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邪门的小院
陆远借着悬停的羽针透出的微弱光芒，瓦舍之中的破败程度肉眼可见。
布满裂纹的混草土墙面，半脱落的朽木窗棱，屋顶上破落的瓦片屈指可数，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几片草披勉强可以遮些风雨。
刺激了一个晚上的陆远和贺维，这一会终于感觉到了些许饥饿。
“吃不？”
贺维将手中的一只黄面馒头递给了陆远。
陆远拿在手中捏了捏，还好，虽然谈不上松软，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硬梆梆的感觉。
试着咬下一口后，赶紧三口两口全都塞进了嘴里，这黄面馒头的味道实在难以描述，如果让陆远细细品尝肯定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折磨，还不如一口吞下先垫吧一下肚皮。
嘴里的馒头还没来得及咽下，他已经走到墙角处抱起了一摞稻草。
一旁边吃边嫌弃的看一眼馒头的贺维见他如此，赶紧也跟着操作起来，但显然平时鲜鱼精肉吃惯的他，过于高看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连呕了几下才将一只馒头咽下。
“这就准备睡了？”贺维也过去抱了一捆稻草，挨着陆远的草铺下。
“不然了？这黑灯瞎火的你还想出去溜达溜达？”
陆远按了按自己刚刚铺就的草“榻”，觉得太薄，又起身走向草堆。
来来回回几趟，直到再无草可搬，两个人才钻进了码的高高的草榻之中。
这一会，下面垫着干草身上也盖着干草的陆远和贺维，总算可以踏实了。
“感觉还行吧？”
枕着双手的陆远，仰面看向屋顶：“这稻草堆好像还挺暖和的。”
呼～嗬～
身边并没有传来贺维的回话。
“好家伙，这么快就睡了。”
陆远赶紧背了个身，搓了一根稻草塞进了耳朵。
苍桑的环境，加上呼天啸地的室友，本以为自己不可能睡着的陆远最终还是睡着了。
此后，一夜无话。
……
“陆～医～生～陆～医～生～”
迷迷糊糊间，陆远听见身旁有人在呼唤他。
“陆医生～”
沉睡中的陆远渐渐有了些意识，强撑开双眼后，猛然间看见面前悬着一张大脸，立刻惊道：“谁？”
“嘘～小点声，”
“大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是我，贺维。”
此时，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华，陆远也看清了贺维的大脸。
之前还有些迷糊的他又清醒了不少，：“你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你听，”挨近他的贺维向窗外指了指：“院子里好像有动静。”
“嗯？”
陆远撑着双手半坐了起来，支楞着耳朵仔细一听，小院里果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屋里的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当即猫着腰蹑手蹑脚的靠近了窗边。
借着夜色的掩护，两人慢慢直起腰透过破烂的窗棱向外看去。
“咦？”
“这是……？”
窗外的景象瞬间让屋里的二位露出了极其精彩的表情。
微弱的月光，盈盈弱水。
正好为躲在暗处的陆远增加了少许的能见度。
“又进来了一只嗳，”
贺维压低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又来了，又来了。”
“怎么会这么多？”
小院的两扇木门，此时已经敞开了一掌来宽。
两只不知何时又出现的土狗，一边一只站在大门的两侧，不停的摇晃着尾巴。
一只、两只、三只……
陆远和贺维惊讶的发现，一只只圆滚滚的母鸡排着队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然后又排着队踱进了篱笆边的鸡窝。
矮圆的母鸡，一摇一摆、秩序井然。
贺维小声问道：“它们这是在干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
刚说完陆远忽的两眼一亮：“看，它们又出来了。”
在他们的注视下，一只只肥嘟嘟的母鸡自前门进窝后，没一会又陆陆续续从鸡窝的另一边走了出来。
“它们这是来串门的？”贺维实在想不明白。
陆远笑了一下：“你还不如说它们是来搞传销的。”
夜幕下，他俩眼巴巴的看着十多只母鸡排着队走进小院、钻进鸡窝，再钻出鸡窝走出大门。
来去有序、目标一致。
很快，小院中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只偶尔有几声虫鸣传来。
“走，”贺维拍了下陆远的肩膀：“咱们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别急，”陆远仍然盯着窗外：“你看，那两条狗还守在那呢！”
贺维听后赶紧又猫下腰一看，两条土狗果然仍一边一只站在木门的两旁。
正觉得奇怪的两人，忽然全都屏住了呼吸。
吱噶一声，
两扇木门向两边分开，一头牛头钻了进来。
一声低哞之后，一头黑白相间的奶牛慢慢走进了小院。
两只土狗在看见它的第一时刻，迅速跑进了院子中那间不知何用的小木屋里。
再出现时两条狗全都高昂着头，嘴里各含出一只木桶，稳稳地放在了母牛胸下。
之后，它俩默契的退到一边注视着奶牛。
同时也在注视奶牛的还有屋里的陆远和贺维，下一秒，他俩差点没惊出声来。
只见那头奶牛晃着自己的大乃子，对准了两只木桶蹲了下去，乃子不偏不倚正好压满了整只木桶。
很快，屋里二位的耳边就传来了非常清晰的水流敲击木桶的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
“我去，”
眼前这幕令陆远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才是标准的新鲜到家啊！”
“我敢打保票，”贺维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先头那些鸡准是在鸡窝里下蛋了，你信不信？”
前一刻看着还有点兴趣的陆远，忽然又皱起了眉：“贺总，这小院有点邪门啊！”
“是有点邪门。”
就在他俩说话的功夫，那头奶牛已经把两只狗陆续吊出的另外两只木桶也压满了牛奶。
之后和那些母鸡一样，无声无息的跨出院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一次，陆远和贺维都没有离开窗口，两双盯着大门的眼睛中充满了期待。
很奇怪的是，那两只土狗倒是没再站在大门两侧，这一会它俩正配合默契的交替着两只前爪，将小水车转动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这个女主有点硬
哗啦啦、哗啦啦……
没一会，在两只土狗的通力合作下，原本干枯怠置的木质小水车欢快的转动了起来，清澈的井水源源不断流进了一旁的水槽之中。
窗棱后的陆远和贺维不约而同的干咽了一口，水声越清晰，他俩的嗓子眼就越觉得干涩。
就在陆远考虑该不该溜出去讨两口水喝的时候，一旁的贺维又抬肘撞了他一下：“来了！”
两人立刻下意识的矮下一寸腰，果然木门外又出现了一些动静。
就在两只土狗扒拉的正欢的时候，三只虎斑猫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三只猫的尺寸看起来比一般猫要大上一圈，走起路来没发出任何动静，倒是它们嘴里分别叼着的一条鱼扑腾的啪啪作响。
虎斑猫口中衔着鱼儿，个个看上去足约半斤左右，在猫嘴里拼命挣扎着，看上去非常鲜活。
啵啵啵几声，
三只猫口中的鱼被它们丢进了水槽里，几只小畜生互相看了一眼后，虎斑猫旋即跃上篱笆快速的翻出了墙外。
“啧啧啧，”贺维忍不住叹道：“还真是神了，陆医生你说后面还会有谁进来？”
“我说不上来，”陆远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仔细想想，这乡下的地方也就是这些阿猫阿狗的……”
此番折腾后，他俩已经睡意全消，两双眼睛仍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在他们看来只要那两只土狗还待在门口，他俩仍就有好戏可看。
小院重新归于了寂静，二狗二人、一里一外默默驻守在小院之中。
又过了大约10分钟左右，前一秒还在揉腰的贺维忽然就变了脸色，同样脸色煞白的还有陆远。
一直噘着屁股的二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寒气。
院门外，随着两只陡然站姿挺立的土狗，一个纤瘦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身着米白色的布衣裙衫，一走一顿迈步的动作十分僵硬。
打她刚踏进小院的第一时间，躲在窗棱后的二位不偏不倚正好看见了她的那张脸。
微弱的月光下，女人一张僵黄的脸皮更显森然，枯黄的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一阵风卷过，明显可以看出晃荡的布衣下应该是具干瘦的不能再瘦的身躯。
女人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小院中央，缓缓的弯下腰碰了喷两只土狗的脑袋。
动作虽僵，但暖意不减。
跟随她的一步步动作，咯吱咯吱的骨关节摩擦声清晰的传进了陆远的耳中。
此时，手心已经开始冒冷汗的陆远微微转头看了眼贺维，只见对方也是一副不想看，但不看更害怕的样子。
看来，进来的这位归属于哪一方神圣，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难怪那帮小畜生可以如此自觉的军事化生产，主人在与不在都一个样，原来它们的主人绝非一般人可比啊！
倒吸着寒气的二位虽已开始肝颤，但仍强逼着自己看向窗外，毕竟此时此刻他们除了盯住小院的那位，也没有其他退路可选。
女人虽不是一般人，但这一会她好像也没有注意到躲在老屋里的不速之客。
摸了摸狗头之后，女人收回了自己干枯的双手，
两只土狗立刻跑进了茅草屋里，再出来时叼出了一只大竹箩。
接过竹箩的女人首先走到了鸡窝边，咔咔咔弯下腰后一只只鸡蛋被她捡进了竹箩。
“这是僵尸吧？”贺维挨着陆远耳语道：“僵尸也要吃东西？”
“我哪知道，”陆远这一会特自责没有扩展这方面的知识面：“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好事，只要她不吃咱俩，吃什么咱都支持。”
“对对，”贺维当即狠狠的点头：“随她吃什么，只要不吃人就行。”
就在他俩统一看法的时候，女人已经把一小箩鸡蛋送进了茅草屋，再出现时手里又多了一把农家小铲子。
咯吱咯吱的声音从小菜园里传了出来，原来这些菜的主人是她！
“到底是乡村的僵尸啊，”
此情此景，令陆远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死了还不忘养鸡种地。”
“她这是死了嘛？”贺维开始怀疑，看着挎着菜篮走进茅草屋的女人，虽然一举一动尽显诡异，但眼前这些农家乐，怎么想也不该是死后之人的所作所为。
“陆医生，她不会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陆远听的一愣，也开始有点迟疑：“是有一些病会让人的身体变的僵硬，但……但那些逐渐进入僵滞的患者连自理能力都会渐渐丧失，更别提干这些农活了。”
很快，女人的一个壮举彻底打消了两人的质疑。
收拾好鸡蛋和青菜之后，女人吱吱噶噶的在水槽边蹲了下来，伸出双手，刷的一下，十根乌黑的指甲暴长数倍。
一爪插出一条鱼，另一爪以甲为刀，刷刷刷几下片片鱼鳞登时腾空四溅。
片刻后，女人一爪叉着一条鱼咔咔咔站起了身，又向茅草屋走去。
就在她转身之即，木然的双眼有意无意的在老屋的方向顿了一下，这一顿，立刻让窗后的二位毛骨悚然。
白瞳点仁，僵气十足。
强撑到女人走进茅草屋的那一刻，陆远和贺维不约而同的转过身体背贴着墙面滑坐在地。
“哎呀妈呀，”陆远感觉自己的心从没有跳的这么快过：“她刚才那一眼，差点没把我带走。”
“嗯……”
身旁传来贺维心不在焉的声音，陆远转头看他：“怎么了贺总，吓着了？”
“还行吧，”贺维这一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啊！”
“额？”
陆远以为自己听岔了：“见过她？她这样的你见过？在哪？电视上？”
“我也不能确定，”贺维只感觉自己这一会的心特乱：“但她刚刚向咱们这看的时候，我……好像没那么害怕，而且……算了，一定是错觉。”
贺维说的含糊不清，陆远也并没有在意，此时，他只关心从茅草屋里传出的阵阵刀剁之声。
一下、一下、越是缓慢听的越是惊心……
第七十八章 熟悉的味道
陆远向茅草屋的方向张望了一下，那里已经有微弱的烛光传出：“她在剁什么？”
“应该是在剁鱼吧，”贺维小声道。
“走，”陆运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过去看看。”
“啊，真要看？”贺维惊道：“别一会给她发现就糟了。”
“没关系，”陆远已经移步到了门边：“就看一眼，不会发现的。”
眼见陆远已经猫着腰走了门，没辙的贺维一咬牙也跟着走了出去。
茅草屋的结构疏如其名，两个人猫腰躲在一面“墙”后，里面的烛光穿过草隙透了出来，同样陆远与贺远也能看见里面的情景。
女人站在一张方桌前，缓慢的动作带着标志性的吱噶声，听着虽恐怖，但看起来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柔。
三条鱼此时已经被剁成鱼泥，女人一根根的从里面挑出鱼刺。
“都这样了吃东西还这么讲究。”
陆远暗自腹诽了一句，就算是透活的自己也从没有为了吃费过那么大的劲。
接下来，女人的一番操作真就让两人改变了对僵尸的看法，原来僵尸中也有讲究人，论起厨艺来，躲在暗处的二位全都自愧不如。
一颗颗鸡蛋磕入碗中，打散后倒入油锅摊平，铺上一层鱼泥后层层卷起切成小段。
如此这般的一套动作，对于女人僵硬的双手做起来实属不易，她一步步尽显小心，连两头土狗进进出出对着陆远与贺维的低呜也全不在意。
满屋子的香味渐渐飘了出来。
旺盛的灶火照在女人僵黄的皮面上，恍惚间陆远在女僵的眼里瞥见了一丝不明所以的期许。
女僵艰难的完成着看似熟练的动作，简简单单卷鸡蛋饼的动作，在她做来似乎格外耗费体力，很多次陆远都能清晰听见女僵似吼的喘息声。
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一盘鱼泥鸡蛋卷和一盘蔬菜鸡蛋卷端上了方桌，女僵小心翼翼的将它们全部装进一只相当考究的食盒之中。
看到这后，躲在墙外的陆远和贺维才明白，原来这女僵忙了半天不是给自己吃的。
当两壶牛奶也被装进食盒之后，女僵提着它慢慢的走出了院门。
两只土狗绕到屋后看了他俩一眼，虽然眼中敌意尽显，但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女僵跑出了小院。
仍躲在墙外的陆远和贺维在他们离开后的第一时间，不约而同的走进了茅草屋。
很意外，仍然热呼的铁锅里不多不少正好放着四块鸡蛋卷。
正当陆远还在犹豫之时，身旁的贺维爽快了拿起一块全都塞进了嘴。
“感觉怎么样？”
陆远看着他问道，胃里那个无法形容的黄面馒头早已经消化殆尽，这一会满屋子的菜香正仿佛带着钩子般的吸引着他。
“好吃，”贺维的眼底忽然散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特别好吃。”
说完，他又拿起一块蔬菜卷塞进嘴中，见他这样陆远赶紧也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嗯，是不错，看来这女僵尸生前还是个厨子。”
贺维点点头没搭话，转身向小院外快步走去。
“等我一下。”
陆远一把抄起最后一块鸡蛋卷追了出去。
还不错，二人没多久就追上了动作缓慢的女僵。
夜深霜重，一弯勾月已经便西。
弯延向前的乡村小道上，两侧皆是黑沉沉的庄稼地，薄薄的一层霜白让这条小道又冷又硬。
前面咔咔的走着女僵和狗，后面悄咪咪的跟着陆远和贺维。
垫吧了两小块鸡蛋卷的陆远感觉更饿了，刚想问一问贺维的情况却发现身旁的那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贺总？”陆远有些不明所以：“要是怕了咱们就原路返回。”
“不，跟着她，”贺维目不偏移的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女僵：
“很奇怪……”他稍稍沉吟了一会：“真是太奇怪了。”
陆远压着声音道：“这一夜的确很奇怪。”
“不不不，”贺维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奇怪的是刚刚那些鸡蛋卷。”
“鸡蛋卷有问题？”
“它……在我小的时候，我妈总喜欢给我做鸡蛋卷，刚刚第一口我就尝出来了，就是这个味道。”
“你意思是说，”陆远渐渐慢下了脚步：“前面那女僵做的鸡蛋卷是你妈教的？”
贺维脚步一顿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忽然，前方不远处的女僵停下了脚步，陆远和贺维赶紧收声，都以为是自己刚才不知不觉说话的声音让前方有所警觉。
但女僵并没有回头看他俩，而是在一户农家的栅栏院外停下了脚步。
跟在后面的二人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进了临村的地界。
女僵驻立在栅栏边，两只紧跟在后的土狗此时飞快的摇着尾巴。
陆远与贺维不敢靠的太近，只远远的看着前面的动静。
终于女僵动了，一片漆黑的农家小院中前前后后涌进了一波人。
陆远和贺维悄悄跟着女僵绕到农家的屋后，顺利的过程让他俩一度怀疑那位女僵根本不在意有谁跟在身后。
女僵停在一间小屋的窗外，缓缓支起窗扇后，抬手向炕上的人弹出一物，接着又向屋中弹出一指，小桌上的油灯登时亮了起来。
动作之迅猛，目的之明确，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此女绝非第一次干此事了。
里屋在烛火的映照下，落下一片光明，陆远清楚的看到炕上睡着一位上了些岁数的妇女，此时对周围的响动毫无反应，看来与女僵最开始那一弹大有关系。
就在他们还在揣摩女僵用意之时，屋里一张竹制的小床上，一个小男孩扶着竹围栏站了起来。
扎着一个冲天小辫的小男孩看起来约莫两三岁的样子，一只小手扶着竹栏杆，另一只小手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
忽然，小男孩看见了窗外的女僵，陆远瞬间警惕的握紧右手，随时准备弹出星锋血羽。
万万没想到的是，屋里的小男孩在看见女僵的第一时间，笑了……
第七十九章 绿光在弥漫（求推荐票）
双手扶着小竹床护拦的小男孩，面对女人僵黄可怖的那张脸，不但没有害怕，还甜呵呵的笑了出来。
“妈～妈～”
小男孩看着窗外的女僵，肉呼呼的小脸上笑出了一对酒窝。
一分钟前还处于戒备状态的陆远，看见这对酒窝的同时转头看了眼身边的贺维。
“看什么？”贺维觉察出他眼中的诧异。
陆远盯着贺维脸上的那对酒窝，话不达意的说道：“他刚刚在叫妈妈。”
“我听见了。”
此时的贺维双眉紧皱：“难怪这小孩一点也不怕这女僵，原来是他的妈妈，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
陆远问道：“不过什么？”
“算了，“贺维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小床上的小男孩对着窗外的女僵伸着双手：“妈妈……”
女僵一手撑着窗框一手提着食盒一跃而起，跳进了房里。
一连串的咯蹦吱噶声，听的陆远头皮发麻。
但屋里的小男孩却开心的手舞足蹈，一双乌亮的大眼睛闪闪有神，仿佛为自己有个这样厉害的妈妈感到骄傲。
女僵一步步走近小床，响动不小，但炕上的妇女仿佛睡死过去一般的安静祥和。
女僵伸出自己干枯僵灰的右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小脸，小男孩又甜甜的喊了声：“你来了妈妈。”
“呜～”
女僵好像不能说话，她对着小男孩呜咽了一声，随后僵黄的脸上挤出了一抹高难度的微笑。
这一笑，看的躲在旁边的陆远后背一片寒凉，但那个小男孩却抬起手摸了摸女僵的脸皮，真的只剩一张面皮了。
“吼～”
女僵低头看着小男孩，先前的僵笑此时却镀上了一层哀怨，白色的瞳仁在旁观者眼里第一次显出了些许光润。
欣喜、不舍、幽怨、悲愤……
陆远感觉自己一下从那张僵硬的脸上看出了无数个表达式。
就在他晃神的时候，小男孩已经被女僵双抱了起来，动作虽僵但柔意不减，同样，小男孩也紧紧搂着女僵的脖子，红润润的小脸蛋紧紧贴在女僵可怕的脸皮上，脸上尽是大大的满足：“妈妈～”
此情此景，令陆远和贺维都有些动容，他俩互相看了一眼，贺维抿了抿嘴对他使了个眼色。
他是什么意思？陆远一点没看出来，倒是抿嘴时深陷的酒窝让陆远特别多看了一眼。
里屋接下来的天伦时光看的他俩更饿了。
小男孩乖巧的坐在女僵瘦弱的腿上，就像所有正常的孩童一样，手舞足蹈的对自己的女僵妈妈叨叨着一切自以为有趣的事情。
“呜～吼～”
女僵一手搂着自己的孩子，一手将鸡蛋卷一点点喂进孩子的嘴里，口中呜呜咽咽回应着孩子。
此时，除了女人不健康的肤色，一切看起来就如同最为平常的俩母子。
同时泛起一抹姨母笑的还有窗外的贺维，他静静地看着屋里的母子俩，满脸掩饰不住的羡慕。
烛光映在女人僵黄的脸上，那一抹微笑在小男孩咯咯咯的谈笑声中，渐渐泛起了丝丝哀伤与不舍。
“唉～”
一声女人的叹息幽幽的传来，令窗外的陆远全身一震，他赶紧看向屋内的女僵，却再没有听见同样的叹息声。
一时间竟拿捏不准这个声音究竟是不是女僵发出来的。
……
快乐的时光无一例外都很短暂。
女僵提着空档档的食盒，重新踏上了来时的小径。
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同样跟着两位好奇的房客。
陆远估计接下来的路会和来时一样乏味，于是决定和身边的贺维聊上一会：“贺总，你那个律师事务所办过离婚的案子吗？”
“离婚案很常见啊，”贺维回道：“怎么，你准备离婚了？”
“我哪有那份荣幸，女朋友还不知在哪呢。”
“婚还没结就开始操心离婚了，”贺维笑着看了他一眼：“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事事走在前面啊。”
“您别误会，离婚的不是我，”陆远直接问道：“我有一房东人很不错，在知道老公出轨后，一气之下签了一个不平等离婚协议，除了孩子什么都放弃了……”
贺维呵笑了一下：“现在后悔了？”
“特后悔，她有一套房子，就是现在租给我这套，是她外公留下的，也放弃了，特离谱吧！”
“更离谱的我都见过，”
“她现在找了不少律师，都说公证过的协议已经具有法律效应，无法撤回……”
陆远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贺维插进了一句话：“陆医生，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小孩……”
“像你！”
贺维猛然转头看他：“你也看出来了？”
“这谁都能看出来呀，”陆远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没发现他那对酒窝和你一模一样？”
“还有那张圆脸。”
“对。”
“能说会道的小嘴。”
陆远：“……”
与来时一步一步铿锵有力的步伐相比，这一会的女僵几乎就是在拖行。
“她看起来好累，”贺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这些事，她不会是每天都在做吧？”
“可她的儿子看起来很开心，”陆远道：“那小孩似乎每天都在盼着她。”
“所以，她死了都要过来照顾他。”
“死而化僵，大多是因为这世间仍有她放不下的，”陆远幽幽的说道：“又或者是这边还有人希望她回来。”
“也就是你一开始说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你别忘了，我们是在你的梦境之中，”陆远稍稍思索了一下：“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忘不了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张主任为什么会觉得你这种感情会是一种病态。”
“我……”贺维的双唇颤抖了一下：“在我9岁时母亲病逝之后，她的每一件东西我都保存至今，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想把她的骨灰盒带回家……”
“看来张主任没有误诊。”
一阵小风卷过，陆远抱了抱自己的双臂，雾深霜重，寒气在四周弥漫开来。
忽然，小道两边的庄稼地里，有几丛绿光闪过。
“那是什么？”
几丛迅速移动的绿光，一下将贺维从伤春悲秋中拉了回来。
第八十章 出击
陆远没有说话，前方一直对他俩熟视无睹的女僵也停下了脚步。
小径的两旁，雾野茫茫的农田仿佛与夜幕连成了一片，一开始只偶尔闪一下的绿点，这一会好像越来越多。
渐渐地，点点绿光越闪越近，速度快的惊人。
不知不觉中，小道上的两拨“人”竟然靠近了不少。
“呼～呼～”
两只土狗摆出了标准的攻击阵型，一边一只对着两边的农田呲牙低吼。
陆远此时再看向几步距离外的女僵，面色阴沉、黑甲暴长，
一步、两步、三步，她竟展开双臂护在了贺维的身前。
同一个时刻，陆远和贺维露出了同一种惊讶的表情，两人双眼互瞄了一下，双方心中同时跳出了无数种猜测。
嗖嗖嗖～农田中不断有穿梭之声传出。
如果现在转为鸟瞰的视角，就会发现成片的庄稼地里，有无数个冒着绿光的物体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这迅速聚拢而来。
看着已经进入戒备状态的女僵，陆远觉得应该与她确认一下战况，他稍稍走近女僵身后，低声问道：
“那些是什么东西，你平时也会遇上那些玩意？”
“呜呜～”
女僵缓缓点头，喉咙里不断有呼呼的低吼声传出，展臂僵颈的架势看上去颇有些凛冽。
忽然，一声长啸击穿天际，无数道绿光从四周一跃而起，在幕色中划过道道抛物线扑向小道的方向。
女僵的枯发呼的一下全部散开膨起，泛起的眼白血丝密布，口中白沫哧哧，挥舞着乌青的十指冲向来者，尖叫的声音几乎划破长空，与先前略带温柔的僵笑相比，这时的她才开始展示自己真正的僵尸力量。
惊恐中的陆远和贺维，这一会随着纷纷落下的绿光，终于看清来者为何物，破衫褴褛、腐臭熏天，一张张乌黑沉青的脸、一具具佝偻的身体，根本分辨不出是个什么玩意。
女僵尖叫着挥掌厮杀，这些玩意还没有落地就被她一爪撕碎，极为疯狂。
近距离观战的陆远与贺维全都看傻了，他们哪里见过如此近身的搏杀。
绿鬼落下的数量越来越多，随着女僵越来越凛冽的厮杀，纷纷落下的绿鬼在她钢刀铁剑般的黑甲击杀下，化作了漫天四溅的腐肉和污血。
渐渐的，女僵的动作开始迟缓，嘴角边呼出的白沫越来越多，看似密不可透的防守渐渐显露出了一星半点的空隙。
两只一直严阵以待的土狗，呲着牙撕咬着对方，填补了女僵防守的空隙。
那些绿鬼看似很好对付，但源源不断落下的数量，实则却相当消耗体力。
刷刷刷，越来越多的空档，让越来越多的鬼东西得以落地成灾，它们软弱无骨的身躯攀上了谁，就仿佛吸在谁身上一般，甩都甩不下来。
女僵和她的两只狗都被好几只绿鬼缠绕上了，除了啃咬没有其它攻击举动的绿鬼，恶心的流淌的恶臭的口涎，急吼吼的啃咬着它们的战利品。
忽然，一只绿鬼躲过女僵的利爪直取贺维，被女僵一爪掏出了肝肠，与此同时女僵也受到了更多的攻击。
“陆远～”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绿鬼在女僵身上啃咬，贺维急了：“你先前那个吊炸天的玩意呢？”
他这一吼，才将惊心动魄之中的陆远唤醒过来。
“来了！”
只见陆远右手五指一张，立刻有无数根闪着微弱红光的羽针飞出，连绵不断在他身旁循环往复。
“撕了它！”
陆远斩钉截铁的喝出一声，立刻，无数根羽针飞了出去。
一瞬间，漫天皆是一道道莹红的闪电，如血色的流星雨划过天幕。
咯吱噶吱……
四周一片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刚刚还不断冒出的绿鬼立刻换了一个方向，向外散去。
可那些已经得到命令的星锋羽针怎么可能就此打住，绿鬼逃到越快，它们追的就越兴奋。
入眼之处，皆是来回迅速穿梭的红色电光。
满满一大片庄稼地，立刻此起彼伏的传出了阵阵“嗖嗖嗖”贯穿肉身的舒爽声。
只几息的功夫，周围再无战事。
随着纷纷飞回莹绕在旁的羽针，陆远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尽显兴奋之色。
另一边，女僵的脸上也露出了人性化的惊讶表情，看看陆远又看看贺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与此同时，两只倒在地上的土狗终于得到了喘息，扑腾了一下，嘴里重新发出了轻微的呼呼声。
四周的一切的归于寂静，又过了一会，庄稼地里的虫鸣之声再次响起，彷若又回归到了人间。
如果不是空气中还留有丝丝血腥腐臭，刚刚的血雨腥风就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贺维缓缓向女僵走去，忍了好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女僵僵硬的转过身体不看他，之前的凌烈全无，这一会竟有些紧张之态。
“妈，”
贺维试探的喊出了一声，见到她的第一眼贺维就觉得眼熟：“三十年了真是太久了，但我还是觉得你非常像我的妈妈。”
“呜～呜～”
女僵呜咽了两声，语音中任谁都能听出她的苦痛。
“你真是我的妈妈，”
贺维向前迈了一步：“原来你一直就活在我的脑海里。”
说出这话的同时，贺维好像一下想到了什么，他大声喊了一句：“妈～”
女僵为之一振，开始缓慢的转过身体。
站在不远处的陆远，静静地看着他俩一步步走近对方。
忽然，奇迹发生了，
随着两位的不断靠近，女僵干黄的脸皮渐渐红润了起来，僵硬的四肢肉眼可见的恢复了柔软，原先暴起的枯发缓缓变黑，柔顺的披落在女人的双肩。
她变了，重新变成了一位有血有肉的母亲。
另一边，一步步靠近母亲的贺维也正在逐渐变化，越是靠近就越显矮小、越是靠近就越接近童年。
母亲的变化令贺维眼中露出了的惊喜之色，眼前的女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母亲：“妈妈～”
第八十一章 幻境锦囊
他兴奋的喊道，稚嫩的话音刚落才发现自己已经一步步变成了九岁时的模样。
恢复人形的女僵看起来既美丽又温柔，她向贺维展开双臂微笑道：“阿维～”
“妈……妈妈，”
缩小后的贺维一下扑进了她的怀中，放肆的大哭起来。
三十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都化成了眼泪，平日里的大佬终于逮到了一个想哭就哭的机会。
“我太想你了！”
贺维边哭边说：“你后来过的怎么样？”
女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温柔的抚摸着小贺维的脸。
陆远抚着手臂之上的星锋血羽，静静地的看着面前的二位，心里暗道了一句：她过的怎么样你先前难道没看见？
不只是他，这一会的贺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没有回避直接问出了一句：“我一直不肯承认你已经离去，妈……你一定过的很苦吧？”
“阿维，”
女人摇摇头，嘴里却仍然重复着这一句，眼中没有任何哀怨只是在抚摸着贺维的小脸。
妈妈温柔的抚摸是贺维之前的求之不得，这一会终于得到的他却没有一丝松快的感觉。
梦境中的女僵，只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失望，甘愿化尸为僵，每至深夜冒着被其它鬼物袭击的危险，为自己尚在人间的孩子制作美食。
日复一日、无怨无悔。
死了都在为自己的孩子牺牲自己。
贺维知道自己该放手了，超越人常的奢求只会令双方更加痛苦。
这事由自己而起，也必须由自己来终结。
静默了许久后，贺维重重的抱了一下母亲，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声音颤抖的说道：“妈妈……你走吧，我现在过的很好，你放心的走吧！”
声音听着虽稚嫩，但语气却尽显决然，仿佛这话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真的，妈你可以放手了，”他继续补充了一句：“不，是我应该放手了。”
女人仍然笑着看着他，几息后才听见她轻轻说道：
“阿维，再见！”
贺维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此时，天际边缓缓现出了一片隐隐约约的鱼肚白。
女人慢慢向后退了几步，随着逐渐拉开的距离，她光润的脸颊又开始渐渐萎缩至僵。
而另一边的贺维也开始恢复了成年人的模样。
女僵看着他逐渐长大成人，微笑的眼底尽是无尽的温柔与欣慰。
这举动仿佛是在告诉贺维，母亲需要的只是他能否健康的成长，并不是所谓的念念不忘。
女僵不断向后退步，两只趴在地上的土狗不停的对她摇着尾巴，
天际边的鱼肚白，忽然泛起了一丝橙亮的日出黄。
桃叶渡村的方向，传出了阵阵公鸡的鸣啼。
女僵驻足不前，背对着日出的方向，枯黄的脸在晨光的映衬下渐渐清晰了起来。
贺维对着妈妈挥了挥手，忽然，笑容在脸上凝固，与此同时满脸怖色尽显。
“陆医生～”
他绝望的嘶喊着，不远处的陆远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到了。
晨光乍起，光明驱散了四周的薄雾，女僵越来越亮的脸没有一丝要停止的意思。
在贺维和陆远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女僵枯黄的脸皮由里至外越来越亮。
忽的一下，周身轮廓的最边缘仿佛被烈火点燃的干柴一般，开始一点点落灰成烬。
“陆医生，”贺维的声音已经开始失控：“我妈只能这样被阳光灭了吗？”
陆远双眼紧盯女僵的方向，星星点点的皮肉已有部分化为灰烬，被风吹散在空中。
他明白，如果让贺维亲眼看着自己妈妈一点点被阳光吞噬殆尽，那将是又一个在贺维心中生根发芽病果。
“系统！”
陆远迅速唤醒了幻境系统：“工具箱。”
【工具箱：曲出法随、幻境锦囊、货出法随、峭壁马车、呼名落马术、墙头草、梦婆汤……】
陆远依次快速扫过，感觉没一个可以在此时派上用场。
目光再一次扫过工具箱，他的目光停留在“幻境锦囊”之上。
幻境锦囊？
没记错的话，锦囊中藏着一段话，他之前使用过一次，可惜毫无反应。
当时的情景陆远记得很清楚。
在一片诡异的森林中，他和妙若琳挣扎在粘腻的水晶兰中，慌张中的自己当即将锦囊中的那段话念了出来，发觉没有用处后，妙若琳对着他喊了一句话，那话……那话好像是在说——你在超度吗？
对，她说的就是这句。
这么说的话，锦囊中的那段话是用来超度的。
想到这，陆远再一次看向不远处的女僵，初升时微弱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变成了地狱之火。
面对绝望呼喊的贺维，火焰吞噬中的女僵仍保持着温柔的微笑。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
陆远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间久久回荡……
轰～的一下，
女僵身上的炙炎全数散尽消失。
晨曦的帷幕已经渐渐展开，朝阳温暖的洒在农田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顺着叶尖缓缓滑落。
这是一个祥和的清晨，女僵在一片晨光中恢复了自己身前的模样。
两只土狗停止了叫唤，贺维也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委炁聚功德，同声救罪人……”
陆远的声音仍在继续。
此时的女僵，从模样到穿着已经完全恢复成贺维印象中的样子。
她神态安详，面色红润，缓缓向空中飘去……
贺维一路目送着母亲，母亲祥和的面容甚至令他不再大声呼喊，生怕惊扰到母亲升向天际的过程。
在他的注视下，飘在空中的女人逐渐变得清澈透明，直到消散的那一刻仍保持着对贺维的微笑。
“她走了，”陆远上前拍了拍贺维的肩膀：“走的很安详。”
仍看着天空的贺维点点头，眼角挂着一颗尚未滑落的泪水：“陆医生，谢谢你！”
他此时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感受，母亲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走了，可直到此时此地他才真正接受了这个现实。
【系统提示：你得到了患者诚挚的感谢！
奖励：一枚司南玉佩】
第八十二章 司南玉佩
就在陆远发现这段系统字幕的时候，身边的一切斗转星移般的在极速褪换。
当贺维再次看清周围景物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江州一院。
还是先前那个医院的中心花园，身边坐着的也仍然是心理医生陆远。
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定定的看着身旁的陆远。
此时的陆远也在看他，通过系统的悬思诊断，他早已了解今年刚满四张的贺维，性格开朗、事业加成，唯一的心病就是年少丧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种情况如果不进行正确干预和引导，再往后发展患者将会出现幻听和幻视、直到演变为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一般来说，普通人走出失去至亲的痛苦期，或多或少都将依次经历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接受失去至亲至爱的事实，不少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发现自己常常会产生去追寻逝去亲人的欲望，常常想要去什么地方寻找失去的亲人。
第二阶段是经历悲伤的痛苦。这痛苦不仅是情绪上的，也包含生理和行为上的痛苦。完全没有痛苦不是没有，那是狠人，某些地方急需这样的人才。
第三阶段是学会适应逝去的亲人已经不存在的新环境，扮演一个以前所不习惯的新角色，并掌握以前不具备的一些生活技巧，从而适应新的环境。
这三个阶段没有固定的参考时间，实际用时长短取决于不同的个体及亲人之间的感情深浅。
而面前这位患者贺维，则连第一个阶段都没有走出来。
半响之后，贺维张口吁出了一口气，摇头叹道：“科学的终端是玄学，以前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句无稽之谈，现在才知道真正无稽的那个却是自己。”
“重新认识一下吧，”他站起了身，对着陆远很正式的伸出了右手：“你好陆医生，我是贺维，希望咱俩以后还有并肩作战的时刻。”
说完，他对陆远眨了下眼。
陆远立刻明了，笑着伸出手和他紧紧一握：“求之不得，不过你这会感觉怎么样？”
现在的陆远，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心理医生的身份。
“非常好，”贺维抿着嘴点点头：“说真的，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很简单，”陆远笑道：“诊费加倍！”
“哦了！”
【任务：幻境精准治疗
幻境模式：幻境世界
难度：高级（宿主需完成幻境任务，方能离开幻境……）
工具箱：曲出法随、货出法随、峭壁马车、呼名落马术、梦婆汤、墙头草……
任务奖励：历史跑马灯（一次）已发放】
一大早，还没进诊室就已经干了一票大活。
与贺维告别后，陆远急忙向门诊大楼走去，留在原地的贺维看了眼他的右手臂，羽绒服的衣袖看不出半点端倪，倒是发现一路向前的陆医生正在满口袋找着什么。
他能找什么？
此时的陆远一心在惦记幻境系统给他的临时奖励——一枚司南玉佩。
可是翻遍了每个口袋，还是不见踪影。
每一天的看诊时间都过得大同小异，大多数患者的病情也有据可依。
根据精神科医生的治疗经验高低，有些心理疾病甚至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化解。
在陆远所处的心理咨询科，更时需要这些一对一的专业话疗。
按照张彦深总结的规律来说，只要是可以解开患者心结的治疗，只看效果，不用在意纲常。
他病的都莫名其妙，你哪可能按图索骥！
没有套路就是最好的套路。
“医生，”
此时，坐在陆远面前的是一位年轻的男人：“麻烦给我老婆开一些安神药吧。”
陆远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女人，面色腼腆、黑眼圈深重。
他问道：“你爱人睡眠不好？”
夫妻二人同时点头。
“除了睡眠不好，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
男人犹豫的看了老婆一眼，在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后，说道：“她平时哪里都好，就是一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床下面藏着贼，自己还不敢看，没一会就要我低头看一眼，现在我俩一到晚上谁都别想睡好。”
陆远抬头仔细看了看他俩，的确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状态。
女人这情况属于强迫症的一种，每位强迫症患者出现的症状各有不同，有的人会反反复复察看门锁、有的人会在一天之内洗上千次的手、还有些人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
这些在别人看起来都是小问题的病症，往往最折磨人，痛苦的是这些强迫症还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通常都会伴随一生。
折磨了自己，也痛苦了身边的亲人。
陆远笑了起来：“这个好办，不用开药也能解决，而且她这样的情况吃药也不管用。”
两人同时问道：“真的可以解决？”
陆远点点头，觉得她这样的情况比起其它强迫症来说，还是很好解决的。
“你们今天回去后，”他的表情非常真诚：“把家里所有的床腿全锯了，或者直接放张床垫在地上，这样不就不用担心床下面藏人了嘛！”
啪～的一声。
男人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的呀！”
“这个方法真好，”女人也在拼命的点头：“我害怕的就是那个黑黢黢的床肚子。”
夫妻二人怎么也没想到，折磨了他们许久的问题竟然在几分钟之内得以解决。
除了一个挂号费，竟然连药都不用开了。
陆远目送他们千恩万谢离开后，才发现一直站在诊室门口的张彦深。
“张主任，”
先前那出治疗令他莫名的有些心慌：“您什么时候来的？我给您解释一下刚才那患者……”
“刚才的事我全看见了，”张彦深走了进来：“你的开解方法很不错，不过下次记住提醒一下患者一个月后过来复诊，这样可以帮助你更好的积累不同的病案。”
“对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陆远这才想到开会学习时，张彦深总是提醒他们心理疾病预后的跟踪治疗很有必要。
“我一会去查一下他们有没有在分诊台留下联系方式。对了，您过来找我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张彦深眼中的笑意很深：“有一位特殊的患者委托我转交一份礼物给你！”
第八十三章 人脸识别困难症
“礼物？”
陆远没想到自己还会收到患者的礼物：“什么礼物？”
话音刚落，他才觉得自己的关注点不应该在“礼物”之上：“您说的这位特殊的的患者是哪位？”
“还记得精神病医院的半边钟女孩吗？”
张彦深说完，走到墙角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的父亲托人找到了我，并且带了一份礼物过来。”
说完，他拿出一只掌宽的乌木锦盒搁在了茶几之上：“过来看看吧，看看喜不喜欢。”
陆远也不矫情，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后，拿起锦盒一下打开：
“嘶～”
锦盒之中的黑丝绒衬底上，安静的放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玉色洁白，莹润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陆远这一嘶，让张彦深误以为他是在感叹玉佩的品相，却不知道这枚玉佩正是陆远在幻境中悬挂在腰间的那一枚。
陆远清楚的记得，在自己第一次进入幻境世界时，无论自己怎样捏啊藏的都没能将这枚玉佩带到现实世界，没想到这一会它竟以这种方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陡然间心有所动，这枚玉佩不会就是那个系统的临时奖励“司南玉佩”吧？
“嘿嘿，”张彦深在陆远的眼前打了两声响指：“怎么了？傻了？不至于吧陆远，不就是块玉佩嘛！”
“咱这不是苦日子过惯了嘛，”陆远合上盒盖打岔道：“那个半边钟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确诊后的对症治疗效果显著，据说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嗯！”
陆远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对于在精神病院偶遇的那位苏珊小患者，之后在幻境提示中，已经为他解开了不少疑问。
曾经的地球，也有一位职业女记者，直到24岁之前，她的身体都非常健康。
突然有一天，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女记者仿佛中邪般的做出了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举动。
前一秒还在大哭大叫，但下一秒又开怀大笑，还将肢体摆成各种非常诡异的姿势，令认识她的人都非常害怕。
更可怕的是，这位女记者在送医治疗后又出现了一些妄想的症状，像是被父亲绑架，或是护士想要害她等等，常常前一秒还很正常，但到了下一秒就完全失控发疯。
当时，许多医生都对此束手无策，完全找不出任何病因，只得无奈地把她归类为精神科的病患。
直到一位医生的出现，他只让女记者做一件简单的是，就诊断出她的真实病因，那就是画钟。
女记者当时画出来的时钟所有的数字都集中在同一侧，而另一侧则是完全空白。
医生因此才确诊女记者罹患了相当罕见的抗N-甲基-D-天冬氨酸（NMDA）受体脑炎，这种病大多数是因为免疫系统紊乱，大脑遭受到攻击和侵蚀，发起病来的症状就如同中邪一样怪异可怕。
得到正确治疗后的女记者，迅速恢复了健康，之后她把自己的“奇遇”记录成书《大脑着火：我发疯的那段日子》，书中描述了自己生病时的奇妙体验。
其状真就如同在炼狱中走了一遭。
这是一种较“新”发现的大脑疾病，1997年才出现了第一例病例报道，直到2007年医疗界才提出抗NMDA受体脑炎这一概念。
可以想象，之前有多少位误诊为精神病的患者。
每一种疾病从发现到公布于世都要经历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这段时间对某些患者来说是极为痛苦甚至可怕的。
在那之前，谁都没有想到这种怪病的区别方式，竟会是一种简单的画钟测试。
2013年，一起案例中的精神病患者，将这个画钟的小实验带入了大众的视线。
案件的主角威尔患病时画出的钟的数字，不但集中在钟面的同一侧，还有好几个数字全都画在了钟面之外。
可怕的是，鲜有医生清楚，这张怪异的钟图在威尔的眼中却是合乎标准的，也就是说他大脑中反应的画面和现实中真实的图像有的巨大的区别。
这是非常明显的大脑失调症状。
悲哀的是，当时的威尔却没有向苏珊或那位女记者般的幸运，他遇上的莱克特医生是位十足的魔鬼。
当初精神病医院的主任余希辉，询问苏珊是否能看清人脸时，张彦深说了这样一段话：“她还没到那个程度，因为她画的数字没有一个超出圆形钟面。”
而威尔却把好几个数字都画在了钟面之外，毫无疑问，他看不清人的脸。
或者可以换一种说法，威尔以为自己可以看清人脸，但他大脑中显示的画面却是完全错误的。
他的主治医师莱克特正是利用了威尔这一不以外人知晓的弱点，当他面割下了同行的头颅，之后，还让威尔帮自己做下来不在场的伪证。
因为威尔根本辨别不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何许人，完全中了莱克特对他的误导。
………………
“她这病多亏得了到了你的正确判断，私下送份礼给你也合情合理，”
张彦深的话打断了陆远的思绪。
他双眸微狭看着陆远：“直到现在我还是很疑惑，你究竟是如何判断她的病症与半边钟有关的。”
“我看见的，”
陆远微微一笑，看上去就像是在和张彦深开玩笑，但对方看向他的眼神却没有半丝松懈，就好像仍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于是，陆远决定满足他的好奇心：“张主任，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会相信吗？”
“倘若是在一个月前，我肯定以为你是在吹牛，但……”张彦深稍稍顿了一会：“前有江画家的精彩描述，今天上午贺总也向我大肆述说了一番，我现在对你的催眠术倒真有些兴趣了。”
“对，就是催眠术！”
陆远没有否定，他觉得这事迟早会传开，与其遮遮掩掩引人怀疑，不如直接表明自己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
反正这个世界上比他牛逼的催眠大师大有人在，最高级别的催眠大师甚至能同时催眠整座体育馆的人。
也没见谁逮着他非要问出个因为所以来。
张彦深再三确认道：“你的意思是，只要催眠了对方，就能看出他的病因？”
第八十四章 女儿的婚礼
“也不是所有人，”陆远实话实说：“其实很多事情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的确有些患者，只要我对他进行催眠就能看见他脑中所想。”
“嘶～”
这下轮到张彦深乍舌了，他沉吟了片刻：“我知道有些心理大师可以与他人的脑电波产生共振，不知道你这是不是也属于这类现象。”
“应该……不属于吧！”
陆远深知，他所谓的催眠术完全是依靠外挂，与那些真正的牛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某些人会显露出超乎常人的举动，实则是这些人的大脑真的领到了某块不知名领域的激活码。
张彦深若有所思的看着陆远，陆远也在笑着看向他，两人的目光一阵你来我往。
张彦深笑了：“不如你也对我催眠一次，看看我有什么心理问题。”
“您就别和我开玩笑了，”陆远摆手说道：“您一精神科主任医师，有什么问题自己能不清楚？”
“那可不一定了，”张彦深一本正经道：“咱们院的不少高层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我那去调整心情，释放压力，我自己倒是没地可去……”
“是吗？”
陆远这才想起心理咨询科面对的到访者，不一定都是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
就像灾后需要心理辅导、高强度的工作人员也需要心理辅导一样……
这个高压的社会将需要越来越多的心理医生。
不过，陆远依然不准备对张彦深使用悬思诊断，让他对同行尤其是自己的领导使用幻境系统，
万一……
或许……
一旦……
一瞬间，陆远设想出了一百种可能，最后决定还是不用最稳妥！
就在这时，系统字幕不识好歹的跳了出来
【任务：幻境精准治疗（女儿的婚礼）
幻境模式：娱乐幻境（背景赞助商：地球）
难度：零级
工具箱：曲出法随、幻境锦囊、货出法随、峭壁马车、呼名落马术、墙头草、历史跑马灯
任务奖励：钢琴演奏技巧（初级）
接受：是/否】
虽然这次的任务奖励很鸡肋，但当陆远看见任务难度显示为零级时还是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接受”。
难度为零的任务，对他来说还不跟玩似的。
【幻境精准治疗倒计时10、9、8……】
“想好了吗？”张彦深还在等着他的答复：“放松点，就当我也是位患者。”
坐在沙发上的陆远，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成吧，不过该放松的应该是您吧！”
【3、2、1、开始】
张彦深笑而不语，也跟着摆出了一个非常放松的坐姿。
一向以捕捉细微表情判断他人心理活动的精神科主任，今天，却在陆远看似平和的眼神中，渐渐迷失了自我。
过了一会，等他再次目明脑清后，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陌生的人行道上，一棵棵粗壮的行道树，一间间眼熟能详的商铺……周围川流不息的各色车辆和行人，差一点就让他忘了刚刚身在何处。
“嘟”的一声尖锐的小车鸣笛，接着前方传来了一串电动车主的怒骂。
这里的一切就如同现实生活中一样真实，五十开外的张彦深如临实境的梦也经历过不少次，但像此刻这样清醒的倒是头一遭。
他的第一感觉不是好奇，而是头皮发麻的恐惧。
张彦深知道，自己已经中了陆远的催眠术。
就算之前在江画家和贺维的安利下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他一直认为那两个本身就是位有心理阴影的不正常人士，对于解决他们心理问题的医生，本身就带着一种病态的崇拜。
但如今……当他也站在所谓的奇妙梦境之中时，竟觉得那二位的形容太TM含蓄了，这哪里能用逼真来形容，接着就是真境嘛！
“张主任，”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彦深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陆远，这都是你干的？”
他向旁边走了两步，抬手拍了拍华威手机的广告牌，不光是视觉，连触觉也真实的一比。
“怎么样？”陆远也笑着拍了拍广告牌：“这效果还算说得过去吧！”
“你管这叫说的过去，”张彦深哑笑了一下：“你给我等着，不出两年我都该管你叫主任了。”
“您可真会夸人，”陆远笑的明眸皓齿，对于张彦深的肯定非常受用：“两三句的功夫就帮我提干了。”
正当张彦深四处打量自己的梦境之时，陆远却在盯着只有自己可以看见的系统字幕：
【幻境提示：前方有目标出现，跟着他，你们可以得到收获。】
陆远随即看向前方，此时的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着不少行人，但他还是一下就锁定了目标。
一位身穿米色短风衣的老人缓缓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老人的头发虽已花白，但衣着仍显的干净利落，手上提的一只黑色公文包显示着自己仍未到退休的年龄。
老人头顶一闪而过的光标，让陆远一下就确认了他就是自己要跟上的目标。
“主任，”他目光跟随着老人的方向，伸手拍了拍张彦深：“该干正事了。”
“什么正事？”张彦深完全没反应过来。
陆远：“你不是让我帮忙看看你有没有心理问题嘛！”
“我有没有心理问题，自己还会不……”
忽然，张彦深想起了之前劝陆远对自己催眠时说的话，两眼一闭：“没错没错，我是有问题，但你说的正事是？”
“跟上他，”
陆远指了指已经走过他俩的老人：“这其实是你的梦境，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清楚，但这一会咱们只要跟着他就成。”
说完，抬脚跟了上去。
张彦深一看这架势赶紧快走两步追上了陆远，忽然觉出来几分在梦境中经常会出现的紧张气氛。
老练的他立刻开始观察四周，不愿意放过每一个细节。
忽然，他双眼一冽，道：“陆远～”
陆远听出了他的颤音：“怎么了？”
“这他娘的还真是在做梦！”
“你才发现？”
“不是，”张彦深有点不敢确定的向右上方一指：“那玩意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吧？”
第八十五章 防沉迷模式
陆远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一看，在右上方的梧桐树冠上，竟然悬浮着几个字——
第一天。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陆远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他也可以看见。
“这梦做的有点意思啊！”
张彦深忍不住笑了起来，梦终究是梦，在他的行医生涯中，时常会遇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患者，或者走不出自身幻想中的精神分裂者。
这个时候如果患者的神志尚且清醒，他就会用自己的经验帮助对方区别幻想与现实。
他的方法就是鼓励患者注意观察，不放过身处之地的任何一个细节，如果还在梦境之中就一定会找出超乎寻常的地方。
例如前一秒在一个地方，一转身就换了一个环境。
早已经逝去的亲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之中。
又住回了自己童年时的住处，或者永远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只要抓住一个不正常的细节，就可以帮助自己不在梦境中沉迷。
这一会，张彦深通过自己的观察终于也找到了那个突破口，就是悬挂在视野右上方的字幕，无论自己看向何方，它永远不偏不倚的出现在那里。
两个人一愣神的功夫，前方的男人已经走出了他们的视线，陆远和张彦深赶紧向前追去。
张彦深才想到这个问题：“咱们干嘛要跟着他？”
“跟上他才会有收获。”陆远如实相告。
很快，在一个三岔路口，两个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噎，”张彦深左右看了又看，：“这人看着年龄比我还大，腿脚倒挺利索的。”
“那呢！”
陆远推着他的肩向左边带了一步，张彦深这才发现那位身穿米色风衣的老者，正定定的站在一家店铺前，也不知这家店中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
“走，过去看看。”
人行道的绿灯亮了，张彦深小声说了一句，首先跟了过去。
两个人小跑几步通过人行道后，才发现老人所站的位置原来是一家钢琴培训中心。
这家钢琴培训中心似乎很会利用自身的地理优势做宣传。
面对人行道的玻璃隔断里悬挂了好几块液晶显示屏，里面正不断播放着一间间小琴房里的学习情景，钢琴、古筝、萨克斯风……
其中一块显示屏里，正播放着一位小学生在女琴师的指导下练习钢琴的画面，那位站在人行道上的老人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这块显示屏。
陆远试探的问着张彦深：“您说他在看什么？”
“喏，”张彦深的嘴向前一嘟：“不就是看人弹琴吗？”
“这我也看见了，”陆远觉得主任根本就没明白他的意思：“我是让您分析一下这男人为什么会这么认真的看人家弹琴。”
“你要清楚，”张彦深道：“我是一位心理医师，不是算命的！”
陆远笑了，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眼前的老人推开琴校大门走了进去。
两位尾随者也默契的跟了进去。
这所琴校的大厅里摆放着不少乐器，看来他们在授课的同时也在售卖乐器。
风衣老人直接走向了前台，而陆远二人则假马日鬼的在几架钢琴间来回走动。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前台里站着一位年轻的女接待员，看见老人后热情的问道。
“我……”老人迟疑了一会：“我看见你们这可以教别人弹琴，我这个年龄的可以来学吗？”
“当然可以，”女接待笑的特甜：“请问您想学什么乐器？”
“钢琴，”老人接着问道：“学一首乐曲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这要看你想学的是哪首乐曲，还有你想要达到的效果……”
一位身穿藏青色西服的女琴师笑着走了过来：“老人家，您想学哪支曲子？”
“卡农，”
老人果断的答道：“我这条件的不用弹的多好，只要能顺下来就行！”
站在几步之外的陆远听的一愣，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了，他终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按照系统最开始的定义，这个平行世界不可能出现地球上近几十年的娱乐产物。
但这条宇宙定律对陆远来说没有卵用，因为无论是陆远故意还是无意透露了地球的娱乐文化，系统都会在30秒内抹去它的一切痕迹，哪怕是在幻境之中，都会随着对方离开幻境的那一刻逐渐遗忘。
但《卡农》明显不一样，它最早出现于13世纪的英国，在这个世界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如果您每天都来学习的话，”女琴师回答道：“不出一个月应该就能弹下来了。”
“好，”连课时费都没打听一下的老人，当即决定道：“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来学习两小时。”
办完简单的手续后，老人跟着女琴师向后面的琴房走去。
陆远立刻也走到服务台前：“请问你们这学一节课钢琴课需要多少钱？”
“这要看您需要的琴师级别，”女接待的声音非常甜：“通常每小时150到360的都有，不过最近360的琴师课程都排满了，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在我这先登记。”
“150的不用等？”
“是的，快的话现在就可以上课，请问是哪位要学琴？您的孩子？”
“是他自己！”
就在陆远准备指向张彦深的时候，对方抢先一步凑了过来。
只见他干净利落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卡递了过去：“刚刚那一位选的什么上课时间，就按着来一套就行。”
陆远惊讶的看着张彦深手中的金卡，赶紧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钱包手机样样都在。
嘶！难道系统又进步了，可以为他们配备现实中的物品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身处现代社会的幻境。
嘟的一声，刷卡付款完成，张彦深眉都没皱一下。
走在通往琴房的长廊上，陆远悄悄感叹道：“到底是老同志啊，这么快就适应梦境生活了。”
“反正都是假的，”张彦深面不改色道：“我在自己的梦境中还抠抠索索做什么？”
“也对，”陆远点点头：“不说为所欲为吧，怎么也应该爽一把了。”
第八十六章 五星级的梦境
两个人的表情一下舒畅了不少，聊的正开心时，忽然在一间琴房的门口顿下了脚步。
这家琴校前为接待大厅，后为教学区域，一条环形的长廊两旁，分隔出一间间几平方的小琴室，每一间琴室的房门都是透明的玻璃门。
这一会，陆远和张彦深透过一间琴室玻璃门，清楚的看见了那位老人正坐在一架褐色钢琴前，一丝不苟的跟着琴师学习……
“这间琴房已经有人了，”
负责教授陆远学琴的是一位刚从学校毕业的女学生：“对面这间可以吗？”
陆远当即点头同意：“可以，你们这每次上课的琴房都是固定的吗？”
“是的，”女学生打开了对面的琴房：“只要上课时间不变。”
浅灰色的地板，天蓝色的墙面，靠墙放着一架钢琴，一张琴凳，两张靠椅，再挂上两幅色彩明快的卡通画，一间约五、六个平方的小琴室看起来也很温馨的样子。
前半堂课，陆远只学习了一些最基础的弹奏准备。
之后，年轻的小姑娘才询问道：“你说只想学一首曲子，是哪一首？”
“卡农！”
陆远和张彦深异口同声。
“OK，”小姑娘坐在了琴凳上：“现在很流行弹卡农吗？那我们开始吧……”
一天、二天、三天……
这一次的幻境仿佛没有白天黑夜之分，陆远和张彦深都已经发现这个规律。
只要他们走出琴房，很快又会重新走在最初那条街道上，然后，那位老人就会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缓缓穿过斑马线，走进琴校、走进琴室……
除了老人身上不断变换的衣服，另一个不断变化的就是他们视野右上方的字幕：
第四天、第五天……
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的陆远、张彦深，每一天都精神抖擞的进行着同样的事情。
尽管如此，在幻境中的二位也丝毫没感到一丝疲惫，唯一令陆远痛苦的，就是他真的需要在琴室中练琴。
第九天，
“这一小节很难吗？”小琴师疑惑的看着陆远：“我听说对面的老先生都开始学习下一个小节了！”
望着陆远无奈的表情，张彦深笑呵呵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琴行的这几天，他都会在对面的琴室门口站一会，老人学琴的认真态度始终吸引着他的注意。
站在门外的他总是在一次次设想，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位快退休的老人如此执着的弹奏《卡农》。
同样好奇的还有陆远。
终于，当他弹顺了那个困扰了自己多时的小节后，陆远试探着问了小琴师一句：“你也知道对面学琴的老先生？”
“知道一点，”小琴师点头道：“教他的老师和我是同学。”
“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学琴吗？”
小琴师对着陆远笑了起来，就在陆远以为她会保守秘密的时候，小琴师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据我那位同学了解，老先生的妻子平时在家最喜欢弹奏《卡农》，可惜她在半年前去世了，我们估计老先生是想用这首曲子纪念自己的爱人……”
小琴师的这段话正好被推门进来的张彦深听见，陆远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恍然。
第十天，当张彦深和老人再次在琴行相遇时，他主动向对方点了点头。
看起来还有些拘束的老人赶紧也对他们笑了一下，对于这二位时常出现在琴校的大龄学员，老人对他们倒也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这一次，站在玻璃门外的张彦深，看着坐在钢琴前不断专注练琴的老人，目光中竟有了些感同身受的期许：加油，加油，你比隔壁那小子弹的好多了。
第十五天、第二十天、第二十五天……这二十多天里无论刮风下雨，老人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
当然和他一样的，还有两位被动追随者。
第二十天时，陆远终于弹出了一首完整的《卡农》。
啪啪啪～
小琴师很开心的鼓起了掌，陆远心中的成就感也在瞬间升华。
尽管一旁的张彦深听的直咂嘴，但不得不承认那小子弹的曲子听起来的确是卡农。
“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张彦深掏了掏耳朵：“你这到底算不算是学会了？”
“就这么着吧，行不行反正就是它了。”
陆远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虽然他笔直的走向了隔壁的烤鸭店，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又重新出现在了那条人行道上。
第三十天……
“您这梦境也忒没意思了，”陆远无聊的踢着路两边的积雪：“先前贺维那梦里，我好歹还吃了两块鸡蛋卷呢！”
“有吃的就有意思？”张彦深嘁道：“什么逻辑？”
“哎～”
再一次看向前方时，陆远立刻收起了无聊的表情：“那老头今天怎么向右拐了。”
“别老头老头的，”张彦深瞪了他一眼：“人家现在可是位艺术家。”
“学了首卡农就是艺术家了，”陆远惬笑道：“那这么算起来，我也是艺术家了？”
“做梦！”
“本来就是在做梦！”
走了29天的路线在第30天时发生了改变。
今天仍穿了一件米色风衣的老人，在三岔路口时选择了向右的方向。
紧跟在后的二位，没多久就跟着老人进入了一家五星级饭店。
花团锦簇的百合厅门口，摆放着一对新人的海报照片。
老人站在海报前静立了一会，转身走了进去。
陆远和张彦深赶紧跟上，
“请问，”忽然一位身穿红色旗袍，别着紫色康乃馨的中年妇人笑眯眯的喊住了他们：“您二位是……？”
张彦深面不改色向里面一指：“我们是他的同学。”
“谁的同学？”妇人向里一看：“噢，原来是亲家公的朋友啊，里面请里面请！”
就在陆远犹豫该不该包个红包的时候，张彦深已经拽着他在靠近舞台的一桌坐了下来。
“怎么样？”
看着圆桌上一大十小的冷拼，张彦深扒着陆远的肩膀问道：“我这梦如何啊？”
“没说的，到底是主任的梦境。”
陆远的双眼落在桌上的一盘香烟之上，天可怜见他已经有多久没碰过烟了。
“就是，我的梦境那必须是五星级标准！”
第八十七章 0.5倍速的《卡农》
随着两位新人的致辞，婚礼的席面终于拉开了序幕。
宾客云集了大约30多桌、谈笑风生推杯换盏间，可以看出两位新人对这场婚礼用了不少心思。
玫瑰飘香豉油鸡，锦绣鱼肚鲍参羹，翡翠鲜贝水晶虾，世尊极品牛肋骨，泰式咖喱珍宝蟹，金蒜银丝蒸活鲍……
看着陆陆续续端上桌的菜品，整整“一个月”颗米未进的陆远和张彦深，早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直到，
“各位来宾晚上好，”台上的主持人宣布道：“为了感谢大家的到来，新娘的父亲康宏先生将为大家演奏一首钢琴曲，大家欢迎！“
掌声即刻响起，陆远和张彦深这才向临桌看去。
那一桌是主桌，老人就坐在那里，当两人听见钢琴曲这三个字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里。
“他不会就是新娘的父亲吧！”
“不会吧，”陆远摇摇头：“没见新娘和他说过话呀！”
就在他俩疑惑的同时，老人缓缓的站起了身，一步步向酒店餐厅的舞台走去。
这一会，他已经脱去了米色风衣，穿着一套非常正式的三件套西装，从领带到袖扣一看就经过了用心的准备。
陆远有点意外：“还真是他，怎么也没见新娘和他说过一句话啊！”
他这时的目光一直在追随老人，根本没发现张彦深的表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你爸爸会弹钢琴？”
临桌，新郎的母亲小声问着新娘，一直皱着眉的新娘摇了摇头，她看向自己的父亲，心里不停的在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走上台的老人向着宾客的方向鞠了一躬，接着在钢琴前坐下，手中除了一份乐谱还拿着一只相框。
老人小心的把相框在钢琴上支好，张彦深远远的看见他对着相框小声说了一句后，双手在琴键上按了下去。
同样端正的姿势，同样认真的表情。
老人弹的很慢，一下、一下几乎是在照本按键。
当青涩的钢琴声响起时，陆远可以清楚的看见皱着眉头的新娘一直在无声的说着：
“别弹了、别弹了……”
也许是老人的演奏太过于幼稚，宾客间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
星星点点的窃窃私语，并没有影响老人的演奏，0.5倍速的《卡农》缓缓在继续。
渐渐地，新娘的眼中已经有泪花在闪动：“别弹了……”
说完这句后，她低头抹去了自己的一滴眼泪。
陆远和张彦深全都知道，这是老人的妻子身前最爱弹奏的一首钢琴曲，那他们的女儿肯定也知道这首《卡农》此时此刻代表着什么。
老人的演奏仍在继续，他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几十年来的一幕幕都在这一刻浮现在眼前。
温柔的妻子总是会在家里弹奏这首钢琴曲。
在这首《卡农》的陪伴下，老人从公司的一个小职员发展成一位经验丰富的高层，可爱的女儿也由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宝宝，成长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这个家看起来一切都很美好，直到半年前……半年前，陪伴了自己20多年的妻子因病离开了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首《卡农》。
对于妻子的逝去，老人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在一如既往的正常工作与生活。可在女儿看来，她的父亲对于母亲的离开表现的太过冷静了，冷静的尽头就是冷漠。
女儿一直最爱自己的母亲，她不能接受父亲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走出了丧妻的阴影，这代表什么？代表他并没有那么在乎自己心爱的妈妈。
往事随着音乐涌上心头，这支母亲生前最爱的《卡农》让新娘想起了许多许多，愉快的、悲伤的，还有……她的妈妈。
“为什么是这首曲子，”她在无声的问父亲：“为什么？”
“太烂了，弹的真是太烂了……”新娘抬头看向演奏中的父亲。
父亲专注的目光在琴键与乐谱间切换。
看着看着，新娘的手也不知不觉在桌面上弹了起来。
此时的《卡农》让陆远和张彦深忍不住想起了老人一次次前往琴校练琴的情景，三十天如一日做着自己一生都不曾做的事，原来就为了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弹奏一曲。
忽然，大厅里的琴声断了，老人的双手悬停在琴键之上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弹什么。
“怎么了？”
新娘半站起身，关切的看着父亲的方向，这一会她真的希望父亲可以把这首曲子演奏下去。
“加油，”
忽然传来的一声加油，让她意外的发现临桌坐着两位陌生的男士，正在为自己的父亲加油。
“加油，”张彦深的声音最大：“不用紧张，就按平常的来。”
“加油，你能行的，”陆远也在助攻：“就快要成功了。”
全场的宾客中，就属他俩最激动，新郎官惊讶的看着这二位托马斯分托，感觉似乎比自己还要关心岳父。
“岳父大人加油，”新郎官也加入了助威的队列：“加油！”
“加油，”新娘终于喊出了心中所想：“爸爸加油……”
老人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女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自己说话了，老人对着她欣慰的笑了笑，又在琴键上按了下去。
熟悉的《卡农》终于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似乎比先前弹的更好。
女儿的婚礼早在一年前就定下了，老人一直记得妻子有个心愿，就是想在女儿的婚礼上弹奏一曲《卡农》。
如今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可妻子却已经离开了他们。
所以，一个月前，当老人在人行道上偶然看见那家琴行的时候，当即决定要为妻子完成这个心愿。
最后一段乐曲，场下的新娘一直在桌面上陪着父亲一块弹奏。
与此同时，陆远的右手也在桌面上弹了起来，这一会他才感受到会弹一支钢琴曲也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直到演奏结束，老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宾客们的掌声久久不停，这也许是他们一生中听到的最为特别的《卡农》。
第八十八章 背景赞助商
美丽的新娘快步走上舞台想给父亲一个久违的拥抱，可当她靠近钢琴的一瞬间终于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钢琴的一脚架着一只相框，里面的母亲正在向她微笑。
一盅金米海参粥放在了陆远的面前，刚拿起汤勺的他，忽然发现张彦深拿勺的手正在不断的颤抖。
他抬头看向张彦深，发现对方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舞台上互相安慰的父女俩，目光闪动，呼吸微促。
“主任，”陆远提醒了一句：“海参粥来了。”
张彦深没有转移自己的视线，手上稳稳的舀起了一勺海参粥：“天赋这玩意最TM欺负人，你这催眠术真是见了鬼了，这些菜居然如此的色香味齐活……”
话音刚落，周围景物一片模糊不清。
陆远赶紧把海参粥囫囵个端了起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当景物再次清晰的时候，他们毫无悬念的“出现”在了陆远的诊室之中。
“哎呀，”陆远一脸痛惜的表情：“那碗海参粥可惜了，我才喝了半碗。”
“够了啊，好歹你还吃了半碗，”张彦深大手一挥：“我根本都没怎么动，就……就，”
两个人一通捶胸后悔，诊室里随后又进入了静音模式。
张彦深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原本就是梦境。
登时，一阵寒毛绽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沉迷梦境的一天。
张彦深抬手看看时间，这个长达30天的梦境，竟然只过去了区区5分钟。
“你这催眠也忒真实了，”他看着陆远说道：“本来没病的，都能整出病来。”
“你就这感觉？”
陆远一时也没有想通，先前那个幻境与张彦深究竟有什么关系，但这的确是系统专门为他定制的幻境，按理说……
“按理说，”陆远疑惑的问道：“催眠术催动的是你大脑深处时常困扰你的那一小片记忆痕迹，你真就没感觉到什么？”
张彦深抿着嘴静静地看着他，半响
“唉，我真是不敢承认，”他感慨道：“如果不是我亲身体验，但凡有第三个人对我说这事，我都绝对不会相信。“
陆远：“什么意思？”
张彦深全身心的向沙发上一靠：“实不相瞒，半年前我老婆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陆远表情上表示慰问：“……”
“而且我那个女儿也因为我一如往常的工作、一成不变的作息，认为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工作狂……”
陆远愈睁愈大的双眼，表明了内心的震撼程度。
“怎么样，”张彦深无奈的笑了笑：“是不是和这梦境的契合度太高了？”
陆远没点头，他紧张的问道：“你不要告诉我，你老婆也喜欢弹钢琴！”
“那倒没有，”张彦深笑着摇摇手。
陆远吁出了一口气：“幸亏不是，我真是不能想象您坐在钢琴前的样子。”
“不过，”张彦深忽然若有所思：“三个月以后，我女儿也要举行婚礼了。”
“这么……”陆远感觉快要绷不住了：“巧？”
“一直以为自己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原来是藏在了最深处，”张彦深看了看陆远：“你真厉害啊，这都让你给挖出来了。”
“所以，你准备送她件什么礼物？”
张彦深沉吟了一会，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孩子她妈身前一直在织一件粉色的披肩，要不……”他看了看陆远：“你看这活我能成吗？”
陆远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我看你还是学钢琴靠谱些，正好我现在会弹《卡农》了。”
张彦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得了吧你！”
“我又不收你钱，”
陆远追着向门外走去的张彦深喊道：“免费教！”
“你那是做梦，”张主任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诊室：“还真以为自己学会了。”
目送他离开的陆远，看着悄然而至的系统字幕，微微笑了起来。
【任务：幻境精准治疗（女儿的婚礼）
幻境模式：娱乐幻境（背景赞助商：地球）
难度：零级
工具箱：曲出法随、幻境锦囊、货出法随、峭壁马车、呼名落马术、墙头草、历史跑马灯
任务奖励：钢琴演奏技巧（初级）已发放】
这时，他把目光集中在“背景赞助商：地球”之上，上面立刻显示出了一小段提示说明，原来这次系统选用的故事背景，源自地球上一则公益广告《不是所有爱，都需要时刻表现》。
看着标题，陆远又想起了幻境中那位父亲给自己的感觉，憨厚沉默……却总把自己最重要的人挂在心间。
所谓纯粹和执着，也是有区别的。
执着的人，他的不懈与坚持显而易见。
而纯粹的人，是把感情融入到自己的血液之中，他不用努力表现，因为你就是他的全部。
这一会刚过中午12点，关上诊室的房门后，打开电脑的陆远，在网页的搜索框里输入了“司南玉佩”四个字。
登时，一长串信息跃上了显示屏。
司南本是我国古代发明的利用磁场指南性制成的指南仪器，用于正方向，定南北。
司南玉佩是汉代一种辟邪玉佩，数量不多却非常重要。玉质精美，玲珑小巧，上面琢磨成小勺形，下面呈“工”字状，常琢穿系小孔。在古代一直享有辟邪、护身、正己之功效。盛于汉代，明清时期多见仿品。
陆远打开乌木锦盒，对比其中玲珑剔透的润白玉佩，真就和图片上的形状一模一样。
看来这块玉就是司南玉佩！
“呵～”
陆远忍不住呵笑了一下，这系统还真是够心机的，竟然巧借他人之手给自己传递奖励。
不过仔细想想也无所谓了，只要是奖励管它打哪来呢，改天抽空找个地方给这块玉估个价才是正道。
傍晚时分，下班后的陆远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坐上了前往市中心的公交车。
金鹰国际购物中心，站在这座城市最高档的商场门前，陆远终于可以给自己置办两身新衣了。
一个小时后，陆远提着几袋杰克穷死和阿迪阿克，从六楼扶梯缓缓而下。
第八十九章 VIP导购
没办法，六层是陆远在这座高档购物中心里唯一可以稍加挥霍的楼层，自打那位企图篡位房东的小三出现后，他立志与全国人民上下齐心，十四亿人民同一个梦想——买房。
所以，那十二万多的刮刮乐奖金，立刻就被他攒起了十二万，唯一可以留下的就是那个“多”的几千块奖金零头和他刚到手的一万多工资。
扶梯载着他来到了一层，陆远还是习惯性的向国际名品区走去，想起上辈子的浮光掠影，这一会他竟有些恍惚。
真的已经穿越了吗？
杰尼亚的专柜，低调奢华的装修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气场，提着几袋“穷丝”系列的陆远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专柜里，一位身穿标准杰尼亚风格的男性导购员立刻如影相随，好像完全无视掉了顾客手中的低端品牌。
在他眼里，面前这位顾客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拘，穿戴虽简，但气场尤在。
陆远径直走向一件独自挂在棕色展板上的西服，微暖的灯光投射在西服之上，顶级设计师的出品，高端技师的工艺，定制系的面料，强迫症的针角处理……由里至外都在向你彰显它是你触不可及的存在。
一直站在三步外的服务员，上前一步站在陆远的身后：“这一套很适合您，要不要试试看？”
陆远没有任何表示，年轻的服务员伸手摘下了那件深灰色的西服。
然后对着陆远点头微笑了一下，陆远不再犹豫，把手中的拎袋全数搁在一旁的软凳上，脱下运动款羽绒衣的那一刻，登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商场内的暖气实在是太足了。
这一会，身穿浅蓝色衬衣的陆远直接展开双臂，站在身后的服务员熟练的为他套上了西服。
这位身型修长的顾客，立刻让年轻的服务员眼前一亮：“看来它对您来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合适！”
看着试衣镜中的自己，陆远的嘴角也在笑：
“后面可以再修短一寸，”他侧身看着镜子说道：“袖子倒是要放长一些。”
服务员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您还非常有经验。”参照他的这套说词，怎么也该是买过几套的人了。
“很意外吧，”陆远笑着对他问道：“有句话我直说啊，刚走进来时，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随便逛逛？”
年轻的服务员不好意思的笑了。
“一万六，”陆远看了眼衣服的标价签，继续说道：“你看的没错，我的确不会掏钱买它，不过……”
他也有些疑惑：“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会买下它，为什么还鼓励我去试？”
在陆远的常规印象中，这位导购应该对他的随意逛店行为采取无视处理，而眼前这位服务员非但没有忽略他，还主动上前提供试穿服务。
“不好意思，”男服务员如实说道：“我的确没看出您有购买能力，只是想借您提高一下自己的服务水平，我……我想尽快成为一位VIP导购！”
“噢，”陆远点头表示理解。
VIP导购，服务于高端购物中心里的顶层消费群体，他们不用刻意的站店，只需要在自己的直属贵宾到来时提供一对一的优质服务。
通知及预留上市新品，为贵宾们调集全球限量商品……总之，只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就再也不用操心销售额这些看似艰难的问题了。
正聊着，一位身浅条纹套装、配戴VIP导购工牌的眼镜男走了进来，同时和他一块走进来的还有两位名牌加身的中年妇人。
他们目不斜视，直接忽略掉陆远的存在，连那位本专柜的男服务员也视同透明人一般，只在需要打包装袋的时候，才对他反复叮嘱了几句。
十多分钟的时间，眼镜导购就开出了一票十几万的购买单据。
“这两位女士是我最重要的顾客，你一定要做好装袋前的检查工作。”
他严声向专柜内的男服务员交待好一切之后，赶紧领着两位富婆前往下一家专柜，只留下一堆需要精心分装的商品。
陆远看了眼忙碌中的小伙子，脱下西服后又给静静地挂了上去，提上属于自己的商品走出专柜大门时，那位营业员又追了上来：“您慢走！”
陆远回头看向他，小伙子一脸真诚的微笑：“那件西服真的非常适合您，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太高了。”
陆远看着他笑了：“没关系，反正我穿什么都帅。”
“也是，”小伙子也在笑：“希望下次还可以看见您！”
“一定会的。”
陆远又看了那件西装一眼，转身向大门走去。
没想到逛个街的功夫，外面竟开始下起雨来了，纷乱的雨点冰冷的拍打在脸上，比起刚刚那件西服，陆远这一会更想要一碗热拉面。
…………
城西一栋高档的写字楼，十九层思泉工作室里的灯还在亮着。
流量小天王贺鸣，今天特意从临市赶到了这里，就是为了见一见为他新歌填词的作词人方文坡。
“天青色等烟雨……”贺鸣爱不释手的看着手中的歌词：“方老师，我最喜欢您这句歌词。”
对于流量明星的尊称，方文坡并没有显出过多的得意之色，倒是对贺鸣的精准眼光颇为欣赏。
他有些激动的说道：“你看的很准，这篇词中，我最满意的就是这句天青色等烟雨。”
远在这座城市另一角的陆远完全没有想到，对于方文坡来说那场史诗级的周杰伦演唱会，并没有完全消散在他的大脑之中，之后确立中国风方向的方文坡一直把自己按在图书馆中，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自己忽然对古代的器皿发生了很大的兴趣。
青铜、宋瓷、汝窑……直到他看见了青花瓷。
也许是那首青花瓷太深入人心了，方文坡的新词虽然和《青花瓷》完全不同，但古韵唯美的段落已经足以打动每一位作曲人，特别是其中这句天青色等烟雨。
“这首词我要了，”贺鸣果断说道：“我会让经纪人按一线作词人的价格向你购买这段歌词。”
第九十章 影视跑马灯（求推荐票）
说完，贺鸣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经纪人，经纪人对他点了点头，显然他对这篇歌词也非常满意。
贺鸣继续对方文坡说道：“方老师，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作品请第一时间与我联系。”
“可以，”方文坡笑道：“我最近都在研究这个方向，相信不久之后你就会看见我的新作。”
的确，他已经写出了好几篇歌词初稿，只要按照对方的乐谱修善吻合度就成。
下一篇，他将主打青铜古器。
其实《青花瓷》原本的名字就是《青铜器》，方文山当时表示是想以青铜器上的铭文象征爱情的神秘，以青铜器的年代象征爱情的久远。
但落笔时发现周杰伦的曲风温柔委婉，一遍遍听下来，他脑中浮现的全是烟雨江南的画面。
于是就改成了《汝窑》，可又觉得汝窑两字念起来不是很动听，最后才定下了《青花瓷》的歌名。
但是，汝窑歌词段落中的‘天青色’却始终让他难分难舍，那就是著名的“天青色等烟雨”，就这样这句本属于形容汝窑的歌词，就辗转留在了《青花瓷》中。
也就是说，方文山为了给周杰伦量曲创作一篇合适的歌词，竟然分别看上了三件古器。
这个世界的方文坡虽然没有他的天赋，可通过幻境的点拨，竟也涌现了无数词感，这才是最令他惊喜的地方。
送走了贺鸣一行，工作室的老板立刻开心的拍了拍方文坡的双肩：“我就知道，你这篇歌词一定会打响！”
自己得意的词作能够得到知名歌手的赏识，方文坡也很开心：“哥，谢谢你这次帮我作的宣传。”
“小意思啦，你的作品好，我推起来也很有面子的，你还是应该感谢你自己。”
方文坡笑而不语，他心里当然清楚应该感谢谁：“哥，明天我想休息一下？”
“可以，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如果觉得家里比工作室的环境更有灵感，不来也成。”
方文坡笑着点点头，仅仅一篇的成名作，已经让他明显感受到来自周围人目光中某些变化，甭管是何变化，反正看着就舒坦。
…………
将新衣一件件挂进衣柜，陆远又整理出一大堆需要丢掉的衣物。
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终于可以点上一支放松烟了。
看着悠悠上飘的烟雾，陆远忽然想起了住在隔壁的妙若琳，这几天都没见到她的珊瑚绒身影，也不知道她那本书怎么样了？
想到这，陆远拿出手机点进了“启创中文网”，也不知道她的新书叫个啥名，就点进书架找出了妙若琳之前那本老书。
果然在作者介绍下，陆远看见了妙若琳的新书《幻之境》，屏幕上显示着这本书的字数已经达到了11万。
这么少的字数，陆远没一会就看到了最新一章。
很有意思，妙若琳在最新的章节之后添加了一个彩蛋章，配图看着像一种透明的金针菇，图上的文字写道：
“没想到这个世界真有水晶兰这种植物，不过它究竟能不能吃就不知道了，各位读者大大都来说一说，在你们的印象中，地球上最可怕的细菌是什么？”
密密麻麻一阵弹幕飘过，看来妙若琳这本新书的读者还真不少，这倒让陆远有点意外。
“大肠杆菌。”
“幽门螺杆菌。”
“太菌！”
……
果然还是评论区最愉快，陆远当即决定每天都要来看看这本书。
雨几乎一夜未停，却在陆远跨出房门的那一刻放晴了。
“早，陆医生，”
妙若琳的姐姐妙若语提着一包菜走了上来，声音轻柔的问道：“吃早饭了没，我买了大肉包，要不要尝两个？”
“行啊，”正在琢磨吃啥早点的陆远一口答应：“一个就成。”
“一个哪够呀，”
递出了两只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后，妙若语又在他怀里塞进了一包豆浆。
今天的早餐特别热乎，直到陆远坐进了诊室，仍在回味满口的包子香。
“你好医生，”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推着一位老人走进了诊室。
“早上好，”吃饱的陆远，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你俩哪位需要帮助？”
他习惯性的接过病历，发现却是两份。
“嗯？”
陆远迟疑的看向二位。
“您别误会，”小伙子把轮椅摆正后，也在一张方凳上坐了下来：“我挂了两个号。”
“我奇怪的不是这个，”陆远笑了笑：“这么说你们二位都……”
“我反正没病，”
老人翻着眼嘟囔了一句，看着约莫60岁左右，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是他的心里有问题。”
小伙子尴尬的笑了笑：“其实，我们俩都觉得自己没问题，但……”
“但你们互相觉得对方有问题！”
“对，”小伙子点点头：“我俩谁也说不过谁，于是就上您这来了，您给我们好好断一断，究竟谁才有病。”
陆远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虽然在日常生活中，一家人互骂对方“有病”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双双携手共赴精神科的倒是第一次看见。
陆远翻开其中一本病历：“你们都来说说看，为什么会觉得对方有……心理问题。”
“这小子不好好守店，”老爷子抢先说道：“天天想着出门闯荡，现在外面连个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好好的日子不知道珍惜。”
“你自己也知道是好好的日子，”小伙子登时反驳道：“干嘛成天竟想着死……”
两个人一打开话匣子，立刻就收不住了。
忽然，系统字幕跳了出来：
【任务：幻境精准治疗（货出法随）
幻境模式：幻境世界
难度：高级
工具箱：曲出法随、幻境锦囊、货出法随、峭壁马车、呼名落马术、墙头草、历史跑马灯、初级钢琴技巧
任务奖励：激活影视跑马灯
接受：是/否】
坐在一旁的陆远静静地听着他俩掰扯，本以为这二位是父子俩，听到最后才发现他们原来是一对叔侄，而且还是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叔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