地将阿萨克兹砸进山体中,整个山体发生颤抖,滚落的碎石将许多依靠血液与腐肉为食的黑暗植物砸成肉泥。
持续的拳擂将山体给锤穿,阿萨克兹的身躯从山体的另一侧飞出。
同时,在山口中,漆黑的光芒一闪而过,坍缩球迸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条漆黑的线,直接撞向正在空中无法脱身的阿萨克兹。
砰。
阿萨克兹悬停在半空中,伸出右掌,坍缩球在掌心中盘旋,随着五指合拢,坍缩球爆裂。
被揍的不成人样的阿萨克兹,眨眼睛恢复成原样。
“确实很强,就算和传奇也能一战吧。”阿萨克兹握着掌心,感受到逐渐充沛的力量:“可惜,就算是传奇,也只不过是大一点的蚂蚁。”
第九十四章:宿敌
它的身影被强力锤进大地之中,又被猛地踹上高空,在实力已经抵达传奇巅峰的阿萨克兹手中犹如玩具。
“哈!”阿萨克兹大笑:“现在到我的时间了。”
阿萨克兹的身影在高空中显现,不断将它踢向远方,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去,向着另一个方向踢去。
现在,即是以它的恢复速度也很难弥补身躯的损坏。
撞上山峰,沿着山坡向着山底滑落,甚至连抓取的力气都没有,像一件死物滚落进黑暗植物构成的森林中。
对着力量有着天然欲望的黑暗植物,逐渐向鲜血横流的它靠近,下一刻,阿萨克兹降临于此,感受到来自上位者恐怖的气息,这些黑暗植物尖叫着四散而逃。
扎根于地,无法逃避的黑暗植物也惶恐地晃动树叶。
“你们很吵啊。”
阿萨克兹轻飘飘甩了一句,随后身周荡出一圈紫褐色的光环,将这些扰人的黑暗植物统统拦腰截断。
望着它,阿萨克兹弯腰低头,讥讽的说:“怎么不动了?就这点能耐还敢追过来?是什么让你产生一只幼龙能够杀死我的错觉?”
回应的只有它的苟延残喘的呼吸声。
想到那吞噬大地的力量,阿萨克兹有些心动,于是抓着它,开膛破肚,在漆黑鲜血溢满的胸膛中翻找着能储存龙息的器官。
“这个?不对,这个?也不对?”阿萨克兹不断将不符合预想的器官从它的身躯中拔出,扔到远处。
...
内心的深处,白冕坐在白光照耀之地,漆黑的空间中响彻着欲望的狂怒。
“都是你,为什么招惹上这种敌人?!”
“它找上我的,我能怎么办?”白冕嗤笑一声:“难不成我昂着脖子让它给我来一刀?”
“你分明可以带着她们躲起来。”冥冥之中,漆黑的瞳孔盯着白冕:“等救援到来。”
“那谁来阻止阿萨克兹成神?”白冕摊开双手:“是你还是我,还是凯米亚?”
“所以贝丝死了,蔻尔死了,独留你活着。”
“你误会了什么,我亲爱的欲望,果然是这么自私又没气量。”感知着外界的情形,白冕仍由心情开着玩笑:
“我根本就没想着能活着回去啊,不然我为什么要追过来。”
“就为了她们?”‘欲望’愤怒地盯着他:“只要你活着,你就能有更多的‘她们’,难道你不明白吗!”
“我当然知道,我是谁啊。”白冕哈哈一笑:“帝国第一只龙族公民,第七公主麾下骑士,如今回去说不定还能被赏一个破梦者的荣誉。”
“我也知道,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我会逐渐将她们忘记,千百年,她们的衣冠冢被杂草覆盖无人问津,那时说不定我已经替她们报了仇,把这个恶心的家伙埋进粪池里,然后娶个三妻六妾,左拥右抱,运气再好点说不定还能成神。”
“多么惬意的人生,我只需要忍一下,忍耐住这份仇恨,就能得到我前世所想要的一切。”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渐渐被冰冷覆盖:“可那样的我,不是我啊。”
“见到不爽的事就想管,遇到朋友被欺负不管是对是错先帮忙,满腔热血却总是被利用愚蠢又可怜的我,这才是我啊。”他望着自己被白光照耀的胳膊:
“就为了这种事发疯?!”
“为何不能?”他摊开双手:“你知道的,我讨厌悲剧,看见好人不得已做坏事,坚定的人低下头颅,努力的人放弃愿望,看着同伴死去却无能为力,我可太讨厌了,对于这样的我,我也真的是恨死了。”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将掌心抓出血来:“我无法忍受悲剧,所以我想要将未来逐渐麻木、习惯悲剧的我扼杀。”
“我憎恨悲剧,憎恨一切不公,更加憎恨造成悲剧的懦弱者,就算这个懦弱者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
“所以你只是来送死的?”‘欲望’讥讽的说。
“一开始我还真就这打算。”白冕一副无赖的模样,然后拿出了一个银灰色的剑柄,仅仅只有剑柄:“不过有这个就不一定了。”
“这是什么?怎么进来的?”‘欲望’惊疑不定地问。
这里可是意识深处,外界的杂质不可能进的来,除非,这本就是意识之中的东西。
“原来你不知道啊。”白冕站起身,向着黑暗走去:“让我试试吧。”
‘欲望’冷笑一声,黑暗消退,白光扩散。
...
外界,萦绕在它身上周围的漆黑液体忽然回缩,没入体内,同时身周萦绕着翠绿的生命之光。
“嗯,还有?”阿萨克兹后撤一步,看看这个家伙还能给它带来什么惊喜。
然而绿光黯然之后,露出的却是一个头发漆黑的少年,眼中恢复了清明。
闻到空气中那股硫磺与血腥交融的味道,少年恶心地干呕了几下,皱眉对阿萨克兹说:“你们就住这种地方?”
“嚯,醒了?”阿萨克兹双手抱胸:“刚才的变化是怎么回事?还有凭你的力量绝对不可能破坏我的仪式,怎么做到的?”
“说出来,或许我能饶你一命。”
“我真不知道。”白冕真诚地望着这位恶魔大君:“我就是去到一个神秘空间,一个人给我吃了个东西,说可以吞噬万物,然后我就咬了那肉球一口,轰地一声就没了。”
阿萨克兹脸上的玩笑之色渐渐冷却:“你在拿我取乐?”
白冕反而急了:“喂,我说实话你怎么不信呢?”
这时,他打量着四周暗红漆黑的大地,摇摇头,说:“环境太差了,这样,你投靠我吧,我帝国关系老牢靠了,绝对能帮你办一张帝国公民证,然后给你来个大别墅,一堆小女仆伺候,你看这样行吗?”
阿萨克兹额头冒出青筋,下一刻,白冕的身影倒飞而出,撞进山体中。
浑身疼痛的白冕仰着头:“今天就和这山过不去了。”
山下,却响起阿萨克兹的惨叫,它捂着自己的右手,伤口冒出白烟,它痛苦的嘶吼着,这种剧痛,仿佛被无数根针贯穿的痛感,仿佛连灵魂都受到了伤害。
“你做了什么?!”山下响起阿萨克兹的咆哮。
白冕艰难地将右臂从山体中扯出,右手中,银灰色的剑柄散发着七彩梦幻般的光彩,这样的光彩构成了剑刃,隐隐约约能看见贝丝与蔻尔的身影在它身后若隐若现。
“没什么。”白冕咬牙切齿地笑着:“就是你的宿敌,拜托我杀死你,仅此而已。”
第九十五章:旁观者
“我确实,感受到他的气息。”
阿萨克兹沿着山坡缓缓走上来,随着脚步微微晃动,渐渐出现白冕眼中,它的目光紧紧盯着白冕手中的那柄银灰色剑柄。
“你什么时候得到的?”阿萨克兹下意识发问,旋即又停止,猩红的瞳孔中再无玩味之色,手掌的划痕仍然泛着白烟,伤口久久未能愈合。
它是一只矛盾的恶魔,警惕却又充满了探索欲望。
来源于龙却比恶魔更要旺盛的欲望、身为混沌邪恶的黑龙却与妖精为伍、以及能够将仪式击破的力量。
白冕的弱小毋庸置疑,就像一只会咬人的仓鼠,小小的粮仓中填满了让人好奇的秘密,然而当手掌被割伤后,它清晰的明白了一点,这是一只长了牙的仓鼠。
现在的白冕,拥有了杀死它的可能性。
“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它高高举起手中,紫黑色的邪恶力量蓄积,形如萦绕的闪电球,拍在白冕头上。
白冕想要躲避,然而身躯被一股莫名的斥力束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拍中。
周围的视界扭曲变形,海拔近千米的山脉在他眼中犹如液体摇曳着,当这紫黑色闪电拍在头上,霎时间惊起万丈骇浪,坚硬的岩体如同海浪向着天空跃起,将暗红的天空遮掩的密不透风。
而他就像坠入巨浪中的海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随着那闪电从百米高空坠落。
他看见黑暗将自己包裹,看见紫黑色急促闪烁的电光将他覆盖,看见这短短一个月中发生的所有事。
恐怖的力量将山脉击碎,成为一块块直径不超过十公分的碎石,浩大的体积使得坚硬的岩石在绝对力量下进行形如液体的运动。
石头雨扑打扑打地从高空落下。
“咳咳。”
白冕仰躺着,沐浴着石头雨。
他没死,在最后的关头,银灰色的无名剑柄用一股轻柔的力量保护了他。
以及‘欲望’。
他的半边身躯形如漆黑的液体,石块的落下使他的身躯摇曳,液体中裹挟的身躯,身躯中又夹杂着液体,这也为它规避了许多伤害。
白冕踉跄起身,咳嗽道:“还以为你不会出现了。”
“你死了,我也要死。”
“明白这一点就好。”
话刚落,白冕被高高举起,扼在掌心。
阿萨克兹出现了,恍如梦魇。
“你居然还活着。”阿萨克兹眯着眼,手掌逐渐加力:“这一次我会亲自让你死,直到你彻底死去。”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就像被挤扁的牙膏,巨大的压力仿佛将把他的脑袋炸开。
他挥动七彩辉光铸成的长剑,砍向阿萨克兹脑袋,然而却轻易的躲开。
想再一次尝试,可窒息的痛苦已经让他失去对身体的掌控。
纵使妖精的力量试图修复他的伤势、纵使银灰剑柄不断散发着光辉、纵使‘欲望’重构着喉部组织,可仍然无法阻止阿萨克兹紧握的掌心。
意识再次陷入黑暗,白光照耀着他。
“又死了?”白冕不知何时已经习惯这个场面。
这时,黑暗中却走过来一个少年,淡薄的金色光辉如云掩饰着他的容貌,然而那金色的头发以及碧蓝的瞳孔却清晰无比。
白冕知道他是谁。
“都说了,这种事交给她们。”白冕无奈地摇头:“我穿越才来不到一个月,新手教程都没走完,跟随我的人都死了,交给我不是浪费吗?你的子嗣那么强,给她们不就解决了?”
“她们不行。”金发少年十分熟练地坐在半空中,手一招,两瓶前世熟悉地不能在熟悉的事物出现在他们手中。
冰阔落!
“这也行!”白冕惊喜地拉开拉环,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喝完,还不忘吐槽:“你说你都成神了,为什么不把前世的工业带到这里来?”
“没有必要,这个世界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恶劣。”金发少年看着手中的蓝白色易拉罐说:“现代工业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喝完后,白冕站起身说:“你是来给我送终的吗?”
“不,你现在还不能死。”他终于将目光转向白冕。
白冕却叹了口气:“我也想,我比谁都想宰了它,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就像人无法学鸟一样飞起来,不可能啊。”
“你都能来到我的意识里,为什么不能亲自把这家伙摁死呢?”
“某些原因,我永远回不来了。”金发少年摇了摇头,随后,他站起身,认真盯着白冕:“听着,你必须赢,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感受到对方的认真,白冕也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靠什么赢?”
“你的愿望。”他正色道。
白冕却又笑了出来:“我这人可没什么愿望,只想吃吃喝喝等死,如果这也算愿望的话。”
然而金发少年的目光看的他头皮发麻。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可我真的不知道我有什么愿望。”白冕细数着这一个月的经历:“有豪华大别墅,有公职,有女仆,有宠物,这已经是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生活了,所以我真的只想过着平静的生活吃喝等死。”
“平静的生活?”他那瞳孔仿佛洋溢着金色阳光的午后海浪:“那你为什么要至耶基斯于死地?为什么要坚持调查真相?为什么不去接受阿萨克兹的蛊惑?为什么抗拒你的欲望?你所做的一切都将自己陷入最糟糕的境地。”
白冕漆黑的瞳孔渐渐扩大,随即缓缓回缩。
他总是会记得一些奇怪的时刻,比如多米尼村的人看向逝去亲人墓碑时的目光,贝丝半夜亮灯背读学院课本时的目光,蔻尔啃苹果时地眯着眼的目光,又是邓巴城中,城主府小女仆特丽雅捂着脸时的目光,科洛林望向画布的目光,高德在午后阳光下缓缓叙述信息的目光。
他知道,人由生走向死,相聚必会离别,相比星辰的浩瀚悲欢离合毫无意义,相对于死亡,人生更像是一出荒诞的喜剧。
比起在台上演出,他更喜欢将自己摘出来,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台上的五彩缤纷宾客往来,然后打瞌睡,就像他被绑在电影院不得已看烂片。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看客,甚至知道,很多人都明白,人生就是烂片,就是许多毫无演技的人登上舞台叫嚷几句的百老汇。
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地,许多和他一样的看客,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也开始化上夸张的妆容,穿着小丑般的服装,你唱罢我登场,等到他回过神时,只有他坐在台下,独留黑白的他望着台上五光十色。
他也逐渐习惯了这些闹剧,阴谋诡计、悲欢离合早就习以为常,可有时候,总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光辉夺走他的喝彩,即便稍纵即逝,也在他的脑海中深深的留下印象。
无法忘怀的他开始有意识去寻找这惊诧的一瞬,很快就能从一些细节中,猜测出那个人物会在什么时刻散发出那份瑰丽,而他负责提前准备好掌声。
当阅历积攒到一定程度,他也开始发现,并不是所有的猜测都是准确的,总会有些反派演员让这些即将绽放的人们提前下台,或者按照剧目流程下台,他会愤怒的站起身,卷着报纸,拿着可乐瓶往台上扔,扰乱剧情,砸那些让光芒消逝的反派演员,即便会被气愤不已的反派演员下台揍,被零零散散的看客嘲笑。
看到后来,他也终于生出上台的冲动,可他站起身,却发现忘却了如何行走。
他沉默地坐下身,继续如往常那样看着台上的闹剧,吃着爆米花,喝着可乐,想,今后这样就可以了。
亲眼看着一个落入尘埃的人物洗净尘杂,绽放光彩,可就像生命总会走向衰亡,帷幕落下,灯光熄灭,这个人物去其他的剧场开始演出。
他曾出言恳求她们留下,也曾想过动用武力危险,甚至动过囚禁的想法,可最终还是算了。
可下一次,再次看见那些光芒即将消逝的人物,即便知道她会不理不睬,即便知道她终将会前往下一个舞台,但他还是会举起可乐瓶,砸向那些鬼鬼祟祟的反派演员。
仿佛这样就能参与进这场剧目中。
第九十六章:原心的期望所造就之刃
等他回过神时,却已经坐落在一个空荡的剧场中。
“凯米亚!”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喊着,声音沿着阶梯式的观众席传播向很远,而后在剧场内辽远地回荡着。
细细摸着被皮革包裹的扶手,光滑滑腻的质感,他能感觉到自己思维的流动,并且能真实地对所处场地产生质疑,若不是刚刚还处于和那位开国皇帝、太阳之神凯米亚的交流,恐怕他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啪。
清脆的开关声,灯光自舞台中心亮起,好似天地初开似的第一缕光辉,逐阶叠层地渲染着暗红的观众席,黝黑无底的上空亮起点点灯光,仿佛零星。
白冕发现自己正好坐在观看剧目的第三排的中间位置,只需要依靠着椅背,目光平视,就能以最舒服的姿势看完剧目。
不是凯米亚,也感受不到‘欲望’,也不像阿萨克兹现在搞出来的幻觉,是那个拼凑世界碎片的家伙搞得?
这时,酒红的帷幕向两侧掀开,露出背后烘托舞台剧氛围的道具场景,道具可以说是十分简陋,线条歪歪扭扭,就像小孩子画出来的。
白冕枕着手腕,静待演员登场。
一个男人走上舞台,身披银色铠甲,清爽的淡绿色长发随着轻快的步伐轻飘着,当男人转过头,面向观众席时,白冕险些站了起来。
英格索尔?!
不知是处于什么心理,他按捺着心中的怀疑,坐在靠着椅背看着剧目。
忽然,一个身影从帷幕后走来,是一个仿若披着婚纱的女人。
英格索尔与这个女人四目相望,女人望着望着,泪水簌簌从眼中落下。
“你答应过我的。”女人捂着嘴哽咽着,泣不成声。
“教廷骑士禁止婚娶,你走吧。”英格索尔决绝地背过身。
女人的哭声逐渐难以压抑,伴随着一声骗子,女人走下舞台,没入黑暗中。
光芒暗淡,光柱只照耀着英格索尔,这位教廷骑士捂着胸口,似乎很痛的样子,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对不起,赛丽,再等我,求求你再等我一会,公主殿下一定改变教廷,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光芒暗淡,英格索尔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中。
白冕枕着手腕,静静地看着。
光芒再度亮起时,主角却换成了贝丝。
贝丝穿着制式铠甲,腰跨长剑,套着头盔,站在对战台上,与一个穿着同样装备的学员对峙。
“只要能够赢过这场比试,我就能正式加入帝国学院。”贝丝的旁白从天上响起。
然而刚交上手,贝丝就陷入劣势,男性的力量优势压的她抬不起头,何况对方有过军旅经验,将贝丝的一举一动猜地清清楚楚。
砰!
剑刃交接,巨大的力量险些让贝丝的剑甩飞,然而凭借着意志力,贝丝死死握着剑柄不肯松手,然而代价是指节发出嘎吱声响,可以看见手套食指向上弯曲着。
可对方突然站直身体,面向观众席,说:“报告,她的手受伤了,请问还是否要继续。”
“等等!”贝丝焦急地大喊起来:“我还可以用左手。”
听见贝丝所说,对方回过身,摆出了攻击架势,同时给了贝丝一个机会。
贝丝将剑柄从右手换上左手,可从不断握紧寻找手感的左手看来,她并不会左手剑。
刀光剑影,贝丝立刻陷入极端劣势,唑唑逼人的剑刃将她逼到赛场边缘,就在这时,贝丝目光透过头盔死死盯着对方,瞬息间将剑刃换到右手,刃光上划,挑开了对方的头盔。
霎时间,周围掌声响起,恍如雷鸣。
贝丝激动地连连向着观众席鞠躬,同时又响起贝丝喜极而泣的旁白:
“六年,我终于考上了梦想中的学院。”
你方唱罢,我方休,一个又一个熟悉的演员走上台来,他们表现着人生的一幕,或是皆大欢喜,或是满面忧愁,可无论如何,白冕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看完,
最终,帷幕落下,上方亮起浊黄的灯光,将整个场地照亮。
他们的一生过去了,他的一生也过去了,虽然没有大喜,但也没有大悲,就像沙滩上一颗普普通通的砂砾,浪潮翻滚过后,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他算了算时间,被掐了也是时候真正的死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次穿越的机会,不过想来,这么好的运气不会有下一次了吧。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他回味着自己的前世和今生。前世不过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成绩不上不下,偶尔会爆发一点小正义,不过很快就渺然于人群,以至于十八岁之后,反而对发生在身边的事越来越麻木,甚至视而不见。
倒是穿越后,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虽说疼了点,但却比那庸庸碌碌的前世痛快多了。
不过这该死的命运不当人啊。
手搭上冰凉的门把手,摸着着真实的触感,昂头望向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将门拉开。
忽然,灯光暗淡,舞台重新映照着白色光柱。
望着舞台中心,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阵鸡皮疙瘩。
感觉到轻微的力量推着他,回过头,却看见是一只小小的妖精,眼角带着红红的眼影,正傻笑地仰望着他。
“你干什么?!”
小妖精却卵足了劲推耸着他向舞台走去。
不知是小妖精力气大,还是内心深处的某种渴望,他离舞台越来越近。
可越是近了,就感觉这光亮的让他害怕,仿佛能将他内心的阴暗照的通透。
“我真的不行。”他讪笑着对小妖精说:“我,我没学过,上去不是出丑吗?”
可小妖精不听,只是一根筋的推着他。
最后,他有些生气了,站直了身子:“够了,这样就够了,我已经很满足,不用继续了。”
“那怎么能行?”赤红的身影站在舞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他不禁后撤了一步:“丽贝卡?”
贝丝,阿拉贝拉,英格索尔,巴顿,许多许多他见过的人们正期许地看着他。
“你这样称呼我,可是大不敬。”赤发的公主叉着腰笑颜着:“再给你一个称呼我的机会。”
“啧,第七公主殿下。”
“对嘛。”赤发的公主身着如彩霞般瑰丽的公主裙,仿佛舞会邀约般向他伸出手:“这舞台上,没你的演出,可就乏味的很。”
“我还没做好准备。”
“人降生于世,任何人都没做好面对这个世界的准备。”她的声音婉转,仿佛歌剧般高唱着:
“我们赤身裸体,孑然一身,我们孤苦伶仃,居无定所,我们都是命运的囚徒,我们更要因此起舞狂欢。”
“没有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来吧,少年!”赤发的公主声音中仿佛有着无法抵抗的魔力:
“我们需要你的独一无二,你应当绽放光彩。”
“说到这份上。”他咬牙伸出手,握住那只洁白无瑕的掌心:“再推诿就不像男人了。”
“嘿咻。”
他站上舞台,站在光柱下,站在最中央。
赤发的公主骄傲的笑着,高声问道:“向所有人的宣布你的愿望吧!”
“我的愿望......”他望着四周,望着这些爱他的人们,说:
“我的愿望,是实现你们的愿望,实现所有爱我的人的愿望。”
...
强烈的光芒自银灰色剑柄上爆发,无法抵御的光辉将阿萨克兹轰飞了出去。
光芒照耀之处发出滋啦滋啦地焦灼声响。
阿萨克兹捂着脸,痛苦不已,只眼透过指缝望着落地的白冕:“你又做了什么?”
银灰色的剑柄散发出如有实质的光辉,七彩的耀眼最终汇聚成纯白之色。
他望着萦绕的剑刃,感受着呼应:“原心的期望所造就之刃,就叫你愿造吧。”
第九十七章:人们
荧光流转,如萤火虫般的光点,从愿造纯白的剑刃溢出,光点表面漂浮着如糖果般的七彩,当没入白冕的体内,仿佛能尝到酸甜苦辣各种滋味。
柔和的光将黑暗驱散,所有目睹这道光辉的邪恶生物捂着眼睛哀嚎逃却。
即便是阿萨克兹也能感觉到眼睛干干涩,这股力量或许不如圣洁之力无情,但却是它能感觉的到,这股力量是专门为了克制它而诞生。
它捂着脑袋高高昂起,猩红的血丝布满羊瞳:“真是受够了,一次又一次,总能搞出让我心烦意乱的东西。”
忽然,光芒将它覆盖,一击纵劈,前所未有的力量将它抛射而出,等它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正在平原上空横飞而出。
它怒吼,伸出双爪抓着大地,滑行数公里才止住冲势。
刃剑划开了它的胸膛,奶白的光辉在伤口中徘徊,不断破坏着其中的组织结构,这种刺痛不亚于将它全身斩开,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发生不可预料的倾向性,它罕有的感受到恐惧,这种恐惧源于一种类似小偷被正主抓住的心理。
利爪刺入它的胸膛,它将伤口连带被光辉沾染的部分连皮带肉刮除。
“你在看什么呢?”
阿萨克兹瞳孔扩张,不假思索地反手挡住白冕的又一斩击,然而坚硬的恶魔鳞甲在愿造之下,如奶油般融化。
剧痛令它眼皮直跳,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这种感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它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个手持太阳之刃的金发少年,能将地狱都为之烧却的金焰仿佛将无垠深空也燃着。
如果说它是众生的恶魔,那么凯米亚就是它的噩梦。
甚至连断掉后还没完全恢复的羊角发出燃烧般的剧痛。
“不可能!”不知从何而来而来的力气让它将白冕抛开,它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除了凯米亚,没人能杀死我,除了凯米亚,没有任何人能杀死我,因为我是恶魔大君,我是梦噬,愿望的坟场,光明的幕布。”
冲击随着咆哮声向四周扩散,即便手持愿造也不免被荡开。
阿萨克兹喘息着,紧接着撕裂身上犹如破布般的衣服,它眼中满溢恶毒与憎恨:“对,就凭你,一个连身边之人都无法保护的家伙,凭什么能杀死我,我太高看你了。”
“就让你看看,连凯米亚都没见过的,我真正的姿态。”
话落,它的身躯膨胀起来,胸膛的扩张尤其剧烈,以至于让骨骼与肌肉都发出撕裂的声响,变化使得它的身躯变得臃肿不堪,相比如山岳般庞大的腹部,四肢显得短小如柴,注水般的脂肪垂落在大地上,掩盖了它枯木般的脚足,而它的面部的脂肪也犹如融化般淌落在肩膀,同时能明显看见右侧断裂的羊角。
灰白色的雾霾自它那撕裂的胸腔中散发出来,萦绕在身躯四周,白冕避开灰白雾霾的范围,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很危险。
最后,胸腔中闪烁着无数如眼睛般的紫黑色光芒,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就像蟑螂产下的卵,令人恶心。
可亲眼目睹过阿萨克兹吞噬欲望的白冕知道,这些都是阿萨克兹所吞噬的愿望。
它那高耸入云的肥硕脑袋瓮声远传,让地狱暗红的天空都染上了灰白雾霾:“愿望,虽然不知道你从哪而来的愿望,但这些愿望最终会化作我的食粮,成就我的成神之路。”
话落,白冕脚下大地掀起,一只长达数十千米的蜈蚣冲天而起,将他猛地抛向高空。
风声烈烈,他强行稳住身形,看见那只巨大无比的蜈蚣布满触须的脑袋上萦绕着灰白雾霾,噩梦的阴影从雾霾中一闪而过。
是雾霾控制了这些地狱生物吗?
巨大蜈蚣的钳嘴向他咬来,他能感受蜈蚣嘴中腐烂的恶魔肉块的臭味。
他双手持剑,抵住蜈蚣那宛如巨兽骸骨的钳嘴,然而力量上却难以和这种存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地狱生物相比,他被狠狠的撞进大地,然后从大地中冲出,蜈蚣死死压制着白冕。
愿造虽然能够克制阿萨克兹,但对地狱生物却不及圣洁之力。
同时,对付这种巨型生物,仅凭剑刃很难造成足够的伤害。
忽然,一颗浮现在他身边的光点闪烁一番,变成一个女子的模样,戴着眼镜,紫色星点法师袍随风飘扬。
霎时间,手中的愿造之刃也化作银灰色书脊的愿造魔法书。
女人嘴唇微动,虽然没有声音,然而白冕能够完全模仿女人的咒语。
“天命即动,万象皆使。”
暗红的天空闪烁着蕴蓝的星座,即便是灰白雾霾也无法掩盖,星光垂落,无边伟力化作一柄剪刀,径直将巨型蜈蚣斩成两段。
同时,更多被灰白雾霾控制的地狱生物不要命地向白冕冲来。
那个无名女人的身影重新化作光点,但徘徊在身前的两颗光点化成一男一女。
白冕手中的愿造魔法书也变成了一支形态如流水般的法杖。
那女孩嘴唇微动:“息流如山河涌动,悬凝之水浸润大地,流淌与不息之神悉拉,让这大水洁净万物。”
白冕学着复述一遍,干涸的熔岩大地忽然冒出露珠,随后一发不可收拾,磅礴的大水冲刷着这些被控制的地狱生物。
下一刻,愿造法杖化成一颗悬浮转动的法球。
那男人也开口了:“劈散它们,以雷霆之名义。”
只见无云的暗红天空闪烁电光,随后苍白照亮的地狱,一声贯彻身心,让大地都为之共鸣回荡的惊雷劈入浩浩汤汤的大水,电流沿着水流传导向所有的地狱生物,瞬间化作齑粉。
最终,女孩与男人一同消散,愿造重新化作的剑刃回到他的手中。
他也逐渐熟悉了愿造的用法,只不过让他变得更加沉默。
又是一个光点在他身边变化,穿着学院制服的少年吟唱着宛如莺雀般的咒语,从他那尖长的耳朵看来,是一只精灵。
这只精灵期翼地仰望着他,一股力量辅佐着他将那段咒语完整无缺地吟唱出来。
精灵男孩十分开心地向他比着大拇指,随后重新化作光点。
猛烈的飓风刮散了灰白雾霾,将那具硕大无比,又令人恶心的肥硕身躯袒露在他眼前。
望着高处恶魔双瞳散发的猩红光芒,白冕喃喃道:“阿萨克兹,你真是罪无可赦啊。”
第九十八章:愿造的考验
白冕醒来,引入眼帘的是人们匆忙的脚步与马车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
“这里是?!”如果他没记错,这里就是还未遭受血月之灾的邓巴城,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刚刚才劈开灰白雾霾,直面梦噬大君阿萨克兹,然而转眼间却发现自己出现在这里。
忽然,他感觉浑身瘙痒,忍不住挠了挠背,结果发现身上的衣服油腻腻的,满是灰尘与污垢,甚至头发也乱糟糟地垂落在眼前,似乎很久没有修剪了。
透过地面的水洼,他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小乞丐,明白这一点后,肚子传来极度饥饿的声音,嘴唇干裂,蠕动舌头能够感觉到一股腥臭。
因为饮食与健康问题,他能感觉全身就像零件生锈的机器。
原来这就是乞丐的感觉吗?
忽然,马车驶来,恰巧停在白冕面前,脚踏亮黑皮靴,身着高档礼服的阿萨克兹缓步走下。
白冕本能的想要挥出愿造,然而手中空无一物。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阿萨克兹展开双手,狞笑地望着白冕:“或者说是他们的世界。”
“很好奇你那把武器吗?事实上我和那柄剑达成了一个契约,一个它也无法拒绝的契约。”
“契约?!”白冕摸着腰间:“喂喂,你可不能做这种糊涂事,直接宰了它不好吗?”
“你可太冤枉它了,它由愿望汇聚而出,代表着众生最美好的事物,自然会无比相信愿望是真实存在的。”阿萨克兹微微一笑:“可我认为愿望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想,是欲望不起眼的衍生物,是未经世事的孩提童话,所以我们打了一个赌。”
“被选为执愿者的你,能否替这些芸芸众生,完成愿望。”
愿造的气息十分平淡,似乎也承认了这件事。
阿萨克兹礼貌的压低帽檐鞠身,猩红的目光隐约从黑色的檐边溢出:“至于愿望是什么,你可以问问他。”
说罢,阿萨克兹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人群中。
背后出现了一个与白冕一样的小乞丐,只不过身体的轮廓映照着白色的光芒,有些害怕和委屈地望着他。
白冕坦然接受了这个考验,他伸出手。
小乞丐看着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上下晃了晃手示意,小乞丐才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掌心。
“呼。”望着忙碌的人海,白冕呼了口气:“你叫什么?”
“罗拉·拉尔夫。”
“我的话,因为那家伙,我就不报全名了。”白冕意有所指地望着天空:“叫我白冕就好了。”
“你的愿望是什么?”
“钱,好多的钱。”小乞丐很害怕,因为知道这个愿望太难了。
然而白冕却毫不在意:“算了,我们先去找点吃的。”
说着,他摸了摸浑身上下,只有铁碗里有五个铜子,可这只能买半个黑面包。
白冕将这些铜子放进衣服夹层中,随后转身溜进小巷里。
小乞丐睁大了眼睛,这熟练的动作,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了:“不要,太,太脏了,可以用钱。”
可白冕已经拿起一股馊味的鸡肉啃了起来,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边说:“能省就省,说不定以后有用,何况我看着味道还不错,嗯,起码没长蛆。”
不得不说这些天的经历给白冕造就了铁一样的胃。
突然,白冕皱着眉头,浑身愣住,然后猛地干呕起来,好悬没把肚子里的存货给吐出来。
“没事吧。”
“没事没事。”白冕拍了拍肚子:“肚子饱了,该走了。”
“你除了赚钱,就没有其他的愿望了吗?”白冕问。
小乞丐茫然地摇着脑袋:“只要赚钱,就能买好多吃的,买好大的房子,过上好生活。”
白冕找到一处破了口的水缸,里面蓄着刚下的雨水,他脱下衣服,准备扔进去洗。
然而小乞丐却发出尖叫声:“不,我,我是女孩子,别!”
“啥?!”
最后还是小乞丐帮白冕清洗完身子和衣物,他全程闭上眼。
虽说衣服裤子都是湿的,但白冕直接跑到空旷的地方坐着晒太阳,很快就把衣物晒干了。
望着干净整洁许多的他(她?),白冕满意地点头:“你看,这样不就好了很多吗。”
可小乞丐却嘀咕起来:“做这种事毫无意义,又赚不了钱。”
“怎么会毫无意义呢?”白冕捡起掉在地上的皮筋,给自己扎起头发来:“你不是想赚钱吗?想要赚钱不就要有一份工作吗?脏兮兮地可不会有人要你去打工。”
小乞丐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白冕:“那么多钱,靠打工怎么可能赚的到?”
“所以就不打工了吗?”白冕面无表情:“机遇不会眷顾原地停留的人。”
说完,白冕就起身,前去城中找工作。
然而即便洗漱打扮过,乞丐那副衰败的模样也难以掩盖,许多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像赶苍蝇似的让他走。
小乞丐低着头说:“果然不行吧。”
“不,没有不可能的事。”白冕站在街角想着办法,忽然想到一个好去处。
只见他熟练地在旧宅区拐来拐去,然后敲响了一家曾经似乎十分华丽的旧宅。
里面穿来步履蹒跚的声音,一个穿着贵重却在漫长岁月中多了几分褶皱的丝绸裙,身着着黑色丝绸裙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手指上带着满是划痕,已经失去光辉的珠宝。
老妇人抬起有些裂纹的单片眼镜,眯着眼看着他,说:“你是什么人?”
“我想成为你们家的仆人。”白冕学着贝丝教的贵族礼仪,微微耸肩低头。
老妇人似有些满意,但却仍然呵斥道:“我们哈里曼家不需要仆人,你请走吧。”
然而白冕就是等着这句话:“喔,我知道,哈里曼家族不需要一位随处可见的仆人,但一个卑微的仆人需要伟大的哈里曼。”
老妇人闻言一惊,显得有些高兴,脸上的褶子都快摊开了,然而还是准备回绝......
可白冕更快地抢答道:“仆人不需要您的施舍,只需要给仆人相应的水与食物,以及一个温暖的床就够了。”
这位贵族老妇人嘴唇微颤,最后叹了口气:“那你来吧,虽然哈里曼已经是过去式,但绝不是闲人都可以来的。”
白冕关上门,跟着老妇人走了进去,在老妇人的指挥下,换上灰尘扑扑的围裙,打扫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
小乞丐不敢置信地问:“为什么会这样,你用了魔法吗?”
“没有哦。”白冕专心致志把蜘蛛网用木棍搅成一团:“贵族都是一些贪图虚荣的家伙,就算家境贫困,她们也会缩衣节食地存钱拿去买昂贵的首饰,所以一个贵族家连仆人都没有是十分丢人的。”
“那位老人一边担心雇佣仆人付不起工资,一边又想要维持体面,所以我就说只要给我温饱,给我一张床,她就会马上答应。”
“而且,老人的嗅觉与视觉不灵敏,很难注意到我其实是一个乞丐,在这样一个好机会摆在眼前时,更加不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小乞丐望着白冕,了然地点了点头。
第九十九章:小乞丐的抉择
晚饭,老妇人还担心饭菜过于简陋,让这位新来的小女仆觉得粗俗,结果没想到小女仆吃嘛嘛香,也就没了这顾虑。
在小乞丐的帮助下,白冕总算是洗了个干净的澡,浑身香喷喷的,躺在白白软软的床上舒服极了。
“可这样还是赚不到钱啊。”小乞丐念叨着。
“我准备过几天就去找工作。”白冕望着天花板。
小乞丐惊讶地说:“那该怎么和这个老贵族说?”
“她一定会答应的。”白冕自信地说:“因为她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不要钱的仆人,何况贵族不给仆人钱,本就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
小乞丐坐在凳子上思索了许久,忽然望着白冕说:“或许,其实我想要的不是赚钱。”
她转身回望这这间屋子,有些开心,又有些惆怅:“如果我生前能住在这里,就足够满足了吧。”
“你其实想要的并不是金钱吧。”白冕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比如一个卧室,一张床,或者一个家?”
“家?”可小乞丐却摇了摇头:“从我出生时就不记得了。”
“是吗,那你的姓氏是怎么来的?”白冕打量地问:“总不会是自己编的吧。”
小乞丐茫然地望着他,似乎已经开始混乱。
从一开始,在水洼中看见这幅稚气未脱的容貌,他就大致猜出这具身体的身世有问题,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八成是出自家庭原因。
“不,我不想回去。”小乞丐有些尖叫地喊着。
“他们抛弃了我,怎么会让我轻易地回去。”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抛弃了你。”白冕掰着手指头数着:“比如走失了,被拐带了,或者由于魔法的因素,太多可能性了,为什么你会觉得你的父母不爱你呢?”
“可他们从来都不找我。”乞丐捂着脸哭泣着:“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白冕起身,拉住小乞丐的手,说:“那我们走吧。”
“我不去,我,我害怕。”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要去。”白冕严肃地盯着她:“难道你不想明白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白冕的话让她愣住了。
“他们抛弃了你,感到害怕是他们,而你只不过是回到自己的家。”
白冕拉着小乞丐在月光下奔跑,似乎这具身体也受到了影响,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感到害怕,白冕却在这具身躯中感受到一股解开了枷锁般的兴奋。
“你为什么,感觉就像什么都知道?”小乞丐茫然地说。
“因为这种事,正好是我最在行的。”他回忆着自己的前世今生,旁观着人们,在细枝末节中察觉到那一瞬而逝的光芒:“离家之人的愿望是归家,无论是想要钱还是权,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达成这个愿望。”
赤红的刀刃从白冕的胸口破出,血液被刀刃的冰凉冻结,他眼中的光景一黑,再次睁开眼,满目猩红与黑点。
他回过头,看着小乞丐,嘴唇干涩:“为,为什么?”
他的眼神让小乞丐敢到害怕,不自禁地向后退却,砰的一声停下。
“不错的选择。”站在小乞丐身后的阿萨克兹掀起帽檐,充斥着欲望的羊瞳注视着小乞丐:“你想要什么?”
“金钱,还是权利?”
小乞丐嘴唇嗫嚅了几下,才敢说:“我都不想要,我想活着,我想回去......”
这个回答让阿萨克兹都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代价还不够,你没有足够的东西能与我交换。”
泪水夺眶而出,小乞丐嘶声力竭地喊道:“你这个骗子!”
“我可没骗你,你会在死亡的前一秒,在这个世界享尽荣华富贵,恍若经历了一生,与你而言不是最大的恩赐吗?”阿萨克兹讥讽地说:“还是你觉得,就凭你一个小乞丐,活着出去了能做得更好?不,你甚至连他能做到的都做不到,你只是一个废物,一事无成、贪生怕死、畏首畏尾的下水道老鼠。”
“别听他的话,和我一起回到你原本的家!”白冕忍痛喊道。
“你们可能是误会了什么。”阿萨克兹施施然地掏出一本小册子,念道:“罗拉·拉尔夫,出身于普通家庭,依靠父亲采矿母亲织布为生,然而父亲在一场矿难中去死,死后母亲卷走赔偿,担心孩子成为负担,于是抛弃孩子,投入他人怀抱。”
啪,小册子合上。
“这就是现实,愿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何不将这无用的愿望与我交换短暂却又永恒的金钱与权利?”
听完阿萨克兹的话语,小乞丐就像崩溃了,站在那里,不断地往外淌着眼泪。
“这样的现实,你还想要吗?你那肤浅的愿望,还有意义吗?”阿萨克兹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白冕摸向腰间,可愿造仍然没有响应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依靠他人,施舍的权利与金钱,你拿着能安心吗?”白冕蹒跚地向他靠近:“它是恶魔啊,它的目的是为了击垮我,它能赐予你,也也能轻易地夺走!”
小乞丐望着他,有些动摇。
白冕伸出手:“跟着我,找到那个家,究竟发生了什么,由你亲自见证,而不是听一只恶魔的蛊惑。”
“这是你的选择吗?”看着背对它的小乞丐,阿萨克兹悠悠道:“锦衣玉食,庄园豪宅于你而言就那么不值一提?还是说见证了这些肮脏的事情,能够让你得到这一切。”
“孩子,我的承诺遵循恶魔的法则,所答应你的必然会为你实现,反而是他,他只是为了赢,为了赢即便撕开你的伤口,让你痛的无法呼吸也无所谓。我赢了,我给你相对应的融化富贵,他赢了,他又能给你什么?愿望?你的愿望早就不值一提了。”
小乞丐站在白冕与阿萨克兹之间茫然无措,在此之前她只不过是人见人嫌的小乞丐。
一边是荣华富贵,一边却要将愈合的血痂撕开,展开淋漓的鲜血。
她望着白冕苦苦支撑的模样,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第一百章:打碎这现实
她拿起那柄小刀,狠狠的搅进自己的心窝,血液霎时间染红了心口,乳白色的光芒笼罩着她,化成点点滴滴,向着远方飘去。
“额,哈,哈,哈。”她疼的面容扭曲成一团,大口喘息着,似乎这样就能缓解痛苦。
“你在干什么!?”阿萨克兹面部抽搐。
可她没理会这只恶魔,只是将目光看向白冕:“对,不起,我,没办法拒绝,可我也不想......”
逆流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唇齿,她拼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帮我,见证!”
最终,掉落在地上的小刀叮当作响。
白冕大口喘息着,即便用力捂着仍然无法抑制血液的流逝。
“拒绝了我又如何?”阿萨克兹愤怒地盯着白冕:“就凭你现在的样子,慢慢地在这里死去吧。”
说罢,阿萨克兹的身影消失在白冕面前。
凄白的月光照耀着白冕伶仃的身影,整个城市寂寥无声,就连风吹过的声音也没有,一盏一盏灯光熄灭,独留远处一扇橙黄的窗口。
血液浸湿了他的掌心,他捂着胸口,扶着墙壁,向着窗口的方向前进。
脚步缓慢挪动,每一步如有千斤,脚落地时仿佛天旋地转,于是每一次落脚后,他必须停下脚步,喘息好久,才能迈出下一步。
老人似地,摸着墙壁拐角,走到拱桥下的隧道里。
他借着月光摸索方向,然而无力的右脚踢到一块石头,他的身躯如一片羽毛飘落,砸在地上的脑袋石头般高高跳起。
疼,浑身都疼,只是轻轻一摔仿佛要了他的命。
他睁开眼,仿佛刚才沉睡了许久,视界中的血红与黑色斑点消失了。
这或许是个好征兆。
他硬直指头,抓着砖凹凸不平的花纹,用仅剩的力量直立起上半身,然而失血带来的虚弱就像抽掉了他的筋,光是起身就令他大喘气,汗流浃背。
随后,他扶着墙壁,搭上扶手,手肘用力,猛地一下,让自己再次站起身,向着隧道外走去。
走过漫长而黑暗的走道,视界中再次聚集起血红与黑色斑点,严重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无法正常行走,以至于不敢闭上眼睛,惶恐失去视觉后,身体就再一次失去平衡。
他不敢保证下一次倒地后,还能否保持清醒。
走出隧道,重新沐浴着银白的月光,他艰难控制脖颈的肌肉,抬起脑袋,望着上方,那栋唯独闪烁着橙黄灯光的窗口。
近了。
扶着墙壁,拾级而上,他的呼吸声就像粗糙的管道中发出的呜咽。
他踩上最后一个台阶,脚尖踩在石砖上,却像冰淇淋一样软化了,软绵的手指无法抓住墙壁突出的砖块,整个人从最高处滚落。
又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充斥着血红的斑点。
在这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缓慢。
“啊啊啊啊啊啊!”
他咆哮着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地面,将体内血液凝滞成的冰冷的锤碎。
疼痛,随之带来的还有温度。
他的汗液已经干涸,没有任何水分供汗液排出。
他咬紧后槽牙,站稳脚跟,当关节活动时,他仿佛听见门页那没有润滑的干枯吱呀声。
再次踏上台阶,疼痛的感觉逐渐削弱,失衡感愈发强烈,就像有鬼魂拽着他的头发往后方拉扯,形如走尸。
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不知为何,他想起前世小时候,下课尿急,却被同学们层层叠叠的压在身上,他拼尽全力也也挪不开那么些人。
有些事实,是无法违抗的。
就像生老病死,就像无法倒退的时间,就像消逝的爱情无法挽回。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挚爱的人会老死,凭什么过去的东西就永远失去,凭什么这个世界能够理所当然的剥夺生命,却又不被憎恨,还能被认为理所当然。
他能感觉到,漆黑的螺旋拉扯着他落入深渊。
他也能感觉这具身体正在不属于他。
他还能感觉自身的感觉逐渐剥离、失去控制,独留下一个‘自我’。
‘想要忤逆这该死的一切吗?’
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响,是‘欲望’的声音,又不是,就像无数种挣扎在火炉中熔融在一起的咆哮声,它们憎恨着这世间理所当然的一切。
‘那就吃了它们,将一切胆敢忤逆你的东西,吞噬殆尽,一个不留。’
白冕近乎呈九度向后弯折的身躯开始战栗,随后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让他逐渐直立起身板。
“不可能!”阿萨克兹失声叫道:“他分明死了,为什么还能动,还是说你在作弊?!”
隐匿在白冕身躯周围的愿造默然不语。
啪。
白冕满是血痂的手搭在窗台上,他的目光透过铺满灰尘的玻璃,望向里面。
一个少妇正在焦急地收拾着行李,床上嗷嗷待哺的婴儿哭闹着。
慌忙的少妇露出胸脯,将婴儿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哭声逐渐消失。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黑衣服的男人站在门外,白冕在他们看来仿佛就不存在。
少妇抹着眼泪,看着婴儿,又看着男人犹豫不决,最终在男人的劝说下,还是将婴儿交给了男人,并从行李中拿了一袋子钱,交给男人。
‘好好照顾她。’
少妇的唇语如此说着,最后似乎有所不放心,又从自己仅剩的钱袋子里抓出了一把银币,塞进婴儿的襁褓中。
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离去,随后他躲在墙下,将襁褓中的银币搜出,然后将婴儿扔给了一个老乞丐。
而屋内,少妇背对着窗户哭泣着,在白冕眼睛底下,窗台上的那盏烛火在少妇的哭泣声中倒落。
火海埋葬了一切,包括一位母亲浸满泪水、满是无奈的爱。
“你看见了吗?”
白冕喃喃道,他的身躯已经变成原来的模样,愿造乳白的光刃重新展现。
“你的妈妈,很爱你,但这个世界太无奈。”
可是已经无人能够回应。
世界在崩塌,阿萨克兹愤怒的咆哮声像钢针将这个世界钉碎。
“你分明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阿萨克兹,看来你根本不懂啊。”白冕望着那如山岳般臃肿的恶魔大君,被欲望浸泡的愿望之球逐渐恢复了光泽,七彩的光芒交融成乳白色的光辉,没入愿造之刃中。
“世界越是黑暗,愿望就会越发的炽热!”
第一百零一章:众生
漆黑的丛林中,奎德藏在树后躲避堕落军的追击。
他是从人类牧场中逃出来的仆人,负责清理人畜的粪便,终于有一天,同样的命运沦落在他的头上。
“他在这里!”刺眼的光照向他。
他不要命的逃窜着,前方就是山崖,即便死他也不想呗抓回去。
然而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世界太过脆弱,魔化猎犬将他扑倒在地,撕咬着他背部的肉。
惨叫声响彻丛林。
...
“妈妈,我们要去哪?”女孩脸上满是灰尘,然而也无法掩盖那天真纯洁的大眼睛。
身材粗犷的女人放下矿镐,将女孩偷偷放进矿车中,被矿渣摩擦地犹如砂纸粗糙的脸挤出难看的笑容:“妈妈和你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喜悦从女孩眼中跃了出来。
“躲猫猫,躲得越远越好。”妈妈摸着女孩的脑袋:“时间是一百年,你要躲一百年哦。”
看着妈妈流露出平时未曾有过的哀伤,隐约有些不安:“一百年是多久?”
“出去后,会有善良的叔叔帮你躲着,有什么问题,你问他就好了。”
忽然,灯光从角落中照向女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
女人用尽全力沿着坡道推下矿车,用自己壮硕的身躯挡住车的轨迹,然而那矿车与轨道的轰隆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明晃晃的刀刃立在眼前,惶恐爬上女人的面容。
...
“爸妈?!”少女跌跌撞撞地跑进家中,然而熟悉的家具已经被刀剑砍烂,妹妹的玩偶被扯出棉絮,爸爸最爱的杯子碎了一地,妈妈每天准备的早餐掀翻在地。
走过客厅,卧室中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透过卧室的窗户,往下外面,一个男人跌坐在刚刚竖起的坟前,摸着眼泪。
“哥,爸妈呢!?”少女声音颤抖着。
男人只是一个劲的抹着眼泪,良久后才说:“这里很危险,和爸妈,和小埃米道别吧。”
少女崩溃了,抱着墓碑嚎啕大哭,声音犹如乌鸦的告亡。
‘想结束这一切吗?’少年的声音在少女脑海中回响。
少女愣住了:“你是谁?!”
少年的声音不可置疑:‘向我述说你们的愿望吧,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
‘我不想死。’
‘姐姐,不要走......’
‘让我的孩子活下去,求求你们了。’
‘为什么是我,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珂朵莉,我的珂朵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诸多哀嚎,仿佛跨越时空传进白冕耳中,无尽的哀伤如河流奔涌不息,可逐渐的,河流的源头亮起点点光彩,那如泣如诉的声音一个一个传入他的耳中。
‘我想让的家人复活......’
‘把我的性命,和这该死的世界,一起终结吧。’
‘妈妈,我想见妈妈,可以让我最后见一见妈妈吗?’
‘杀死这些该死的畜生,让它们血债血偿!’
越来越多的光点将这条悲伤的河流照亮,白冕再次睁开眼睛,这乳白色的光亮近乎将地狱照亮,整个地狱仿佛迎来第一次破晓。
他手持利刃,无穷的光亮犹如羽毛,一片一片包裹着他。
抚摸着羽毛,他哀叹地说:“对不起,我所能做的,只是杀死它,已经发生的事实,我无法挽回。”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凯米亚会将这剑柄交付于他,只有他这种依靠观察他人,充实自己才能赋予自身存在意义的家伙,才能驾驭这份近乎无穷的愿望。
阿萨克兹最后的赌注已经破碎,被乳白光亮洞彻的它,享受愿望堕落带来无边孽力的它,终于迎来愿望的反噬。
白冕双手把持着愿造之刃,光点如浪潮般汹涌而至,巨大的光刃几乎将整个暗红的天空切割开来,即便是阿萨克兹在光刃面前,也显得渺小不堪。
“不,不不不不不不!!!!!!”阿萨克兹挣扎咆哮,它伸出手做出最后的抵抗。
白冕用尽全身力气,将光刃斩落,光刃就像轻飘飘的羽毛缓缓落下,然而阿萨克兹无法躲避,于他人而言虚幻缥缈的愿望,如大山压下。
臃肿畸形的身躯在光亮中破碎,化作灰烬消失,阿萨克兹越是想要抵抗,就越是有更多的愿望成为愿造的力量。
某处,丽贝卡费劲千辛万苦,开了一个空间裂缝抵达地狱,然而贯彻天际的光芒让她睁不开眼。
望着远方的无边愿力,丽贝卡捂着胸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后她凭空画出扫帚,扫帚化虚为实,她骑着扫帚飞快地往光芒闪烁之地飞去。
一道闪电划过黄金巨龙奥丽弗的脑海:“凯米亚!”
她望着天际,她能感受到一股熟悉、近乎能与神明匹敌的力量,然而与那至刚至强的太阳之力还是有很大区别。
凯米亚消失了,但似乎又出现了一个相似的家伙呢。
营地中,小妖精们紧张地簇拥在阿拉贝拉身旁,那股愿力仿佛也与母亲树发生的共鸣。
阿拉贝拉喃喃着:“从来没感受过,母亲会这么开心。”
忽然,她发现旁边的小妖精们纷纷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这恐怖的力量甚至穿透了位面,从林地里,山岳中,天空之上,汪洋之下,无数生灵有所感应地抬起头,它们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事物,向着天空祈祷。
所有的生灵,都本能的向往美好的未来,只要有这份向往,就是愿望的源泉。
地狱中,阿萨克兹疯狂祈求着邪神的帮助:“啊啊啊啊啊,您的奴仆恳求您,救救您最忠诚的仆人,求求您,求求您!!!!”
然而来自千万位面的愿力,就连神明都不敢面对吧,回应阿萨克兹的只有沉默。
光刃斩尽,邪祟退散,光透过庞大身躯的裂缝向外绽放,裂缝逐渐蔓延,破碎,碎屑随风飘扬,渐渐地在光亮中化为乌有。
...
惨叫声与呼救声让陷入绝境的反抗军为之一愣,他们看见那近乎源源不绝的堕落军痛苦地抓着脖子,向着那位恶魔大君请求宽恕。
只是可惜它们在最后都没能找到方向,在点点光亮中化为灰烬。
空荡荡的战场上,徒留空洞的铠甲,风呜呜地吹着恶魔的旗帜,第一缕阳光穿透晦暗的云层,将这荒芜的大地点亮。
染血的战士手中的剑刃叮地一声掉落在地,目光中满是茫然:“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他们相拥而泣,即便是最坚强的男人,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第五公主安吉拉松开祈祷的双手,望向蔚蓝的天空,她能清晰的感知到,凯米亚的宿敌,让无数位面为之战栗的梦噬大君,消失了。
第一百零二章:最后的愿望
我,还活着?!
阿萨克兹望着自己干瘦的身躯,感受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虚弱,就如百万年前的出生那样,然而只要活着,只要还活着......
哒,哒,哒。
它惊恐地望着前方,少年手持着逐渐黯淡的愿造之刃,还拿着一颗愿望之球。
仿佛知道了什么,它连滚带爬的跑到他面前,跪下哀声祈求:“让我成为您的奴隶吧,放过我,我会让您拥有无上的一切,我知道如何成神,我知道许多秘密,主人您一定用的上我。”
望着这个曾经将他不断陷入绝望的恶魔,白冕冷漠地俯视着它,一脚踢在它的脸上,将它踹翻在地。
阿萨克兹急促地喘息着,即便被踹开,也俯身哀求:“主人踢的好,主人踢的妙,该死,仆人该死!”
啪。
愿造之刃连皮带肉,将阿萨克兹的脸皮与牙齿一同削断。
“只有她能叫我主人,你不配,令人恶心。”
疼痛不已的阿萨克兹死死抓着地面的石头,不敢叫出声,缕缕暗红的鲜血淌落在大地上。
“我该处理一些该处理的事了。”白冕喃喃自语。
这时漆黑的液体从他的背后冒出,是‘欲望’:“吃了他,将他的力量化为你的!”
阿萨克兹闻言尖叫的想要逃跑,被白冕直接斩断双腿,它惶恐的爬行着,嘴里发出咿呀的尖叫声。
啪。
白冕抓住‘欲望’。
“你要干什么?!”‘欲望’怒吼着:“你疯了!”
白冕平淡地说:“我体内不需要两个意志。”
得知自己的命运后,‘欲望’却哈哈大笑:“好,很好,你终于也承认了我!”
‘欲望’在狂笑中被咀嚼成碎片。
就如那拼凑世界的少年所说,白冕感受到自己已经能够如臂所使地掌握漆黑液体的变形能力,这是由他黑龙之躯转换而来的能力,却被‘欲望’夺走,而现在重新归属于他。
紧接着,他拿出再次阿拉贝拉给予他的生命之树树枝,向阿萨克兹走去。
一脚猛地踩在阿萨克兹胸膛上,立起愿造之刃,一点一点切开它的胸膛。
阿萨克兹痛苦万分,尖声哀嚎。
他将阿萨克兹像蠕虫般扭动的身躯踩住,感受着脚下那生命临终前的挣扎求生,随着刃剑逐渐用力,血液与内脏就像随着浪潮飘向岸边的垃圾,从胸膛中溢出来,这种触感让他知道,阿萨克兹的生命正在逐渐流逝。
最后,他将手探入恶魔的胸膛中,握住那颗扔在艰难跳动的恶魔大君的心脏,感受生命的脉动,这种触感不断提醒着他,这个令他痛入骨髓的恶魔大君的生死就在他的手中。
冲动驱使着他想要将这颗心脏捏爆,享受那复仇后的无尽快感,然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手中的生命之树树枝缓缓漂浮着,碧绿的光芒向四周源源不断的提供着生命力。
啪嗒!
他猛地扯断这位恶魔大君的心脏。
阿萨克兹发出最后的痛苦惨叫,浑身如蛆虫般扭曲着,手指在地上抓出血来,最终羊瞳渐渐扩散。
望着手中,因为生命树枝还在跳动的心脏,他咬牙,将愿造之刃对准自己的胸膛。
愿造不安的闪烁着。
“没事,我一定,会把你们救回来,一定。”
噗嗤。
愿造的光刃没入他的胸膛,鲜血沿着胸膛淌落。
锋利的光刃切开胸骨,抛开他自身的胸膛。
他痛的几乎无法呼吸,浑身的肌肉都绷紧,汗如雨下,他用仅存的意识控制着漆黑之水,也就是‘欲望之液’避免内脏外露。
将左手挤进胸膛的缝隙中,猛地将其拉开。
大脑再次陷入空白,许久才缓过神来。
“哈,哈,哈。”
右手轻轻地握住心中,感受着蔻尔的脉搏。
他昂头看着天空,汗水沿着脸颊淌落:“蔻尔,听得,见吧,下一次,不要这样了。”
“很疼啊。”
说吧,他闭着眼,猛地扯动自己的心脏,巨大的力量险些将心脏捏爆。
可就在扯动心脏的瞬间,感受到一股仿佛灵魂深处的悸动,甚至产生了一种灵魂出窍的错觉。
他仿佛感觉自己在和这具身躯作对,扯动的那一刹那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好似要将遍布身躯的血管都给扯出来,浑身上下都是剧痛。
这一次,他没能扯出自己的心脏。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志还能坚持多久,但恐怕坚持不到第三次。
“额啊啊啊啊啊啊!”
他抓住连接着心脏,比手指都要粗壮的动脉与静脉,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扯动。
鲜血如泉涌,从胸膛中喷溅出来。
逆流的鲜血甚至从五官溢出。
他整个人静止,握着缓缓跳动的心脏,他再也没有力气将那颗恶魔的心脏按回去。
愿造之刃剧烈地闪烁着。
缓缓悬浮的生命之树树枝也无法挽救。
“白冕!”丽贝卡望着那浑身是血的身影喊叫着,然而靠近了,才看见白冕这幅诡异的模样。
发现了希望,愿造之刃闪烁急剧加快,仿佛催促着丽贝卡。
望着这番不可思议的情景,丽贝卡震惊地不能自己。
人可以提着头发让自己悬空吗?
或许他就做到了。
到底是怎样的执念支撑着他?
她拾起愿造之刃,能感觉到内部的愿望正在催促着她。
“是要将心脏按回去吗?”丽贝卡问。
愿造之刃闪烁了两下,算是点头。
当丽贝卡伸向那颗蔻尔构成的心脏时,愿造之刃又剧烈闪烁着。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白冕另一只手上那颗漆黑、遍布恶魔力量的心脏:“是这一颗?”
愿造之刃闪烁两下。
她沉默了,如果将恶魔心脏塞回去,她可能会见证一个更加可怕的存在,可是如果将另一颗心脏塞进去,白冕会恨她的吧。
感受到丽贝卡的犹豫,愿造之刃哀求地闪烁着。
“我太过分了。”她抚摸着白冕逐渐失去温度的脸:“做出这种事的你,一定会热爱的这个世界的吧,我相信你。”
说完,她将拿起那颗蕴含着浓郁恶魔力量的心脏,放进白冕的胸膛中。
生命之树树枝轻轻拨动着枝条,浓郁的生命之力将白冕的静脉动脉与恶魔心脏驳接,暗红的心脏用力地跳动着,在生命之树的力量下不断造血,补充着近乎干涸的身躯。
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盈满他的胸膛,胸膛也在生命力量的影响下合拢。
这时,白冕右手上的心脏忽然停止了跳动,鲜红的表皮开始融化,一只翠绿的红眼影小妖精正在里面酣睡着。
丽贝卡捧起这只小妖精:“真是幸福的小家伙,我都忍不住羡慕你了。”
最后的使命也达成了,逐渐恢复柔软的身躯扑通一声倒下,僵硬的面庞如冰雪融化。
第一百零三章:新的开始
他的身体如玻璃四分五裂,向着无垠深空坠落,恍然望去,成千上万的位面如汪洋般倾泻而下,晶莹的碎片在无源之光下折射出如海浪般的光泽。
“哈!”白冕猛地从床上坐起。
白鸟掠过,自由的身影从窗口一晃而过,近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在白净的被子上盈成一洼金色的泉水。
浑身暖洋洋的,被子散发着一股阳光的气息。
他有些茫然,这些事物对于他来说有些陌生,脑子闪过一道光芒,他想起在邓巴城以及地狱中发生的事。
他掀开被子翻下床,大声喊道:“贝丝,蔻尔!”
恐惧再次捏住他的心脏。
闻声赶来的女仆惊诧地捂着嘴:“白冕骑士大人,您别慌张。”
望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女仆,白冕感觉呼吸都有些艰难:“贝丝呢?”
“贝丝大人没事。”女人被他抓的有些疼:“公主殿下说,您醒了就去行政厅。”
听到贝丝没事,白冕终于松了口气,经过一番大起大落,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不过现在他心里还有好多疑问,顾不得饥饿,随手从衣架上扯了一件黑色披风,向第七庄园出发。
...
“祝你们夫妻俩假期愉快。”丽贝卡站在桌旁,在假条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坎蒂丝与索罗尔,精灵传奇法师与精灵传奇剑士,在讨伐阿萨克兹一战中,成功护卫她破坏了空间裂缝。
望着神色掩不住兴奋的精灵夫妻,丽贝卡说:“现在帝国境内不太平,建议你们去其他位面休息。”
坎蒂丝搂着丈夫的胳膊,开心地说:“嗯,我们准备去瓦特位面,那边在进行百年一遇的盛大节日,好多其他位面的艺术家也会去举办音乐会!”
丽贝卡也显得有些期待:“那你们去的时候,能帮我录一碟音乐回来吗?”
“当然没问题,殿下。”
发现索罗斯没想象的那么兴奋,丽贝卡就问道:“和妻子去百年一遇的节日不开心吗?”
索罗斯却一脸纠结,声音越说越如蚊嘤:“我想,去看剑术......”
见到坎蒂丝一副要生气的模样,索罗斯只好闭上了嘴。
一股恶寒从三人心中升起,那是一股来自地狱恶魔的硫磺气息,以及从未在任何恶魔身上感受到的腐败沼泽味。
铮,索罗斯毫不犹豫拔出长濑之剑:“谁?!”
坎蒂丝准备好了法术,只需要意念一动,晶体就能将整个行政厅覆盖,保护公主的安全。
“是白冕啦。”丽贝卡按下两只精灵剑拔弩张的手,笑着说:“你们都休假了,就别想这么多了。”
“白冕?”坎蒂丝有些不相信,她记得白冕不是一只黑龙吗,怎么有恶魔的气息。
大门打开,是赤发的公主亲自给他开门。
“哟,我们的大英雄终于醒了。”丽贝卡眨了眨殷红的眼睛,打趣道:“不翻窗户进来都不知道是你呢。”
然而望着丽贝卡身后两只充斥着敌意的精灵,白冕后撤一步,汗颜道:“喂喂,这又是什么情况。”
丽贝卡扭头看了眼仍然放不下心的精灵夫妇,叹了口气,用力把他们推到门外去,一边推一边说:“休假就休假,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你们死了我都还能活蹦乱跳,不用担心我啦。”
“殿下,但......”
“没有但是,去休假,养好精神。”
丽贝卡将精灵夫妇推到楼梯口,才放心的回来。
见白冕仍然站在门外,丽贝卡有些疑惑:“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啊。”
“不是,但是,我......”白冕脑子里现在一团浆糊。
最后,关上门,关上窗,白冕与赤发的公主面对面站在桌前。
丽贝卡背靠桌子,双手撑着桌面,稍稍用力,就坐在桌檐上,小腿微微晃动。
“你好像很高兴?”白冕困惑地问。
“当然了,我当然要高兴了。”丽贝卡俯下身,用力揉搓着白冕的脸蛋:“你这家伙,还不知道你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吗?”
白冕顿时明白是宰了阿萨克兹这件事,见到这位公主殿下这么热情,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有这么夸张吗?”
“你以为阿萨克兹是随处可见的史莱姆吗?”丽贝卡摇摇头,赤红微卷,如彼岸花般的赤发微微晃动:“因为阿萨克兹死去的生灵难以估量,应该也达到亿万为计,许多冒险家想要去讨伐阿萨克兹,可都了无音讯,就算是凯米亚陛下,当时也觉得阿萨克兹是一个棘手的敌人,而你的举动,不仅挽救了整个帝国,至少有三千多位面因为你而得到救赎。”
在与阿萨克兹的决战中,白冕能感受的愿望数量令人发指,想来也是来自这些位面人们的祈祷吧。
“你当时就是为了拯救他们才冲过去的吧?”赤发的公主低头撇过脸望着白冕问,殷红的瞳孔中满是好奇。
白冕尴尬地挠着后脑勺:“我当时就一个念头,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总得有一个死。”
“你是笨蛋吗?”丽贝卡惊讶又无奈地翻着白眼,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那些被你拯救的人知道真相恐怕会信仰破裂吧。”
这时,白冕想起最重要的事:“贝丝呢?蔻尔怎么样了?”
“放心,她们好好的。”丽贝卡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狭促地凑过脸小声说:“你可要好好感谢她们,没她们你早就没命了。”
白冕回过神来,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这不是你给我派的任务吗?!”
意识到自己的决策失误,丽贝卡愣了一下,侧过脸:“对不起啦,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白冕扯着嘴角:“光是死我就死了至少有四次,一句对不起就打发了?!”
感觉到话语权在己方,白冕乘胜追击。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白冕双手叉腰,表现得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那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丽贝卡很快明白他的所图。
白冕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想起贝丝曾经所说的话:“我要成为正式骑士,还有,贝丝成为我的专属女仆,不过钱还是你们发,还有,蔻尔也成为我的专属宠物。”
丽贝卡一愣,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没出息,耐住心中的喜意,装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这要求也太苛刻了,就算我是公主,但规矩......”
见到丽贝卡似乎很为难,白冕又试探地问:“要不蔻尔就算了?”
丽贝卡沉沉地叹了口气,把手搭在白冕肩膀上:“算了,你都受了这么大的苦,都是应该的,我以安德烈亚的名义,绝对会帮你办成的。”
白冕愣愣的点头,浑然不知自己被骗了个惨。
第一百零四章:去向
“正式骑士到年末肯定有你的位置,不过蔻尔和贝丝的事情,我自然是愿意将她们让给你。”丽贝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种事最好问问她们本人和监护人。”
想到那只脾气暴躁的传奇妖精,白冕露出头疼的模样。
“蔻尔的事情,如果阿拉贝拉不同意,你再来找我,不过贝丝的事情就有些复杂了。”提到贝丝,丽贝卡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知不知道差点把贝丝害死。”
“啊?”
“你把阿萨克兹杀了,险些把贝丝也害死,好在卢克及时帮贝丝维持恶魔力量,算是活下来了。”丽贝卡说着:“事后拿你手上那颗贝丝愿望凝结的七彩球塞进去,贝丝好悬算是保住了性命,不过她现在的种族变成了恶魔。”
“你可要好好感谢卢克,它为此献祭了好多战利品。”
想起那只传奇狗头人,他下意识抚摸着胸口,感受那颗在跳动的恶魔心脏,虽然现在没感受到影响,但还是有必要去询问一趟。
等等。
白冕在脑海中倒带,回到扯心脏的那一刻,就在他疼的灵魂出窍的时候,意识就断了。
“谁帮我塞的心脏?!”白冕皱眉问。
丽贝卡双手叉腰,得意地说:“当然是你面前这位最美丽的第七公主殿下,丽贝卡·安德烈亚!”
“你去地狱了?”
“不然呢?”赤发公主昂着下巴,一副等夸奖的模样:“我不去你不就死了?”
“那,那谢谢你了。”白冕望着窗外不知所措,他是一个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人的家伙。
丽贝卡见状,就像摸小狗似的,揉着他的脑袋:“以后好好地为我效力就好了。”
白冕歪着脑袋避开。
回到贝丝的事情上,丽贝卡说:“现在贝丝严格上说,已经不算第七庄园的人了。”
“啥?”
“她辞职了。”说着,丽贝卡将桌上的辞呈给白冕看:“不过说,以后如果庄园有事,也会帮忙的”
白冕赶紧打开,翻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你就这样放她走了?”
丽贝卡表面假装不在乎,心底却早就准备好看戏了:“为什么不放呢?我可不是奴隶主。”
“那她辞职能去哪里?”白冕莫名开始生气。
“你把她当什么了?”丽贝卡偷偷拱火:“想想,以她恶魔化的实力,应该能轻易的拿到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再不济嫁入贵族家......”
砰!
白冕的拳头猛砸在桌上,漆黑的眼睛中甚至泛起猩红之色。
呀,过头了。
丽贝卡偷偷捂嘴。
“好啦好啦。”丽贝卡赶紧安抚:“其实就是回帝国学院重修,大概是不满意自己的实力,所以准备刻苦修炼。”
听到这番话,丽贝卡能明显感觉到白冕的心跳缓慢了下来。
闻言,白冕转身就走,丽贝卡赶紧喊住急火火的白冕。
“你现在对外面的情况一概不知就出去?”
白冕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说到这里,丽贝卡也收住了脸上的玩笑之色,严肃认真地说:“在我们前去支援的时候,遭到一些当地贵族与官僚的阻碍,事后严查,这些家伙果然是恶魔信徒。”
提到这个名称,白冕情不自禁地咬紧牙关,就是这些混账才导致邓巴城近乎覆灭。
“父皇得知消息后,立刻全国严查,由军部带队,教廷牵头,从最底层的职工,到区域总督,一个一个筛查,最终的结果让父皇震怒。你睡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里至少有三位数的贵族上了绞刑架,成百上千的贵族收到牵连,官僚及贵族体系进行大换血。”
“远在翡冷翠的教廷也收到迁怒,被父皇安上玩忽职守、欺世盗名的罪名,听消息说,那天教皇陛下是被人搀扶着从父皇书房里走出来,教廷也要发生大事了。”
“你最好不要插手这些事情,后半年就当给你放假了。”丽贝卡严厉地嘱咐道:“现在父皇气在头上,就算你在里面搞事也不会针对你这个大功臣,但最好还是不要尝试。”
听完丽贝卡说的话,白冕感觉到外面的阳光,似乎也没那么明媚了。
可作为经历着,对于这位凯撒大帝的行为,他只想拍手称好,这些与恶魔勾结的败类,死一万次不足惜。
说完,丽贝卡抛了一瓶不知名的玫瑰花液体给他。
他打量着这水晶瓶装的玫瑰水,上面似乎还有淡淡的体温:“这是什么?”
“我的香水,你先拿着用。”丽贝卡敲着二郎腿:“你不知道你身上的味道多难闻吗?”
白冕皱眉闻了闻腋下:“没有啊。”
“不是这个,是恶魔臭和黑龙臭。”丽贝卡摇头:“难道你想这幅模样找贝丝?”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
丽贝卡无言以对。
在公主的指挥下,白冕学着用香水。
“对对,就小拇指指甲盖大小。先抹脖子,然后是胳膊,腋下,嗯,这样差不多就可以了。”
白冕闻了闻,一股清淡的花草芬芳,初闻清淡,可这股香味却能在嗅觉里萦绕不散,好似晚风吹过夕阳下的草坪。
做完这一切,白冕告别了丽贝卡,走出门。
得知蔻尔与贝丝仍然活着,他也就安心了许多,思绪也逐渐冷静下来。
他准备先不急着找贝丝,先把蔻尔找到,毕竟生命之树就在后院。
走到后院,阳光似乎变得温柔了些,星星点点的光芒沿着生命之树的枝条垂落,令人心旷神怡。
生命之树其实属于绝对中立的阵营,它的善意不会因为阵营而有所改变,只不过在面对邪神这种极端扭曲的存在才会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因此白冕也能感受到来自生意盎然的神清气爽。
在后院花园中打闹的妖精们看见白冕进来了,刷的一下都躲在花骨朵下,偷偷探出脑袋看着他。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在花园里的妖精特别多。
多的就像夏天在草丛上聚团的飞虫群。
这时,他看见一个陌生的少女,正蹲在花圃旁与妖精们玩闹,他不由得啧啧称奇,除了丽贝卡和精灵,他可从没见过这些妖精这么青睐一个人类。
不过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少女露出的大腿胳膊上有着零碎的黑色鳞片,看来身份不言而喻了。
黑龙的龙裔。
白冕挠了挠脸蛋,走过去问:“请问,你看见了一只叫蔻尔的妖精吗?”
徘徊在少女周围的妖精呀地一声一哄而散,少女闻言抬起头,熟悉的脸庞,眼角是他念念不忘的绯红,只不过多了一些雨点大小的细碎鳞片。
他的嘴张成了O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