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教廷骑士
胸膛塌陷,吸的气没呼的气多。
甚至没看见这些了做了什么,刺眼的法术光辉闪瞎了他的眼,好在不知道是那位好兄弟放的爆炸火球,一发将他击飞了出去,否则霎时间就在魔法中化为了灰烬。
他依靠着墙壁,强行拖着近乎瘫痪的身躯爬起来,浑身都是烧焦的伤势,同时小蔻尔也飞了出来,双手溢出代表着生命的绿色荧光,治疗体表被烧焦的伤口。
经过这些事件,小蔻尔已经能强忍着泪水,专心治疗伤势。
另一边许久才从梦魇中缓过神来的贝丝赶了过来,然而面对如此多被复活、而且保留身前实力的活尸,死在这里只是时间的问题。
似乎是生命之树树枝与小蔻尔的妖精魔法产生了良好的反应,几个呼吸之间,体表的焦痕就化作伤疤从身上剥落。
面对包围上来的这些活尸,白冕缓缓站起身,极力思考着该如何逃脱困境。
忽然,远方闪烁着亮光,他大感不妙,拉着贝丝与蔻尔扑倒在地,一杆长枪如箭矢般掷来,巨大的爆炸将他们掀飞。
好在及时扑倒,爆炸并未波及到三人,然而白冕只感觉到绝望。
这怎么打啊,全是精英怪。
这时,他看见墙体上居然破了一个大洞,门后的楼梯直接暴露在他们眼前。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还是赶紧让贝丝带上蔻尔赶紧跑,他殿后。
“可是主人......”
“别墨迹了!”白冕推着贝丝往楼梯上跑,那群活尸很快就追了过来,白冕立刻回头,将周围的墙壁地面统统化作沼泽。
这些无意识的活尸一脚踩进沼泽里,虽说还能够使用生前的部分力量,然而匮乏的脑袋无法去思考如何去脱离目前的困境,只会本能破坏。
很快,在这些活尸毫无顾忌的破坏下,墙体结构失去了支撑能力,数百吨的土壤倾盆而下,将他们死死的埋葬在黝黑晦暗的地底,或者这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亲眼目睹这一幕,白冕撒丫子跑的更快了,花了十几分钟才走下来的路,只用了三分钟就跑了上来。
“要命。”望着窗外猩红的月光,狰狞可怖的怪物在街道上蠕动,他感觉这一切前所未有令人安心。
这时,巨大的力量拖拽着他们的脚踝,贝丝试图用长剑将这触手斩断,这触手柔韧无比,劈上去后反而升起强烈的反弹,险些将贝丝手中的剑刃也崩飞了出去。
小蔻尔也不能幸免地被触手缠住,不会攻击魔法的小蔻尔用牙口使劲咬着。
触手将他们拖拽进隔壁的房间,在哪里,白冕看那位带他们进来的老妇人,此时她的身形臃肿,如同在水中泡了十天形成的巨人观,下半身变成无数令人憎恶的触手,向她的身下拉扯着。
本来还想认命的白冕顿时疯狂地往触手怪甩魔法,炎爆术、风刃切割、水之刃各种魔法狂甩。
倒不是他求生欲强,而是这样的死法也太恶心了,真要这么死了,他以后每天不洗个十次澡,都觉得身上一股海腥味。
然而不管是被烧焦还是切碎,老妇人浮肿的身躯总能像水一样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这一刹那比他面对恶魔时还要绝望。
“阿萨克兹,救救我啊。”白冕哀嚎了起来:“没必要这么恶心我的吧,以后你就是我老大了还不行吗?”
贝丝忍无可忍地肘击白冕那张不安分的嘴,第一次见白冕毫无底线贫嘴的小蔻尔则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甚至都忘了去咬触手。
就在他们即将要被吞没之时,一道圣白的剑光将这些让他们束手无策的触手截断,一个瘦高的身影挡在他们面前,下一瞬间,这个人挥出银白色的月牙,将浮肿的老妇人劈成两半,血肉模糊的横截面上开始熊熊燃烧。
圣白的火焰净化一切污秽。
男人身披洁白的披风,一身轻铠散发着圣洁的光辉,用白冕的形容就是吊在夜空中可以当月亮的那种。
有陌生的人类,小蔻尔本能的躲在白冕身后。
贝丝则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教廷骑士?”
见到这个少女一眼认出自己身份,男人稍有些意外,他收起手中铭刻着金纹的白炽之刃,说:“没见过你们,你们是外来者吗?”
这时,男人又注意到躲在白冕头发里的小妖精,这让他很是奇怪:“野生的妖精?”
“蔻尔才不是野生的。”小蔻尔闷声闷气的说。
“你是五公主手下的正式骑士,英格索尔·托拜厄斯吧。”贝丝站起身,恭敬地向他致礼。
名为英格索尔的男人盯着小妖精,似乎也想到了:“难道你们是七公主手下的骑士?”
贝丝点头。
望着小妖精,英格索尔一副恍然的模样。
白冕此时终于有机会插话了:“等下,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五公主已经发现这里不对劲了?”
然而英格索尔摇了摇头,苦笑着:“我只是奉命追查恶魔信徒的踪迹,结果没想到一脚踏进恶魔的大本营,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运气坏。”
说着,英格索尔又将同样的问题抛给白冕。
听完白冕说完来历,英格索尔长叹一口气:“那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了。”
趁着这里暂时没有怪物过来骚扰,双方开始交换信息。
听见恶魔的名字,英格索尔思考着:“阿萨克兹应该不是真名,我毫无印象。”
“事实上我的目的和你们之前的想法一致。”英格索尔找了个板凳坐下:“我的打算也是抓住恶魔信徒,问出恶魔潜入帝国的目的,然而按你的说法,恐怕那只恶魔是有意将这些信徒灭口,敌人比我想象的更加谨慎。”
“那你追查之前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白冕问。
“并没有,起因是一位神父察觉到有恶魔信徒的气息,就马上上报了教廷,结果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
白冕又问起老问题:“你知道学生失踪的事件吗?”
英格索尔不出其然的摇头:“抱歉,我也没消息,只不过比你们早来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我毫无思路。”
“你们本应该有机会找到真相的。”教廷骑士忽然说:“也不怪你们,你们没有与恶魔信徒打过交道,成为恶魔信徒的,通常是一些不满足现状的贵族,我们这些教廷骑士执行关于恶魔任务,将所有的贵族与官僚视为潜在敌人。”
想起刚进城主府是,大堂中围着一圈的贵族,说不定随便抓一个就能问出学生失踪的事情了,结果现在好了,这些人全埋在土里了,阿萨克兹也不可能让他们再次复活。
“走吧,一定还有别的方法。”英格索尔站起身。
第六十二章:避难所
跟着英格索尔在小巷间穿梭,来到一片破旧的地方。
白冕打量着四周,这里是一片废弃的矿场,人为修整的平坦地面上摆放着无法撤离的矿炉与铁轨,不远处就是矿工们的木房住所。
人迹罕至的缘故,这里没有一只怪物,正好成为了幸存者的避难所。
刚靠近木房的范围,就看见有人提着长枪长剑巡逻,他们一看见英格索尔的身影,飞也似的奔过来。
是年纪稍微比贝丝大一点的两个男孩,他们惊喜又好奇的紧紧握着白冕的手:“你也是幸存者吧,太好了,能坚持到现在一定很不容易吧。”
面对这番热情的问候,白冕的社交恐惧症直接犯了:“还,还好吧......”
“你们继续巡逻吧。”英格索尔帮白冕解了围:“碰见怪物不要恋战,立刻通知我,你们不能再死了。”
两个大男孩点头,临走时仍然掩饰不住兴奋的神情。
“不能再死什么意思?”白冕问。
“在这里,进行杀戮的行为就是在履行与恶魔的契约,死亡也是如此。依照契约内容,恶魔会让你在血月下变得更加强大。”
英格索尔冷笑一声:“至于会让人怎样强大,结果你们都看见了,真是个恶心的家伙。”
“等等,你知道契约内容?”白冕问。
英格索尔反倒是十分诧异:“你死了几次?”
得知只有贝丝死了两次后,英格索尔显得有些兴奋,但仍然耐着情绪仔细问道:“你们白天仍然拥有血月之中的记忆对吧。”
得到肯定答复,英格索尔深呼吸,平复情绪:“很好,看来很多手段可以使用了。”
他领着白冕一行人进入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房间,一个中年男人闭眼靠在墙上,手中抱着长枪,两个女孩百无聊赖地玩着矿工留下来的木头。
见有人进来,她们的目光立刻聚集在门口。
“好了,打起精神来,我们又来了三位同伴。”英格索尔拍掌道。
中年男人只是沉默地盯着他们,不知心里想着什么,两个女孩子,一位蓝发的女孩只是瞥了一眼,就专心用木头搭城堡了。
另一个浅黄色头发的女孩则毫不客气道:“多了三个累赘有什么好的,何况这不是两个人吗?”
见到这么多人类,小蔻尔害怕的躲在口袋里不愿出来。
“他们中的两位能够在白天拥有血月时的记忆。”
英格索尔话落,两个女孩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反倒是那位中年男人仍然保持着沉默。
“在太阳的照耀下,恶魔的力量受到极大限制,只要能够在白天把它揪出来,我们便能杀死它。”
这位教廷骑士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等等,杀死恶魔?”浅黄头发的女孩露出诧异的神色:“难道不应该趁这个机会逃出去?”
“那个......”
“逃不出去。”英格索尔摇头:“刚来的那几天,我也想过逃出去,然而莫名的力量会将我牵引回来。不过这也是好机会,在白天展开那种大型结界,恶魔的力量也所剩无几。”
浅黄头发的女孩无法反驳,但显然,恶魔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她,以至于完全无法升起反抗的念头。
“我们只能这么做了。”蓝头发女孩将面前的积木推倒:“比起变成那种怪物,不如堂堂正正的死去。”
“那个我说。”白冕无奈的举起手:“你们不介绍一下自己吗?还有恶魔的契约内容到底是什么。”
英格索尔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了,于是开始一一介绍:“目前能够有战斗力,包括两个巡逻的,只有这五位。”
他指着蓝头发的女孩:“伯莎,学院派法师,擅长冰属性法术,在我找到她之前一直依靠着自己。”
又介绍另一位浅黄头发的女孩:“乌尔夫,学院派的战士,擅长使用大斧,也是十分坚强的女孩。”
察觉到白冕诧异的目光,伍尔夫脸撇到一边:“斧头逃跑的时候扔了,那种情况拿着大斧怎么跑。”
最后,终于介绍到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人:“这位是曾经警卫队队长,巴顿,实力很强,值得依靠。”
提到警卫队队长,白冕立刻想到尤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听完介绍,白冕大致对他们有一个了解。
然后英格索尔给三人介绍白冕一行人的身份,得知是七公主手下的骑士,两个女孩眼中都冒出了期翼的光,然而得知是非正式骑士,很快光就熄灭了。
“话说,不是三个人吗?还有一个呢?”乌尔夫好奇的问。
小蔻尔从口袋里颤巍巍的露出头来,面对三人惊讶的目光,吓得赶紧又躲了回去。
“贝丝小姐还不清楚恶魔的契约吧。”终于,英格索尔开始讲述契约内容:“一般死亡次数达到五次以上,恶魔的声音就会在耳边低语,我们也正是因此得知契约。”
“之后的每一次死亡,恶魔会开始诱惑你,用一些不起眼的物件与它交换力量,比如随身的食物,路边的垃圾,什么都有可能。它的目的是为了让你体验得到力量的快感。”
说完,英格索尔叹息了一声:“不瞒你说,为了能够在这个地方更好的活着,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与恶魔交换过至少一次力量,包括我。”
“随后,恶魔要你交换的东西会逐渐有目的性,从趁手的武器,到记载亲人记忆的项链,甚至是一些行为,例如辱骂朋友,殴打他人,它会逐渐让人适应遗弃带来的痛苦,直到最后,它会让你杀死一个陌生人。”
“这是一个逐渐堕落的过程,也是恶魔最喜欢用地手段,用简单似乎没什么代价的事情来换取你的底线,所以贝丝小姐若是听见恶魔的声音,除了第一次,千万不要与恶魔交易,即使它说的再好听。”
这时,蓝头发的伯莎插嘴提醒道:“死了几次,那只恶魔的声音开始在我脑海中徘徊,许诺我说,只要我杀死我养的狗,就让我回到外面的世界。这种话绝对不要信,恶魔绝对不会让你轻易的出去,它会以此诱惑你,让你逐渐积累沉没成本,无法自拔,最终沦落成怪物。到最后,恶魔会不断索求你的记忆,你的情感,你的道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恶魔最热衷的战利品。”
白冕思考了一会,对口袋中的小妖精问:“蔻尔,你怎么想的。”
第六十三章:欲望
在白冕的催促下,小蔻尔不情不愿地露了面。
面对人类的注视,小蔻尔还是很害怕,不过仍然鼓起勇气说:“恶魔的契约只能在血月结界中生效,说明契约代价并不严重,如果夺回愿望,没有足够的契约力量带来的支撑,血月结界就会自行瓦解。”
英格索尔赞同的点头:“恶魔通常会将这些概念储存在特殊的容器里,作为操控契约者的媒介。”
“可恶魔在哪?”乌尔夫问。
“依据寄给七公主的那封信,只要能够找到那所学院,调查出学生失踪,很多疑惑或许就能得到解释。”
英格索尔伸出三根手指:“目前有三个方向,一是城主里克特·金,二是去学院实地考察,一间一间排查。”
乌尔夫捂着嘴:“那也太多了吧。”
“别无选择,这是唯一的线索,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英格索尔紧接着说出第三个方向。
“贵族。”
所有人都皱起眉头来。
“这些混账居然敢和恶魔勾结,到时候也不需要手下留情了。”英格索尔猛拍桌面。
终于,那位一直不说话的巴顿开口了,在烛光的昏暗中,他的眼睛如同幽幽的鬼火。
“我去,我了解他们。”
英格索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别太过火了。”
“那城主那边,就拜托你们了,你们条件比我们优越。”
白冕点头。
伯莎抬起头:“我们这边是负责学院是吧。”
“嗯。”
“那外面两个人怎么办?”伯莎问。
英格索尔想了想:“人手过多也不是好事,暂时就这样安排吧。”
随着太阳升起,他们的身影如灰烬般散去,空荡的房屋里,只剩下白冕与蔻尔。
灰尘落在腐朽的木桌上,那些承载邓巴城未来的矿工们离去已久,只余下残留的痕迹。
按照流程,他现在要去找贝丝,然后通过晚上留下来的那些话语,使他们相信血月的事情,再开始分头调查。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向着城市的方向走去。
“黑龙先生,你心情不好吗?”小妖精在他耳边徘徊,翠绿的眼睛担忧地望着他。
“太困了。”他烦躁地挠着脑袋:“你不困吗?”
小妖精叉着腰,似乎有些自豪的说:“蔻尔是妖精,妖精不需要睡觉。”
看着小妖精脸上纯真的笑容,仿佛他也被感染,自拍卖场一直萦绕不散的躁郁似乎也有了缓解。
白冕一指头弹在小妖精额头上:“傻不傻。”
“黑龙先生真讨厌。”小蔻尔捂着通红的额头飞跑了:“再这样蔻尔就不理你了”
事实上,那都称不上是噩梦,说不准哪一天打个盹做的梦都比那要来的可怕。
可阿萨克兹的噩梦就像剑刃一样插中他的心底,将最黑暗的部分暴露出来。
在那场梦里,它看见,丽贝卡虽然没能夺得皇位,但也早早嫁做他妇。
骑士团因此解散,大家各奔东西。
偌大的平原只剩下它的宅邸孤零零伫立着,它也孤零零的守在这栋空荡的屋子里。
房屋中逐渐落尘,没人打扫,贝丝也走了,踏上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甚至吵闹的小蔻尔也不见了,随着生命之树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那时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幸运,来到这个世上就有一群爱着它、关心它的人们,或许这才是最强的金手指吧。
它一直觉得,保护好这些爱着它的人们就好了,之后不管他们是去是留都行,它只想吃喝玩乐,把前世没享受过荣华富贵的都享受一遍。
就像它所想的,在梦里,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归属,然而它感觉自己像死了一样。
它无法接受,它感觉自己就像剥光了鳞片被扔在寒冬中一无所有,浑身上下疼的让它想哀嚎。
那种痛苦就像不断紧束的网,将它的心勒出血来。
这时,它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保护欲来由,就像前世父母对他的评价。
真是个自私的孩子。
他人的自私为了金钱与权利,而它的自私是为了关心与爱,因此任何敢于伤害身边人的行为,它都无法容忍。
每当想到,现在所享受的,很可能在某个未来,消失地仿佛像从未发生过,心底深处便升出令它都感到恐惧的欲望。
那混浊的欲望将它淹没,所谓的底线也如高楼般崩塌,大脑就像失去了控制,溢出各种黑暗的想法。
若是不会发生倒还好,可在无尽的时间中,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它不敢想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所以,当恶魔提出条件时,他动心了,洞悉人心的恶魔看穿了一切,因此给了他喘息的机会,才会让他活着回到地面。
黑暗的声音在心底回荡。
你终究一无所有,就像你孑然一身地来到这个世上,孤独与寂寞才是永恒,投靠我吧,成为恶魔,将他们纳为你的所有物,将一切吞噬。
“黑龙先生......”
“黑龙先生!”小妖精大声叫了起来,白冕回过神,他险些被阿萨克兹蛊惑。
该死,不是死过五次才有吗?
白冕疲惫的昂起头颅,让晨曦的阳光照耀着自己。
这时,蔻尔释放着妖精魔法,缓解着他的疲惫与困倦,小妖精担忧地说:“黑龙先生,从昨天就很奇怪,有什么心事。”
“我没事。”白冕努力做出笑容。
可妖精是对他人情绪十分敏感的种族,拙劣的掩饰根本无法欺骗蔻尔。
侧对着地平线,温柔的阳光将蔻尔的翅膀折射出万般光彩,她轻轻地站在白冕肩上,慢慢地收回双手。
她知道,这种伤势,再厉害的妖精魔法也无法治疗,于是她踮起脚尖,紧紧抱着白冕的脖子,尖尖的耳朵紧贴着脉搏,倾听着心跳的声音。
小妖精轻轻说着。
“蔻尔能感觉到,黑龙先生在害怕,就像蔻尔害怕黑夜,会将自己埋在枕头下。”
“蔻尔不知道黑龙先生害怕什么,但蔻尔就在黑龙先生身边,不管有什么困难,蔻尔都愿意守在黑龙先生身边。”
小妖精身体的温度,仿佛融化了覆盖在他身上的寒霜。
“我真没事。”白冕轻轻摸着小妖精的脑袋:“很热,你快起开。”
小妖精愕然地抬起头,随即皱眉生气道:“蔻尔这么好心,黑龙先生居然让蔻尔走开。”
“我说了我没事。”
“明明是蔻尔的功劳!”小妖精鼓着小脸。
忽然,白冕想起一件事:“为什么当时想跟着我做任务。”
蔻尔眨了眨那双翠绿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白冕的双眼,没有丝毫的掩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呆在黑龙先生身边,蔻尔很安心,因为蔻尔能感觉的到,黑龙先生绝对不会伤害蔻尔。”
绝对不会伤害吗?
漆黑的欲望逐渐褪去,他同样以坚定的目光回应: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没什么,不告诉你。”
“哎,黑龙先生又欺负蔻尔!”
第六十四章:里克特·金
“什么恶魔什么血月?什么不入流小说的剧情?”街上,乌尔夫挡在伯莎身前,惊疑不定地盯着白冕与贝丝:“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
面对这种状况,白冕极力解释着,然而怎么也无法让她们两人相信这一事实。
“什么到了晚上就知道了,再拦着我们,我就喊了啊。”
见到对方似乎真的有大喊大叫的趋势,贝丝只好把不甘心的白冕拉走。
拐角处,英格索尔穿着便装,一头中长的头发塞进帽子里:
“别怪她们,就算是我,若不是你有七公主的徽章,一时半会也很难相信你。”
这时贝丝主动请缨道:“主人,仆人可以去独自去调查学院。”
“不用了,我去。”英格索尔说道:“你们那边人越多越方便,身份也合适,关键线索不容有闪失。”
想起昨晚的安排,白冕问:“那你原先是准备干什么的?”
“监视巴顿。”提起那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前警卫队队长,一个身上充满故事的男人,英格索尔也有些头疼:
“他的妻子和儿子被贵族以肮脏的手段陷害,是个可怜人,但就是这样的人最容易受到恶魔蛊惑,何况他的实力已经快摸到传奇的边缘,若是不好好看管,很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危险。”
想到昨晚提到贵族时,难怪巴顿会主动开口。
最后三人分道扬镳,由英格索尔与巴顿交流,让其调查贵族。
平日里,城主府一楼大堂熙熙攘攘的贵族们消失不见,仿佛知道会被调查一般,可白冕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太对劲,毕竟,阿萨克兹在拍卖行的举动可是为了灭口,真的会这么轻易的让他们白天复活吗?
“大哥哥!”
花坛旁,传来熟悉的欢呼声,是城主府的小女仆,特丽雅,自从戴上了口罩,白天也能够在外面做一些打杂的活。
虽说晚上仍然得继续加班,但对于白天只能呆在房间的小女仆来说,能够呼吸带着阳光气息的空气,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起的真早。”白冕挥手打招呼。
“清晨的阳光是最清新的。”特丽雅跟在白冕身后,兴高采烈地说着:“中午的阳光更浓郁,而夕阳更加的惬意,太棒了。”
“你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麻烦?”
“没有,多亏大哥哥,我才享受白天的时光。”
想了想,白冕询问道:“你最近几个月,有没有碰到奇怪的事?”
特丽雅认真的想了想,随后落寞的低下头:“没有......”
“我就随口问一问,别放在心上。”
告别了特丽雅,上二楼,敲开城主的门。
见是两位七公主麾下的骑士,城主连忙起身亲自招待。
白冕制止了城主的动作,让里克特好是尴尬:
“两位骑士,关于马车的事情......”
“我知道,不必多说。”
他知道这件事不解决,这马车一辈子别想修好了。
“我这次来,是问关于信的事情。”
提到信,城主惭愧的说:“目前还没有找到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是吗?”白冕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城主棕灰色的眼睛:“有没有可能就是你写的。”
“不可能。”里克特矢口否认:“我完全没有印象。”
“城主大人,这个世界上存在很多非自然的现象,你应该明白。”
里克特皱眉,开始有些不悦:“你的意思我连自己被法术影响了都不知道?”
“我想去你的家中搜查。”白冕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你在质疑我。”即便白冕身份再高贵,作为一城之主,仍然也有自己的心气。
“在你没有查出信封来源的前提下,我有理由怀疑这封信就是你写的。”白冕咚地一下站起身:
“还是说你想恶意扰乱皇位竞争,这可是大罪,阻碍我们查明真相,我们可以认为你就是造成失踪案的真凶吗?”
一通帽子扣下来,里克特也受不了。
“根本就没有这一回事。”年迈的城主急促地喘息了几声,随后面向窗户,望着偌大的邓巴城:
“算了,我这老家伙也没什么可查的,去吧,别打搅到我孩子们的休息。”
出了城主府后,不知为何,城主的模样在白冕脑海中萦绕不散,莫名有着诡异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我也有相同的感觉。”贝丝细细回想:“但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或许真正的城主已经死了。”白冕忽然说。
“真的吗?!您怎么知道的?”
白冕讪笑一声:“开个玩笑,只是说说自己的推测。”
忽然,蔻尔抬起从口袋中伸出脑袋:“黑龙先生,蔻尔没有感受到那个人类的生命体征。”
白冕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喂,我真开玩笑的,你别唬人。”
“蔻尔没有唬人。”蔻尔皱着眉头:“那时候蔻尔还以为黑龙先生和别人用法术远程通话,根本没感受到生命的气息。”
“怎么办,现在回去查真相吗?”贝丝问道。
“我们总不能对一位城主采取武力吧。”白冕无奈的摊开双手:“先去他的家里,看看有没有线索,实在没办法只能委屈下城主大人了。”
...
“真是晦气。”学院中,在空荡的走廊上,乌尔夫边走边嚷嚷着:“一大早就说,你和恶魔签订了契约,神经病吧。”
伯莎抱着书本跟在身后:“我感觉,他们是认真的。”
乌尔夫没能理解伯莎的意思,还是大声的说着:“疯子当然是认真的,所以才叫疯子。”
“不,我的意思是......”伯莎抬起头想要解释,湿热的液体粘在她的嘴唇上,她下意识的舔舐着嘴唇,入口的是如铁锈般浓郁的血腥味。
拐角处,蓦然出现一只如走廊般的猩红手臂,其上密集分部的瞳孔四处张望,随后就像闻到猎物气息,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的盯着她。
刚刚还在大声说话的乌尔夫,上半身被紧紧的捏在利爪中,然后,血肉模糊的下半身扑通一声落在地上,血水与肠子淌落一点。
伯莎呆滞的眼眶中噙满了泪水,从喉咙中艰难的挤出一个字:“不......”
或许只是一小会,或许又过去了很久,伯莎才渐渐缓过神来,她扔下书本,疯了般往楼下跑去。
她看见一位老师正巧上楼,就像找到了救星,大颗大颗的眼泪淌落。
“同学怎么了?”老师关切的问。
然而她张着嘴,就像不会说话的婴儿,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指着楼上。
这时,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伯莎,你怎么了?”乌尔夫关从楼上跑下来:“喂,怎么哭鼻子了。”
“你。”伯莎艰难的抬起头,望着这张熟悉却又显陌生的脸。
“你不是她,你......”
“你到底是谁。”
第六十五章:信
城主里克特的家,与想象中的豪华带院小别墅不同。
到达目的地时,白冕看见的只是一栋埋没于勾栏瓦舍间的平房,没有成片的花园,没有雕栏楼阁,也没有年轻可爱的女仆在门前打扫,只有一位看似家佣的老妇人缓慢地捡着门前的垃圾。
白冕有些迟疑地靠近。这老妇人只是穿着荨麻织成的短袖,瘦弱的身躯仿佛能被经过的路人刮倒。她抬起头,苍老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
“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来自七公主麾下的骑士。”白冕介绍道。
贝丝也轻微欠身,对老妇人以示礼节。
“喔,原来是二位啊。”浑浊的目光有了些微光芒,老妇人亲切地领着他们进屋。
虽然心底有了猜测,但白冕还是问:“请问您是?”
“我是?”老妇人伸向茶壶的手停滞了一会儿,旋即笑了起来,引他们入座,帮他们倒茶。
她一只手抓着杯耳,一只手托着杯底,倾倒茶水的手法娴熟典雅,清澈透亮的茶水如注涌出壶嘴。
“您一定以为我是个佣人吧。”老妇人慈祥地呵呵一笑:“可真不巧,我就是所谓的城主夫人。”
明明是来搜查的,白冕却感觉自己像个不守规矩的小毛孩,小心翼翼的捧起茶杯。
喝吧,太烫了,不喝吧,又不礼貌。
于是只是用嘴唇轻轻抿了一小口。
而贝丝,则用茶盖遮掩着,轻轻吹着热气,随后颇有气质的缓缓饮下些许茶水。。
坐在一侧的老妇人,端详着他们喝茶的模样,忽然问道:“那个老东西,没有对你们不好吧?”
“没......”白冕刚想说,却被贝丝抢过话茬。
“并没有,只不过来的时候有些不接受配合。”贝丝双手放在膝前,正色道。
“不配合?”老妇人嘴上这么问着,目光却开始打量着这位女仆骑士。
“嗯。”贝丝没有接着老妇人的意思详细说下去:“我们来是为了搜查关于信封的事情,请您配合调查。”
老妇人摇着头:“老家伙写了太多的信了,不知道您具体指的哪一封。”
“我们只有判断,只要您能不干扰我们调查即可。”贝丝起身,毫不客气地起身。
说完后,贝丝拽着白冕,走上二楼,二楼的走廊上有四扇房门。她一一粗暴的推开。
卧室、卧室、洗漱间、以及最后一间上锁的房门。
贝丝一脚将最后一间房门踹开,半边的门直接垮掉,就连墙体的一部分也因此溃裂。
似乎正是里克特的书房,左手侧是通板连地的书柜,地板上铺满了一层如绒般的灰尘,房门踹开后,灰尘如飞絮般飘摇。
白冕控制着风系法术,空中冗杂的灰尘被牵引着从他们身边穿过,吹到门外的走廊上。
很快,空气清新变得清新,两人开始正式搜查。
白冕在书桌上翻找,敲敲打打看看有没有暗格,而贝丝则抖着书籍,将搜查过的书直接扔地上,很是粗暴。
“女孩子这样会不讨喜的。”白冕一边找一边吐槽着。
贝丝没有一丝动摇,只是淡淡的说:“她是贵族,我也讨厌贵族。”
“你怎么知道的?”
“言语,气质,很多东西。”贝丝翻出一个书签,她摊开那本书,将其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待会进行更详细的检查。
“那些贵族,贪婪与懒惰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们会试图用各种方式压制你,从心底认为自己低人一等。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只知道这么做就对了。”
翻找了半天,白冕也没找出什么,贝丝那边也一无所获。
“很奇怪。”白冕坐在擦干净的凳子上,想着进房时满是灰尘:“如果里克特从来都不回来,在这里搜查也没有意义。”
“不,从城主府仆人哪里了解,里克特通常晚上八九点结束工作。”贝丝靠着小桌思考着:“因为一直都是血月的缘故,所以从未回家吧。”
太惨了,这不就是007吗?这哪是血月,简直是韭菜收割机。
白冕开始认真思考:“那封信很可能就是里克特写的,但他忘了。”
“因为在血月中被杀,或者杀了其他人,与恶魔签订了契约。”贝丝捻拢脸颊边垂落的发丝:“从这里寄到七丘最快需要半个月,这证明一件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里克特都在白天保留了血月中的记忆。”
“他到底怎么把信寄出去的?”白冕盯着地上散落的书页。
“或许就是因此而出事吧。”
“嗯。”白冕想通了:“不管怎样,依据阿萨克兹着急灭口,学院是关键。”
“主人,如果您是城主,你认为方式能够最好的传达讯息?”贝丝忽然问道。
“文字?不,文字能被擦掉,魔法会被解除,记忆也能被消抹。”白冕缓缓说着,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等等,只有血月的记忆会被消除,若是里克特在血月降临之前,告诉其他人,告诉一个最亲密,最不可能透露秘密的家伙,这个人......”
贝丝蓦然抬起头:“如果没记错,里克特老来得子。”
“你们是谁?!”青年男性向后撤了一步,惶恐地望着他们。
“误会!”白冕脱口而出,然而还是晚了,青年男性飞也似地往外拼命地逃着。
贝丝拔剑劈开墙壁,厚重的墙壁如积木般裂开,直接拦在青年面前,同时白冕也赶到,将青年脚下的土地化为沼泽,使他动弹不得。
“冷静点,我们不想伤害你。”
以目前的情形,白冕的话语似乎没什么说服力,可现在只剩下这一条线索了,若是再被阿萨克兹截胡,那他们连最后翻盘的资本也没有了。
“我们是从七丘而来的,是七公主麾下的骑士。”贝丝从胸口摘下,代表七公主的蔷薇勋章,表明身份:“受你父,里克特·金,邓巴城城主的委托,来到这里处理学院一事,请配合。”
就此,青年男子因为恐惧而扩张的瞳孔才开始逐渐缩小,逐渐冷静下来。
据青年男子介绍,他名为高德·金,年龄二十二。
“你们来的太晚了。”高德幽幽地望着他们。
第六十六章:最后的愿望
书房中,高德坐在书堆上,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来的太晚了。”
“太晚是什么意思。”白冕追问。
“我父亲说,那只恶魔来到这里,背后有着莫大的目的,时间过了这么久,恐怕大局已定。”
“什么目的?”
“父亲也不知道,只是说,如果仍由发展,恐怕整个帝国都会产生震荡。”说到这里,这个头发乱糟糟的青年颓废地躺在书堆里。
“就这样吧,怎样都无所谓了。”
“你记得血月中的情形吗?”贝丝严肃地问。
“不记得,不过我应该也变成了怪物吧。”他自嘲的笑了笑。
“恶魔会不断诱惑你,让你用愿望交换力量。”贝丝盯着他的双眼:“可你仍然记得父亲交代的事情。”
高德烦躁的低下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好吧,既然你们想和我父亲一样去送死,那就去吧。”
他终于开始说起学生失踪的案件。
“我的父亲开始关注时,那个恶魔已经开始在邓巴城生根发芽。”他遗憾地说着:“可父亲对恶魔,不,对人性还是太过乐观,过程中遭遇了几次刺杀,为此不得不经常搬家,隐姓埋名,那些贵族,几乎是一瞬间就沦陷成为了恶魔的信徒。”
“但在巴顿,那位前警卫队队长的帮助下,父亲知道了来龙去脉。”
听到巴顿的名字,贝丝与白冕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一个被欺凌的孩子,向恶魔许愿得到力量,为此血洗了整个学院,以血肉与灵魂为祭品,召唤恶魔降临。”
“等等。”白冕皱眉:“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直接写信告诉我们?”
“恐怕那封信就寄不出去了。”高德看了一眼白冕:“不过依据那群贵族的动向,恐怕知道那封信里的内容了。”
“后来,恶魔逐渐与全城的人签订了契约,那时候几乎所有人成为了恶魔的信徒,他们将恶魔奉之为新神,这个神满足了他们的愿望,就在这个时候,地狱降临了。”
高德补充道:“这是我父亲说的,我已经没了那段记忆,只有一些虚假模糊的东西。”
“除了那群贵族,其他人都变成的怪物,父亲他看见,那只带着羊角的恶魔,召唤出了一只血肉模糊的圆形生物。人们化身怪物后,互相厮杀,那只生物以这些杀戮后的残余为食物,逐渐壮大着自身。”
“父亲最后让我给你们带一句话,如果能够杀死第一位契约者,那位将恶魔召唤到此地的学生,就能够将恶魔遣返回地狱,这就是唯一的希望。”
希望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白冕赶紧问道:“那个契约者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对于恶魔而言,契约者与学院是一个共同体,将两者一同转移到了别处。”
“父亲说,成为怪物,并不是最终的形态,至少还未彻底堕落。”他又叹了口气:“彻底堕落的人,会成为另一种生物。”
“恶魔......”
“变成了恶魔,他们人类的身躯会彻底消失,堕落的灵魂进入恶魔的卵巢,不过为了维持白天的秩序,恶魔创造了一种虚拟个体。”
高德开始解释虚拟个体:“虚拟个体由他人对其的印象产生,你们对其产生怎样的印象,虚拟个体就会怎样对待你。”
白冕思考了一会,总结道:“我认为它是什么性格,它就会以什么性格对待我?”
“没错。”高德幽幽地说:“这是我总结出来的规律,每天和它们打交道,不想知道也难。”
“你的意思是?”
高德抱起一捧白纸,向走廊上撒去,然后叫道:
“母亲,请您上来一趟。”
不过一会,那位老妇人就颤颤巍巍地走上楼来,望着她们,似乎有些抱怨:
“弄的这么乱,老头子回来又要说了。”
“母亲,我们没事了,请您下去吧。”高德说完话,老妇人虽然显得有些疑惑,但还是缓缓从门后走过。
过了一会,高德带着白冕出去,发现那白纸上别说污渍,甚至连脚印的痕迹也没有。
“在没有人看见的情况下,它们会消失,直到再次被人需要时,才会现身。”高德继续解释:“我母亲可从来不是这么老实的人,她奸诈又狡猾,是典型的贵族女人,你们两人对虚拟个体的印象改变了我母亲的性格。”
贝丝瞥了眼白冕,白冕扯了扯嘴角。在他心底,老人的形象还都是比较和蔼的。
终于,高德回到主题:“告诉你们这些,只是让你们明白怎么去找那所学院,恶魔藏的很深,但我所知道的,是契约者对学院有很深的执念,除了他以外的师生,全是虚拟个体。”
...
空气沉默了一会,白冕望着这个颓废的青年:“这应该不是你父亲能够调查的到的吧。”
“你真聪明。”说完,高德捂着脑袋,表情有些痛苦:“额,那只恶魔在我脑袋里大喊大叫,烦死了。”
“你是谁?”白冕问。
“人类。”他将手放在阳光下,却透析出如水晶色泽般的猩红光芒:“即将堕落为恶魔的人类吧,幸好你们来了。”
他望着逐渐结晶化的身躯,忽然笑了起来:
“他总说,要让这座城富饶起来,总说,要改善工人们的工作环境,总说,要想办法让贵族们把吞下的钱吐出来,可他却没说过,给我们一家换上带花园的大房子。”
“就是因此,从小就被其他的贵族同学看不起,母亲也因为父亲的作为而被赶出族谱。”
“他或许是一个清廉的城主,但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父亲,我讨厌他。”
“可直到那个下午,他慌慌张张地找到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随后就从未回家,每天把自己关在城主府里。”
“现在,我大抵是知道了。他是将最后的愿望托付给我,坚持了那么久的他,才会轻易地堕落为恶魔吧。”
“明明是那么讨厌他,可最终我还是成为了他的样子。”
“都变成恶魔了,还是这么让人烦躁的老头子。”
他抬起头,感受着最后的阳光:“现在,我把这愿望交付给了你们。”
“不要放弃,去拯救这座城市,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一阵轻微的风吹过,浑身化作结晶的高德,轻易地粉碎成细密的结晶,随着风飘散地无影无踪。
树叶的影子洒落在地板上,随着风不断晃动着。
门外忽然走过来一个高德,躁郁的盯着他们:“调查了这么久,还没调查完吗?”
忽然想到了什么,白冕推开高德,冲进一个男生的寝室里。
他打开抽屉,看见一个棕褐色的日记本,上面贴着纸条:
“骑士们敬启,这里有你们所想要的一切。”
他仔细翻阅着,原来高德一直在调查学院的所在,最终将邓巴城所有学院排查了一遍,也没找到举行召唤恶魔仪式的学院。
不过他也依据遇见的一些模拟成学生的虚拟个体的路径,来判断隐藏在城市中的学院,最终圈了两个地方。
一个位于西北边的坟场,一个是矿山附近。
这两个地方的共同特点是罕有人迹。
现在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第六十七章:为了达成而消失的愿望
与英格索尔、巴顿在相约的路口汇合。
“我找了所有学院,失踪案例还真有几个。”英格索尔靠着路灯,双手抱胸:“结果不是离家出走,就是逃课。”
巴顿的身上有些未干的水渍,似乎刚洗完澡,然而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住一股刚从屠宰场出来的血腥味。
“就像你们预料的那样,那些贵族已经被一种法术替代了,很难用刀刃去解决。”他捏了捏手指,似乎还在回味当时的触感:“关于恶魔的事,他们也一问三不知,看他们的模样大概是真不知道,那些贵族的本体被恶魔彻底杀死了。”
白冕拿出高德的日记:“我们想要的答案都在这里。”
在二人观看日记的时候,白冕也将高德给予的信息说了一遍。
“坟墓和矿山......”英格索尔思考了一会,随后提醒道:“保险起见,最好在白天集中力量攻打,这是最稳妥的。”
白冕忽然想到那伯莎和乌尔夫,虽说实力不咋行,但能有一个算一个。
他说:“马上快入夜了,我们去接一下他们两位,再去废弃矿山,把晚上度过,白天再去矿山一探究竟。”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天色渐暗,正是学院的人出来找小街摊的时间。
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白冕表示很后悔,待会天完全暗下去,别说怪物多了,光是人变怪物那一刹那膨胀的躯体就能把他挤成纸。
贝丝也十分着急,她左顾右盼,全身紧绷,已经进入临战状态。
口袋里的小蔻尔也被挤的难受,偷偷露出小脑袋喘气,筷子般的小手用尽所有力气推着挤过来的其他人。
这里人挤人,待会怪物挤怪物,他们成夹心饼。
“她们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的。”白冕望着人海头皮发麻,根本无心去找那两人:“贝丝,要不我们先跑。”
对于骑士而言抛弃她人逃跑是可耻的事情,然而面对这片乌泱泱的人群,贝丝也不由得犹豫。
忽然,高个子的英格索尔冲着他们招手:“找到了,你们快点跑,不用管我们。”
随着最后一丝日光消失在地平线下,空中缓缓浮现扭曲血肉盘结而成的猩红血月。
被红色月光照耀的人们,茫然地望着那血月,旋即身躯暴涨,尖叫与哀嚎响彻夜空。
就如白冕所想,许多弱小的怪物运气不好的直接被挤成肉饼,运气好点的侥幸躲开,然后又被不知从哪来的触手拖进地下吃掉。
俨然一副弱肉强势的地狱景象。
好在这些怪物已经逐渐丧失了人性,对杀戮有着强烈的欲望,不管能不能打得过,跑的爬的钻的飞的都往这凑,企图浑水摸鱼多杀几个,从恶魔那边换取更强大的力量。
白冕熟练地钻着小巷子,很多地方他看一眼就知道这巷子能不能走,这些天东躲西藏硬是让他钻巷子的技术点满了专精,就像前世小学放学后,闻着味都能找到新开的黑网吧在哪里。
何况实在不行,一个酸性沼泽将墙壁融化。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空旷的旧矿工住宿区,巴顿与英格索尔早早的等待着他们。
看见只有伯莎,白冕就问:“你的朋友呢?”
“死了。”伯莎淡漠地说着。
“那种地方能活下来才是个奇迹。”白冕找了个光滑的石头坐下:“告诉我明天怎样才能让你们相信我,我也不好直接把你们从学院里抢出来,那时候的记忆路人还是记得住的,我可不想第二天被通缉。”
忽然,白冕浑身一震,他感觉自己的腰子都要被贝丝踢碎了。
他抬头正想说时,却看见英格索尔一个劲的使眼色,眼珠子都要憋出来了。
“乌尔夫在白天,被恶魔杀死了。”她淡淡地说着惨痛的事实,仿佛与她无关一般。
有了昨夜的记忆,伯莎自然知道其他人去调查了学院的事情:“你们白天得到了什么线索?”
看着伯莎面无表情的模样,英格索尔将线索都说了一遍。
“你们居然查到这种地步。”她喃喃自语。
一股恐怖的气息猛然从她的身上爆发出来,所有人都不禁后撤了一步。
“好浓郁的恶魔气息。”蔻尔惶恐地在口袋中叫道:“怎么回事,那只恶魔又来了吗?”
“伯莎,到底发生了什么?!”英格索尔不死心地质问着她。
她从指尖开始,覆盖上层层如血痂般的鳞甲,四肢如同扭曲枯萎的树干,肩上增生出肉瘤,带着人类的五官,伯莎的头颅与肉瘤各自带着一支山羊角
那就是恶魔的象征。
“如你所见,我与恶魔做了交易。”当她说话,那肉瘤便如影随形般开口,那正是伯莎的声音。
“英格索尔,我知道你很强,就算凭借恶魔赐予我的力量,也无法伤害你。”她一步一步朝着英格索尔走去,刹那之间与这位教廷骑士穿身而过。
英格索尔横飞而出,就在生死攸关的一刹那,拔剑挡住恶魔伯莎掏向心脏的一抓。
“明明告诉我,就算是传奇也能轻松杀死。”恶魔伯莎望着爪上的白烟。
那是教廷的圣白之力的净化痕迹,然而血月源源不断的补充着她的力量,很快就将净化带来的伤势修补如初。
“在血月之下,我的力量增长了数百倍,并且不死不灭。”恶魔伯莎毫不在意底细的暴露,绝对实力的碾压下:“我要会先杀死英格索尔,再一个一个去找你们,算是我对你们最后的仁慈吧。”
这位教廷骑士剑刃指向恶魔伯莎,并对白冕他们道:“你们快逃,一定不要死。”
静静地等到他们逃离后,英格索尔才问:“因为乌尔夫吗?”
恶魔伯莎没有说话。
“为什么选择投靠你的敌人?”
“因为鱼儿离不开水。”恶魔伯莎的右爪上铮地一声长出尖长的利爪:“还有,请不要将我与那个懦弱的人类比较,现在的我,与她合二为一。”
“我被赐予了新的名字,芭莎。”
第六十八章:寄托
惊鸿的一剑势不可挡的斩下恶魔芭莎的胳膊,断口处燃烧着白色的火焰,蠕动的肌肉将其包裹。即便承受的神圣的炙烤,也要强行将火焰扑灭。
凭借血月带来的快速增生,血肉如树根般盘结,圣洁之焰不断将污秽化作白烟,然而也经不住无穷无尽的消耗,最终还是消弭在黑暗中。
恶魔芭莎不紧不慢地捡回胳膊,对着断口,臂膀的肌肉如活着扑向胳膊,重新驳接,恢复如初。
“第三十九次。”
恶魔芭莎喃喃着,在短短的几分钟下,英格索尔很快就习惯了她的速度与力量,即便从死角偷袭,也会被快到近乎弯折的剑刃挡下。
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凭借着直觉就能判断她的下一步动机。
“我听说,每当翡冷翠凯米亚大教堂前的白金花盛开之时,牧师们会从帝国各地选择孩童,送去禁地,经受非人的训练,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其中天赋异禀者才能够成为教廷的裁决骑士。”
英格索尔缓缓挪动步伐,将自身摆到有利的地势:“那本来是我的目标,可教皇冕下说我的性格不适合。”
“与亲人隔绝,终身侍奉神明,不得婚娶,这样的人生有何意义。”恶魔芭莎不急于出手,只需要不断地消耗,以不死之身,这就是必胜之局。
可这位教廷骑士却是一笑:“很不近人情吧,教廷的规矩一直如此,然而安杰拉殿下的愿望,是让我们重新拥有身为人的权利,这是她的愿望,也是我们身为她麾下骑士的愿望。”
“真好。”恶魔芭莎感叹着:“五公主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善言辞,不善交际,很多时候就像一尊冰冷冷的雕像,很多刚进的新骑士都会误以为她是恪训派。”教廷骑士竖起剑刃:
“谁又知道,她的心却像太阳一样炙热呢?”
一人一恶魔再次交战,利爪与剑刃交接,锐利的金属铿锵声中溅射出火花,明明恶魔芭莎更快更有力量,却怎么也无法劈开那密不透风的剑刃堡垒。
不管如何进攻,英格索尔都能以恰当的角度卸开力道,同时以更佳的姿态回击,在恶魔芭莎身上留下更多的伤口。
若是没有血月,就算她化身恶魔,连一招都接不下来吧。
一个打不死,一个打不到。
一恶魔一人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你今晚就会死。”恶魔芭莎的话语中似乎另有意指:“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成为恶魔吧,阿萨克兹大人需要你。”
一直保持着温和的英格索尔脸色却骤然严肃,这也是恶魔芭莎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教廷骑士成为恶魔,多么荒唐可笑的想法。”他眼睛微眯,目露寒光。
“你的愿望不过是拥有人类的婚嫁人情,这种愿望,阿萨克兹大人能轻而易举的办到。”恶魔芭莎诱惑着。
“开什么玩笑,因为微不足道的瑕疵,就要背叛我的信仰?”英格索尔就像严厉的老师盯着不争气的学生:“孩子,只有用双手争取到的愿望,才是自己的,通过妥协、退让、委曲求全换过来的愿望,终有一天会被人夺走。”
仿佛触到恶魔芭莎心底的禁忌,它发出饿狼般的呜咽威胁声,暗红的血肉泛起猩红的光芒。
“住口!!!!”
这一次,恶魔芭莎不再顾虑伤痛,英格索尔劈过来一剑,她丝毫不带避让,直接一爪抓向对方的面庞。
教廷骑士侧身收剑躲开这一抓,若是被抓中恐怕这场战斗就结束了,然而恶魔芭莎穷追猛打,歇斯底里的乱抓让英格索尔也难以招架。
他们从平地打到山上,再从山上掉落进矿洞中,两人再无手上,教廷圣洁之力化作月牙般的剑气几乎将整个山头劈开,恶魔芭莎直接被拦腰斩断,然而下一秒又恢复如初,猩红的利爪从天划向大地,十几米的沟壑几乎要将大地裂开。
终于,大面积的破坏使山体松动,英格索尔交手之际脚下一个不稳,即便在零点零几秒的时间中调整好身形,然而更快的恶魔芭莎一拳击中英格索尔的腹部,他如流星般坠落从山巅坠落大地。
落地后,他立刻翻身,口鼻血涌入注,那一拳几乎将他脾脏震碎,他一手拿着剑刃,一手使用教廷的治愈术缓解伤势。
状况十分糟糕,短暂的脱离战斗,反而让先前交手中积累的疲惫爆发,他必须用更强大的意志去摆脱这种生理上的约束。
恶魔芭莎一脚崩碎山峰,全力朝着英格索尔俯冲而来。
这蓄力一击就算是英格索尔也不敢碰触,仓促地结束治愈术,一个翻滚躲开。
下一刻,恶魔芭莎双拳将大地锤地凹陷下去,地面的砂砾与尘埃如喷发般向着四周狂涌。
紧接着,恶魔芭莎破霾而出,几乎撞进英格索尔怀中。
从低至高,她怜悯又不屑地一笑:“呵。”
断裂的左臂从高空落下,恶魔芭莎不急不缓地跳开,观摩着英格索尔的惨状,随着时间的推进,它越来越像恶魔。
血液止不住的从断臂处淌落,剧痛让英格索尔连维持剑姿都十分艰难,可即是如此,他咬着牙,血水从牙缝间溢出,右手紧握着教廷赐予的剑刃。
“人类的躯体还是太过脆弱。”恶魔芭莎喃喃着:“如果你是别的生物,哪怕是精灵或者矮人,恐怕我也拿你没办法吧,倘若是传奇巨龙,即是现在的我也不敢交手。”
“可你是人类,弱小如斯。即便每日勤恳苦练,也抵不过巨龙睡眠时的身躯成长,在这诸多位面,你们人类,除了生育能力强,成长周期短,其实一无是处。”
“你,还是太小了。”英格索尔牵强地笑着,用手背抹去嘴角的粘稠的鲜血:“有些东西,正是因为弱小,才要更加的努力去追求。”
“何况,那位帝国之花十六斩巨龙的传奇经历,你难道不知道吗?”英格索尔艰难的竖起剑刃:
“人类或许弱小,但绝对不懦弱。”
“成王败寇,你死了,我赢了。”恶魔芭莎缓慢地向英格索尔走来:“我会夺走你的灵魂,成为我的食物,永生永世受尽地狱的折磨。”
英格索尔前踏,奋尽全身力气斩出最后的一剑,穷尽全身的力气,化作巨大的月牙,恶魔芭莎在这庞大的圣洁之力下化作灰尘,然而在血月之下,一个呼吸间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哃。
恶魔的手爪贯穿了英格索尔的胸膛,芭莎将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蒙的扯出体外。
世界在英格索尔眼前颠倒,随即陷入黑暗。
白冕,我最后的愿望,交给你了。
第六十九章:血月的心跳
进入城区,残缺破败的街道边,山丘般的眼珠沿着街道滚动,瞳仁漫无目的搜索目标。
白冕口袋中的小蔻尔打了个喷嚏。
粘稠的触手从眼珠的内部抽出,箭矢般刺向墙角,噗嗤一声,直接命中目标。
触手缓缓抽回,壳状尖端挑着一只长毛老鼠,发出人一般的惨叫。
眼珠裂开由无数尖牙组成的腔道,一口将猎物吞噬,咀嚼声将惨叫声逐渐掩盖,体内传出咯吱咯吱地骨碎声。
心满意足的眼珠沿着街道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感受到怪物远去,白冕才敢喘一口气:
“怪物感觉越来越强了。”
巴顿望着在天空蠕动的血月:“那家伙,也在变强。”
随着巴顿的目光看去,白冕在第一天夜里看见的血月占据夜空十分之一的视野,可现在,视野三分之一的面积被这血月占据,盘结的血腥肉块构成血管般的软组织,能清晰的看见软组织正在有序的蠕动着,向着中心输送着什么。
隐约间还能听见如心跳般的闷响,仔细听还有股扭曲的魔力,不由自主地将他人的心跳速率变得与其相同,然后窒息而亡。
与此同时,每一次心跳声响起,都伴随着血月地震般的颤动,血月的体型也因此而向外扩张。
那里面好像正在孕育着什么,然而直觉告诉白冕,就以他们的实力过去,无异于送死。
“时间不多了。”巴顿收回目光,趁着周围没有怪物,与白冕和贝丝讨论:“那个东西膨胀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们今晚必须做出最后的选择,否则再也没机会。”
现在他们知道了,完全堕落的人类成为恶魔,在血月的增幅下近乎无敌,越来越多的市民向梦噬恶魔阿萨克兹献出所有的愿望,到时候满大街都是恶魔。
现在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时刻了。
“矿山还是坟场。”贝丝纠结地问。
“我去坟场,你们去矿山。”巴顿观察着两人的神色:“现在矿山那边只有伯莎,敌明我暗,占据矿山复杂的地形,你们不是没有机会。”
“里克特家小子标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乱葬岗,那里埋着的都是在矿场中死去的无名工人,这是贵族厂主们才会知道的消息,而我追查过相关的案子。”
“等等。”贝丝不安的抿着嘴唇:“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我们只能成功,没有失败。”巴顿站起身,抽出腰间的大刀:“可以试着祈祷,祈祷伯莎把我们的性命留到白天,但尝试向恶魔祈祷的家伙都没有好下场。”
...
邓巴城的南部城区,有一处无人开垦的荒地,曾有外地的商人企图将那块地方开发成住宅区,可即便付出三倍的价格,也没能得到城主里克特·金的许可。
这片荒地每年都会出现人命案件,始作俑者正是埋葬在地下的无名矿工,活尸化的无名矿工将迷路的市民拖进地下啃食,此类事件导致附近的居民纷纷搬离,形成了一大块真空区。
为了稳定民心,城主里克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组织教会牧师前来此处净化怨气,然而很快就会有新鲜的尸体埋进这块土地,怨气重新积累,导致活尸层出不穷,以至于仅凭当地教会难以平息怨气。
他曾与里克特争吵,为什么不将这些尸体翻出来,用火焰烧干净,彻底解决后患。
然而城主却说:“不能让市民知道真相。”
“为什么?!”他愤怒地揪着城主的衣服,抵在墙边逼问:“什么时候你也成了贵族的狗腿子?”
可里克特只是平淡的说:“没有他们产生的税收,就凭这块贫瘠的土地,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口,不过一年,一半的市民会被饿死。”
闻到活人的气息,白骨嶙峋、腐肉生蛆的活尸们一个个从土地中爬出。
本就怨气深重的土地,在血月的影响下所有的尸体都化作活尸。
恶魔与亡灵同属于混乱邪恶,然而血月的本质是将秩序化作混乱,本就属于混乱阵营的亡灵不受血月扭曲。
巴顿挥舞着大刀,一刀将面前的两只活尸拦腰斩断。
周围的土地不断鼓起,越来越多的活尸从地下爬出,耸拉着眼珠,拿着临死前也没松开的矿镐,缓慢地向巴顿靠近。
数量再多,这些实力仅仅比初学者强上一些的活尸完全无法对即将踏上传奇的巴顿造成伤害。
大刀同时劈开五只活尸的身躯没有一丝停歇,又将从身后扑来的活尸开膛破肚。
不过活尸的麻烦之处在于,对人类来说致命的伤势,根本无法阻止这些可怜亡灵对生命的向往,即便斩断四肢,也本能的用腹部推动身躯,向巴顿靠近。
忽然,巴顿感受到远处有法术的气息,他看过去,断掉一只胳膊的活尸法师正在念念有词,用仅剩不多的手指指向他。
一道闪电劈向巴顿,他迅捷地散开,凭借强健的身躯,将挡在身躯的活尸撞散架,还没等那只活尸法师发出第二个法术,就被他斩掉头颅,无法再吟唱使用法术。
他稍微打量了一眼还在地上爬行的活尸法师,大概又是贵族之间的纠纷吧,反正这里的无名尸体多,贵族暗中杀了人后,就在这里抛尸。
这里活尸数不胜数,即便是巴顿也开始觉得有些棘手,它们就像汪洋般无边无际地爬过来,其中还有一些诞生了基础灵智的活尸,会趁着巴顿不注意突然扑过来,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只能说幸好这种地方,没有人愿意来,若是对付那群畸变怪物,巴顿又要头疼好久。
大砍大杀之时,却发现周围的活尸逐渐减少,甚至有一些就地将自己埋进土壤中。
转过身,他的视野中出现一个庞大的建筑群,蓝瓦白墙,学生们在走廊间欢笑,场馆中传来学生们比试的咆哮声,老师在走廊间训斥嬉笑打闹的学生,操场边的花坛繁花锦簇,还有蝴蝶在四周飞舞,同附近这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
巴顿面无表情地扛起大刀,向学院里走去。
第七十章:贝丝的愿望
血月下,远方的矿山萦绕着不详的红光,让人不由得想起孩提时的鬼故事,隐隐约约能听见山谷间怪物的咆哮声。
为了避免与恶魔化的伯莎撞个正着,白冕从怪物破坏的城墙缺口翻出去,绕过那一片开垦出的荒原,沿着小树林向着远山前进。
“黑龙先生,刚才发生了什么?”小蔻尔怯生生地从口袋里钻出来。
他把小妖精按回口袋里,望着一个方向,说:“没什么,没说让你出来,就别出来。”
贝丝的手从未离开过剑柄,四周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似乎随时都会化身恶魔扑上来。
“冷静点。”他捏住贝丝的手腕,安抚道:“阿萨克兹想让我们死,我们哪还能活到现在。”
“不会说话少说话。”贝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想开点,就当郊游了。”白冕哈哈一笑:“反正已经不能更糟糕了。”
可贝丝不太认同白冕的想法,她找了个树墩子坐下,腰肢微微弯曲,望着脚尖:
“我,我真的好害怕。”
她是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
望着贝丝耸动的肩膀,白冕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伸出手,却悬停在半空中。
他想说,别害怕。
可他没底气说,我来保护你。
他何尝又不恐惧?只不过一只在安慰自己,就算失败也不过是一死,可望着啜泣的贝丝,他陷入了沉默。
“明明,我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会碰上这种事......”
如蚊嘤般的话语夹杂在呜咽声中。
他知道,英格索尔知道,巴顿知道,贝丝也知道。
恶魔伯莎的出现就已经证明了,阿萨克兹将他们的所有行为都看在眼中,完全是以游戏的心态玩弄着他们。
就像对待其他恶魔契约者那样,给予他们希望,然后将那熹微的光芒一点点掐灭。
他曾听那些训练的士兵们说提到贝丝,她为了能够考上帝国学院,无论是烈夏还是穷冬,都在磨炼着自己的身躯,没有钱借书,那就在图书馆将整本书抄下来,为了去附近镇上的学院学习,她每天都要四点钟起来,走十公里的山间小道。
最终被人赏识,破格进入帝国学院学习,成为帝国之花的学生,甚至布罗姆菲尔德都得喊她一声师姐。
现在女仆的职位也只是实习工作,将来回到帝国学院,等待她的是辉煌的前程。
可她没有将来了。
所有人会死在这里。
无一例外。
“月光,小树林,一对男女,加一只美丽的小妖精,多么浪漫的时刻。”
令人憎恶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贝丝拔出剑刃,流淌着血脉中的职责让她再一次挡在白冕面前:“出来!”
“喔,真是抱歉。”阿萨克兹以那副男仆的模样从树林的阴影下出现,嘴角划出完美的微笑弧度,仿佛一位从小接受礼仪训练的家仆。
“作为人,这实在太不解风情,可我是恶魔,恶魔的本性让我忍不住出来打搅打搅你们。”
白冕按下贝丝微微颤抖的手臂,直视阿萨克兹猩红的瞳孔:
“我们交易吧。”白冕说。
阿萨克兹不知为何忽然激动了起来,就像一位发狂的艺术家,大声喧哗着:“交易,我喜欢交易,恶魔都喜欢交易,好的恶魔都是成功商人,因为恶魔从不会在交易中吃亏。”
然而,它的声音很快低落了下去:
“可我是一只失败的恶魔,你知道为什么吗?”
阿萨克兹走到白冕身前,轻轻掸下白冕肩上的灰尘:
“我被你欺骗了。多么可笑,恶魔被欺骗了,就像鱼被淹死一样不可思议,地狱里的那些家伙听见恐怕会笑死在自己的城堡中吧。”
“你还记得昨晚给我的承诺吗?天真的我相信了你,给了你一天的时间。甚至担心你活不到白天,将那个教廷骑士引过来与你们汇合。”
阿萨克兹望着血月长叹一口气,就像面对不争气的孩子:
“善良是恶魔的奢侈品,我已经将百万年累积下的善良都送给了你,可你把我的善良就像垃圾一样践踏在脚下。”
“把你当做一般恶魔真是对不起。”白冕绞尽脑汁思考着该如何摆脱面前的绝境:“我们可以重新调整立场好好地再谈一谈。”
“喔,不必这样害怕,我的朋友。”阿萨克兹却笑了起来:“我不会伤害你,昨晚对你说的话真心实意,虽说你做了不太好的举动,但这不应该成为让我伤害你的理由,是吧?”
白冕感觉阿萨克兹的话语另含深意,只见对方拍了拍手。
两只恶魔从阴影下出来,一只白冕认得,是恶魔化的伯莎,手中提着英格索尔的尸体,胸膛开着大洞,心脏不知所踪,血液早已流淌干净。
而另一只陌生的恶魔扔过来一只断裂的胳膊,紧紧地握着大刀。
他记得,这是巴顿的武器。
即便早有预料,可亲眼目睹仍然忍不住怒目相视。
忽然,他又感受到衣服不安的动静,隔着口袋轻轻抚摸着蔻尔的脑袋。
这也让他冷静了下来,死者已经无法挽回,但还有生者能够挽救。
察觉到白冕心态变化,本以为他会歇斯底里的阿萨克兹有些诧异,不过很快恢复平静,甚至,有些高兴。
“你还是不太符合成为恶魔的条件,真令我沮丧。”
阿萨克兹无奈的摊开双手,随后猛地睁大猩红的恶魔眼瞳,无法抵抗的力量将贝丝抓到身前。
白冕刚准备释放魔法,两只恶魔立刻将他紧紧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别太粗鲁,让他抬起头,好好看过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白冕奋力挣扎,然而两只恶魔的臂膀坚硬如磐石:“这与她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阿萨克兹苦恼地说:“你的欲望还不够强烈,根本就没办法成为恶魔嘛。”
“所以我要加一点刺激的东西。”
白冕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血液涌向大脑,心脏愤怒的要从胸口跳出来,灼热的血液让全身都要燃烧了起来。
为了挣脱束缚,他牙齿都要咬碎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要将骨头都给挣断,可即使如此,力量的悬殊太过巨大,根本是蚂蚁撼大象。
“噢噢噢噢,对,没错,就是这样!”阿萨克兹高兴地手舞足蹈:“就是这种气势。”
“小姑娘。”阿萨克兹摊开双手,露出和善的笑容:
“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白冕想要阻止,然而被恶魔狠狠按住下巴,无法开口。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与我交易,献出你的愿望,我再放他一天时间,或者拒绝,我把你们彻底杀死。”
阿萨克兹低语着:“多么划算,如果他明天打败我,夺回愿望,最后他不仅能活着,你也能恢复原样,皆大欢喜。”
贝丝可以说话,只是一直保持着沉默。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阿萨克兹却一点都不着急,百万年的经验告诉他人,人类绝不会放弃任何的希望。正是明白这一点的他,才能让无数人类堕落,成为它脚下的基石。
“不。”贝丝抬起眼眸,看着略显惊愕的阿萨克兹:
“我献出所有的愿望,让他离开这里。”
脑袋中好像有什么炸开了,心底又有玻璃般事物碎裂了,嘴中咯嘣作响的牙齿生生咬碎,满口鲜红,他的怒吼几乎要将喉咙撕碎:
“不要答应,他在欺骗你,不要相信他!”
阿萨克兹先是愕然,随即大笑,笑的合不拢嘴,笑的泪涕横流,好久才缓过神来:
“真是失态,好久没碰见这么好玩的事情了。”他抹干眼角的泪水:“小姑娘,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恶魔就是最公正的商人。”
“可是你明白,与我签订契约,失去所有的愿望,成为我恶魔大军的一员,是永生永世的仆从。”
仿佛看穿了未来,贝丝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我知道。”
“我是一个仁慈的恶魔。”阿萨克兹竖起手指,强调着说:“在成为恶魔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望着满口鲜血,臂骨都硬生生挣断的黑发男孩,贝丝眼泪簌簌地往下淌落。
明明是生命的最后时刻了,她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这个相处不到两个月的家伙。
她还记得刚与白冕见面时,小地甚至能抱在怀里,就那么小一点的家伙,已经成为能够载着她在高空肆意翱翔的庞然大物。
她想起与白冕的点点滴滴,会因为小问题争吵,有时候一些事理看的比她还要透彻,可有时候却又任性幼稚地像个孩子。
“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抿着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哪么颤抖: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好了,温情时刻结束。”阿萨克兹竖起食指,就像刀锋般划开她的胸膛,失去骨骼肌肉束缚的胸膛向两侧裂开,可奇怪的是她感受不到痛苦。
仿佛知道贝丝在想什么,阿萨克兹安慰道:“很快的,不必担心。”
阿萨克兹将手臂完全伸进漆黑的胸膛中,很快摸出一个如梦幻般色彩的小球。
她看着这颗色彩如梦幻般的小球离开胸口时,霎时间仿佛忘了什么,她试图努力回想,可只有一片漂浮着迷雾的空白。
一颗又一颗代表愿望的小球被阿萨克兹掏走,脑海中萦绕的迷雾越来越浓郁,以至于连思考都开始变得艰难。
那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明明从小到大的记忆十分清晰,却逐渐失去了色彩。
她开始不能理解过去的自己为什么会仰慕帝国之花,为什么那么努力的考上帝国学院,所有的行为都失去了动机,就像是看着一部他人的自传,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最终,她的躯体覆盖上血色的晶体,随风飘散,下一次见面,或许就是敌人了。
“你自由了。”阿萨克兹俯视着白冕:“现在,你可以穿过结界,向外界宣布我的行径,让军队来讨伐我。”
随后,阿萨克兹与两只恶魔的身影如阴影般消融在红色的月光下。
“不过,你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
阿萨克兹与两只恶魔的身影出现在一座猩红的殿堂中。这里充斥着邪恶扭曲的气息,通天入地的石柱上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人类痛苦挣扎的模样,若是细看,就能发现每过一段时间,这些浮雕上人类痛苦的神情都会发生变化。
这是阿萨克兹从数千个位面捕获的人类灵魂,一个一个将他们雕刻在石柱上。
这样的浮雕不仅仅存在于石柱,地面,墙壁,天花板,几乎每一处都挤满了痛苦的灵魂,这里无疑是真正的地狱。
阿萨克兹赤脚踩上黑曜石地砖,被踩中的人类发出极端痛苦尖锐的惨叫,然而在它的耳中只是一段触发式的美妙音乐。
它蹦着、跳着,陶醉地舞蹈着,随着不同的惨叫声不断变换着身形,最终来到一个王座面前,它缓缓坐下。
恶魔芭莎双膝跪地,为这位恶魔君王呈上一杯、由一个位面最负盛名的歌姬酿成的血酒。
它轻轻摇曳着,翘着腿,眯着眼,欣赏着在由邓巴城人们血液汇成的血池上悬浮的血色之月。
“凯米亚,当年你给予我的伤痛,我将千倍,万倍,还给你的子民,现在,谁也无法阻挡我登上神位......”
第七十一章:第七庄园的行动
几天前,丽贝卡就得到蔻尔不见的消息。
阿拉贝拉叫上自己的妖精姐妹们,将第七庄园附近翻了个遍,每个草根都没放过,就差把黑龙的宅邸给拆了。
从那时起,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都能看见妖精的身影,丽贝卡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些小家伙这么多,这让她想起南部行省每到秋季偶尔爆发的蝗灾,铺天盖地如蝗虫过境。
如果阿拉贝拉知道妖精被这样形容,一定会发脾气,然后躲进花朵里,三五天不肯出来。
忽然,她感觉有老鼠爬到了身上,于是抖了抖衣摆,一只小妖精摔落了出来,咯噔一声脑袋撞到地上,仰坐在地板上,眼冒金星。
丽贝卡把小妖精捧上桌,无奈地说:“华洛奇,蔻尔不在我这里。”
“啊,是殿下。”回过神的小妖精眼睛睁地圆圆的,学着帝国人的模样滑稽地向她致礼,然后说:
“那殿下,你找到蔻尔,一定要来告诉我们。”
说完,小妖精在星夜下,向着窗外飞去,似乎发了了令她害怕的东西,像星星一样扑进丽贝卡的头发里,紧紧拽着发根不敢送手。
另一只妖精进了这里,平静如水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对于妖精来说十分罕见的品质,沉稳。
“蔻尔!”阿拉贝拉大声呼唤着,在丽贝卡的行政厅四处寻找,就像一只着急的兔子到处乱窜。
丽贝卡收回感想。
她按着被华洛奇紧张拽着的头发:“你十分钟前刚找了一趟。”
阿拉贝拉失落地悬停在半空中。
丽贝卡坐上桌,看着眼前耸拉着翅膀的传奇妖精,安慰道:“别担心,蔻尔应该在白冕哪里,我已经写信送去邓巴城,让白冕说明下蔻尔的状况,大概明天就能收到回信。”
提到黑龙,阿拉贝拉虽然不难过了,但头上像花苗一样的一缕头发都炸了起来。
“那只臭龙居然敢拐走蔻尔,等它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它。”
白冕被无辜牵连,她澄清道:“蔻尔应该是偷偷跟着去,你怪他也没用。”
“我不管!”阿拉贝拉罕见地带着哭腔:“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
面对蛮不讲理的传奇妖精,丽贝卡只能在心中说,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回来自求多福吧。
丽贝卡能理解阿拉贝拉的崩溃,森林妖精们是天性善良的种族,均为生命之树的树叶与花朵化成,每一位姐妹都是最亲的亲人。
因为某些缘故,阿拉贝拉对其他妖精很是凶恶,但越是凶恶,她对其他的姐妹越是爱得深沉。
最后好生安抚了一下啜泣的阿拉贝拉,这只传奇妖精一边哭着,一边抽着能当被子的纸巾擤鼻子,到了深夜才走。
“华洛奇?”丽贝卡推了推躲在头发里的小妖精:“老师走了。”
然而毫无反应。
丽贝卡提着透明的小翅膀拽起来,发现这只小妖精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她轻声让门外的仆人拿了块干净柔软的澡巾,让小妖精舒适地睡着,自己则点亮火元素,将桌面照亮,继续处理公务。
“这个月的财政,得想办法从那些贵族手中捞一笔......”
她坐在冰冷的行政厅,喃喃自语。
轰的一声巨响,吓的她赶紧坐起。
“公主殿下,这样下去不行,她们这样找,我们都别想睡觉了!”管辖士兵的骑团长顶着黑眼圈,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丽贝卡被吓得够呛,身体醒了灵魂还躺在桌上。
她拇指与中指掐着太阳穴,缓着精神:
“稍安勿躁,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很快就结束了,今晚你们可以睡个好觉。”
意识到自己逾越的行为,骑团长赶紧低下头:“抱歉,我居然做出这种行为。”
“没事。”丽贝卡望着被半拉着的门:“你待会叫人把门修一下就好。”
团长走后,丽贝卡望着空荡荡澡巾。华洛奇离开了,旁边放着小妖精亲手熬制一碗甜甜花熬的清粥,很是香甜。
不过是妖精规格的,小小的一碗连牙缝都塞不下。
她喊来仆人,简略的洗漱后,继续处理这些没完没了的琐碎小事。
时间来到中午,一位士兵走进行政厅。
“信来了吗?”丽贝卡掀开眼皮。
然而士兵只是汇报关于报废武器处置的结果。
路上耽搁了吧。
她想着,随即继续要注意力扑在桌上。
“丽贝卡!”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扑了过来,像小狗似的蹭着丽贝卡的脸颊。
丽贝卡无力地推开这个像火一样热烈热情的女人:“谢莉,你不是去其他位面度假了吗?”
谢莉是一个胖胖憨厚的女人,穿着一身宽松的大衣,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又惹麻烦被赶回来了?”
谢莉故作委屈地说:“在你心中,原来我是这种女人吗?”
看这家伙不见棺材不落泪,丽贝卡拉开抽屉,拿出一封信:“外交使的谴责信都发过来了,说你吃了一只活了一千多年的棕皮白毛猪。”
见坏事败露,谢莉低着头,食指打转:“那只猪膘肥体壮,肥瘦相间,而且好大一只,一时忍不住就......”
丽贝卡用力拍着桌子:“那是一个兽人部落信仰的图腾,你当着它们面把那只猪吃干抹净了?”
谢莉讪笑着。
“你的假期到此为止,回去写检讨,明天交给我。”忽然想到财政问题,丽贝卡又加上一句:“罚你三个月薪水。”
“唉?!!!!!”
丽贝卡继续处理桌上的公务,头也不抬地说:“那个兽人部落准备买你的命了,你还有什么意见?”
“没,我这就去写。”
不过一会,刚修好的门又被推开,只见一只头发翠绿,身材高挑的男精灵闯了进来。
“索罗尔?”抬头发现是这只传奇精灵剑圣,丽贝卡叹了口气:“又和坎蒂丝吵架了?”
被看穿心事的传奇精灵剑圣梗着脖子:“要么她走,要么我走。”
毕竟涉及到两位传奇的去留,丽贝卡放下笔,双手交叉:
“你们结婚快两百年了,这样不妥吧。”
“哼。”这只精灵剑圣吵架吵得脸都红了:
“她居然说我的音乐不堪入耳,太令我愤怒,我绝不允许自己与这样低俗的精灵生活在同一个位面。”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窗边传来优雅婉转如莺雀般的声音,正是另一只名为坎蒂丝的传奇精灵法师:
“低劣而不自知,我深深为精灵族有你这样的家伙感到可耻。”
“我可耻?”精灵剑圣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亲爱的坎蒂丝,难道你对自己像臭水沟老鼠一样的艺术欣赏水平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这时,一位士兵急匆匆的闯了进来,顿时吸引了两只精灵与丽贝卡的注视。
士兵大口喘气着:“公主殿下,邓巴城,邓巴城......”
“邓巴城怎么了?!”
丽贝卡站了起来,浓郁的不祥预感在她心头炸开。
“邓巴城不见了......”
第七十二章:计划布置
“还是没有消息。”布罗姆菲尔德走进行政厅:“但法师协会的老家伙说感受到强大而邪恶的力量,也不知道是不是瞎编的。”
躺在椅子上的丽贝卡愁眉不展,得到消息后她立刻派正式骑士去探查,然而什么也没找到。
只隔了一天,邓巴城失踪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帝国,茶后饭点都在热议邓巴城失踪一事,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给予的帝国军方面相当的压力。
“帝国军那边有什么消息?”丽贝卡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已经为最坏的打算做准备。”为了得到帝国军方面的消息,布罗姆花了重金请亚尔曼家的人吃饭喝酒,好不容易套出话来。
“目前,西境的第三集团军已经开始向邓巴城方向移动,如果情况十分紧急,驻守北境的军队也会出动,到时候可能二皇子也会来凑这个热闹。”
“我现在想的不是选票。”丽贝卡坐直身体,盯着钢笔上折射出的光景:“白冕去了邓巴城,也跟着没消息。”
“那家伙可真倒霉,我也只能帮他祈祷了。”布罗姆摊开双手,用精神去支援仅有几面之缘的白冕。
然而丽贝卡却直直地看着他,看得他浑身发毛。
“喂喂喂,这可不是开玩笑。”布罗姆走上前,双手撑着桌子盯着这位公主殿下:
“你知道让一座城从帝国眼皮子底下消失是什么概念吧,我们去不是等于送死吗?”
“如果怕死你可以不去。”丽贝卡毫不客气地说:“目的是把白冕他们救出来,而不是和敌人死磕,打不过跑就是了。”
“太危险了,不管你怎么说都太危险了。”布罗姆试图从其他方便劝导这位固执的公主:“为了救他们,你要让更多的人陷入险地吗?何况他可能早就没命了。”
“所以我不会强迫你们去。”丽贝卡停顿了一会,坚定道:“这一次,我亲自带队,不管白冕是死是活,我都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的话语没有一丝犹豫,似乎早就下定决心。
布罗姆看过去,丽贝卡只是回以一个平静的目光,绯红的眼睛就像静置的红酒,毫无波澜。
这位殿下的去意已决。
当丽贝卡在大厅中宣布这个决定,第七庄园中仅剩的十八名骑士举起了自己的手。
看着其他人举着手,布罗姆也只好跟着把手举了起来。
最终,丽贝卡选出十一人,剩下的人留在庄园处理杂事。
十一人聚在行政厅中,丽贝卡挥手唤出魔法沙盘,将邓巴城以及附近的地形展现出来。
“感谢各位愿意与我任性一回。”丽贝卡首先低头,向这些愿意冒着生命风险的骑士们道谢:
“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遇上这么大的麻烦,我也很有兴趣一探究竟。”
其他传奇骑士纷纷表达自己的意愿,只有布罗姆双眼望天,十分绝望。
他以为举手表个态没事了,结果丽贝卡真的点他。
虽然他想在丽贝卡面前展现自己的强大,但不代表他愿意送死啊。
在以往的记载中,此类让帝国军为之调动的事件里,距离现在时间最近的就是屠龙战争。
他也稍微参与了屠龙战争的清扫工作,然后被一只装死的红龙袭击,在床上瘫痪了三个月。
“我们的目的是找到白冕,无论死活,但不要忘记前提,生命高于一切,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立刻逃,懂吗。”
丽贝卡看着骑士们严肃地强调道:“绝对不要因为救其他人导致自己死亡,本末倒置。”
完成任务前,先保护好自己。
每一位骑士在出任务前,丽贝卡都会不厌其烦地嘱咐这些话。她认为任务失败,被当地人不看好都是其次,只要人能活着回来,那么选票总会有机会得到的。
她扫视围绕在沙盘旁的骑士们,端详着骑士们的神情,从他们的神态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才开始讲述这项任务:
“这次任务,我打算分两批。”魔法沙盘上,丽贝卡的手中出现虚拟的士兵棋子,她将四枚放进邓巴城,八枚放在距离的邓巴城最近的维尔瓦堡垒。
丽贝卡开始解释:“这次敌人未知,危险未知,目的只是为了确认白冕的去向,因此先遣部队人数定在四位,其他的骑士先带着士兵在维尔瓦堡垒附近等候消息,当先遣部队遭到袭击时,能及时出来接应。”
随后,她的手掌按在心口:“我就算在先遣部队里,你们还有谁愿意来?”
“我。”
不出所料的,阿拉贝拉飞出骑士的队列。
计划中,丽贝卡并不想让阿拉贝拉参与这件事。妖精之间的关系纯洁无瑕,即是阿拉贝拉是个另类,但她对于其他妖精的爱是没有半分衰减的,也因此,丽贝卡担心,如果蔻尔真的遇上不测,阿拉贝拉还能否保持理智。
这时,精灵剑圣索罗尔与精灵大魔导师坎蒂丝也向前踏出一步。
“我们也去。”
当初因为仰慕帝国之花而来到帝国,也因为帝国之花的衰败准备离开这个让他们伤心的地方,好在临走之时,被丽贝卡挽留下来。
他们之前就在夏洛蒂手下执行过许多及其艰难的任务,并且能将所有任务出色完成。
对于这二位,丽贝卡并不担心,甚至心底松了口气,毕竟怕死是本能。
见如此,丽贝卡将注意力放在阿拉贝拉身上。
“殿下,让她去吧。”坎蒂丝忽然帮这只传奇妖精说起话来:“就算发生最糟糕的情况,也要让她和那只小妖精见上最后一面吧,否则今后的日子里,她会很难过吧。”
阿拉贝拉紧张而担忧地望着丽贝卡,她甚至从这只脾气暴躁的传奇妖精眼中看见了祈求。
“唉。”
听见丽贝卡的叹气,阿拉贝拉的小翅膀都高兴的立了起来。
“不过你们两个答应我一件事。”丽贝卡转身对二位精灵说:“到时候出现状况,无论你们用什么手段也要把她制止住。”
精灵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一同点头。
最后丽贝卡望着站在行政厅的十一位骑士说:
“好,现在白冕那边状况十分危险,一些详细的问题路上慢慢和你们说,我们立刻出发。”
第七十三章:无垠之渊
疼。
就像千根钢钉插进大脑搅拌。
浑浑噩噩,他难以分清现实与虚幻。
时而吹拂着滚烫的砂砾,时而身置无垠的海渊,每当他试图拼凑这些零碎片段,以逻辑连成线索,却被更多的碎片淹没,漂浮于虚无的线被斩成更为细碎的线屑。
在这里,时间似乎也没有了意义,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他疲倦了,任由那些碎片在不断的碰撞中化作更为细密的微粒。
就在视线从那些碎片移开的刹那,他望见无数悬浮于漆黑空间的世界分崩离析,碎片正是这些世界崩坏瞬间的产物。
每当有碎片从他的身上穿过,就身临其境般望见浩大世界的一角,虽然仅仅只有穿过身躯时的倏然一撇,但也能感受到世界崩坏前的余温。
至少让他明白,这些世界曾存在过。
似乎明白什么的他,脑海中的阵痛也逐渐缓解,开始有意识地开始去进入这些碎片中。
在另一个世界碎片中,他面对着一座由无数巨大或细小齿轮组建成的移动城市,如同钢铁的巨人伫立着,这里也存在着人的景象,只不过保留在世界崩碎前的瞬间。
这些卫兵有的抬头望着太阳,有的摘下头盔散热,似乎全然没能察觉这个世界毁灭的降临,就像在那一瞬间被按下休止符。
他踏出一步,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一步刚踏出去,整个碎片砰地一声化作更小的碎片,向着虚无的空间边界散开坠落。
他毫不犹豫地进入下一个碎片中,又是另一番景象,狭小又紧促的山洞中,火堆焦炭里还燃烧着火焰的余烬,在这里坐留的人似乎还未走远,世界的终结就蓦然降临。
想起上一块碎片的下场,他谨慎的抬起脚,向前迈出一步,可这脆弱至极的碎片还是化作一片光雨散去。
不甘心一无所获的他,成百上千次进入不同的碎片,试图从中寻找逻辑,然而这些碎片的来源太过驳杂,前一个还是蒸汽的世界,下一个却成了高科技未来,何况很多时候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些给不了任何信息的画面。
又是一个碎片,他踏入其中,七色的光彩照耀着眼前的大理石板,抬头发现那是天光透过琉璃窗展现的光彩。
这是一座巨大的教堂,悠远而深旷,外界的光芒透过数千扇琉璃窗将这里照地宛若艺术展厅,层级而上的台阶两旁林次摆放着正在燃烧的银质蜡台。
台阶的尽头,是一尊巨大的神像,甚至于光也只能照亮神像的下半身,上半身隐匿于漆黑之中。
在那神像的脚下,一个红发的少女披着圣袍,似乎正在祈祷。
难以置信的猜测让他呼吸不由得急促,他觉得自己或许疯了,可这个少女的背影,实在太像了......
“喂,再看下去那个女人就要发现了。”
心底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这个声音熟悉地让他甚至感到诡异。
再次睁开眼,他已经身处这虚无的底部。
那些碎片坠落于此,遍地都是,向着无尽的边界蔓延。同时,一个忙碌的少年进入他的视野中,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衣服,却有着一头与之相反、漆黑如墨的黑发。
少年搬运着碎片,将这些一块一块重新拼接在一起,在他的身边,可以看见许多世界的碎片已经被他拼凑完整,只不过表面仍然留有裂缝。
这时,察觉到他的存在,少年开口道:“喂,你把右边那块,稍微大一点的......”
少年十分熟络地指挥他做事:“对对对,就你手旁边的,不是,喏,就这个,对。”
走到少年旁,少年附近正好有一块这块碎片能够嵌进去裂痕,于是将这块碎片填了进去。
望着少年忙碌的背影,他问:“你是谁?”
“囚徒罢了。”神秘少年搬起有如小岛般大小的碎片说:
无止境的碎片陨落,仿佛是一场光雨,难以估量到底已经坠落了多少世界的碎片,然而少年仍然不知疲倦的拼接着,就像如他所说的囚徒。
“这里又是哪里?”他问。
“我醒来就在这种鬼地方了。”囚徒少年冷笑一声:“我还想知道怎么出去,暂且叫这里无垠之渊。”
他递过去一块等身大小的世界碎片。虽然看似很大,实则轻若无物。
“拼这个有什么意义吗?”他又问
“当然有了。”囚徒少年抬起头,毫不犹豫的说:“这就是我的意义。”
似乎囚徒少年对于这些话题没有任何兴趣,只是从半空中挑出一把扫帚和撮箕扔给他,指着旁边那一片散落细小如米粒的碎片。
“都是你干的好事,赶紧给我扫起来,唉,每次都这样。”
他接过扫帚和撮箕,心思却一转,说......
“我知道你的小心思。”囚徒少年搬着碎片嘿咻嘿咻从远处跑过来,横了他一眼:“扫完了给你好处。”
时间又不知过去多久,他总算是把这些世界碎片扫到一起去。
他望着囚徒少年,囚徒少年也望着他。
“把这些拼起来。”
“不拼。”
囚徒少年皱眉气呼呼地瞪着他:“你TM给我弄碎了你不干?”
“拼也行。”他双手一摊:“你先把好处给我。”
囚徒少年把手中的碎片一放:“你真欠揍。”
“彼此彼此。”
他跟着囚徒少年,走到一个通体黝黑的石质王座上,可以看见不断地有石屑从石质王座上剥落,上面的浮雕与纹路越来越清晰。
同时,他还看见王座的座位上放着一个鲜红的王冠,扶手左右倚靠着染血的大剑与镶嵌着绯红宝石的权杖。
囚徒少年拿起王冠,放在左侧扶手上,同时身体右倾,头枕着手腕,百无聊赖地问:“你又是什么情况?又是怎么被锤自闭了?”
对方给他一种十分奇怪却又亲切的感觉,反正已经不能更糟了,他就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托盘而出。
“喔,就是打不过嘛,让我想想给你什么东西好?”
他略作思考,半猜半试地说:“难道你是金手指发放员?”
“能不能别说的这么俗气,好歹整点好听的名字。”囚徒少年嘟囔着。
“金手指?”忽然,少年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侥有兴致地俯下身,探过头,漆黑的眼睛盯的他头皮发麻:“这个词你怎么知道的?”
他翻了个白眼:“我还想知道你是谁,你会和我说吗?”
少年没在乎他说了些什么,只是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第七十四章:膨胀的欲望
“白冕......”囚徒少年笑了起来,却显得十分讥讽:“原来叫这个名字。”
贝丝为了救她献出愿望而死,之后他就陷入昏迷之中,等回过神就来到这片奇怪的空间,这片奇怪空间的下面住着看不清面容的少年。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只见少年伸出手掌,手掌中是一团漆黑蠕动的物质,粗短细小的触手无意识地抖动着,本能地试图抓住落下的世界碎片。
“这什么玩意?”他后撤了一步,古怪地盯着那团蠕动的物质:“你要把这东西给我?”
“我还在思考。”少年玩弄着手上看起来就十八禁的奇葩物质:“那个恶魔的论述我还是挺赞同,欲望与愿望相生相伴,所有的生灵往往都难以分清何为欲望何为愿望,一辈子就在欲望与愿望之间挣扎。”
“说这个干什么。”
少年凝目看向他:“这个东西名字叫膨胀的欲望,是饥饿欲望的概念体现,若是你没搞清楚你的愿望是什么,恐怕很快就会被这东西吞噬,成为饥饿的代行者,将所能触及的一切化作养分,不过最可能的下场是被自己人集火歼灭。”
听见少年的讲述,他离这团物质更远了一点:“你就不能换一个好一点东西吗?”
“其他的不适合你啊。”少年声音充满了无奈:“你以为我随便给的,人类与龙族的时间观念不同,帝国五年后就要宣布皇位归属了,可五年后你还是一只幼龙,这不是让你能多吃点,发育快一点。”
听少年一说,他觉得这玩意说不定还真是最需要的,不由得陷入了纠结。
但这就是早点死和晚点死的区别,他只知道自己的欲望是好吃懒做,鬼知道什么时候能诞生出愿望这种奢侈的东西。
他尝试着问:“就没有别的能解决目前麻烦的东西?”
“有哦。”只见少年凭空取出一把大砍刀:“古惑仔专属神器,爷傲奈我何,看见谁不爽就能砍死谁,不过副作用是智商会越来越低,最后把所有人都砍死。”
“能不能来一个正常点的?”
“正常的也有。”少年对他的挑剔显得十分耐心,扔掉大砍刀爷傲奈我何后,又取出一把散发着神圣光辉的法杖。
“圣灵悲叹,对混乱邪恶阵营有一击必杀的效果,你拿着这个绝对能在地狱横着走。”
他气地跳脚:“我就是混乱邪恶阵营,拿这玩意还没挥出去,人就被蒸发了。”
于是少年委屈地说:“那我能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最终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膨胀的欲望’。
“就没什么办法缓解一下副作用吗?”白冕纠结地问。
“吃饱不就好了,而且吃下的东西全部会变成你的养分,多好。”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只不过上一个宿主吃到最后胃口越来越大,导致无法满足饥饿,把自己的亲人吃完了,一口一个嘎嘣脆。”少年笑呵呵地看着他:“怎么,准备放弃了?”
他深吸一口气,伸向‘膨胀的欲望’。
手掌却久久没有落下。
他盯着少年:“为什么帮我?”
“兴趣使然。”少年感觉姿势不舒服,就换了个姿势单腿翘在扶手上:“我更感兴趣的是,你能走到哪一步。”
他望着少年,没能从脸上发现令人怀疑的端倪,下定了决心。
“我该怎么做?”
“吃了它,吞下去。”
他抓着‘膨胀的欲望’,感受到触手从掌心滑过时的瘙痒,心底不由得发麻。这团蠕动的物质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欲望,触手几乎要被扯断似的向他的方向拉伸。
想到贝丝,想到许多人,他梗着脖子,张开大嘴,一口气将它咽下去。
能感觉到触手在食道中,正在为找到新的宿主而欢愉卷动,一点一点用触手蹭着食道,奋力向着胃部蠕动。
恶心的触感几乎让他差点吐了出来。
忽然,他感觉口干舌燥,大脑嗡嗡作响,浑身仿佛被牛撞过,然后被羊群来回踩了几百遍那般疼痛。
白冕睁开眼,然而用尽力气也只是睁开一条缝,透过杂乱的睫毛,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昏暗。
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在胃部炸开,仿佛无数双手正在抓挠着胃壁,极度的饥饿让他差点把胃酸都吐了出来。
这么快就?!
“黑龙先生,来喝水!”脆生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冕感受到干涸的嘴唇被清凉的水滋润着,他忍不住贪婪地吮吸着清水,然而很快就没有了。
“还,还有吗?”饥饿难耐的白冕对小蔻尔问道。
小妖精稍微犹豫了一会,旋即答应。
时间又不知过了多久,疲惫的白冕再一次感受到清凉的水,然而还没让他尽兴,就没了。
“没有了吗?”白冕睁开眼,看着这只小妖精,然而他所看见的,是蔻尔身上布满了血迹,痛苦地咬着嘴唇,偷偷用治疗魔法治愈着伤势,同时强忍着痛苦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白冕顿时忘记了自己的饥饿:“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哪里取的水?”
小蔻尔就像犯了错的小孩,低着头:“一个建筑旁,蔻尔用魔法从水管中引出水来,结果被怪物发现了。”
他闭上眼,没说什么,只是试图用力支撑着近乎散架的身体,然而很快就回落到泥泞里,同时腹中的饥饿更甚。
“还没醒来吗?”
森林中出现一个人影,那人缓缓从一颗树后走了出来。
那人右臂断裂,绑着绷带,从阴影后出现在白冕的视野中。
“巴顿?”白冕有些不敢相信:“你还活着。”
“用了一些投机取巧的办法。”巴顿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时,周围的树林里不断的冒出人来,他们有的半边躯体已经恶魔结晶化,有的连身躯都是残缺的。
“路上我也找到一些,仅剩的家伙。”巴顿望着周围的人们。
面对这些人,白冕终于生出力气,踉跄地依靠着树干站起身,小蔻尔担忧地扶着他的肩膀:
“来的正好,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他望着邓巴城仅剩的四十几人说:“我要去一个地方,你们护送我过去,快了。”
第七十五章:重回龙躯
与巴顿短暂交流后得知,他已经昏迷了一整天,然而血月却从未消散,这也就意味着仪式已经进行到后半阶段。
白冕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想起先前巴顿说的话:“你得到什么信息没有?”
巴顿用臂膀支撑着白冕虚弱的身躯走着,剩下的那些,对前途一片渺茫的人们,也只能跟着他们去矿山深处,因为白冕说,那里有最后的希望。
巴顿说:“从坟地里找到一些被活尸抢走的书页,上面详细介绍了这只恶魔的事迹。”
“阿萨克兹,梦噬恶魔,曾让数千位面沦陷为他的领地,它曾一脚踏入神之领域,然而却被凯米亚陛下毁掉了邪神祭坛,将代表力量的恶魔之角斩断,以一己之力从邪神手中拯救了那六千六百六十六个位面。”
听到这个穿越者前辈的名字,白冕有些困惑,他可是把整本帝国通史读完了,也不知道凯米亚还有过这段经历。
“我对历史没有研究。”巴顿望着被削平掉山峰的矿山,叹了口气:“关于凯米亚陛下的传说众说纷纭,官方书面记载的都是有迹可循的历史,不够我曾看了其他位面关于凯米亚陛下的记载,大多是帝国未正式承认的故事。”
治疗好伤势的蔻尔也搭腔说:“阿拉贝拉老师的书籍记载中,凯米亚陛下和阿瓦隆女武神们还有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听到这段信息,白冕开始思索起来,他记得阿萨克兹说凯米亚登神后就消失了,看来这只梦噬恶魔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来报复凯米亚,这样一想,整个事件的动机也就清晰了许多。
只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只是为了报复,至于用这样大张旗鼓的手段吗?
忽然,他想起阿萨克兹曾对他的许诺。
‘等我登上邪神之位,区区人类帝国,只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
难道?!
该死,如果他真的想要借助这个仪式成为邪神,那么就不是区域性事件,就如阿萨克兹所说,整个位面不过是囊中之物,到时候不仅是邓巴城,触目所及的地方都将成为恶魔的领土。
无数的劣魔通过地狱的隧道涌进这个位面,城墙上挂满开膛破肚的死尸,死不瞑目的头颅插在削尖的木棍上,人们苟活于地下,在浑浑噩噩不见天日中灭亡。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他就头皮发麻:“我们走快点,要没时间了。”
“你想到了什么?”巴顿用仅剩的左手直接抱起白冕,加快脚步沿着山道小步快跑。
白冕将自己的猜想告诉巴顿,巴顿古朴不变的脸也忍不住一凝:“这已经不是生死的问题,待会我将这些告诉其他人,他们有权知道自己将为什么而战斗。”
听见白冕猜测,蔻尔连扑扇翅膀的力气也没有了,坐在白冕肩上惶惶不安。
翻过这个山头,他们终于抵达一处山体坍塌的地点。
面前的山被一道模糊的红色雾气包裹着,有人想尝试将石头扔进去,却被诡异的力量腐朽为沙石。
而这座山的印刻着巨大的剑痕,几乎将整个山体拦腰截断,剑气引发山体坍塌,导致外界的物体随着山体滑落进山谷中。
对,这就是英格索尔在最后时刻,穷尽生命挥出的剑气,利用结界不会阻挡外界进入的特性,让白冕的龙身滑进血月之中。
龙身就被埋没在巨石下,距离已经足够近,不用担心其他恶魔会抓住他的灵魂。
“待会扶一下我。”白冕说完,身躯就像失去了力气,整个人的体重压在巴顿的肩上。
正当巴顿困惑之时,山谷间堆积的巨石发出蹬蹬地崩碎声,一个庞然大物正在从巨石下苏醒。
感受到久违的本能畏惧,蔻尔欢呼出了声:“黑龙先生回来了!”
“黑龙先生?”巴顿还有些不解,此时巨石向四周滚落,轰隆的巨响在山谷间如雷鸣般回荡。
然后所有人看见,在这高达数十米的巨石堆下,挤出了一只高才三米的幼年黑龙。就像是雪崩了,结果附近的石头缝里爬出一只小蜥蜴。
“咋了?”回到原本身躯,正兴奋的黑龙看见山边上,一圈人站在哪里用不知道算是高兴还是无语的表情看着它。
“怎么了,蚊子肉也是肉啊,何况你们谁能有我飞的快。”黑龙不服地嚷嚷着。
巴顿起身跳下去,仰着头看着这只黑龙。虽说在上面看起来小小的,但真正面对时还是能感受到龙族的压迫感。
“你就是七公主那只黑龙?”巴顿试图确认。
“对,就是在下。”黑龙自得的昂起头颅,虽说前世是人类,但在这个世界,还是龙躯最能给予它安全感。
至少面对那些怪物不怂了,一发吐息下去不管长的多么抽象,也要化成一滩迸射的肉泥。
倒是小蔻尔十分亲热地抱着龙角,曾经害怕的对象成为如今最能给予她安全感的存在。
可巴顿知道,即是如此也不可能扭转如今的局面,就当他想说提醒黑龙时,远方传来一声幽邃又令人疯狂的嘶吼。
那是由文字都忘却了的时代的语言,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生灵要么死了,要么疯了,后世也有生灵试图去通过解读这种诅咒般的语言,来揭晓当时发生的事情,然而所有的生灵无一例外的死了,死亡场面即便是穷尽恶魔艺术家的想象力也难以复原。
霎时间,许多人陷入了臆想中,他们或是幸福、又或是绝望痛苦地用指甲划开肌肤,更有甚者仿佛洞彻了这些诅咒的语言,重复高呼着某个污秽而绝望的名字,向着山底投身自尽。
白冕最先醒来,看见这如邪教献祭般的诡异场景,发出一声龙的怒吼,顿时将所有人从幻觉中惊醒。
从幻觉中醒来的蔻尔仿佛全身失去了力气,跪坐在黑龙的头上。
这时白冕发现了罪魁祸首,是天上的血月。
此时血月已经将整个夜空都覆盖,所有的地方都沐浴了邪异的月光,凡人只要照耀着,就能感觉到心中黑暗的欲望疯狂的冲撞着理智与道德的枷锁。
杀戮,杀戮,杀戮!
同时,血月由不知何种生物构成的蠕动肉体上,如城门大小的触手伸向邓巴城,将躲藏的人类从地底抓出来,缩回自己的体表之下。
甚至不止是人类,大地上爬行的怪物们也被成千上百的触手抓向血月,白冕居然还看见有一只未能及时逃脱的恶魔被触手抓住,无论恶魔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触手的束缚,最终被吞噬。
此时此刻,黑龙终于明白了,这根本就是召唤血月的仪式,这血月就是邪神的投影。
好在邓巴城的怪物够多,血月没空管这些躲在山谷中的蝼蚁。
保险起见,黑龙还是让其他人躲在石堆下,毕竟在这种地方,被石头压死都是一种幸福。
巴顿望着窗外宛如世界末日般的场景,久久不能回过神。
这时,黑龙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各位,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们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