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画符
窗外青绿色的竹叶随风飘了进来,缓缓落在桌案上,为桌案单调的颜色做了点缀。
侍女将托盘里的东西依次放置在桌上,而后退了下去。
“仙姑还需要什么?”妇人看着孟谦婉问道。
孟谦婉走到桌案边,透亮的眼睛一一扫过桌上的黄纸和已研好的墨,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就够了。”
她说完抬头看向妇人,“我在画符念咒时不喜有人在边上,还请姨娘在屋外等候。”
妇人本还想在边上看个稀奇,但听她这么说了,只好和林似一同出去在木屋外等着。
黄昏时分,雨雾已散去,春风掠过树林带来阵阵凉意,对面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更显此地寂静淡然。
林中,几声鸟鸣传来,使人的心情不似清晨时那般压抑了。
院子里,妇人悄悄回头,试图透过那张薄薄的窗纸看到屋内的情景。
林似站在离门边不远的地方,压低声音说道:“方姨娘,小心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被缠上。”
妇人以为林似跟着孟谦婉学过些本事,所以知道些什么,便连连退后几步,背对着木屋,双手捂着胸口有些后怕。
平复些后,她走到林似的身边,轻声问道:“小兄弟,我问问你,你们家仙姑今年芳龄几何?师承何处?是先入的道还是先学的医?”
林似脸上表情顿了一下,方才的话是唬她的,他才认识孟谦婉三天,哪儿知道这些?
他担心妇人会不依不饶,打扰到屋里的孟谦婉,便故作淡定的轻轻清了清嗓子,说道:“修道之人的年岁不可过问,孟仙姑叮嘱过我,不可将所在师门透露给外人,至于先学医还是先入道,这个我也从未问过。”
妇人见什么都问不出来,想回去歇息,但又怕孟谦婉过会儿就出来了,便让下人去搬了张躺椅来。
林似看她不顾仪态的翘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不禁皱眉摇头,转身往周边的林子里走去,惊走那些吵得令人心烦的鸟儿。
不过一会儿,木门被打开,妇人一听到脚步声,立即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孟谦婉的面前。
孟谦婉手里拿着两张符纸,将其中一张符纸交给妇人后,嘱咐道:“切记要把此符放在赵老爷身边烧毁,再将灰烬溶于水中让赵老爷服下,如此赵老爷的病便会痊愈,只是……”
妇人手里紧紧捏着符纸,眼里泛着泪花问道:“仙姑,您就告诉我,我家老爷还能活几日?”
孟谦婉看着她苦苦央求的眼神,叹了口气道:“可以准备后事了。”
妇人听后顿时有些失神,浑身无力的倒了下来。
“仙姑,女道医,求求您,求求您再想想法子!没有老爷我也活不下去啊!”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哭声惊飞一群鸟儿,好像只要她喊破了天,老天爷便不会收走她家老爷了。
两个丫鬟急忙上前扶起妇人,向孟谦婉微微福身后,搀着妇人去了赵老爷的屋里。
从林子里回来的林似望着妇人远去的背影,耳边还回荡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声。
第三十二章:护身符
“我们现在是要去找赵夫人吗?”林似看向孟谦婉手里的那张符纸。
孟谦婉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垂眸叹息一声。
小木屋外,那两个下人依旧守在门口,门上落了锁,钥匙就挂在其中一个下人的腰间。
孟谦婉步伐轻缓地走了过去,对二人说道:“劳请小兄弟把门打开,我要进去为赵夫人医治。”
两个下人见妇人不在这儿,有些为难地说道:“没有方姨娘的吩咐,小的们不能把这门打开,还请仙姑见谅。”
这时,妇人身边的侍女一脸欣喜地走了过来,向孟谦婉福了福身,道:“仙姑的符当真有奇效,我家老爷已然醒了,只是……”
侍女的情绪瞬间变得低落,“老爷一醒来就想见夫人,我们姨娘被气晕了。”
孟谦婉看了眼木屋,说道:“我须得先医治好赵夫人,再去看方姨娘。”
侍女听后立即的命下人打开屋门,见下人慢慢吞吞的,便一把抢过钥匙,连忙把门打开请孟谦婉进去。
此时已近傍晚,屋子里比先前更为昏暗。
赵夫人还是蜷缩在那处墙角,背对着光瑟瑟发抖。
孟谦婉将手里的符纸折好,小心翼翼地走到赵夫人身边蹲下。
“赵夫人。”她轻轻唤了她一声,声音如清风拂过心尖,让人不觉微微一颤后,慢慢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赵夫人缓缓回头看着她,悲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惶恐不安。
孟谦婉将折好的符纸递到她的手里,轻声嘱咐道:“将此符日日带在身上,切记不可让旁人碰触。”
赵夫人微微点头,收下符纸,目光急切地问道:“我家老爷怎么样了?”
孟谦婉轻轻拢住她冰凉的双手,将自己手心里的温热渡给她,安慰道:“您别担心,赵老爷的病已经好了。”
“老爷的病好了?”赵夫人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的抬起头把门外的下人都看了一遍,想从他们的脸上寻得答案。
侍女回头刚好对上赵夫人的眼睛,以为孟谦婉把赵夫人治好了,连忙小碎步跑了过去,禀报道:“夫人,老爷一醒来就说要见您,您快去……”
话还没说完,赵夫人扶着墙站起,不顾自己身上的疲惫,跌跌撞撞的向赵老爷的屋子跑去。
侍女见状,急忙转身对孟谦婉说道:“仙姑,您现在可以去看我们姨娘了吧?”
孟谦婉略一颔首,跟着侍女去了妇人的屋里。
天色渐晚,整座山被黑暗笼罩,静谧无声,唯有这宅子里的点点烛火光,与天上繁星交相辉映。
妇人用了孟谦婉开的方子,精气神好了许多,她不愿待在屋里看赵老爷和赵夫人说话,便来大门外目送孟谦婉下山。
半山腰,崎岖的山路上,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山下驶去。
山里的夜晚太冷,林似穿的不多怕染上风寒,只好躲进马车里避风。
车夫担心他们冷,特地向赵家要了个灯笼和两个汤婆子,放在马车里给他们取暖照明用。
第三十三章:离开赵家
孟谦婉忙了一日没有停歇过,眼下困意来袭,即使山路颠簸,也能安稳的坐在马车里闭目小憩。
林似摊开手心,看着方才孟谦婉收的一两看诊费,暗暗叹了口气,将银子放进怀里,确认收好不会掉后,转身撩开帘子的一角,欣赏外面的夜景。
一小股冷风从小窗口溜了进来,林似起先还觉得挺凉爽,但没过一会儿就打了个喷嚏。
他放下帘子,准备好好待在马车里,转身就看见一粒眼熟的小药丸出现在眼前。
孟谦婉把药丸和汤婆子一块儿递给了他,关切地说道:“别着凉了。”
林似愣了一下,接过药丸放在嘴里咽了下去。
他见孟谦婉醒了,又觉胸口的银子硌得慌,便拿出了银子,向孟谦婉问道:“孟仙姑,您为何只收赵家九文钱?”
在赵家大门口的时候,妇人硬是要塞给孟谦婉一张大额银票,可孟谦婉愣是不肯要,二人推来推去了好一会儿,直到银票破了都没个结果。最后还是赵老爷让下人来给银子,妇人才收回银票。
孟谦婉原本说是九文,赵老爷给的是一两,下人见她还是有些推拒,便把银子给了林似,林似觉得九文太少了,拿着银子钻上马车,孟谦婉才作罢。
“孟仙姑?”他见孟谦婉盯着银子发愣,轻轻叫了她一声。
“一两……也可以。”孟谦婉说着,接过他手中的银子。
“那你为何刚开始只要九文?”林似又问了一遍,心里有些焦急,这又是画符又是念咒的,却只收九文,这盘缠得攒多久才能攒够?
在孟谦婉说出九文的那一瞬间,他都想好让孟谦婉待家里,自己拿着图谱日夜不休的在山里采药赚盘缠了。
“看诊三次,所以是九文。”孟谦婉一脸认真地说道。
她见林似听后顿感无语的样子,凝眉不解地问道:“难道是我又弄错了?一贯钱是一千文,是一两,三文和一两,相差甚大啊。”
林似看着孟谦婉算钱的样子像极了刚会认铜板的五岁小孩,瞬间没了脾气。
他给孟谦婉算道:“看诊三次收九文没错,但你给了赵老爷和赵夫人一张符纸,且还念了咒,破了障眼法、及时止损,这些可不得收钱吗?”
孟谦婉叹了口气,微微摇头,“我看过赵老爷的八字,命中有一个儿子,只是儿子早夭,活不过一岁,后来我看了赵夫人的面相,确认赵夫人就是这孩子的亲娘。”
林似听后大为震惊,“那这孩子不是没生下来就……”
“是续命。”孟谦婉低头垂眸,眼底流露出淡淡忧伤。
她靠在马车上,见边上的帘子飘荡在马车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远处的赵家宅子。
林似细想后,立时惊愕失色,“此人手段极其残忍,你能算到此人现下在何处吗?得把他抓起来啊!”
孟谦婉放下帘子,说道:“承负因果,我无权插手,只要那人不再出手害人……”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摇晃,照明用的灯笼掉了下来,马车里顿时漆黑一片。
第三十四章:赵宅起火
“车夫,出什么事了?”林似掀开车帘,看向正在查看马车的车夫。
车夫搬开从山上滚落的石块,说道:“无事无事,就是些大石头阻去了路,二位不必惊慌。”
车夫见林似把挂在马车边的灯笼里的火苗引到蜡烛上,小声嘟囔着:“山路本就难行,何况还是在夜里,放着好好的赵家宅子不住,偏要连夜下山,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声音虽是很轻,但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孟谦婉的耳中。
孟谦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低着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一息,“砰”一声巨响划破寂静的夜空,余声在山里回荡。
马车外的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燃起一片火光,熊熊大火之中,赵宅缓缓倾倒,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车夫怕火势蔓延过来,待林似转身回到马车里后,立即扬起马鞭往山下驶去。
林似捧着刚亮起一丝火苗的灯笼,掀开帘子看向逐渐远去的火光,震惊之余流露出些许惋惜。
翌日,天蒙蒙亮,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马车迎着风雨,向云星镇西边驶去。
细雨为整个镇子蒙上一层纱,袅袅炊烟和雨雾融为一体。
虽在下雨,但还是有几个摊贩在檐下叫卖。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病了一年,搬到山里去住的赵老爷,昨儿没了!”一个卖菜的大妈对边上卖包子的大婶说道。
“我听说昨日赵家把大夫都遣散了,是不是知道赵老爷快不行了?”大婶问道。
大妈摇了摇头,环顾了下四周,走到大婶身边轻声道:“不是因病去世,是赵老爷自己把屋子给点了,不过还好,赵家的其他人都没事儿,听说当时赵夫人在给赵老爷下厨,赵老爷趁着下人不在,就放火自焚了。”
不约而同的一声叹息后,二人便又聊旁的事了。
巷子口,吴沨撑着把油纸伞,朝慢慢驶来的马车招了招手。
马车哐当停下,震的马车里的二人相继醒来。
“嗯?到了?”林似掀开车帘,看见路边的吴沨,下意识伸手去接那把油纸伞。
睡眼朦胧意识不清,他只觉手被人握住,刹那间再睁眼,自己就已站在地上,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令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孟谦婉接过吴沨递来的油纸伞,提着裙摆,缓缓走下马车。
“公子,这是你的伞。”吴沨说着,把另一把伞递给了在雨中淋了好一会儿的林似。
林似接过伞撑开,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问道:“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我都快淋湿了。”
吴沨躲进伞里,笑了笑说道:“我娘说今日会下雨,让我送伞来,还说孟姑娘身子弱,不能淋了雨,我在这儿等久了,便忘了还有一把。”
吴沨看着前面的孟谦婉,小声向林似问道:“你们昨日去赵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赵老爷没了,赵家一脉单传,到赵老爷这儿,香火算是断了。”
林似微微摇头,垂头掩去眼底的痛惜,说道:“赵老爷的病是好了,但阳寿已尽。对了,赵夫人和方姨娘怎么样了?还有那些赵家下人,都还好着吗?”
第三十五章:贼
他记得孟谦婉也给了赵夫人一张符纸,若是一同跟着去了,那岂不是浪费了?
吴沨想了想,说道:“我听说赵家出事时,赵夫人悲伤过度晕了过去,赵家下人把宅子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抢走跑了,眼下赵夫人和那位姨娘应是回赵家老宅了。”
“公子,这次赚了多少银两回来?赵家家大业大,应该给的挺多的吧?”他问道,眼里放光。
“多,够买三百个包子的了。”林似说着,将伞杆靠在肩上,迈步走进宅子。
站在雨里的吴沨算了算,得到结果后有些失落,“才一两银子啊?”
院子里,细一些的树枝被豆大的雨点打断,落在石桌上或地上。
雨声吵得很,但却掩盖了其他嘈杂的声音,孟谦婉坐在屋檐下赏雨,一支木簪绾青丝,布衣素裙不施粉黛,宛如一幅画,宁静恬淡。
吴沨从厨房出来,把吃食放在堂屋的桌上,然后转头朝屋里喊了声:“吃饭了!”
不多会儿,换好衣裳的林似打开门走了出来。
他看着桌上的吃食,脸上顿了一下,回想着说道:“我记得,我们昨日好像只用了早膳?”
林似说完,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拉开凳子坐下,拿起一张饼吃了起来。
“你们昨日在赵家没有用过饭啊?”吴沨见他吃得急,便给他盛了碗稀粥。
孟谦婉站起身,理了理坐皱的裙摆,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夹起一张饼,说道:“太忙了,没顾得上。”
“孟姑娘,你今日还要去顺天县吗?”吴沨问道。
孟谦婉看着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停的雨,说道:“这雨到明日才会停,就先休息一日吧。”
她说着,转头看向正狼吞虎咽用着早膳的林似,“林公子,你也明日再上山采药吧。”
林似连连点头,马车甚是颠簸,他一晚上都没睡好,眼下发青,一身疲惫,吃了些东西才恢复了些精气神。
二人用过早膳后,吴沨将碗筷洗净,收拾了下桌子,便回衙门去了。
屋内,孟谦婉将袖子里的针灸包拿出,本想放回包袱里,打开包袱便看见那只檀木盒子静静地躺在包袱底部。
她的眸子暗了暗,犹豫片刻后,将针灸包放在一边,伸手拿起了檀木盒子。
孟谦婉细心抚摸着盒子上精美的花纹,只觉这盒子眼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正想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就听到一个脚步声从门外堂屋传来。
孟谦婉原以为是林似,但仔细一听,这脚步声好像有些不对劲。
她放下檀木盒子,小心谨慎地走到门边,侧耳听着。
门外的脚步声很轻,像是什么人踮着脚尖怕被人发现一般,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翻箱倒柜的声音。
孟谦婉猜测家里应是遭了贼,立刻回头扫了眼屋子,发现没什么衬手的家伙什儿能制服那小贼,就走到榻边像拿砖头似的拿起檀木盒子,而后毫不犹豫的走回门边,再次确认堂屋中只有一人,便举起檀木盒子猛地打开了门。
第三十六章:大哥叫吴沨
堂屋里,一个年纪看起来左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子,正埋头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男子听到开门声没有回头,像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站住!”对面屋子里的林似打开门吼了一声,随即追了上去。
孟谦婉见此,情急之下把手里的檀木盒子向没跑远的男子丢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男子一头栽倒在地。
雨势渐小,刚修好的木门不知何时又倒在了地上,堂屋的门半掩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浑身湿透的男子被绑在破旧的椅子上,头耷拉在胸前,昏迷不醒。
孟谦婉和林似在椅子前上下打量着男子。
男子大约十五六岁,模样很是稚嫩,个子不高还很瘦弱,眼下有一片乌青,看起来很是憔悴,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手臂和腿上有被人鞭打过的痕迹。
“孟仙姑,你有没有觉着,此人有些面熟?”林似捏着下巴,看着昏睡的男子,只觉在哪里见过,但又觉得陌生。
孟谦婉凝眉想了想,迟疑地摇摇头,道:“此人我从未见过。”
“把他叫醒了问一问吧。”林似说完,打开堂屋的门,在院子里舀起一勺水,又顺手拎起树下的一根光溜的树枝,随后走回堂屋将水泼到了男子的脸上。
男子被冰凉刺骨的雨水惊醒,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看清面前的两人。
“你、你们是什么人?”男子眼神惊慌地问道。
“这话该是我问你。”林似边将脚踢在椅子腿上,边把树枝一端搭在肩上,凑近瞅了瞅男子,问道,“你是谁?是不是林家派你来的?”
林似原本想问他是不是来偷东西的,但转念一想,这巷子里只有他一户人家,宅子又如此破旧,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此处偷东西?
男子见林似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什么,林家人?我是来找我大哥的。”
“你大哥?”林似皱了皱眉,一脸的不相信,“你大哥是谁?”
一提到男子的大哥,男子顿时有了些底气,微抬下巴道:“我大哥叫吴沨,是衙门里的捕快,近日有功,县令大人还说要提拔我大哥当捕头!”
林似一听他大哥是吴沨,便把树枝放了下来,卸下心里的防备,神情也不再那么严肃,问道:“你就是那个嗜赌成性的小儿子?”
男子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嘴说道:“什么嗜赌成性的小儿子?我有名字,叫吴沐!”
林似听后本想为他松绑,但这时,一旁的孟谦婉说话了:“你来这儿所为何事?”
林似想起吴沐在堂屋里翻箱倒柜的样子,便退到孟谦婉的身边,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地看着还被绑在椅子上的吴沐。
吴沐听到孟谦婉的声音,扭头看向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后,疑惑地问道:“你会算命?”
孟谦婉略一颔首,道:“会一点。”
吴沐眼睛一亮,动作十分娴熟的将没有被束缚住的双腿缩到椅子底下,身子一倾,向她跪了下来。
第三十七章:来偷东西的
“你这是何意?”孟谦婉见状,不明他是何意,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
吴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高兴,欣喜若狂地说道:“神仙,女神仙,您看看我,我什么时候能发大财?”
话音刚落,椅子彻底散架,绑在吴沐身上的绳子瞬间松散,和椅子骨架掉在了地上。
林似见此,眼疾手快的把树枝搭在他肩上,手上使了些力道,以防他站起做出其他惊人的举动来。
“你先说,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林似正颜厉色地问道,心里总觉得吴沐方才是在找什么东西。
吴沐抬头看着林似,故作轻松笑着道:“我来找我大哥,见大哥不在,原本是想走的,但我三天没吃东西,实在饿得慌,就想找点吃的填填肚子。”
刚说完,他的肚子就很配合的叫了一声。
林似还是不相信,隐约觉得他在刻意隐瞒什么,继续问道:“你见过谁家的吃食会放在堂屋的破柜子里?”
他说着,用树枝指了指那几个被吴沐翻找过的柜子,柜子长久没有使用过,就只在第一日来时清理过灰尘和蛛网,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破旧的像这个椅子一样,摇摇晃晃将要散架,怎么看都不像是拿来存放食物的。
吴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有些慌了,但回头看向林似时,又立刻轻松地解释道:“我这不是饥不择食了嘛,想着什么地方都找找,总能找到吃的。”
“不对。”孟谦婉眉心紧蹙地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若你再不说实话,我便送你去找吴捕快。”
吴沐一听要把他送去给吴沨,吓得赶忙用两个膝盖挪到孟谦婉的跟前,眼里满是恳求的目光,“女神仙,您千万不要告诉大哥我来过这儿,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说完,看了眼一旁等着自己说下去的林似,酝酿了会儿,说道:“这几日,我见大哥早出晚归,心生好奇,今早跟着大哥来到了此处,方才见我大哥走了,我就想着进来打个招呼……”
“这话太假。”林似道。
见被识破,吴沐表情很是难看,索性双眼一闭,像是破罐子破摔,急忙道:“我说,我说,其实我是想进来顺走些值钱的物件!”
林似冷哼了一声:“果然是进来偷东西的。”说着,捡起地上的绳子,准备把他绑了送去给吴沨处置。
“先等等。”孟谦婉制止了他,随后将跪在地上的吴沐扶了起来。
吴沐惶恐不安地看着林似手里的绳子,慌慌张张的往孟谦婉身后躲,连连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真错了,你们不要把我送去我大哥那儿好吗?”
他眨了眨眼睛,眼里闪着泪花,可怜巴巴地看着孟谦婉,像是个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孩子,寻求原谅。
“先坐下,好好说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吴沐和孟谦婉差不多高,孟谦婉很轻松的便将他从身后拉出来摁在凳子上,举止温柔却有力的让人无法反抗。
第三十八章:赌坊的人找来了
被摁坐在凳子上的吴沐有些懵,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孟谦婉,说道:“我、我缺钱。”
“缺钱你就偷东西?”林似看着不争气的吴沐,想到操心的头发都花白的张妈,心里便是一阵阵的难过,不禁暗暗攥紧拳头。
他呼出一口气,忍着怒意问道:“你是不是又去赌坊了?”
吴沐点了点头,见他要生气,立马摆手道:“我、我去赌坊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赚大钱,让我娘和大哥过上好日子!再把小妹接回来!”
“谁去赌坊不是为了钱?你不必找这些借口。”林似黑着脸说道。
“不是的!”吴沐一脸着急地扭头看向孟谦婉,急得说话都结巴了,“是从前,从前有个算命先生说,我在赌坊能发财,所以我才会日日去赌坊。”
林似听后,向孟谦婉问道:“他这是能发大财的面相?”现在吴沐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孟谦婉微微蹙眉,凑近仔细看了看吴沐的脸,说道:“还是看八字更准确些。”
吴沐见他们不信自己的话,急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坚定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记不住八字,不如我把生辰告诉您,您帮我算算?”
他看着孟谦婉,满眼的真诚。
孟谦婉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正要答应下来,却不料这时,宅子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其中还掺杂着几个男人的说话声。
“他们、他们找来了?”吴沐眼里顿时惊恐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淡定,向窗外张望,坐立难安。
林似警惕地走到堂屋门边,透过门缝看见有五个手拿棍棒的男人在宅子外徘徊,像是在找什么人,立刻脸色凝重地转身向吴沐问道:“他们是不是来找你讨债的?”
“我、他、他们……”吴沐看着林似,只觉他比自己大哥还严厉,紧张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林似见此,眉头紧锁,无奈的叹了口气后,一把拎起吴沐的衣裳后领,把他带去了自己屋里。
孟谦婉知道他不会对吴沐动手,便留在了堂屋,时刻观察着巷子里那几人的动向。
屋子里,林似把吴沐的双手双脚给捆了,然后脸色严肃不容置疑的对他说道:“一会儿别出声,不然我把你送去你哥那儿。”说完,见吴沐不服气的坐在地上看着他,但没有挣扎,便放下心关上了门。
“孟仙姑,眼下该怎么办?”林似走到孟谦婉的身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听到那几人从巷子尽头的宅子开始搜寻的动静,不禁皱了皱眉。
孟谦婉垂眸思考了一番,道:“不能坐以待毙,他们迟早会找过来。”
林似听后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去引开他们,你带吴沐走。”
他说完,正要打开堂屋的门出去会会他们,就见孟谦婉眼疾手快地摁着门,凝眉道:“他们人多还有棍棒,你打不过他们。”
她看向一旁靠在墙上的两支幡,思索片刻后,说道:“我去支开他们。”
第三十九章:三个问题
孟谦婉拿过那支算卦幡,推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雨还未停,但已小了许多,小小的雨滴密集的从天而降,肩上布料瞬间湿了大片。
巷子里的人听到这座宅子里传出开门声,立即循声找了过来。
为首的男人五大三粗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凶狠,手里还拎着根棍子。
男人看见孟谦婉,先是打量了一下,小声嘟囔了句:“这里怎么会有个坤道?”随后带着手下们走了过去。
男人单手叉腰,随意的把木棍一端搭在自己的肩上,派头十足地问道:“这巷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住?你方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十五六岁大的男子从这里经过?”
“个头和你差不多。”他补了一句。
孟谦婉从容淡定地抬起手,当着他们的面掐指一算,说道:“你们要找到人是不是姓吴?”
男子听后皱了皱眉,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刚刚算出来的?”
孟谦婉气定神闲的点了点头,“是,我还算出来,此人的大哥在衙门里当捕快。”
众人一听,脸色微变,颇为认真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继续算下去。
男人看了眼孟谦婉手里的幡,觉得她是有真本事的,便从腰间拿出三枚铜钱递了过去,说道:“你再算算,那小子藏哪儿去了?”
孟谦婉没有收下他的钱,“你回答完我的三个问题,我自会把他的下落告诉你。”
“好,你说。”男人把铜板收了回去,双手抱胸等着她的问题。
宅子里,林似在堂屋中猫在门边看着外面的情况,手里拿着根椅子骨架,时刻准备冲上去保护孟谦婉。
孟谦婉想了想,问道:“你们要找的人欠了你们多少银子?”
男人随意的抬起手,没有发话,身后的人就给他递了一沓纸来。
男人翻了翻欠条,表情逐渐烦躁,最后索性不翻了把欠条丢给后面的手下,说道:“大概有百十两银子吧。”
孟谦婉听后眉心微蹙,神色有些凝重,继续问道:“此事他大哥和母亲可知晓?”
男人道:“自然知晓,他这不就是怕被他娘和大哥打才躲这儿来的嘛。”
他说着,瞥见孟谦婉身后的宅子,突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孟谦婉第三个问题打断了。
“若是他还不上这些银子,你们会如何?”
“还不上?”男子冷哼了一声,面露怒色,“那老子就卸了他的腿!”
声音掷地有声,在安静的只有细雨声的巷子里更为清晰。
屋子里,被五花大绑着的吴沐听到后,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吓得额上满是冷汗。
三个问题已问完,男人看着孟谦婉,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个姓吴的小子在哪儿了吧?”
孟谦婉看向巷子口,面不改色地说道:“从此地一直往东走两里,再往北走三里,然后往西走三里,最后往东南方走不到四里的地方,就能找到他。”
男人听后,没有丝毫怀疑,赶忙带着手下人往她说的方向大走去。
第四十章:把吴沐绑了
林似见人都散去,便推开门走了出来,确定赌坊的人已走远,才向孟谦婉问道:“他们方才与你说了些什么?我离得太远没有听到。”
孟谦婉蹙着眉,面色沉凝的转身走进宅子,边走边道:“吴沐欠了他们百十两银子,此事张妈和吴捕快已知晓,现在怕是大家都在找他。”
她走进堂屋,看向林似的那间屋子。
“百十两银子?”林似有些震惊,震惊之余还有怒气剧增。
他忍着怒气走到门边,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门。
靠在门上的吴沐没有任何防备,随着门被打开倒了下来,他慌忙抬头看着林似,神色紧张地问道:“你们、你们不会要把我送去我大哥那儿的吧?”
林似见他如此,无语的笑了笑,敛容之时一把拎起吴沐的后领,让其站起,冷冷地说道:“放心,你有的选择,是去你大哥那儿还是去赌坊?你说一个,我即刻带你去。”
吴沐听后大惊失色,想要逃跑,但手和脚都被绑着,衣裳后领也被林似拎着,别说是逃跑了,就连动都动不了。
他拼命扭着自己的身子,向孟谦婉哭喊道:“女神仙救我!女神仙救我!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真的,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是那瞎子骗我,一定是那算命的瞎子骗我,我不信了,我以后都不去赌坊了,您让这位大哥放了我吧!”
“我不是你大哥,你别叫我大哥,我当不起你大哥。”林似说着,把他边拎边拖的带到了宅子外。
吴沐生怕自己声音太大把那些人再引过来,立即闭上了嘴,低声哭泣。
没了吴沐的哭喊声,巷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似正要带吴沐去巷子口,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踏水而来的脚步声。
孟谦婉跟在二人后面,听到脚步声,立马拉住了林似的衣袖。
林似回头见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出去,便反手捂住了吴沐的嘴。
吴沐也不知走来的是谁,担心是方才赌坊讨债的人回来了,就乖乖的和他们靠在满是裂纹的墙上,一声不吭。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三人的耳中:“吴沐?吴沐?”
三人听出了这是吴沨的声音。
“大哥!”吴沐拼命摇头挣脱开林似的手大喊道。
听到吴沐在叫自己,吴沨脸色一变,加快脚步拐进了巷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见吴沐被林似绑着,顿时愣住了。
吴沐十分委屈地看着吴沨,眼里溢满泪水,求助道:“大哥,你快救我啊,我、我被绑架了!他要送我去赌坊!”
他转头挑衅地看了眼身后的林似,想让自己大哥把自己救出来。
林似见吴沨来了,本意是想放了吴沐,谁料他竟不识好歹的要告状,便将捆着吴沐双手的绳子绑得更紧了些。
吴沨本是要去衙门,经过家门时听闻吴沐又欠人家钱了,就从赌坊一路打听到这儿,见此一幕,虽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定是自己弟弟吴沐又惹事了!
第四十一章:命盘
他看着不成器的吴沐,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好在林似面前教训他,便凶了吴沐几句,准备把他带回家里责罚。
“吴捕快。”孟谦婉叫住了打算给吴沐松绑的吴沨,“此事疑点颇多,眼下雨势渐大,我们还是进宅子里商议吧。”
吴沨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一眼都不想看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点头道:“好,都听孟姑娘你的。”说罢,拎着被五花大绑的吴沐进了宅子。
堂屋中,三人围坐在桌边,已散架的椅子和吴沐在门边角落里待着。
“孟姑娘,你是不是又算出什么了?”吴沨看着孟谦婉问道,经过这几日,他已确信孟谦婉是有真本事的,所以眼里有光,对孟谦婉接下来的话很是期待。
孟谦婉看向坐在角落里,望着窗外欣赏雨景的吴沐,说道:“他没有说谎。”
她说完,转头看着二人,见二人满脸疑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说算命先生告诉他在赌坊能发财一事,没有说谎。”
“你的意思是,他真能在赌坊赚到钱?”吴沨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坐在破椅子堆里,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吴沐。
林似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孟仙姑的意思是,那个算命先生是真的,这不是吴沐去赌坊所找的借口,这个是真的。”
“不一定。”孟谦婉微微摇头。
她起身走到吴沐的面前,蹲下身子,向其问道:“是你自己去找算命先生算的命,还是那位算命先生亲自上门来找的你?”
吴沐别过头,任性的不去理会她。
吴沨见此,气恼地吼了一声:“还不快说?”
这一嗓子,把三人都吓得头皮发麻。
吴沐顿时怂了,转过脸嘟囔着:“我说就是了,这么凶干嘛……”
他抬头看着眼神温柔的让他心生愧疚的孟谦婉,不自然的低下头道:“是他自己来找我的。”
孟谦婉听后,眉心紧蹙,思虑了一番,问道:“可否把你的生辰告诉我?”
“明日就是他的生辰,壬寅年生的。”吴沨说罢,走过去给吴沐松了绑,而后拎着他的后领去了桌边,让其坐下说话。
孟谦婉在屋里翻找出几张纸和笔,随后端着砚台走到檐下,接下些许雨水,研好墨后坐回桌边,认真仔细的在纸上写着什么,不过一会儿,几张纸就被写满了。
三人虽看不懂她写的是什么,但依旧看得入迷。
“这些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吴沐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指着纸上的字,只觉十分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这就是你的八字命盘。”孟谦婉说着,视线移向最下面的神煞,微微蹙眉。
吴沐见此,心里顿时不安了起来,问道:“是不是有哪里不好?”
孟谦婉没有回答他,喃喃道:“空亡有两个,但也不至于……”
她看着神色慌张不知所措的吴沐,问道:“那家赌坊是谁带你去的?”
吴沐下意识的看向脸色凝重的吴沨,眼神躲闪小声道:“我哥带我去的。”
第四十二章:又怂又嘴硬
此话一出,二人纷纷看向吴沨。
吴沨瞪大双眼,抬手在吴沐头上不重不轻的敲了一下,一脸诧异地问道:“我何时带你去过赌坊?”
“两年前,你去镇东赌坊抓贼,我……”吴沐抬头看了看吴沨的脸色,声音越来越轻,“我偷偷跟着你去了。”
吴沨听后脸色更难看了,忍着怒意道:“让你多读点书,带和跟都分不清楚。”
吴沐撇着嘴,不认可他的话,小声嘟囔着:“读书有什么用?以后我一定能赚到大钱,比你还有出息,你一个月才多少月钱。”
声音虽是很轻,但还是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吴沨的耳中。
“你再说一遍!”吴沨气愤地抓起吴沐的衣领,此时气上心头,也不顾孟谦婉和林似在边上,举起拳头便要打他。
二人见状连忙把他拦了下来,林似拉着吴沨的胳膊劝他消气,孟谦婉护着脸色惨白的吴沐让他闭嘴。
吴沐躲在孟谦婉的身后,见有人护着自己,胆子又大了起来,时不时的探出头来和吴沨叫板,“大哥你就等着吧,我定能挣到大钱,现在我是腿脚没力气才打不过你的。”
吴沨听后冷笑了一声,攥紧拳头气得两眼发红,“只是现在腿脚没力气?从前也没见你打得过我啊,以后你也没机会了,今日我就代替娘亲把你的腿打断!”
吴沐立马怂了,慌乱中瞥见后面有间屋子,便赶紧跑进了屋子里,猛地关上了门。
“你给我出来!”吴沨的拳头重重的敲着门,每一下都几乎要将门敲出个洞来。
屋外倾盆大雨,但也掩盖不住宅子里震耳欲聋的敲门声。
巷子口,那几个赌坊的人又找了回来,听到里面的声音,几人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上前去一探究竟。
宅子里,吴沨被林似和孟谦婉往后拽,拳头还没碰到门就被拽了回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内已没了动静。
“冷静冷静!”
林似刚一拉开吴沨,就见屋门“吱呀”一声,缓缓地开出了一条缝。
吴沨趁林似松懈,抬手推门进去,本想教训吴沐,谁料一低头就看见吴沐双眼紧闭的倒在地上。
“二弟?二弟?吴沐!”吴沨心里一惊,连忙蹲下查看吴沐的情况,怒气瞬间消散。
几个时辰后,天色渐晚,巷子口的那几人早已转换了阵地,去吴家守着。
堂屋中,林似点好蜡烛,小心翼翼的端起烛台,一手掩着跳动不安的火苗,走进自己的屋子。
吴沨坐在榻边,满眼焦急地看着榻上不省人事的吴沐。
“孟姑娘,我弟弟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他看向在桌边拟药方的孟谦婉问道。
孟谦婉放下笔,边等纸上的墨水干透,边对他说道:“吴捕快不必担心,令弟只是精神不佳,睡到明日便会醒来”
吴沨听她这样说,这才松了口气,但看着榻上昏睡不醒的吴沐,心还是不禁的揪了起来。
他看着走进来更换灯盏的林似,起身拱手道:“公子,我有一事想拜托公子,还请公子应允。”
第四十三章:抵债
林似点点头,“你说。”
吴沨回头看了眼吴沐,略显无奈地说道:“我娘年纪大了,若是让她知晓吴沐又去赌坊,还欠了这么多钱,定是受不住的。”
林似放下烛台,知晓他是在担心什么,便道:“你放心,我不会将此事告诉张妈的。”
他说完,目光落在吴沐脸上,“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万一赌坊的人找不到吴沐,去你家了怎么办?”
吴沨说道:“我是捕快,他们赌坊的人不敢去我家闹事,只要这钱我能还上,我娘就不会知晓,但……”
他说着,苦笑摇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不如……”林似环顾四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把这宅子拿来抵债吧。”
“这怎么可以!”吴沨脸色一变,坚决地说道,“我娘说这宅子是大小姐留下的,就算房契上写的是我娘的名字,也是大小姐留下的东西,绝不能卖!”
林似说道:“这宅子是我娘留给张妈的,现在你们家有难,这宅子拿来抵债总比被林家抢走的要好!”
“还请公子收回这念头。”吴沨低头拱手,避开了他坚定的眼神。
“公子说了,这宅子是我娘的,那就该由我娘做主,我娘说了,这宅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动!”
林似见他如此,也有些气恼,坚持道:“今日你若是不听我的,那我便搬出去住!”
吴沨一听他要搬出去,顿时有些无措,本想说什么,却不料这时坐在一旁的孟谦婉发话了:“你们别争了,此事我来想办法。”
林似和吴沨听后,都不再说话,两人别着脸,各坐一边,谁也不理会谁,屋子里登时安静了下来。
窗外的雨声十分清晰,盖过了榻上吴沐的呼噜声,只是众人都不知道的是,这呼噜声在二人争吵时便戛然而止了。
掌灯时分,倦鸟归巢。
吴沨见天色已晚,想背还在昏睡的吴沐回去,但担心会在路上遇到赌坊的人,便留在了宅子里,和林似挤一个屋子。
两人早早的睡下了,而另一边孟谦婉的屋子里还亮着微弱的烛火光。
孟谦婉坐在桌边,在昏暗的烛光下仔细研究吴沐的八字。
她蹙起眉,越看越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
过了两刻,蜡烛已燃半截,她心知家里仅剩这一根蜡烛了,便随手挥灭火苗,去榻上歇息。
翌日清晨,雨势渐小,而后放晴。
镇子主街上很是热闹,反观镇子西边的破宅子群,依旧冷清,没有一点烟火气。
早起的吴沨见三人还没起,便去街上买了几个包子和一服药,一回来就看见了在厨房里找吃的吴沐。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去找孟姑娘让她再给你看看。”吴沨把包子和药放在桌上,欲要去找孟谦婉给吴沐看病。
吴沐顺手拿起一个包子,急忙啃了一大口后,拉住吴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哥你别去,我已好多了。”
他说完,又使劲的啃了几口包子,包子里的油流的满嘴都是。
第四十四章:债你自己背
吴沨见他这副吃相,不禁皱了皱眉,从怀里拿出一条手绢递给他,说道:“你昏睡了这么久,得请孟姑娘再给你看看才行,还有补药也得吃。”
“不用了大哥,那些补药我就不吃了,费钱还没什么用。”吴沐又拿起一个包子,几口入肚,随后探头看了看厨房外,见外头静的很,便将吴沨拉进了厨房并关上了门,像是不想让他们一会儿的对话让旁人听到。
“怎么了?”吴沨疑惑地问道。
吴沐刻意压低声音:“我其实早就醒了。”
吴沨听后眉头皱的更紧了,“何时醒的?我怎不知道?”
“我在装睡,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吴沐有些得意的笑着,见吴沨脸色越来越难看,才道,“我在你和那位公子说话的时候就醒了。”
他想起昨日的林似,一脸好奇地问道:“大哥,那位公子是谁啊?你为何要唤他公子?还有那个大小姐是谁?”
吴沨神情严肃,沉声道:“这些你无需知晓。”
吴沐撇着嘴不服气,双手抱胸,说道:“我觉得那位公子说的对,房契上写的是娘亲的名字,眼下又是那位公子和女神仙住着,不管怎么样,都轮不到……”
他说着,见吴沨的脸越来越黑,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打他,便赶忙改口道:“都轮不到我来说话,但那位公子说了,宅子可以拿来抵一部分的债,现在还钱才是要紧事,所以我觉得,还是听那位公子的比较好,而且我认为,娘亲也是这么觉得的。”
话音刚落,一个拳头结结实实的落到了他的头上。
吴沐一时没有站稳,向后退了几步,最后跌坐在了地上。
“不准把此事告诉娘亲,听到没有?”吴沨垂眸睨着他,眼神中极其气愤。
吴沐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敷衍的哦了一声,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撑地站了起来。
“就算娘亲不答应,但……”他像个没事儿人般思考了一下,想到昨日吴沨对林似十分恭敬,便道,“但我觉得,还是得听那位公子的话,这宅子拿去抵债应也抵不了多少,还有一大半,我们再另想办法。”
“你别痴心妄想了,债你自己背,我不管你了!”吴沨说完气话,便要打开门出去,一刻都不想与吴沐多待,也不想再多看吴沐一眼。
吴沐见状,连忙倾身抱住吴沨的腿,眼泪说下来就下来,哭喊着说道:“大哥,你舍得吗?我可是你的亲弟弟,血溶于水啊!赌坊的人说了,若是三日之内还不上银子,就要打断我的胳膊和腿!”
吴沨正在气头上,见他冥顽不灵,心里又无奈又气恼,“打断就打断,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他说完,猛地打开门,一回头就看见孟谦婉拿着清洗好的捣药罐站在门外。
“孟、孟姑娘。”吴沨看着孟谦婉,气顿时消了一半。
吴沐趁着吴沨不注意,从门边偷偷溜了出去,跑到孟谦婉的身后,指着吴沨道:“女神仙女神仙,你快救救我,我哥要把我送去赌坊!”
第四十五章:去赌坊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林似的声音:“无需你大哥操心,我今日就替你大哥送你去赌坊!”
不等吴沐反应过来,林似便走到了他的面前,手一捞,将他拎了起来。
吴沐见他转身要走,吓得双手扒住厨房的门,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喊着吴沨,让他来救自己。
吴沨下意识的想制止林似,但见吴沐屡教不改,迟疑了一下,最终收回了踏出去的脚。
“哥……”吴沐见此,震惊地看着他,心凉了半截。
林似见吴沨没有说话,吴沐也不再挣扎,想了想还是准备带他去赌坊。
“等等。”孟谦婉转过身叫住了迈步要走的林似。
吴沐以为她是来救自己的,心里燃起希望,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孟谦婉看着吴沐,眉眼间满是纠结之色,犹豫片刻后,她上前一步,对林似说道:“我也要去赌坊。”
林似不知她想做什么,但也没有多问,见手里的吴沐想要逃跑,便将其扛在了肩上,回头看了眼踌躇不决的吴沨,随即走出了宅子。
待他们出去后没了身影,吴沨才下定决心跟了上去。
镇子东边靠近顺天县,比西边热闹许多。
狭窄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张妈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外,目光焦虑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巷子边的摊位上,一个大爷和一个大妈在唠嗑。
大妈瞥了眼等儿子回来的张妈,小声对大爷说道:“我听说吴家的小儿子又去赌了。”
大爷嗑着瓜子道:“那可不,我还听说吴家的小儿子又欠了许多钱,这张氏也是可怜,十几年前丈夫死了,现在小儿子又是个败家的,你说这张氏是不是克夫克子啊?”
大妈想了想,反驳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吴家的大儿子是衙门里的捕快,对张氏也孝顺,顶多是个克夫的命吧?”
“说的也是,不过我昨日看见赌坊召集人手去找吴家小儿子,想来吴家小儿子现在是凶多吉少了。”大爷说着,回头看向街对面的赌坊。
赌坊看起来不大,就一扇小门,门边挂着块牌子,歪歪扭扭写着“镇东赌坊”四个大字。
昨日带着赌坊打手去镇子西边找吴沐的男人手里提着根木棍,把赌坊里的打手都招呼了出来,当街高声吩咐:“今日!定要把吴家那小子给抓回来!”
男人说完,目光狠戾地看向对面巷子里的张妈。
街上人声嘈杂,张妈心里挂念着吴沨和吴沐,没有注意到男人和十几个站在赌坊门前的打手。
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正要带领打手们去找吴沐,就看见街头出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吴沐!”男人定睛一看,见吴沨拎着吴沐的后领向赌坊走来,立刻拿紧木棍,率领众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周围人声鼎沸,但吴沐还是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他吓得脸色惨白,神情慌张的想往后走,却被吴沨逮了回来,抓着他的后颈,让他无法逃脱。
“哥,大哥,我错了!”吴沐紧紧抓着吴沨的手,满眼都是求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