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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若兰佩     青云端txt下载     青云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和亲

    巡幸洛州和宾州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姬繁生刚回到昊京的时候,已经是暮春时节了。

    回顾这个旅程,除了在紫云山的遇刺,其他都还是足以向衡英夸耀的。

    铜矿的事情本来还有些棘手,但在宾州牧的调停下,那三个大矿主都看着安分了许多。

    尤其是,他们听说了皇帝在海边活捉了海藻精的神迹,都忍不住两股战战,不敢再多生一点贪欲,恨不得立即把铜矿彻底交给了朝廷才能安心。

    其他州府的官员也都对皇帝的英武真心佩服起来,民间纷纷有了“鸿音有幸,繁生中兴”的说法。

    至于那个海藻怪被周尧提前送回了昊京,琅嬛阁的老阁主将那海藻精收了去,不知是炼丹,还是做药。

    据说是炼丹炉开了七七四十九天,当时整个琅嬛阁都是一股子海藻味。

    但皇帝却越发的不开心起来,眼瞅着白芷国的国力日渐衰弱,壶镜国得了教训,也不敢再高价出售他们的稀罕玩意,只怕老百姓也拼命逐利而放弃了农耕本事。

    四夷都开始消停下来,唯有乌延国还在那边兵强马壮。

    五月十五,朝廷收到奏报,说是乌延国的国主请求议娶鸿音王朝的公主。

    这一下,长公主的事情似乎必须得有个说法了。

    蕊儿本来从宾州回来,一门心思都在那宾州牧身上。却不料,还有这一出好戏在等着他。

    礼部的新尚书是皇帝亲自拔擢的制科状元孔与德,他自然是心里向着皇帝的,第一个出来谏言,“陛下,公主和亲,乃是国力衰弱时的无奈之举。

    如今我们国力昌盛,若再行和亲之议,那不是徒惹四夷笑话?”

    大臣们听了这话,有赞许的,说状元的理论水平就是不一样,一开口就是高屋建瓴,从根源上讲清了和亲的弊端。

    也有很多人不说话,且等着看有没有出头反对。

    果然,一边的大理寺卿秦澜走出来道:“陛下,且莫听人空语误国。”

    孔与德看了看秦澜,这是一个中年开外的男子,肉肉的双下巴,一双小眼睛,看着很是温和的样子。

    可是,一出口就指责自己空言误国,是何居心?

    朝臣们看见有人公然反对,也立即有了主心骨,毕竟这秦澜可是太师的关门弟子。

    老太师虽然又很久不上朝了,但秦澜作为他的代言人,那依然是可以一言九鼎的。

    皇帝看了看秦澜,知道他必然是有自己的想法,那就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吧,总比窝在心里,暗暗的给自己搞事情要好得多。

    “秦爱卿,不知有何高见?”

    那秦澜很是谦逊,将那笏板放在胸前认真的行了一礼,才慢慢说道。

    “陛下有所不知,这公主平日里享受举国奉养,关键时候,自然是要为国效力的。

    与乌延国联姻不仅是结两姓之好,更是结两国之盟约,不知孔尚书为何要反对呢?”

    孔与德淡淡地看了一眼秦澜,这种人嘴上说的漂亮,若是让他的妹妹、女儿去和亲,估计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不过是借着别人的便宜,做自己的道场罢了。

    “陛下没有公主,如何和亲?裴淑媛腹中的龙裔还未降生,就算是公主,年龄幼小,根本不适合许婚。”

    孔与德故意抬出裴淑媛来,似乎是让秦澜顾忌一下,若是开了和亲的先河,那裴淑媛来日若是诞下公主,也免不了这样的命运。

    秦澜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却依然直言道:“我说的自然不是裴淑媛腹中的龙裔。谁不知道,陛下还有一个胞妹,也在京中。

    既然同是天家骨血,虽然没有分封,但谁又敢说她不是公主呢?”

    秦澜的话一出口,大家都不禁佩服他的勇气。

    要知道姬繁生对蕊儿这个妹妹可是呵护备至,就连这次公开巡幸都带着她去的。

    让皇帝把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送去乌延国跟那个糟老头子和亲,他怎么不生气呢?

    果然,姬繁生拍了拍御案,“大胆,秦澜,朕的胞妹也许你随口议论。”

    左右的武士立即知趣的站在秦澜身边,就等皇帝下令,就可以拖出去打屁股了。

    自从恢复了廷杖的旧例,这些金戈武士就特别的威风,那可是掌握着朝臣们的性命啊。

    若是下手重了,就是廷杖二十也可以让你一命呜呼的。

    而且皇帝在气头上,真要打死了,也只会说这个大臣不经打,哪里会怀疑到是金戈武士搞的鬼。

    因此,这逢年过节,金戈武士的过节红包就越来越丰厚。

    倒是金吾卫的黎将军对他们约束的比较狠,收红包可以,但是不能手上没轻没重。

    朝臣们总是要些体面的,廷杖已经是羞辱他们了,真要是打死了,这可是伤阴德的事情。

    但金戈武士们也往往比别的殿前武士们要趾高气昂一些,毕竟是可以给大臣们打板子的。

    当然,这些金戈武士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做的。

    他们都是从朝中六品以上官员的子弟中选取的,经过了南水营的一年集训,这才能在殿前当差。

    要是普通人也休想把这些金戈武士管理的妥当,但金吾卫的黎将军也不是普通人。

    他是安德烈的亲外甥,他的母亲是清河长公主,而父亲更是曾征战会昌郡,年纪轻轻就就获得了彪炳战功的抚远老将军。

    在这样的世家子弟带领下,金戈武士虽然娇纵,却也是令出必行。

    黎将军对皇帝的武功那是一百个佩服,一千个赞叹,因而忠心耿耿,时刻都想陪在皇帝身边。

    但皇帝偏偏冷着他,反而喜欢跟那些文臣们讨论经史子义。

    说来也怪,皇帝越是冷着他,他却越发的对皇帝崇敬起来。

    那些文臣们却不喜欢,觉得皇帝好空谈不是好事,但鸿音王朝祖训即是如此,很多事都是需要朝臣们反复商议的。

    可是皇帝只跟他们讨论学术,遇到问题却乾坤独断。

    这哪里还有一丝议政的风范?

    这次遇到乌延国要和亲,竟难得的见皇帝还垂询大家的意思。

    黎将军在一边笑而不语,皇帝陛下这肯定又是在试探大家的态度了。

第152章 心事谁可语

    前面闹的沸沸扬扬,后宫里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别人尚可,不过是听个新鲜事,可是蕊儿听到后,就如同惊天霹雳一般。

    她顾不上梳妆打扮,就往重华殿急奔而去。

    小石榴在后面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顾得上拿了小姐平日里最爱的青罗小扇,也跟着跑了出去。

    蕊儿进了重华殿,只觉得这里处处的透着祥和宁静,果然是为了裴淑媛养胎,下人们也都静悄悄的。

    周遭的安静让蕊儿的脚步声就更加的重起来,连带她的呼吸声都开始能听见了。

    蕊儿随手拉着一个遇到的宫女,问裴淑媛现在何处?

    那宫女悄悄掩着嘴巴,低声道“淑媛娘娘刚才犯了胎气,这会子正在里面躺着呢,不知蕊儿殿下有什么要紧事情。”

    蕊儿急切间只觉得沮丧万分,却也不敢真去打扰,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裴淑媛这一胎贵重万分,那可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本来她一直身体强健,怀孕之后胎像也算平稳,可是皇帝回到昊京之后,说来也怪,她的就时不时的不舒服起来。

    太医院的院正也亲自来把过脉,说是素来肝气郁结,这血气就虚了一些,因而总是觉得身子重,头上也眩晕不已。

    裴淑媛一一称是,觉得近来的确是头晕乏力,只当是开几服药,疏肝解郁就会好转。

    可是,几剂药吃下去,只是不见好,还越发的怕惊动,一点点声音都惹得她惊惶不已。

    因而蕊儿听见她这会子又犯了胎气,便不敢再进去了。

    只推说是给淑媛娘娘请安的,便匆匆辞了出去。

    那宫女还疑惑了半天,对着旁边浇花的大丫头道:“这蕊儿殿下也真是稀罕了,竟这般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

    那浇花的大丫头机灵的很,快嘴快舌道:“我们淑媛娘娘本就是千金之尊,如今怀了龙裔,那自然是要大家都得捧着才是。

    我看,那个蕊儿殿下,也是多事,不好好的呆在自己的结绮阁里好好准备嫁妆,跑到我们这里打什么秋风。

    也是我们娘娘是个好性子,倒是什么东西都舍得送她。”

    “什么,蕊儿殿下要嫁人了?”

    那浇花的大丫头放下手中的水壶,一本正经道,“难道你还不知道,那乌延国主下了国书,要求娶我们鸿音王朝的公主。

    陛下还没有诞育公主呢,如今这后宫里,可不就只有蕊儿殿下一个人合适吗?”

    两个人叽叽喳喳,却不料被裴淑媛身边的小茉看见了。

    小茉便呵斥了两句,“淑媛娘娘在里面不舒服,你们在这里叽叽喳喳什么呢,还不赶紧干活去。”

    那两人忙忙的散了,小茉听着这消息,却心里大不自在。

    这个蕊儿殿下,平日里还是常来常往呢,如今听见淑媛娘娘身子不舒服,反而不进去问安,竟然直接走了。

    真是一个凉薄的主儿,跟她那哥哥一个样。

    别人不敢说,可是小茉心里知道,这皇帝陛下对自己家小姐,可是并没有几分真心。

    就算是小姐已经坏了龙裔,还这般辛苦,皇帝也不过是送了些补药,人竟然连来也没来过重华殿。

    别说是小姐心里郁结,就是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呢。

    不过这些日子,仿佛皇帝对碧霄宫也冷淡的很,小姐这里更别说了。

    只盼着小姐能顺利生产,若是产下一个皇子,那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管别人怎么说,这千秋万代,以后都有小姐享福的时候了。

    小茉叹了口气,把外面晾晒着的花瓣翻了翻,近来,小姐喜欢这些干花,自己赶着做了好些。

    只盼着她的心情能好一些,顺利熬过这些日子。

    蕊儿从重华殿走出来的时候,可不知道重华殿的人比她心里的滋味也没好受到哪里去。

    她是担忧即将到来的不可抗拒的婚姻,可是重华殿的女人已经选了自己想要的郎君,却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幸福。

    人生啊,谁能知道前面是坑,还是平坦的大道?

    蕊儿信步走着,前面一个宫室拦住了去路,抬头一看,竟是母亲居住的栖云殿。

    她心中只道,这也是天意,许久没来看母亲了,婚姻大事,还是问问母亲的意思吧。

    进到殿中,只见母亲正在窗下绣花,那绣床竟有四尺长,不知母亲是要绣什么大作。

    “母亲,我来看看你。”

    看着母亲的头发也日渐白了,蕊儿心里还是一阵酸楚。

    舒太妃见是女儿来了,竟有些激动的样子。

    “蕊儿,快来这边坐下。”

    舒太妃招呼了身边的宫人,给蕊儿拿来矮凳,就放在自己绣床边上。

    一边说话,一边手上还是不停。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你的嫁妆啊。”

    舒太妃停了停,无奈的看了看蕊儿,又继续道:“希望能赶得上。”

    “母亲,我不嫁。”

    蕊儿发起脾气来,虽然从小在姨母身边长大,但没到年节都能母亲见面。因为见得少,母亲对她反而更加的纵容,一直是很溺爱的。

    “我之前想让你嫁给表兄,你只道我是呵护娘家,想提携姐妹。

    你却不知,这宫中的女人,哪个能做主自己的婚姻。

    若是早早订了你的亲事,我们每年总能见上一面,或者让你哥哥给表兄赐个一官半职,就在这昊京常住,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你看,现在的情形,还让我说什么呢?”

    舒太妃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为蕊儿叹息,又像是为了自己以后孤寂的晚年而叹气。

    蕊儿忽然呆了,她从未想过,母亲竟想的这般长远。

    “母亲,我错了。

    可是,哥哥就舍得让我去和亲吗?”

    舒太妃看着蕊儿,竟然苦笑了起来。

    “舍得,你以为这件事,你哥哥就能做得了主?

    你不会真以为皇帝只要坐在龙椅上,就能指挥所有人了?”

    蕊儿听了吓了一跳,她从未想过,哥哥竟也有为难的时候。

    她本心以为,只要来求了母亲,再去哥哥面前一起哭诉,定然能拒了这桩婚事。

    可是照母亲的说法,这宫廷竟只能将她从一个牢笼送到另一个牢笼。

第153章 拖延

    见母亲也是神色凄楚,蕊儿头一次有了要和母亲和解的意愿。

    她起初只是觉得母亲自私,在生活窘迫时就将自己送去姨母家,跟哥哥两个人却终日厮守在一处。

    可是现在想来,那也是生活所迫,若不是哥哥从小就有主意,能挑起卖布的生意,还真不知母亲跟哥哥要怎么度日呢。

    就是之前自己埋怨的婚事,竟也是错怪了母亲的一片好心。

    在还能回旋的时候,自己却一意孤行,终于错过了机会。

    她哀哀地开口道:“母亲,我知道自己错了。这宫里还有谁能救女儿呢?”

    舒太妃听了女儿的话,也不禁有点悲伤。

    她本是极好面子的人,现在让她去低声下气的求人,她可是一百个、一千个的不愿意。

    但女儿是自己亲生的,又不得不给她指个明路。

    “蕊儿,这宫里真正的话事人,是碧霄宫的那位。

    虽然我一直不喜欢她,但她这几年来,的确是帮你哥哥做了很多事。

    也只有她,能真正的帮你了。”

    “云妃娘娘?”蕊儿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我看哥哥也没那么喜欢她了,可是宫里人还是围着她转,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蕊儿啊,我的乖女儿,这宫里的事情复杂的很呢,不是凭你年轻美貌,就能获得一切。

    权利的事情我也不懂,但我冷眼看着,她才是鸿音王朝真正的掌舵人。”

    蕊儿不情愿的绞着手上的帕子,“母亲,真的要我去求她吗?

    上次出宫,也是要她同意,如今我不想出宫去,还是得去求她。

    怪不得她上次说,能出去走走就走走吧,以后机会也不多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依我看,她是故意让我去和亲,也说不定呢?”

    舒太妃听了,仿佛也觉得有理,“她竟说过这样的话,弄不好,还真是她给你挖了个大坑呢。

    这个云妃啊,就是冷淡薄情,为了朝廷好,她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蕊儿低头想了想,“母亲,这事儿还是得从哥哥那里想办法,我真不想去乌延国和亲,别说是嫁给那个老国主,就是让我嫁给他们风华正茂的皇子,我也不愿意。

    哪里都没有我们老家好,我还是喜欢宾州,喜欢洪州城。”

    “小妮子又说谎,要真是喜欢宾州,干嘛刚来昊京时,天天抱怨我,说我不让你上昊京来。”

    蕊儿想起宾州牧,就脸红了,“不管,我现在就是重新喜欢上了宾州。”

    “宾州好啊,我这个老太婆也总想着能回去再看看。”舒太妃微闭了下双目,大约也是想起了宾州的什么人,什么事。

    一瞬间,很是恍惚。

    “不管怎样,你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去碧霄宫求情的好。”

    舒太妃睁眼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射在地上,都是斑驳的影子,看着明晃晃的。

    蕊儿看着脚下的青砖,“母亲这里竟是这般寒素,我看其他宫室里都是有地毯的。”

    舒太妃有些生气的样子,“蕊儿,谁教你这些搬弄是非的本事。

    天气热了,我才叫人撤了去的。

    你还是安分一点,有多大的本事,就享多大的福。

    我之前给你指的路不走,如今你这脚下的路,便只能是难上加难了。”

    说着舒太妃便又专心起手上的伙计,似乎不再准备说话了。

    蕊儿一看,也知道母亲这里怕是不能转圜了,她心里还是惦记让母家荣光,让表兄有个官做,哼。

    碧霄宫,去还是不去,她在心里打起鼓来。

    小石榴跟在后面还是一脸无知,她也不知自家主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只看她愁眉不展,往日里的娇美都不见了踪影,只是沉着一张脸,怪吓人的。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哪里,我也在想呢。”蕊儿随口应了一句,只想就这么拖延下去才好呢。

    这时候景云也得到了消息,悄悄来碧霄宫给衡英报信。

    外间的小宫女看见景云公公亲自来了,知道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连忙开了引导着景云公公进去,旁边的人都井然有序,安静的做着事情。

    这碧霄宫的月例是宫里最高的,可是差事也不好当,首先就得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云妃好静,寻常时候,都不让大家弄出大动静来。

    她有特别爱好干净,这里里外外都得经常擦拭着。

    本来清洁的工作就极为繁重,碧霄宫还有整个昊京王城最多的书籍,时不时还要拿出来晾晒。

    若是不小心弄污了,可是要挨板子的。

    她这里从来没有说过优容奴仆的话儿,奖勤罚懒,干得好自然有额外的赏赐,但只要犯错,就没有将功补过的说法,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不留一点情面。

    因而碧霄宫的规矩是极大的,外人进来,常常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逼压感,是那种整个宫室的人集体散发出的纪律森严的气氛。

    景云倒是惯了,他一向只是来看衡英的,其他人在他眼中,那是不存在一般。

    衡英见景云公公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细瓷碗,也不知里面究竟盛了什么。

    “前面的事你听说了吗?”

    景云单刀直入,就问起乌延国的事情来。

    “左右不过是些琐事,没什么可烦恼的。最近都懒得听他们的奏报。”

    云妃最近刚理顺了铸币的事儿,觉得心头甚是轻快,并不在意前朝的其他琐事。

    景云一笑,“乌延国要来求娶公主,这可在你意料之中?”

    “和亲,他们竟想着要和亲?这乌延国主怕是有五十多岁了吧,还要求娶公主?倒是稀罕事。”

    云妃似乎有了一点兴致,乌延国是昨晚要收拾的,不过也不急在一时,她还是想先把国内安定了再说。

    “历来都有和亲,也不算稀罕吧,我们安烈帝还娶了乌延国的公主呢,那六皇子当年也很是得到了安烈帝的恩宠呢。

    如今,他们要求娶公主,这也是想跟我们和平共处吧。”

    景云说起和平来,却故意加重了两分语气。

    “和平共处,他们哪里懂得和平的好处,不过是他们如今需要喘息的机会,拖延拖延罢了。”

    云妃对和平一向嗤之以鼻。

第154章 妙计

    景云一笑,“云妃娘娘这话说的最是明白不过了,只不过看的清楚的人不多啊。”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云妃娘娘,我们两个人还用那些虚礼做什么。

    我倒是喜欢你叫我衡英,我们可是认识十多年了。”

    衡英今日特别有兴致,谈兴很浓。

    两个人想起旧事,又一起说了许久,念起安烈帝时的旧时光,还真是有趣。

    直到要传饭了,外间才有人来回话,说是陛下说了,晚膳要过来用,让云妃娘娘准备着。

    景云一听,也是该啥时候告辞了。

    “衡英,前面吵扰的再厉害,你还是莫要管的好。

    自从去年你着了那怪病,受了百般辛苦,现在虽说是好了,只是越发的瘦下去,还是要多多保重。”

    “嗯,晓得了。只是有些事啊,你不琢磨也得琢磨,没办法。”她晃了晃手上的扳指,“这东西,真的很重。”

    景云无奈的点点头,“我陪着你就是了。”

    衡英笑着送他出去,别人见平日里清冷的云妃,竟然言笑晏晏的送景云公公出去,都觉得是件稀罕事儿。

    但碧霄宫的宫人就算是有一肚子的话,也得憋到下值了再说。

    果然,晚饭的时候,皇帝如约而至。

    衡英想着,左右也是为了乌延国和亲的事来的,倒不如听听他的意思。

    上菜的功夫,姬繁生就有点按耐不住了,毕竟这是关乎蕊儿的大事。

    他很想立即拉着衡英的手,向她诉说自己的委屈,说外间那些大臣们的指责和非难。

    但看着衡英却仿佛真饿了,盯着那些菜,都不转眼睛。

    姬繁生只好忍耐了一会,待衡英吃了一道酒酿鸭子,又吃了一道枣泥山药,这才拈起话头来。

    “衡英,乌延国的国主下了国书,说要求娶公主,你怎么看呢?”

    衡英却不说话,慢慢的喝了半盅山参鸽子汤,这才慢慢回复道:“陛下莫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既然说要求娶,自然是有求和之意。

    洪庆二年的时候,陛下就让他们吃过亏,不过那一次多少都有点巧合的味道。

    他们毕竟没伤到根本,实力还是在的。

    如果一时拒了,倒也不好看。”

    “可是蕊儿还小,我真的不放心让她嫁过去。

    你也知道,蕊儿那个脑筋,完全担负不了和亲的重任,若是她有玉姒那样的柔顺也是好的。

    可是她偏偏有急躁,这样哪能成事,倒是白耽搁了她的好姻缘。”

    “哦,好姻缘?不知陛下,给她相中了哪个大臣?”

    衡英饶有趣味的问道,没想到皇帝一直秘而不发,是在私下给自己挑妹夫啊。

    姬繁生摆摆手,“我相中有什么用?

    小丫头自己倒是相中了那个宾州牧,封了定海侯的,也算般配。”

    “哦,还有这样一桩姻缘啊,可惜了。”

    衡英说着就又开始吃点心,小厨房今晚特意烧制了一点蜜壳酥,外间都是涂了蜜之后才烧制的,色泽金黄明亮,看着就十分诱人。

    “怎么可惜了,我说了是不算,若是衡英你肯玉成他们的好事,有什么成不了的?”

    姬繁生为了妹妹,还真是已经把颜面抛在了脑后。

    衡英却叹了一口气,“虽然你从没有给蕊儿正式的分封,但谁不知道,她是你仅有的一个胞妹,是我们鸿音王朝堂堂正正的长公主。

    不仅是那个宾州牧心里清楚,就是乌延国的国主,心里也是清清楚楚的。

    娶了她去,自然可以跟我们真正的平起平坐,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了。

    如果,你是那乌延国主,你要不要请求和亲?”

    姬繁生愣愣的,“我不是乌延国主,即使是,也不屑于用这种办法?”

    说完他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果然,听见衡英吃吃地笑。

    姬繁生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是呢,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不然重华殿的那位是怎么来的?

    “道理我都懂,可是和亲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不打仗就是最大的好处,陛下是不惧怕打仗,可是老百姓怕啊。

    陛下今年的巡幸已经花掉了很多银子,我刚把铸币的事情理了理,真要有收益,也要到明年了。

    真要打仗,要不要银钱?让我从哪儿给你变出来?”

    姬繁生默默的点点头,“只有让蕊儿嫁过去一个办法?”

    衡英却反问了一句,“那我嫁过去?”

    “笑话,你这个玩笑就开大了。”

    “九州的昭君出塞,不就是这样的故事,昭君本也是皇妃,说嫁就嫁了。”

    “可我不是汉元帝,我也不想让任何人当昭君。

    不仅仅因为蕊儿是我的妹妹,就算是安烈帝的其他女儿,如果有未婚适龄的,我也不愿她们嫁过去。”

    姬繁生坚定的说着,他的胸口甚至一起一伏,似乎很是激动。

    衡英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平静一些。

    “如果不想,那就得想出一个办法来拖延拖延。”

    姬繁生望着衡英,委屈地说道:“衡英,我的好人儿,我这不是来求你了吗?

    我知道你,定有妙计。”

    “我们之间何须说求啊,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如今只需答应了婚事,让他们一一准备起来,到时候,就让那乌延国主来昊京亲迎就是了。”

    “啊,那还是要将蕊儿嫁过去啊,衡英,你刚还说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咱们这般狠心?”

    姬繁生就差当场翻脸了,姜衡英这也太欺负人了。

    衡英哈哈大笑起来,“繁生,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姬繁生被她这话逗乐了,“你还有心思看玩笑。”

    忽然之间,仿佛醍醐灌顶,他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是说,那乌延国的国主,定然不会来昊京亲迎?”

    衡英点点头,“我料定他不会离开乌延国,乌延国内几个皇子斗的乌眼鸡似的,他之所以来求娶公主,怕也是为了镇住那些成年的皇子们。”

    姬繁生拍手大笑,“妙计,果然妙计。

    衡英你真不愧是女中豪杰,闺中诸葛。”

    姬繁生又一次为自己去了姜衡英而感到自豪,似乎这天底下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第155章 议礼

    皇帝既然已经想通其间关节,第二日早朝时就痛痛快快答应了乌延国的请婚。

    让礼部开始着手准备长公主的嫁妆,同期,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既然请婚成功,那蕊儿殿下自然是要以长公主的身份出嫁的,可是一直并没有正式的册封。

    这册封大典还需特别筹备,这些尚在其次。

    最重要的是,册封长公主的大典上,舒太妃该摆在什么位置呢?

    而且五年来,也一直没有将姬繁生的生父正式追封过皇帝的名号。

    姬繁生匆匆登基的时候,倒是给了他生父一个嘉义王的封号,可是对于姬繁生来说,毕竟是不成体统的。

    细细追究起来,似乎是嘉义王把儿子过继了安烈帝,但天底下没有儿子做了皇帝,却不把生父追封皇帝的道理。

    姬繁生是布商出身,他一向最终实利,不重虚名。

    可是这已经是洪庆五年的夏天了,皇位坐的稳了之后,其他的想法慢慢就浮了上来。

    这每年的太庙祭祀,祭祀的都是一堆故去的先祖,就连薨逝的姜太后的牌位都进了太庙,可是自己生父的牌位却不在里面。

    母亲念叨过几次,说泉下难道要去和安烈帝合葬。

    这倒是一个大事,母亲一辈子以贞节自居,难道到了泉下,反而要去安烈帝的陵寝里暂居?

    不合情理,更不合规矩。

    因而,借着这个册封长公主的机会,姬繁生头一次试探地提出了,要给父亲追封皇帝的事情。

    事先,他也没有跟衡英商量,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以前只是自己疏忽,现在终于有精力了,是该做起来了。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他刚一出口,就遭到了群臣们强烈的反对。

    那些老古董们的反对,他本来已经有所准备,可是没想到就连那个礼部新尚书,自己选的制科状元,都对自己的提议持反对意见。

    孔与德是读书人做派,引经据典,从《孝经》到《大礼》,都认为皇帝既然继承了安烈帝的大统,自然要尊安烈帝为父亲。

    这也是礼义的核心,就是宗法大于血缘。

    可是姬繁生不愿意听他啰嗦,只问了一句,“朕是皇帝,为何朕的生父却只能是嘉义王?”

    忠臣诺诺,互相看来看去,都不愿意跟皇帝正面辩解。

    但皇帝的提议,他们一概反对,不管是给生父追赠皇帝的名号,还是给母亲册封太后。

    姬繁生本来想着,不然就绕过生父这个事情,先给母亲册封太后,这样太后的夫君,自然是皇帝,也可以名正言顺。

    但大臣们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怎么都不肯应承。

    几个来回下来,姬繁生不管说什么,对方都是引经据典,拿祖宗的规矩来压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沮丧之余,他只好退朝休息。

    回到观德殿,他还是一口气憋得难受。

    不知道这些人的脑袋都是什么做的,说是榆木都是羞辱了榆木。至少榆木还质地坚硬是很好的木材呢。

    小德子见皇帝气不顺,也不敢高声,只按平时皇帝最喜欢的样子,奉上了几样小点心,又在一边冲泡了一壶梅子茶。

    姬繁生见了梅子茶,却嫌烫,嘱咐小德子丢了冰块进去,这才拿起来喝了两口,说是心里舒服了一些。

    “陛下,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生如此大的气?”

    小德子见皇帝缓过神来,才敢问话。

    姬繁生摆了摆手,“不说也罢,都是些让朕生气的蠢材。”

    小德子又会意道:“不如陛下去重华殿走走,听说裴淑媛快要生了。”

    “是吗?这么快,就到日子了?”

    “算起来还有些日子,可是裴淑媛最近总是觉得腹痛,太医说是热气所致,可能就这两天了。

    您过去看看,也算是安慰她了。”

    皇帝冷冷看了小德子一眼,“你这是收了重华殿什么好处吧,竟这样殷勤起来。”

    小德子立即跪下,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这半年来,他的确是往重华宫走动的多了些。

    尤其是皇帝出巡的日子,他也没跟着去,反而是留在宫里。

    皇帝这一句问责,确实是有点重了。

    “陛下,小人不敢,不敢,这是念着重华殿的主子怀着龙裔,这一胎当真要紧,您还是去看看的好。

    前朝的事儿我不懂,但有了后嗣,以后总庙里也有人祭祀了。

    这才是最大的事儿。”

    姬繁生一听,倒也有几分道理。

    遂缓了缓口气,“罢了,起来吧。我就去看看,这是当真就这两天了吗?”

    小德子抬起头来,依然是苦着一张脸,“小的哪敢欺瞒,这些都是太医们说的。

    别说我不识字,不懂得医术,我也没生过孩子啊。

    只见那裴淑媛的肚子像个斗一般大了,她挪动起来,也很是费劲儿。”

    “嗯,估计也差不多了。”

    皇帝抬脚就走,小德子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紧跑几步,跟了上去。

    重华殿里,裴淑媛正在喝下午茶,她这两日除了行动不便,反而比前些日子要好一些了。

    忽然见皇帝从外面进来,她喜出望外,不知是哪一道风把皇帝吹来的。

    她还欲挣扎着起来行礼,可是身子笨重不堪,挪了半天也没起来。

    皇帝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了。

    “肚子竟这般大了,你也要多注意一些。”

    裴淑媛听了这话,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将几个月来的委屈都一扫而空。

    她脸上露着喜色,圆润的下巴比以前多了好多肉,此刻看起来却也算顺眼。

    大约是一种母性的光芒,在她身上闪耀。

    她整个人都温润的闪着光,姬繁生忽然想到母亲当年也是这样辛苦的孕育自己。

    可惜,现在连个太后的封号都要不到。

    这群古板的大臣们,跟他们斗法真的是让人疲惫不堪。

    “玉姒,你辛苦了。”

    裴淑媛忽然听见皇帝说这般柔情的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陛下,能够为皇室绵延子嗣,这是臣妾的义务,更是臣妾的荣耀。

    我不敢说辛苦,要说辛苦,这宫里谁能比太妃更辛苦呢?

    她早就该更进一步了,有一个更好的封号才是。”

    裴淑媛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此时这话听在皇帝耳中,是无比的顺耳。

第156章 殊途同归

    皇帝去过重华殿之后,听说裴淑媛的胎像是越来越稳了,她的情绪也越来越好。

    太医也去瞧了,说是就这两天的事情,让宫里上上下下都仔细伺候着。

    舒太妃听了,也专门派了人去送了人参。

    这么一忙乱,似乎大家都把蕊儿殿下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至于前朝的议礼也跟着先停了下来,既然不急着给长公主分封,那追封嘉义王的事情,也就跟着搁置了。

    朝臣们累了几日,也都想着该好好休息休息,等皇嗣出生,再做打算。

    这宫里最安静就属碧霄宫了,其他人都在重华殿来来回回的送礼、走动、探望。

    只有碧霄宫里清清静静,一派安闲。

    画心都觉得闷得慌,有一句没一句的逗廊子下的鹦鹉。

    “鹦鹉,鹦鹉,你可知道我们小姐也要做姨母了。”

    “姨母,姨母。”

    “重华殿的主子生的皇嗣,不知该喊我们小姐什么?”

    “什么,什么。”

    “要是还在宫外,自然是要喊姨妈的。

    进到宫里,就复杂了,难道也要叫云妃娘娘?”

    “娘娘,娘娘。”

    鹦鹉随意的重复着画心的尾音,仿佛在真的说话一样。

    衡英看着却乐了,“画心,进来吧。”

    画心委屈的扁扁嘴巴,“小姐,我看这碧霄宫越发的冷清了。

    这宫里的人真的都是墙头草,看见重华殿的主子要一飞冲天了,就都跑去巴结。”

    “天下人本就是这样的德行,你不在意不就完了。”

    本来是衡英该觉得委屈才是,可是这话却由画心说了出来,倒让衡英安慰了画心起来。

    “话是这么说,小姐还为了陛下的议礼费了不少心思呢,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嘛,那么大阵仗。”

    画心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对生孩子这事情这么执着。

    自家小姐这身子这般弱,还天天殚精竭虑的为陛下筹谋国事,大概是没有希望孕育子嗣的。

    说什么碧霄宫是昊京王城最繁华的宫殿,可是这里面的落寞又有几个人知道?

    说什么云妃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可是陛下哪次来了,不是像个客人一般。

    极少有两个人看着像夫妇的样子,倒是跟宾主一般,客气的很。

    鸿音王朝的建制中本也没有云妃这个称号,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皇后之下就是四妃,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本没有什么云妃的。

    姬繁生却别出心裁,认为衡英本在云端之上,仙姿傲人,自然是该居于四妃之上,这才专门册封了云妃这个封号。

    可是不晓得的,都以为不过是皇帝随口一封的普通妃嫔,还不如当年那个救驾有功的愉贵妃呢。

    当年接愉贵妃进宫时,也有不少人说她出身寒微,但她有救驾之功,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置喙的,加上右相力保,自然是稳坐了贵妃之位。

    起的快,倒的也快,这贵妃在宫里似乎也成了一个不详的称呼。

    大家都私底下议论,裴淑媛若是生育有功,定是要封妃,但万万不会是那个贵妃的封号。

    “生孩子便是皇家最大的事情,这牵涉到子嗣,牵扯到继承权,牵涉到祭祀。

    给你是了,也是不懂的。”

    衡英隔着窗子,随手用一根金簪子,拨弄着鹦鹉的翅膀,“你看,这鹦鹉的翅边都皱巴巴了,天天在这屋子里盘旋,有什么意思。”

    “小姐,这话什么意思,我真的不懂了?”

    衡英抛下画心,一个人去内室翻了翻箱笼,找出了两个翠绿的小瓷瓶,不用细看就知道是春山碧烧制的。

    “我们也去走一趟吧,玉姒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小姐忒好心了,竟也去凑她的热闹。

    若不是小姐给她机会,哪里就轮的上她诞育皇嗣了。”

    画心本就是山野中长大的,从小未受束缚,跟在衡英身边之后,也不过是学了点杂学,脑筋是极好使的,可是却没有一点礼教的纲常在里面。

    衡英似乎是故意纵着她的那股子野气,不论是在姜家,还是在琅嬛阁,都是尽力护着她的。

    每次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衡英也不过是当作没听见。

    若是惹了家中的其他人,她也尽力斡旋,并不让她受到责罚。

    因而进宫之后,画心依然是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钟怡以前抱怨过,“身边的丫头,也该好好管束起来,张张狂狂有失风度。”

    衡英当时却一笑,“原来小怡是担心她没有风度,我以为你是嫌弃她不守规矩呢。”

    钟怡当时哈哈大笑:“规矩?我钟怡何时把规矩放在眼里过。

    天地阔大,纵横深远,你我有幸生于其间,何须束手束脚?

    只是,你护不住她的时候,她又该如何度日呢?”

    衡英当时没有想过自己会跟画心分开,她的命都是自己捡来的,自然要一直肩负下去了。

    如今,这昊京王城里,画心依然是这一副做派,衡英经常觉得,人各有命。

    也许,画心,就是这般命好,可以有自己护着她。

    就像小怡,也是注定命苦要早早撒手而去。

    虽然他的神识已经渐渐恢复了,但千年玑荷的种子虽然已经萌芽,但离成形还有些日子。

    这段时间,小怡都只能守着那颗千年玑荷,让神识跟千年玑荷融合起来。

    殊途同归,都是要化于这天地之间的。

    何须对言行都耿耿于怀呢?

    想到这些,衡英拍了拍画心的手臂,“来,拿着这个,我们快点过去吧。

    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玉姒是我的妹妹,我不能让她有事。”

    “是呢,我差点忘记了,小姐一直当裴淑媛是亲妹妹一般,可她却早忘了您是姐姐吧。

    若是把您当姐姐,她会非要撺掇着陛下给舒太妃求个封号?”

    “玉姒也掺和这议礼的事情了?

    不该啊,她平日里最是不关心政事了。

    怎么忽然,开始关心起来。

    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小姐,你才回过味来?她是踩着您上位,然后连梯子也要踢开了。”

    画心一想到重华殿那位的做派,就一肚子的火。

    衡英缓了缓,却依旧催促道,“我们还是先过去吧,生死事大。”

第157章 皇嗣

    从碧霄宫去重华殿,有长长的路要走。

    想着平日里玉姒也是沿着这条路来看自己,衡英心中竟有了些歉疚。

    她虽然面上不说,但私下里对这个妹妹还是疼爱的。

    父亲膝下只有自己一个女儿,姬妾也置了几房,可是都无所出。

    因而玉姒对于同胞的情意,就是从玉姒身上领会的。

    记得第一次见面,她还是一个粉嫩嫩的小娃娃。

    本来还在舅母的怀中哭泣,可是自己进屋的一刹那,那小人儿调转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好奇的停止了哭泣。

    当时,大舅母还调侃说,“看见漂亮姐姐来,竟然盯着看,这孩子,将来也是个只看脸的。”

    当时大家都当作是一个笑谈,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一语成谶。

    舅母竟然预知了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不可谓不神。

    玉姒在皇帝出行的时候偶尔瞥见了一眼,便丢了魂似的想要进宫去做妃嫔,当时还是左相的女儿是皇后呢,太师训诫了几句,她还是不死心。

    后来,皇后出了事,皇帝重新下令充实后宫,她听到后比谁都开心。

    就连外祖父也觉得这孩子真的只是看中了皇帝的那张俊脸罢了,不过,谁叫她是裴家的女儿呢,自然是想什么便能得到什么。

    不然,父辈们辛辛苦苦的奋斗,又是为了什么?

    后来两家经常往来,玉姒也就经常出现在姜家的庭院里,衡英也经常出现在裴家的山中别墅里。

    两姐妹都是裴太师的掌中宝,富贵滔天,却子嗣不旺,孙子辈只有这两个女孙,裴太师也只有把希望都寄托在他们姐妹身上了。

    后来渐渐大了,衡英被母亲逼着读书,平日里都没什么机会跟玉姒玩乐,但只要年节,两个人还是在一处的。

    再后来,她去了青城山清修,性子变的愈发清冷,姐妹俩才开始疏淡起来。

    大家都知道修道的人讲究心如止水,不能被红尘的感情所牵绊,要平静度日才能延寿。

    玉姒对表姐的这个选择虽然不能理解,却也表示尊重。

    一步步行过来,衡英才发现,玉姒拖着大肚子也走过这一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当真是凉薄的很,自从进宫以来,她还从未去过重华殿。

    她们一个个都想着跟皇帝的居所离的越近越好,满宫上下,只有衡英喜欢那阔大幽深的碧霄宫,虽然跟皇帝的观德殿是距离最远的,但胜在清静。

    何况,皇帝不也经常跨过小半个王城,来找自己问计吗?

    越来越靠近重华殿,衡英的心也揪了起来。

    其实,今天一早,她就卜了一卦。

    卦象并不是太好,但此刻她宁肯相信是自己的卜卦水平出现了波动。

    她希望玉姒能闯过这一关,能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这毕竟是玉姒的孩子,而自己是这孩子的姨母。

    刚走到重华殿门口,就见外面已经聚了不少人了,不知是打听消息的宫娥还是听使唤的太监,总之是人头攒动。

    有那乖觉的看见是云妃娘娘来了,不等跟着的宫人打招呼,就立即让出一条道来。

    还主动拉扯自己旁边人的衣袖,用颜色让他们也让让道儿。

    “瞧,云妃也来了,还以为她不会关心这个事儿呢。”

    一个苗条的宫女,悄悄的对旁边的太监说道。

    那太监用手捂着嘴巴在她耳边悄声道:“怎么会,这是关乎皇嗣的大事,她必须来。”

    “她又不是太医,她来做什么,等着淑媛娘娘生了,她就该被嫌弃了吧。进宫两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怕是一个生不出的。”

    那苗条的宫人仿佛与那个太监很是交好,虽然云妃已经走进去了,但这样公然的议论着上等嫔妃,也是大罪。

    那太监轻轻的捏捏她的手背,“不要命了,这时候说这些。”

    但周边都是各种闲话,这宫女的声音也淹没在这一堆闲话里,仿佛这一刻,整个昊京王城都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都在这里等候着皇嗣的降临。

    姬繁生还呆在观德殿里,他不知为何,焦躁莫名,小德子说太医已经过去了,敦请皇帝陛下,最好也能去看看。

    姬繁生却没说话,他去,又能做什么呢,他又不是太医。

    印象中,母亲生妹妹的时候,有些难产,生生叫了一天一夜,自己那时候已经九岁了,他很是担心母亲会就那样死掉了。

    毕竟邻居的张大婶,就是在生第四个孩子的时候流了太多的血,死了。

    张大婶平日里脾气暴躁,总是训斥邻居家的孩子们,但偶尔也会给他们糖果吃。

    他没想过那样健壮一个人,一夜之间忽然就没了。

    那时候,他好怕,怕母亲也像张大婶一样,就撒手去了。

    不知为何,那时候的记忆这时候一下子的都涌了上来。

    他害怕去那里,若是再听见玉姒也那般大声的叫喊,自己真的要撑不住了。

    姬繁生开始莫名的头痛,眩晕,他躺在那里动弹不得。

    小德子一下子慌了,立即要去找太医来。

    姬繁生却把他拉住了,“没事,朕就是累了,需要休息。

    你先去重华殿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即来报我。”

    小德子只好重重磕了一个头,又唤了外间的小太监进来伺候。

    姬繁生只觉得进来的那人脚步声特别轻,必然是一个没怎么见过的小太监,便想着有事情再呼唤他。

    没想到那人一开口,却是非常熟悉的那把声音,“陛下,我回来了。”

    姬繁生一听,立即坐了起来,“清池,你都好了?”

    自从紫云山遇刺,清池就先是留在洛州当地养伤,略好些后就又被送回了昊京。

    在外宅中歇了两个月,这才慢慢好起来。

    今天是第一天进宫来当值,自然是要先向皇帝来问安的。

    皇帝见了清池已经无恙,自然是放心下来。

    但清池的出现也唤醒了他在洛州遇刺的那段可怕的记忆,那个飘忽不定的黑影虽然再也没有出现过,可是,他始终在姬繁生的心头摇曳。

    是真的刺客,还是有什么不可说的幽冥之物?

    现在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就要迎来自己的皇嗣,鸿音王朝的继承人了。

第158章 赐名

    “听说重华殿的主子,快要生了,要恭喜陛下了。”

    清池说着行了一礼,“要是陛下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去重华殿伺候着了,那边想必正需要臣呢。”

    “嗯,你去吧,那边正忙乱呢。”

    清池反身出去了,只留下姬繁生一个人在静寂中端坐着。

    太阳一点点的西斜了,室内的光线愈发的暗下来。

    不一会,室内的烛火的都被点了起来,映衬着外面的夜更加的深了。

    观德殿檐角上兽脊直挺挺的,仿佛在守望着夜的安宁。

    没有吩咐,也没有人敢进来打扰,只说是皇帝需要静一静。

    姬繁生还是不能下个决断,自己要不要去重华殿看看。

    就在这时候,小德子回来了,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陛下,快去看看吧,淑媛娘娘生了,生了,是个皇子。”

    姬繁生一愣,却有点恍惚,“真生了?”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小德子擦着额上的汗,匆忙的应道。

    姬繁生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五年了,终于这天下算是坐稳了。

    有了子嗣,似乎也代表着可以江山永固了。

    等自己百年之后,那个重华殿刚刚诞生的小家伙就可以去太庙进行祭祀,自己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他在原地踱了两步。

    “有了,就叫重光。”

    “真是好名字,一听就吉祥的很呢。”小德子连忙恭维道。

    他心里只惦记着重华殿的主子,气息微弱时,她却拉着碧霄宫那位主子的手说,“一定要保住孩子。”

    还好,一切平安。

    也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竟让人在那一刻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孩子。

    这个孩子对她就这么重要吗?

    小德子不明白,这个孩子对玉姒还有裴家的确是很重要的。

    衡英进去的时候,玉姒正连声的嚷嚷着,画心是刀子嘴豆腐心,听见这样子,反倒开始催起衡英来。

    “小姐,快走两步,好像听着不大好呢。”

    衡英这时却放缓了脚步,仔细打量起重华殿来。

    “不急,她还有力气这般叫,料是无妨。”

    画心惊讶的看着自家小姐,不知她为何如此镇定。

    衡英缓步进入,旁边的太医见了,立即上来见礼。

    “云妃娘娘大驾莅临,这里嘈杂,还是外间说去吧。”

    太医请了云妃来到外间,小声道:“云妃娘娘,孩子的情形不大好啊。”

    云妃一愣,她本来以为是玉姒的情形不大好,但自从走进重华殿,就是她大声的叫嚷,想着那么多力气,定是无妨。

    没想到,这卦象竟是应在孩子身上。

    太医略一沉吟,“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孩子胎里不足,怕是……”

    衡英心中一震,“该怎么施救,您就看着办吧。当下,总是要母子平安才好。”

    “是,云妃娘娘又是如何知道淑媛娘娘怀的是皇子?

    老臣诊了几次脉,也不能确认的。”

    云妃笃定的说道,“玉姒这一胎是皇子,我之前卜了一挂,卦象明明确确的诏示了。”

    太医觉得这回答,简直是不容置疑。

    但云妃手上的扳指也诏示了她作为拜月的继承人,毫无疑问在占卜上也是有着高深造诣的。

    “老臣先进去施诊,若是云妃娘娘不介意,可以进来看看。”

    “好,我便随你进去。”

    虽然衡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还是熏的她一阵恶心。

    她的身子甚至晃了晃,画心在一边赶紧扶住她。

    “小姐,你要当心。”

    衡英定了定神,想着妇人生孩子都是这般,诸多辛苦也只能硬挺着。

    玉姒的头发散乱,很多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看着狼狈极了,饶是这样,还被两个老嬷嬷用力扶着后腰。

    她们在帮她站起来,说这样有助于生产。

    太医让老嬷嬷先退下,小茉赶紧挤上来,扶着玉姒躺下,先休息一下。

    发动的时候,生育局就派了两个有经验的老嬷嬷,把小茉挤到了一边去。

    玉姒这时候只盼着有人能帮她减轻痛苦,也顾不上理小茉的委屈。

    这时候小茉抓住玉姒的手,眼泪就往下掉,“小姐,你可要撑住啊。”

    玉姒点点头,转头看见衡英进来了,惊讶道:“表姐,你怎么来了?”

    衡英一笑,“我来看看你。

    且安心,让太医给你施针吧。”

    玉姒却觉得心里不踏实,“表姐,你给我说实话,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大概是母子连心,玉姒的一颗心立即揪了起来。

    她知道表姐这样清冷的人,肯踏足生孩子这种血腥的地方,自然是有要紧事要办。

    衡英先拿出一个小瓷瓶,让画心找了碗清水,将里面的蓝色药丸化了,递到玉姒面前。

    “这是师父给我的保元丹,你先喝了。

    你再这样叫下去,力气都用光了,怎么生孩子。”

    玉姒乖乖的张开嘴,那丹药化了水碧蓝碧蓝的,喝着也很是清爽,仿佛整个人都开始安静下来。

    她微闭双目,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本来紧绷绷的肚皮,这会子也仿佛安静了一点。

    太医赶紧上前,拿出针袋,准备施针。

    过了大约一刻钟,玉姒又开始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仿佛忍耐不住的样子。

    衡英上前拉着她的手,“坚持,这次是真的快了。”

    玉姒哀求一般,“表姐,要保住孩子啊。”

    衡英很是犹豫,却见太医的神色越发的慌张起来。

    “云妃娘娘,孩子好像急着出来,却又胎位不正,着实凶险。”

    她只好拿出怀中的另一个瓷瓶,依照前法,给玉姒服了,“这是我之前在青城山炼的化灵丹,如今且一试吧。”

    “表姐,我信你。”

    玉姒一仰头喝下那药,只觉得天旋地转,四方的灵气都开始聚集在体内,她仿佛一下子又有了力气,而且腹中的胎儿似乎在自己转动。

    一点一点,他好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等那一声婴孩的啼哭嘹亮的响起时,衡英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姬繁生抱着那婴孩,笑着对衡英说,“给他赐名重光,如何?”

    衡英淡淡道,“好,陛下起的,自然是好的。“

第159章 火精圈的幻影

    姬繁生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虽然玉姒母子平安,所有人都在真心恭贺皇帝陛下喜得贵子,那祝福的话简直要听的耳朵起茧子了。

    但,他还是内心空落落的。

    这个孩子那般幼小,哭哭啼啼,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适应这个世界,似乎没有要停歇下来的样子。

    姬繁生抱了那么两下,就觉得聒噪,顺手要递给旁边的衡英。

    可是衡英却没有伸手,她一向都不喜欢小孩子,面对着这个本没有福分来世上的孩子,她更是没有什么感情。

    而且她也丝毫不掩饰这种漠然,她甚至一转身,也没有告退,就直接走了出去。

    在那一瞬间,姬繁生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许皇后。

    是,就是许曼殊,她也是直接走了出去,走出了宫廷。

    不知她现在去了何处?是不是真如外界传言的,她也去了达马蒂,跟若水在一处?

    姬繁生看着衡英远去的身影,将孩子递给在一边等了许久的小茉。

    小茉接过孩子的时候,那孩子不知道是觉得不舒服,还是怎么了,竟哭的更大声了。

    小茉简直慌了,她把孩子匆匆递给玉姒。

    玉姒是第一次做母亲,眼看着这个孩子那么小,那么皱巴巴,她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她跟皇帝生下的孩子。

    看着她一脸的嫌弃,旁边的老嬷嬷小道:“小孩子出生都是这样丑丑的,张开了,就好看了。”

    玉姒听了这话,才稍微舒怀了一些。

    老嬷嬷接过孩子,帮他拍了拍背,让他的呼吸顺畅起来。

    又传乳母上来,给玉姒见了礼,这才把孩子抱了下去。

    玉姒累了一日,这一刻只觉得要昏睡过去。

    太医上前诊了脉,又开了一剂药,让外面熬好了再端进来。

    姬繁生安慰了玉姒两句,无非是辛苦之类,声气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是,玉姒这会子已经注意不到了,她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中。

    皇帝出去之后,其他人也都慢慢散了,这重华殿又开始回归到平日里的寂静模样。

    仿佛皇子的出生,也只是刹那的荣华。

    小茉忽然有一点伤感,本来今天是喜气盈门的大好日子,为什么自己的眼睛里却泛着水花。

    这太不吉利了,她拿帕子用力擦了两下,可是眼泪还是在掉下来。

    不知是因为目睹了一天小姐的辛苦,还是看够了众人的围观,这下子冷清下来,她反而觉得影响力堵得慌。

    皇帝亲临,本也是喜事,还即时给皇子赐了名字,这也是少有的。

    一般皇家惯例,也都要在满月礼的时候,才会正式命名。

    但皇帝这般急匆匆的赐了名,这孩子却不停歇的大哭,真不是什么吉兆。

    小茉在廊子下揩干净了泪痕,这才去房子里伺候小姐服药。

    她一直昏昏的,可是太医说必须服了药再睡。

    小茉便摇了摇小姐,看她眼皮沉重,费了好大劲儿才睁开。

    “小姐,吃药。”

    “我好困,小茉,我真的好困。”

    “不行,太医说了,你伤的很重,血一直没怎么止住,必须吃了药,才能让您歇下。”

    玉姒听了也一惊,“还在流血?我怎么没有感觉?”

    这一慌,她倒是真的醒了过来。

    小茉赶紧趁她清醒这个劲儿,把一碗药灌了下去。

    玉姒喝完药,力气都被抽干似的,就向后栽下去,还好小茉扶着她的身子,不然真的要闪到了腰。

    “小姐,看你这次真的是受罪了,还好孩子算是平安出生了。”

    “嗯,孩子平安就好。”、

    小茉给玉姒擦了擦脸,将满脸的汗水擦干净,把额前的乱发也整理到鬓后,看着清爽了许多。

    “快睡吧,我会照顾小姐的。”

    “嗯。”

    玉姒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睡梦中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散架了一般。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有人总是喊她的名字,但她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她想要走近一些,去看清楚,可是始终在烟雾中徘徊,她不断的走,感觉已经靠近了,可是还是云遮雾绕。

    就在这寻找中,她慢慢醒了过来,而外面天已经放亮了。

    醒来时她即刻就将这个梦忘记了,但是在遥远的达马蒂,若水也做了一个跟玉姒一模一样的梦。

    在处身暴风中心,看了那驻足在天空的金龙之后,若水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那一夜,她也是在梦中翻来覆去的寻找,却只能听见有人呼唤自己,却看不见那人的样子。

    她登上山峰,看不见;

    她扬帆出海,看不见;

    她爬下幽深的峡谷,还是看不见。

    这种绝望的心情,让她在梦里几乎要哭出来。

    可是在将醒未醒的刹那,她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是圆形的,闪着奇异的亮光,就在不远处的天边,一闪一闪,煞是可爱。

    “那是什么呢?为什么就挂在天上?”

    若水自言自语,她想要伸手去摘,却一下子醒转了。

    海上的朝阳已经慢慢升了起来,还有一丝的冷,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船舱,射在若水的眼睛上,若水开始认真的想着刚才的那个梦境。

    莫非,那就是传说中的火精圈?

    她仔细的回想,在梦里,火精圈出现的方位,西方,是的就在西方。

    白恒和凤云明听了她的阐述,都觉得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梦境,可能火精圈真的不在仙必娜,而是在西方的某个地方。

    白恒建议道:“不然我们调转船头,向西而行?”

    凤云明打断了他的建议,“我们去仙必娜,不单纯是为了火精圈。”

    若水愣了愣,“仙必娜还有什么需要我们瞩目的地方?”

    凤云明吞吞吐吐,“火精圈或许在西方,可是我们总得先去它最后的出现的仙必娜打听打听才是。

    毕竟,火精圈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本土出现了。”

    “为什么是仙必娜呢?本土又是什么意思?达马蒂不都是岛国组成的吗?哪里又不是本土?”

    白恒急了,连珠串似的问出问题来。

    若水却不等他回答,就应道,“好,我们就先去仙必娜,凤先生说的一定有道理。”

第160章 翩翩入梦来

    白恒被若水的答话给吓到了,她真不敢相信,若水就这样信任凤云明。

    可是在若水心里,既然来了达马蒂,自然是要相信凤云明这个向导。

    他是自己的梦中客,若不是精通魂摄之术,他不可能屡屡进入自己的梦中。

    而如果他有歹意,早就可以在梦中结束自己的性命。

    所以对他,不用怀疑。

    若是能够轻易入梦,这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若水忽然间有了一个念想,若是自己可以进入姬繁生的梦里,该多好?

    她看向凤云明,似乎想在他的脸上寻找答案。

    可是他的神情松弛且自信,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仙必娜,到底有什么?”

    白恒忍不住问道,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寻找火精圈就得去仙必娜,而那只是火精圈最后出现过的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凤云明看着白恒轻轻说道,话语中有着说不出的惆怅。

    并不像是卖关子,而是在知悉了未来之后,对现在的白恒充满了同情一般。

    这种怜惜之意,让白恒心头一震。

    他不曾感受过别人的怜惜,毕竟自己是一路在别人的艳羡着走过来的。

    从来都是自己给别人怜悯,给别人鼓励,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他真的是心中一慌。

    那仙必娜到底藏着什么?让自己竟这般惶恐。

    若水想要问问凤云明到底怎样才能入别人的梦,可是她问不出口。

    这一路上,大家都在把捕捉神兽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若是,她要把自己的能力用在跟神兽无关的事情上,大约只会得到他们的鄙夷。

    她可是他们的女王啊,不能让他们失望,更不能让他们有鄙夷之色出现在脸上。

    若水只好撑着这种奇异的念想,但她的心思在凤云明眼中可是一望即知。谁让他最擅长的读心术呢。

    “若水,你是不是有事情要问我。”

    船行驶到一个小岛,趁白恒上岸去采买东西时,凤云明悄悄地问若水。

    若水一愣,她想说,又觉得不好意思。

    凤云明笑道,“若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入梦的方法吗?我看你在翻看那本《摄魂录》。”

    “竟被你发现了,我确实对入梦很是好奇。”若水还想辩解自己的行为,可是十分的无力,只好罢了。

    “若水,其实这没什么,每个人都有好奇心。

    只是,入梦是需要其他东西辅助的,不是光靠摄魂术就可以的。

    摄魂术说到底也只是幻术,人并不能真正掌握别人的魂魄,不过是让他人在一小段时间里,无法看清自己的神识,而出现一些奇怪的幻觉罢了。”

    “摄魂术并不是真的法术?我看了《摄魂录》许久,只见她说的玄妙无比,真心以为,只要掌握了摄魂术,就可以天下无敌了。”

    若水很是怀疑,不知是凤云明不愿意传授,还是这本书真的是太过于夸大事实。

    总之,这些东西在她脑中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些奇怪的回路,以至于让她对摄魂术的认知发生了偏移。

    她以前只觉得只要心念正定,便不会被这些江湖邪术所困扰,可是凤云明频频出现在梦中之后,她就不再这么笃定。

    何况,在达马蒂,她还亲自见到了梦中的凤云明。

    这不是说明,这一切都是真实不虚的吗?

    如果凤云明可以做到,自己也一定可以做到。

    凤云明猜到了若水的心思,却不知她的心念如此坚定。

    “若水,如果你这是想进入某个人的梦中,实际上是不需要学习摄魂术的,我可以帮你。

    要知道,你的天赋不在这方面,若是从头开始修行,大约得需要一百年。”

    “一百年?”若水听了瞠目结舌。

    “一百年也是针对你这种资质比较好的聪明人,若是那笨人,就是修上几百年,也是无用的。而且,凡人,根本活不了那么久。

    你要,努力一辈子,去学一个飘渺的法术吗?”

    若水本能一般地摇摇头,“我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

    “你需要一样法器,只要能找到登仙镜,我们就可以自由进出别人的梦境了。”

    凤云明一步一步,试图将若水牵引进一个神奇的世界。

    若水起初以为凤云明只是一个熟悉达马蒂的向导,却不知他早有安排,在牵着若水一步一步走向迷失。

    “不,不,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是要先寻找火精圈,带了神兽回去。不然,一切怕是来不及了。

    至于,入梦,不入也罢。”

    凤云明本来以为若水已经愿意去寻找登仙镜了,谁知道她竟一口回绝。

    “若水,你不想进入那条金龙的梦中吗?”

    见凤云明一语道破,若水不知该如何回应。

    恰巧这时候,白恒回来了,“这个小岛真是太小了,想买点胡椒也买不到。”

    他仿佛是故意说给他们俩听,用这个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若水看见白恒回来,头一次感到他的出现是这么及时。

    等四下无人时,若水问白恒关于登仙镜的事情。

    白恒听见这名字,就要跳起来,“登仙镜,可是幽冥录上的第一邪物,我就说这个凤云明不是什么好鸟,果然,你看他在引导你走上邪路。”

    “什么,这登仙镜竟然是第一邪物?”若水十分吃惊。

    “登仙镜的确可以助人进入别人的梦境,可是它最多的功效却不在此,而是可以进入各种幻境,若是被困其中,便永远也无法出来。”

    “幻境,果然,他说摄魂术也是幻术罢了。”

    “还好你不愿去寻找那登仙镜,若是得了那物件,谁还想着回婆罗洲啊。

    在这里不就是四海逍遥,天下一统了,都能在登仙镜中实现啊。”

    白恒越说越激动,他简直忘了还要维持名士的风度。

    “你的意思是说,他其实想让我留在达马蒂?”

    白恒忽然沉默下来,“是啊,他可能这是想让你留下来,是我想多了,什么第一邪物这样的话都说出来。

    其实,只要你不滥用,所有的法器的总是良善的,邪恶的是使用他们的人。”

    若水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时刻不会忘记我们的使命和任务。”

第161章 和亲风波

    达马蒂上一日一日过的缓慢而悠长,而神圣婆罗洲的齿轮已经辗转向前,岁月流转之快,完全不在人们的计划之中。

    自打皇子诞生,姬繁生在朝中的威信就无来由又上升了一些。

    那些本来不看好他的臣工门,如今看着有着裴家血脉的皇家继承人出生,也不得不认可起他的身份来。

    至于他在巡幸途中,跟宾州牧的那点流言蜚语,现在已经完全平息了。

    虽然为了这件事,很多公卿们还洋洋得意,既然皇帝陛下也是喜好男风的,我们上行下效也未为不可。

    七月里,宾州牧进京述职时,却发生了一件让众人惊愕的事情。

    传说中的宾州牧是一副谄媚的嘴脸,可是洪庆年间第一次进京的宾州牧却让很多人赞叹不已。

    他们看着大踏步走上大殿的宾州牧,深深觉得这才是贵胄之家的翩翩佳公子,哪里是什么流言中用菊花逢迎的男妃啊。

    宾州牧有着一张英挺的脸,比起一向以相貌俊雅著称的皇帝陛下,那是还要再多两分英气的。

    反而是皇帝陛下过于俊秀了,有些人就开始在心里盘算,怪不得宣德帝的后宫人数一直寥寥,在洪庆二年之后,再也没有过扩充。

    即使是宫中的妃嫔们,也有不少是从未蒙过圣恩的,当然这在历朝历代也不稀罕。

    但这种情况往往都是因为后宫人数众多,君王顾不上临幸她们而已。

    但宣德帝的后宫人数本就不常例要少的多,还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不得不让人细思,其中有什么蹊跷。

    有那心里活络的就开始想,原来,宣德帝好的男风,是真正的男人啊。

    这种流言往往不用腿也能跑的飞快,自打宾州牧入朝,这大臣们就开始特别注重自己的仪容。

    如果说皇帝陛下是喜欢男宠,那很多人的相貌是完全不过关的,但如果是喜欢男人,呵呵,很多人心里开始有了盼头,说不定,哪一日也被皇帝相中,这泼天的富贵也降到自己身上来。

    这不眼瞅着,原本没有什么进京权限的宾州牧被特赏了巡查御史的官衔,拥有了每年进京的特权不说,还能随时风闻言事。

    这风闻言事可一向是言官们才有的特权,御史台的谏官们只要听到有什么不法的事情,可以随时上奏,就是查证不实,也不会被问责。

    可是封疆大吏们,从来没有这个权限,不然皇帝陛下天天就要被这种琐事打扰,不知哪个角落里的刁民做了什么坏事,都得叨扰到御案前,这还了得?

    因而,宾州牧一获得这个风闻言事的特权,其他人都傻了,这是做什么?

    虽然知道皇帝陛下爱重宾州牧,可是祖宗的规矩不能坏啊。

    在激烈的讨论之后,皇帝陛下忽然邪魅一笑,“众爱卿的意思是觉得宾州牧才干过人,是留在昊京比较好吗?”

    众人立即匍匐在地,纷纷上奏道:“还是请宾州牧回属地的好。”

    皇帝这才拍了拍御案,“我们鸿音王朝两百多年了,规矩也是一天一天定下来的。

    宾州地方虽然偏远,但是有三座铜矿,关系着我们鸿音王朝铸币的稳定,你们就知道天天花银子。

    可是小民们都是用铜钱买卖的,这铜钱能不能做好,就得看宾州牧的了。”

    众人听了心服口服,不敢再说什么。

    殿前金吾卫的黎将军,对皇帝一下子又多了几分佩服。

    他在冷眼看着殿上有哪些人,是对皇帝阳奉阴违的,都一一记在心中。

    他知道,这些早晚都能排的上用场,而只有自己这种忠心耿耿的臣下,才能获得皇帝真心的夸奖。

    恰逢宾州牧来朝,这乌延国也来了使者,说是来送聘礼的。

    来使是个胡子浓密的年轻人,鸿音王朝讲究三十以上,才能蓄须,年轻人是没有这个特权的。

    可是那个年轻人明明看着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年轻尚轻,却担任了来使这样重要的角色。

    那人不卑不亢,风度甚是卓艺,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使者。

    他毕恭毕敬按照鸿音王朝的礼仪,对宣德帝进行了三叩九拜,然后送上聘书、聘礼。

    就在大家都对来使的礼节周全赞不绝口之时,忽然见他提出了一个非常越礼的要求。

    “请皇帝陛下允许我的一个小小的请求。”

    姬繁生见这来使年纪轻轻,礼仪也周全,想了想,说道,“来使辛苦一趟,不知有什么请求。

    若是要些额外的赏赐,也不是难事,我们鸿音王朝地大物博,如今又结成了亲家,自然是要给你们国主多些馈赠的。”

    老臣们听见皇帝这般回答,都非常满意。

    有一个忍不住上前道:“陛下英明,两国修好,馈赠礼物也是表达我们的和平之心,只是不知乌延国主,能不能领会这份好意。”

    其他人也跟着开始七七八八,有附和的,也有责怪乌延国贪婪的。

    反而是兵部的周尧走上前道:“陛下,我们且先听听这来使提的是什么要求,不要自己人先在这里议论纷纷,倒是惹人笑话。”

    那来使躬身一礼,“不敢,不敢,早就听闻鸿音王朝喜欢在朝前议政,不论什么事情,都是要皇帝和大臣商议后才执行的。

    百闻不如一见,真是佩服佩服。”

    周尧并不承情,催促道:“这位来使,不必客气,就请说说有什么要求吧。”

    那来使整肃了面容,对皇帝陛下认认真真磕了一个头,“祈请皇帝陛下请和亲的公主出来一见。”

    话一出口,一群人都呆了。

    这鸿音王朝的贵妇们并不介意抛头露面,可是到这朝堂之上来,毕竟是不妥当的。

    何况是对方提出来要相看,就让公主出来让人相看,那还了得,朝廷的颜面何在?

    姬繁生一沉吟间,就见那来使,继续说道:“皇帝陛下,我风尘仆仆赶了一个月的路,才来到这昊京王城。

    我们国主所托付的,不过是让我亲眼看看公主,并亲口询问公主是否愿意去乌延国和亲。

    这是两国大事,若是公主不肯屈尊,我们国主那里也是心中不安的。”

    这和亲忽然间出现了这个风波,众人都是心头一震。

第162章 嚼舌根

    孔与德站在一边,听那来使说的竟然很有道理,不由得赞叹起这乌延国主的智慧来。

    若是公主不肯现身,或者现身之后不肯亲口许嫁,自然是和亲无望。

    可若是公主在朝堂之上亲口答应了来使,日后若是还有什么纠葛,自然就成了鸿音王朝理亏。

    当真是一个好计策,只看皇帝如何应对吧。

    孔与德本就反对和亲,无奈,皇帝却像吃错了药一般,非要与那乌延国和亲。

    也不知宫里那位云妃娘娘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历来这种邦交大事,她都是最后指定规划的人,可是这一次,却不见她的踪影。

    也不知是她默许了这件和亲,还是本就是希望蕊儿殿下嫁的远远的,还刚好帮鸿音王朝谋些福利。

    这位云妃娘娘可一向是无利不起早,就说那个白芷国,起先还说是云妃娘娘喜欢他们的玩好,采买了大量的奢侈品。

    他们还以为是占了什么便宜,却不想才两三年功夫,他们的农人都急功近利去种植那种可以烧制春山碧的药草,却不肯种植粮食。

    终于,白芷国陷入了大规模的饥荒,暴民们四处乱窜,就连皇子也被他们挟持了。

    说起来,当真是厉害的手段,通过贸易竟然就能控制一个国家。

    孔与德自己是不屑于这些手段,可是一想到这些手段能够削弱四邻,还能强盛鸿音王朝,他就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来。

    甚至在心里,暗暗的佩服这位女中豪杰。

    也许,她才是鸿音王朝最适合的统治者。

    而自己空有男儿身,枉读了那么多年诗书,却只晓得王道教化,不知道利益人心。

    孔与德虽然不说话,但有人却按耐不住走了出来。

    “陛下,这和亲大事,既然已经订了下来,又何须让公主亲自出来呢,倒是坏了体统。”

    众人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却是吏部的姚尚书。

    这个人一向精明,这时候却主动来触霉头,也不知是皇帝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自从宫学建立之后,他就成了皇帝的铁忠粉。

    谁都知道这时候还没看清楚皇帝的态度,就贸然出来,总是有风险的。

    但姚尚书这一发言,自有人开始揣测,是不是皇帝并不想公主去和亲,不过是一直在等一个拒绝的机会。

    也有人揣测皇帝其实是很像缔结这个盟约的,毕竟上一次征讨乌延国虽然说是胜利了,也没捞到什么便宜。

    而且,若不是他们当时内讧的厉害,也不会让皇帝陛下钻了空子。

    这才三年时间,这乌延国主就把国内平定了下来,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与其长时间的处在备战的状态,嫁一个公主和亲,的确要划算的多。

    但此刻,乌延国的使者在朝堂上,很多话是不能明说的。

    因而,就算有人猜中了皇帝的心事,也不敢公开的表示支持或者反对。

    他们一味的低着头,皇帝用眼神扫过去的时候,他们就露出一副,“全凭皇帝裁决”的意思来。

    “孔卿,你怎么看?”

    孔与德被忽然点了名,有些意外。

    毕竟,这种大事面前,比起那些根基深厚的大臣,自己这种新晋,说话是没有分量的。

    但既然被皇帝点了名,那似乎不说点什么,就有点过意不去。

    他仔细想了想这时候去揣测圣心,不如去好好看看这个事情,该如何处理。

    孔与德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陛下,我们鸿音王朝向来注重礼法,重然诺,既然已经答应了乌延国主的和亲,那自然是要履约的。

    至于来使说要亲口问询,这怕是于我们礼法不合。

    臣以为,不如让公主休书一封,让来使带回去,也算是有个交待了。”

    皇帝听了点点头,“爱卿所言极是,我们鸿音王朝两百多年的基业,都是靠重然诺维系的,哪有说话不算数的帝王。

    你们乌延国也太小瞧人了。”

    那使者听了皇帝这话,似乎有责备的口气,立即辩解道:“皇帝陛下,既是和亲,为何不能让公主让我先见见呢?

    你们说的礼法我不是很懂,但我擅长丹青,请为公主描一副小像,容我带回去给国主复命。”

    孔与德见那使者已经退了一步,不如就此答应了,也好彼此都全了脸面。

    他向丹墀上看了看,却看不出皇帝的喜怒。

    就在大家以为皇帝要生气的时候,他却忽然一笑,“这有何难?

    朕这就准你去结绮阁,给公主画一幅小像。”

    那使者听了十分开心,竟在殿上就露出笑容来。

    其他人听了虽然有些错愕,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散朝后,他们挤在一处,腹诽起来,让一个外臣去后宫本就十分的不妥当,皇帝居然还让一个外国的使者去后宫里画像,这更加的不合规矩。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正是的热闹,忽然见金吾卫的黎将军过来,狠狠的盯着他们。

    黎将军故意对左右道,“食着天家俸禄,却妄议圣上,你们说,这是什么罪啊。”

    旁边的校官恶狠狠道,“这些不知耻的家伙,打板子也不为过。”

    那些大臣们一听,这些殿前的武士们的,竟也这样嚼起舌根来,他们扬着脸,一副不屑的样子,仿佛不愿意理睬他们。

    等他们走过去后,那些大臣又继续吐着唾沫星子,开始议论。

    “空谈误国,说的就是这帮子文人,一个个遇事没什么主意,就知道嚼舌根。

    关键时候,还得我们保护他们,真是窝火。”

    黎将军忍不住吐槽道,旁边的校附和道:“可不是吗,就知道没事在那里嚼舌根。陛下给他们多打几次板子,就老实了。”

    然后他又说起,最近似乎皇帝心情好,那些大臣们月例奉送的红包少了许多,他的脸上露出一副掩也掩不住的失望来。

    还在家中修养的监察御史范虎听了这个消息,艰难的从榻上爬起来,想要给皇帝写个奏章。

    旁边的夫人劝他道:“上次为了男风的事情,吐了血,这才好一些,又折腾什么呢?

    这个朝廷,爱怎么样就怎么吧。”

    范虎却不应,他知道,只要你愿意让他好,终究是能好的。

第163章 出走

    那使者的名字叫做阿丢勒,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昊京。

    夏日里的昊京炎热难当,他刚到这里就开始怀念家乡。

    这时节,家乡的泉眼想必都流淌着冰山融化的雪水,只要捧一捧上来,就能把整个人沁的凉透透的。

    可是这里,连蹲在柳树下,都是日头亮的晃眼。

    地面上也蒸腾着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热气,只觉得整个人都焦躁不已。

    国主让自己来探看一下鸿音王朝的虚实,若是真如外界传言的新帝是那么不堪,那秋来,就可以好好来昊京打一仗了。

    可是就自己观察所见,这新皇帝似乎已经坐稳了天下,臣工门对他都是尊重的很,各个都在看他的眼色行事。

    殿上护卫的武士们,更是看着皇帝都是一副崇敬的表情,不光是威势的压制,而是他们真心的顺服。

    这一点就比国主不知强了多少,阿丢勒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宣德帝和自己国主的样子,已经暗中分了高下。

    走进结绮阁的时候,他才知道,这结绮阁中的女子是皇帝的妹妹,还没有正式赐予长公主的封号。

    宣德帝目前只有一个皇子,还有没公主出生。

    一时间,他有些犯难,不知该用怎么样的礼节来与她见礼?

    是用对待公主的礼仪呢,还是用对待未来国母的礼仪呢?

    他心中游移不定,正在暗自揣测的时候,却听见宫人呀的一声。

    这难掩的焦急和失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宫女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蕊儿殿下,她……”

    那小宫女见了礼仪嬷嬷尚不知行礼,只顾着用手指了指空荡荡的宫室,眼神中全是惊慌之色。

    “蕊儿殿下不是刚还在叫人送梳妆的东西过来吗?这会子又去哪里逛了?”

    那礼仪嬷嬷训斥了两句,见小石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便唤来结绮阁的大宫女,大家都知道小石榴是宾州跟上来的小丫鬟,一向是脑子里没有规矩二字的,就是个乡野间长大的野丫头。

    偏偏蕊儿殿下最疼她,去哪儿都带着她,让别人也不敢轻易的欺负了她。

    那个大宫女也是一副愣愣的样子,见了礼仪嬷嬷只会一味的低着头,“蕊儿殿下刚才匆匆出去了,我们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主子去了哪里的,都不晓得。”

    礼仪嬷嬷脸上有点挂不住,在外国来使面前,竟丢了这个脸。

    让别人以为这鸿音王朝竟是一点体统也没有的,让公主在宫内肆意的走动。

    那大宫女讷讷的,最后鼓着勇气说,“嬷嬷,我看蕊儿殿下是向碧霄宫去了。”

    那嬷嬷才算是将冰冷的目光从那个大宫女的身上收了回来,“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请使者暂时在这里等候一下,老奴这就去找了公主回来。”

    阿丢勒轻轻点了点头,“好,您先去忙,我就在这里等候公主殿下。”

    那礼仪嬷嬷匆匆退了出去,向碧霄宫行去。

    她又吩咐了身边的小宫女,立即去给大总管报信。

    办了多少年的差事了,竟在这上头栽了跟头。

    礼仪嬷嬷想着真是晦气,这个蕊儿殿下也不知在闹哪一出,让乌延国的使者在结绮阁侯着,自己却跑的不见了人影。

    大总管接了讯,就赶紧往结绮阁赶去。

    若是蕊儿殿下及时寻了回来,她还可以勉强交待的过去。

    若是,蕊儿殿下寻不回来了,她不敢想,真不知是不是这份差事就要砸在这件事上了。

    也怪自己,竟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意外。

    急急的赶路,待一额的汗到了碧霄宫前,她才忽然拍了拍脑袋,“怎么就轻信了那小丫头。”

    果然,问了门口的侍卫,的确是没有见到蕊儿殿下来碧霄宫。

    “上当了,上当了。那小丫头定然是共谋,刚才竟没有想着要抓着她一起来。”

    那礼仪嬷嬷跺着脚,既然来了碧霄宫,自然是要进去回话的。

    她等待通传的那一刻,就在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去给云妃回话。

    等真进去的时候,她见到云妃先问了安。

    “给云妃娘娘请安。”说着如常行了礼。

    “你倒是不着急,是蕊儿殿下不见了吧。”

    听见云妃直接问起这件事来,那礼仪嬷嬷这才慌了手脚。

    “不知云妃娘娘如何得知的?我从结绮阁匆匆赶来,是因为蕊儿殿下身边那小丫头叫做小石榴的,说蕊儿殿下来碧霄宫问安了。

    却不知,蕊儿殿下竟没有来此间。

    老奴,实在不知她竟不见了。”

    云妃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礼仪嬷嬷只觉得云妃是生气了,却不知该如何挽回。

    有些愣愣的站在原地,连告辞也忘了。

    堪堪转了身,想要退下去,却见云妃又吩咐了一句,“让清池去送了那使者先回驿馆去吧,这小像怕是画不成了。”

    “是。”那礼仪嬷嬷低低的应了,慢慢退了出去。

    她很是好奇,也不知这云妃娘娘是如何得知蕊儿殿下不见了的消息,而自己这一趟似乎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怕是蕊儿殿下去了哪里,云妃娘娘也是知道的,这是这和亲的使者,还真不好对付。

    她不敢懈怠,更不敢再让小宫女传话了,自己又往结绮阁赶去。

    在门口撞见大总管清池的时候,她额上的汗还一直没顾上擦,连胭脂这会子也花了,着实是尴尬。

    “嬷嬷怎么这样匆忙?蕊儿殿下找到了吗?”

    清池想着既然礼仪嬷嬷去了碧霄宫领人,那自己在这边应付一下也无妨。

    没想到,礼仪嬷嬷带回的消息,确实让自己送和亲使者回驿馆。

    他偷眼去看,那使者正端坐在结绮阁里,目不斜视,一副端严的样子,比那些太学里的太学生似乎还要正经。

    若是不去看他的服饰,也不去看他脸上的胡子,只觉得这便是鸿音王朝的一个普通儒生,当真是有林下之风。

    清池轻咳一声,缓步走入,那使者慢慢转过头来,对清池一笑。

    清池只觉得心头一震,这人怎么看着这般眼熟,仿佛是哪里见过一般。

第164章 驿馆外的马车

    有一些模糊的回忆似乎在一瞬间挤进了清池的头脑中,但又一闪即逝。

    这个人,他一定是见过的。

    “让来使久坐了,见谅见谅。”

    那使者不卑不亢,从座位上轻轻欠了欠身子,表示对大总管既见了礼,又不失使者的风度。

    “略等等倒是不妨事的,我们乌延国本就是来求娶公主的,为了表示诚意,等等又何妨?

    何况,能在公主的殿阁中坐坐,也是我作为臣属的福气。”

    清池见这人对答如仪,心下顿时生了几分好感。

    “不巧的很,公主殿下出宫去了,且由我先送使者回驿馆等待,不知意下如何?”

    那使者一听,再加上刚才的各种揣测,便证实了心中所想。

    他再仔细的环顾了一下这结绮阁,里面的摆设无不精美华丽,想那公主殿下想必也是养尊处优,若不是心中不情愿,定然是不会轻易离开这结绮阁的。

    “也好,我便先回驿馆中等候,若是公主回来了,我随时可以进宫来为公主画像。”

    说话的和听话的两个人,都知道这个机会可能渺茫的很了。

    至于该将此事升级成外交矛盾,回去禀报国主,还是任由公主这样闹下去,却依然在此等候,阿丢勒还没有想好。

    他起身的时候,腰间的带子,却挂在了椅子上。

    也不知是怎么的巧合,他身上的一缕丝线竟还嵌在了那椅子的缝隙里,那里原本镶嵌了一块绿松石,好巧不巧,那镶嵌的缝隙就挂住了使者的腰带。

    清池连忙上前告罪,又仔细将那缠绕的腰带,轻轻取了下来。

    却不料,那腰带上的丝线依然深深嵌在那缝隙里,怎么也弄不出来,看着十分的尴尬。

    那使者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不打紧,一个腰带而已。”

    清池只好再次告了罪,允诺要赔偿使者一个簇新的腰带。

    那使者只是推辞,“劳烦大总管送我到宫门就好了,若是真送我回驿馆,我可担当不起。”

    清池赶紧摆摆手,“这是云妃娘娘下的命令,我必须得遵守呢,必须得送您回到驿馆去。今日让您白跑了一趟,真是对不住了。”

    “大总管,我想问一句,这公主殿下,平日里就喜欢出宫吗?”

    清池真不知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若是说不爱出宫,那进入的事情就没办法解释。

    若是说爱出宫,那又影响了公主的清誉,实在是为难不已。

    看着清池别扭的样子,那使者倒是赔了个不是。

    “大总管见谅,是我的唐突了。”

    清池只好嗯嗯了两下,算是勉强敷衍了过去。

    这一路都没有多话,可是清池再看这个使者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掉以轻心,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鸿音王朝的儒生看待。

    他身姿矫健,步履轻快,走起路来,像一阵风一般,若不是清池用力跟着,还真是要跟丢了。

    云妃娘娘既然吩咐了要送回驿馆,那一定是要礼数周到的。

    清池在宫门处唤了车马处的两辆马车,请使者上了第一辆,自己乘坐后面的那一辆。

    为了时节朝觐的方便,鸿音王朝都是特许使者住在王城内城的,出了宫,马刚刚跑起来没有一炷香的功夫,驿馆便到了。

    清池下了马车,与那使者又寒暄了两句,正准备告辞,却一个眼风掠过,看见驿馆门口挺着的一辆粉色华盖的轻便马车,那不正是蕊儿殿下的座驾吗?

    清池赶紧提出,要送使者进去。

    “不知来使,可否赐我一杯茶喝,这一路还真是又热又渴。”

    清池说着,将那缂丝的团扇,轻轻扇动起来,仿佛不胜其热。

    使者见他这样子,便不好拒绝。

    “那就请大总管来驿馆喝杯清茶吧,随行没有带什么好茶叶,就是驿馆的供奉,想必也是不差的。

    这是不能跟宫里的比了,还请大总管将就一下。”

    清池笑了笑,“不敢不敢,这驿馆供奉的都是我们鸿音王朝的名茶,好东西都是用来待客的嘛。

    我一个内臣,在宫里也是伺候主子的,哪里就能有好茶喝,倒是叨扰来使了。”

    两个人客气一番,清池便随着那使者缓步走入驿馆之中。

    鸿音王朝的确是善待来宾,这驿馆之中,都是用了上好的红木来制作家具,其中还不乏有沉香木,就是置身其间,就能闻见阵阵清香。

    而且这香气不是熏香发出来,就是那种天然木质的清香,让人处身其间,就觉得舒适而自在。

    至于熏香,倒是没有特别的供奉。

    毕竟各国来使,都有自己的喜好,若是熏香的味道太浓,反而让人败了兴致。

    走进乌延国使者居住的清晖小院时,只见一个女子当窗坐着,很是紧张的样子,不时的在朝窗外瞭望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阿丢勒望着那一抹剪影,忽然间就福至心灵一般,朝着大总管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公主已经在此间了。”

    清池一愣,他没想到这个乌延国来使竟然还会熟悉的使用鸿音王朝的谚语,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个来历。

    疑惑间,那使者大阔步的走了上去,一掀帘子就走了进去。

    清池在后面是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他实在是想知道,这个乌延国使者是怎么知道那等待在窗下的女子就是公主殿下的。

    而且,还那么笃定。

    难道是驿馆之外,自己瞩目那粉色华盖的轻便马车时,这乌延国使者也已经注意到了?

    不管怎样,清池催促自己赶紧进去盯着,别闹出大别扭来才是。

    至少,自己作为宫廷大总管,还是可以在场鉴证,斡旋一二的。

    想到此间,清池也紧走两步,追了上去。

    屋内蕊儿殿下着了一件藕荷色的对襟宫装,下面的留仙裙遮住脚面,脚下是一双镶了珍珠的绣鞋。

    那颗鞋顶的珍珠,硕大浑圆,就像是蕊儿殿下的派头,坐在那里就是一副尊贵样儿。

    蕊儿殿下刚进宫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的她就是一个明媚的少女,跳跃欢动,着实可爱。

    说的好听呢,就是一切发自本心,豪不造作。

    说不不好听呢,就是粗鄙无礼,全无闺秀的样子。

第165章 小像

    可是自从和亲的事情定了下来之后,宫廷的教引嬷嬷就日日来给蕊儿殿下上课,务必要让她一切举动都合规、合仪,不能再有一点差错。

    本来这一切都是以要进行长公主的正式册封大典而预备的,但是因为议礼的耽搁和迁延,这大典便一直没有举行。

    蕊儿殿下的称呼也没有改变,公主的封号也是议来议去,都没个定论。

    刚开始说要叫怀远公主,有人反对说,一听就是为了和亲和诞生的名目,蕊儿殿下为了鸿音王朝去和亲就够委屈了,还给这样一个封号,实在是欺负人。

    后来又有礼部的主事拟了一个明怡公主的封号,又有人出来说这个封号文绉绉的,听着别扭。

    再后来,礼部尚书亲自出面,拟了一个清澜公主的封号,既有海晏河清之意,又有空谷幽兰的美好寓意。

    这下子众人都不吵嚷了,说孔尚书的学问果然好,只是这册封大典却一直定不下日期,皇帝也最终没下圣旨。

    这样两个月下来,日日的演练让她的确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说起来,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在驿馆之中,她坐在那里,不用一言半语,就是一个公主的风范了。

    那乌延国的使者,按足规矩给公主见了礼。

    蕊儿淡淡道:“来使真是多礼,我亲自来这驿馆,就是让来使好画那副小像,也算是给贵国的国主一个交待。”

    那来使听了欣喜,没想到这公主竟这般好客与热情,这与他了解的鸿音王朝的风俗大不相同。

    他有些激动,但依然按捺住了内心的不安,点了点头,“谢谢公主殿下光临驿馆,我这就去准备绘画的材料。”

    那乌延国的使者进了旁边的屋子,去收拾画具,清池上前两步,向上拱了拱手,“蕊儿殿下,您这是唱哪出呢?

    等画完了,我就送您回去。”

    却不料蕊儿轻巧的一笑,“大总管,您何必也来趟着浑水,这会子趁没人看见,赶紧回去的好。”

    清池一听,只觉得两个耳朵都跟炸了雷一般。

    “蕊儿殿下,您就别闹了。

    我知道和亲的事情,你心里不愿意,可是这是国家大事,您也得体谅一下陛下的难处。”

    蕊儿忽然板着脸,嘴角都蕴着怒气,她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我在这里,不就是体谅哥哥嘛,不然我干嘛要来让他画这个小像。”

    清池被蕊儿拍桌子这个举动给吓到了,他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小小的身体里竟然蕴含着这般巨大的力量。

    蕊儿刚开始还没在意,可是她顺着清池的目光一看,那沉香木的茶案,竟然就在她掌下裂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蕊儿拿起自己的手,仿佛不能置信似的,长大了嘴巴。

    刚好这时候,那乌延国的使者也看见了这一幕。

    “公主殿下天生神力,当真是福兆啊。”

    他的话一瞬间化解了这种尴尬,室内的气氛才从冰点开始慢慢回升。

    可是清池知道,这不寻常的举动下,是宾州这个分支皇族隐藏极深的秘密。

    他们天生的神力应该是先祖血管中流淌着的那种狂血,同样的东西,在这一代竟同时显现在了兄妹二人身上。

    蕊儿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狂血的力量,她有些欣喜,又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原来不止是哥哥,自己也是火神赐福的人呢。

    她忽然开始对自己的未来,多了一种期待。

    也许,凭借这种神力,自己也可以有另一番作为。

    清池默默不语,只觉得蕊儿殿下在一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他刚进来时,就让随身跟着的小徒弟,赶快回宫里去报信。

    虽说云妃娘娘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似乎一切都在掌握的样子,但是自己这边若是不能及时将情报送回去,那责任就在自己了。

    跟着云妃娘娘做事一来,他已经养成了及时汇报的习惯。

    若是事情办不好,尚可辩解,若是连消息都传递不力,那就是不忠心的问题了。

    清池慢慢收回自己的心中的那份猜疑,且看那乌延国的使者,如何帮蕊儿殿下绘那小像。

    只见他支起了一个木头的架子,足有半人多高,架子上是一块薄薄的木板,打横放着的。

    他似乎是早有准备,跟鸿音王朝讲画纸铺在桌面上不同,他是将画纸竖起来的。

    那薄薄的画纸,倾斜的竖立在作画者的面前,看着好生奇怪。

    可是他刚落笔描了一个人影出来,就觉得这种画法当真是奇绝。

    仿佛那个影子就是本人一样,连清池这样完全不懂画的人,都觉得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特别的像。

    待那使者细细地描了衣带,描了裙摆,整副小像就越发生动起来。

    蕊儿一动不动,她内心虽然起伏不定,可是看起来还是一副安然的样子,仿佛乌延国的和亲对她是一桩喜乐的事情,仿佛那里有一个有情郎在等着她一般。

    甚至画着,画着,她的嘴角都开始微微上翘,不知是她想起了什么,面上禁不住露出笑意来。

    清池在一边看着这景象,实在是纳闷。

    这蕊儿殿下到底在想什么呢?

    据说是宾州牧进京之后,时常的被招进观德殿,每到这时候,蕊儿殿下都会去一旁窥视。

    结绮阁距离观德殿最近,她甚至不用出她的结绮阁,都能将观德殿的正殿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可是她每次都是掩身在屏风之后,偷偷的不知看着什么。

    清池撞见过两次,刚开始是以为她好奇于政事,但其他外臣觐见的时候,并不见她窥视,唯独这个宾州牧。

    唯有他出现的时候,蕊儿殿下才会这般大费周章。

    如果说真如流言中所说,蕊儿殿下是相中了这宾州牧的话,那她不愿意和亲,就似乎容易理解的多了。

    可是这会子,在乌延国时节的面前,她为何又面露笑意呢?

    难道是她终于想通了,愿意履行身为公主的义务了?

    虽然册封大典一直没有举行,等于说她长公主的身份也一直没有得到朝廷的确认。

    为了这一个虚名,她就忽然间想通了这一切,愿意远赴西陲边地,做一个和亲的公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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