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非常人
“你这人怎么这么粗鲁?竟然还动手打人?”
黄作仁被郭大路扔到地上之后,摔鼻青脸肿,爬起来对郭大路叫道:“你这是暴力犯罪行为!我要报警,让警察抓你!”
郭大路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黄作仁面前,“来来来,我现在就看着你报警,咱们顺便把钱少强的事情一起来解决一下!”
他看向黄作仁,“你是华夏音乐学院的院长,级别已经不低,一般人根本就入不了你的眼。我现在很好奇,这钱少强到底是谁的儿子,才使得你这么维护?”
不待黄作仁回答,郭大路略一思忖,道:“哦,我明白了,原来这钱少强是钱征宇的人。”
他嘿嘿笑道:“现在京城有名气的姓钱的人,也就是钱征宇与钱文通两家了,钱文通家的两个子女我见过,所以不可能是他们!这钱少强只能是钱征宇家里的人!听说钱家有三子,不知道这钱少强是老几?”
黄作仁见郭大路举止粗鲁,动辄打人,本以为他真的是一个杀猪卖肉的粗鄙人,但现在听到郭大路说出钱征宇的名字后,心里就是一惊,知道自己这次眼瘸了,小看了王小璐与郭大路。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虽然如今的社会并没有在明面上对人们划分出阶级与层次,但那种因为权钱而造成的阶层圈子却是确确实实的存在与现实之中。
人在什么样的圈子,就能接触什么样的人。
当钱征宇在郭大路嘴里被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后,黄作仁就知道这钱征宇根本就没被人家放在眼里。
钱征宇是什么人?
那可是如今商界响当当的大鳄,当今世界财富排行榜第五十六名的超级大富豪!
因为他的妻子毕业于音乐学院的缘故,此人曾向学校捐赠了几百万的助学金,可谓是音乐学院有名的金主,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黄作仁才对钱少强百般维护,不想对钱少强做出处置。
但现在见郭大路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面前,说起钱征宇时一脸冷笑毫无恐惧之情,黄作仁顿时就知道自己这次把事情办砸了。
能做到院长的人,就没有几个废物,那都是一路上勾心斗角杀出来的家伙,黄作仁自然也不是傻子,不然也不可能坐得稳这个院长的位置。
他不顾身上的伤痛,小心翼翼的看向郭大路,“这个……敢问您怎么称呼?”
郭大路道:“我一个屠夫的名字,那配得上黄校长记住?”
他站起身来,深深看了黄作仁一眼,嘿嘿笑道:“黄校长,你作为校长,政治觉悟那肯定是要比别人高,钱少强几个人也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完全有刑事责任能力!做什么事,就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嘿嘿,我相信黄校长对这件事那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黄作仁被郭大路看了一眼,只觉得双目肿胀酸痛,郭大路的目光竟然犹如实质一般,刺的他双眼不由自主的流出泪来。
他心里惊惧不安,到现在还不知道郭大路到底是什么来历,但却知道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招惹了不得了的人。
现在见郭大路起身要走,急忙道:“这位先生,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您看方便告诉我一下不?”
郭大路拉着王小璐的手,迈步出门,“我是郭大路!”
“郭大路?”
黄作仁感到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此时不是细想的时候,在郭大路走后,他急忙在办公室里拨通了钱少强父亲钱征宇的电话,“钱总么?我是黄作仁!”
电话里传来一道浑厚的男中音,“黄校长?有什么事么?是不是少强又惹事了?这小子皮的很,真要是不好好学习,你就好好教育他一顿,不要给我面子!”
黄作仁急道:“三公子最近确实做了点出格的事情,我们学校里四个女生被他组织人在网上发帖子造谣说人家被包养了,对这几个女孩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现在人家的家人找上们来了,要求学校对三公子进行处理。”
钱征宇哑然失笑,“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是不是这小子喜欢上了人家,人家却理会他?这小子年纪小,做事有点不成熟,估计是想要引起人家姑娘的注意。”
他轻声笑道:“小孩子嘛,做事难免有点偏激,黄校长你要多担待一点,回头我好好说说他,这件事先就这么算了吧,回头咱哥俩聚一下,我这还有一瓶六十年的茅台,一直舍不得开,正等着你来品鉴一番呢,啊哈哈哈。”
要是往日,黄作仁肯定会应承下来这顿饭局,但他现在心中惶惶不安,对钱征宇道:“钱总,关键是现在这位姑娘的家人不愿意啊,非得要让我处理三公子。”
钱征宇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之后,沉声问道:“还有这种事?黄兄,你压不下来么?”
黄作仁说道:“我有点吃不准那人的来历,被他看了几眼,一颗心就一个劲的跳,而且听他口气,好像对钱总也很了解。”
钱征宇想了想,在电话问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黄作仁道:“他说他叫郭大路!”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对面的电话忽然就没了声息。过了良久良久,在黄作仁以为对方电话出了毛病已经断线了的时候,钱征宇的声音重新传出,他此时的这道声音中,流露出三分惊惧,三分不解,还有三分浓浓的好奇之情,同时还夹杂着一分疲惫之意,“他怎么出来了?”
片刻后,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阵低低的咒骂声,随后钱征宇的声音响起,“黄校长,少强既然做错事了,那就要公事公办!您按照校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黄作仁知道钱征宇为人极为强势,而且还非常护短,对人很少做出让步,手段有名的强硬。
但今天听到郭大路的名字之后,竟然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竟然连自家的幼子都不管不顾了,这一下黄作仁心里更惊,小心翼翼问道:“钱总,这郭大路到底是什么人啊?”
钱征宇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道:“非常人!”
第七十五章 母与子
“没想到这黄校长是这样的人!”
与郭大路一同出了办公室后,王小璐与宋倩等人都是一脸气愤,“钱少强他们做的事情,都已经明明白的摆在这里,证据确凿,就这黄作仁还对他们百般维护!”
郭大路淡淡道:“谁拳头大,谁就有理,自古如此!钱少强的老子不简单,估计没少往你们学校里砸钱,不然黄作仁不会这么维护他。”
宋倩刚才在办公室里听到郭大路说起钱征宇的名字后,便从兜里取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上搜寻钱征宇的名字。
片刻后看到搜索结果后,“哇”的一声叫了出来,“这钱少强竟然是富二代,他父亲钱征宇是正宇集团的董事长啊,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列入了华夏富豪榜中哎!”
她一脸诧异道:“没想到这个钱少强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怪不得校长不想轻易处理他!”
王小璐、谢清丽等人也都好奇的围拢到宋倩面前,“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还真是哎,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富二代,怪不得平日里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样!”
看到钱少强家族的信息之后,宋倩担心道:“大路哥,要不这件事就算了吧,我知道你和天禧陈董关系很好,但因为我们得罪了钱征宇这样的人,总归是不太好!”
郭大路眉毛一扬,“钱征宇算个屁!”
他对几个女孩道:“放心吧,这件事今天很快就会有处理结果,钱家就了不起啊?怕他个鸟!”
王小璐伸手掐了郭大路一下:“这么多女孩子面前,别老说脏话!”
郭大路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的意思,怕他们钱家干什么?挨打立正,做错了就得认!泱泱大国,就他钱家还能反了天去?今天这件事,别说钱少强,就是钱少强他老子来,照样也得低头认错!”
他看了身边几个少女一眼,“别担心!你们呐,要相信正义长存!”
宋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义在金钱与权势面前,有时候扮演的角色其实很尴尬!”
慕容小雪也轻声道:“有人说,当金钱站出来说话时,所有的真理都会沉默的!”
郭大路哈哈大笑,“哎呀我去,经过了这么点事情,一个个都成了哲人了啊?现在别管什么金钱与权势啦,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去,搞了半天,搞的我肚子都饿了!”
华夏音乐学院的位置在京都地坛附近(诸位,这可是异世界啊,地理位置就别较真了!)。
王小璐嘴巴馋,对附近的美食垂涎了好几年了都,现在郭大路不缺钱了,她便闹着去一个地坛附近的一个老馆子里吃烤鸭解解馋。
京都的烤鸭与涮锅在整个华夏都大大有名,算得上京都最拿得出手的两种美食。
只是现在是夏天,不是吃烤鸭的好时候,不过现在条件不比古代,现场吃食口感基本上不会有大的区别,到了饭店里,王小璐一连吃了十来卷鸭肉喝了好大一碗鸭汤,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小肚子,“饱了!”
郭大路胃口奇佳,王小璐吃饭只能算是正常量,但他可是整只鸭子都不够,又要了一只,这才算是吃的舒爽。
宋倩几个女孩见他跟饿虎似的吃了这么多,都暗暗发笑,“大路哥,你真能吃!”
郭大路笑道:“我这还没放开肚子呢!”
几个人吃饭说笑的时候,就在他们邻桌也有两人在坐在那里慢慢卷着鸭肉,轻声细语的说话。
这邻桌两人一男一女,应该是母子关系,儿子好像是个瘫子,坐在轮椅之上,身子很是瘦弱,额头倒是很宽广,双眼略显黯淡,吃饭之时,时不时与身边的老妇人说几声话,偶尔笑几声,一副很欢快的样子。
他身边的老妇人身子不高,体格也比寻常人瘦弱几分,但浑身上下收拾的板板整整,气质很是高雅,即便是一套时下最廉价的地摊服装,穿在她身上却自然而然的带有几分贵气。
老妇人看着吃饭的儿子,双眼难以掩饰的流出发自心底的悲伤与不舍,眼睛一直都是红肿的,偶尔在儿子低头吃饭的时候,便急速转身,拿手帕擦掉快掉下的泪珠,待到儿子抬起头来时,她脸上便又挂满了笑容。
因为身为武者本身所自带的警觉性,在这一对母子坐到旁边之时,郭大路便已经关注到了他们。
郭大路脑力非同寻常,甚至能一心两用,他在与几个女孩吃饭说话的时候,另一半心神却一直关注着旁边的这对母子。
一种冥冥中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这对母子的不寻常。
这一对母子在吃饭时一直在说笑,但这两人的笑容都犹如浩瀚苦难沙漠中努力绽放的一朵小花,又或者是无边黑夜中的一小簇火苗,那是在经历过巨大悲痛与伤心后看透了世俗的豁达与开朗。
在郭大路的感应中,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气息已经变得极其微弱了,犹如寒夜里的风中烛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但他的笑容却是开朗的,此时正对身边的老妇人笑道:“好几年都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了,今天多吃了几卷,竟然还有点不适应了,以前我可是整只鸭子都能吃得下去的大胃王!”
老妇人一脸不舍的看着儿子,似乎要将他此刻的面容永远铭记在自己心头,勉力笑着说道:“那时候你多壮实啊,咱们京都三千米长跑比赛,你还拿了亚军呢!”
男子似乎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笑了笑,说道:“是啊,说起来,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二十年间,这附近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大到甚至我想找一处记忆中存在的东西都难以寻找的到。”
老妇人安慰说道:“这个烤鸭馆不是还在么?时代在变,社会在发展,总不能所有的东西都还与记忆中一样。”
中年男子笑了笑,“是啊,大多数东西都消失了,但有些东西还在,比如这烤鸭馆,比如大路两边的古槐树。”
他看扭头看向窗外地坛所在的方位,轻轻道:“还有这多少年都没变的地坛!”
母子两人在饭店里呆了一阵子之后,轮椅上的中年男子脸色显出潮红之色,一双眼睛犹如即将熄灭之时突然明亮起来的火苗,“妈,我想去地坛看一看。”
老妇人急忙站起身来,把账结了后,便想推着轮椅把儿子推出饭店,但她此时心里好像有了极为不祥的预感,手脚都软了起了,推了几次,竟然没能将儿子推出门外,身子却差点摔倒,一滴滴眼泪从眼中流出,但迅速被她擦去。
最后,她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饭馆里面,看来是希望附近的人能搭一把手。
饭馆里众多酒客推杯换盏,一个个红着脸吆五喝六,谁都没有将目光关注到这对母子身上
就在这老妇人准备开口求助时,郭大路肃容起身,将手搭在了轮椅之上。
第七十六章 夜间的吹奏(上)
“我来吧!”
看到老妇人推动轮椅时的费力情形,郭大路忍不住同情心起,扶住轮椅,将轮椅上的中年男子推出了烤鸭馆。
轮椅上瘫痪的中年男子对郭大路感激的笑了笑,“谢谢,谢谢。”
他抬头看了看身边落泪的老母亲,“妈,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老妇人哽咽道:“我不哭,我不哭,就是眼睛有点涨!”
她掏出手巾擦了擦眼睛,伸手便要接过轮椅,郭大路笑道:“老人家,你年纪大了,还是我来推吧!”
轮椅上的中年男子仔细看了郭大路几眼,笑道:“不知怎么回事,虽然今天我第一次见到你,却好像相交了多年的好朋友似的。”
郭大路笑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似乎咱们两个天生就应该是好朋友!”
中年人哈哈笑了笑,对郭大路说道:“我母亲都六十多了,她身体又不太好,今天推我出门,体力也不一定能支撑的住,我呢,除了大脑与嘴巴,身体的其它部分基本上已经不能动了。”
中年男子看向地坛的方向,轻声道:“我就想去地坛里再看一眼,哪里包含了我太多的回忆,我的童年,我的青年,我残废的岁月里,生命中大半的日子都那里度过了。”
他对郭大路笑着说:“这位兄弟,你能送我一程吗?”
郭大路道:“义不容辞!”
中年男子的母亲一个劲的向郭大路感谢,“谢谢,谢谢!”
见郭大路帮忙推着一个残疾人,王小璐几个女孩也都围拢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向中年男子问道:“大叔,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还是得病了?”
还有向老妇人说话的,“哎呀,大娘,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出门啦,磕着碰着的,多危险啊!”
“是啊,年纪大了的,路上又这么多车子,您得多注意啊!”
这一帮女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所谓群雌粥粥不过如此
不过她们嘴里说归说,动作却不慢,王小璐与宋倩却一人一边的扶着老夫人,跟着郭大路推着的轮椅缓缓前行。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路边上霓虹闪烁,水泥路上车辆喇叭狂按,叫闹声,呼喝声响成一片,整个城市里充满了喧嚣浮躁的气息。
直到郭大路推着轮椅进入了地坛之后,外面的一切喧哗才慢慢的抽离远去,只有偶尔几声汽笛声还能传来,一开始外围还有不少纳凉的老头老太太,见到轮椅上的中年男子,纷纷打招呼,“吆,来啦啊,你小子好长时间没来这里转悠了!”
中年男子笑了笑,并不理会。
郭大路已经极其敏锐的感觉到,不是他不想与这些人说话,而是他现在虚弱的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多了。
一路向里推进,里面的树木愈发的粗大,而环境也愈发的幽静。
在静静流淌的月光之下,薄雾渐起,一切的事物都变得朦胧起来,时有幽鸟轻鸣,愈发显得这方世界清幽寂静。
中年男子在郭大路推着他前进的过程中,对着一路上的花草树木一一评点,“当年这棵松树就是这么斜着长,也是这么粗细,到现在都二十多年了,还是这幅模样,估计再过二十年,应该还不会有大的改变。”
“还有这棵树,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但一到秋天,它上面就会落下很多漂亮的小灯笼形状的果实,黄黄的,很漂亮,很多孩子在那个时候都来这里捡拾。”
“前面这条路以前在是非常荒芜的,野草遍地,有时候还有很多长虫蚰蜒什么的乱跑,左侧还有一个残损了的石像,不过现在好像已经被挪到了别的地方。”
中年男子轻声细语的不断将一路上的花草树木乃至于石像藤萝,一一说给身后的郭大路听,其实与其说他说给郭大路听,倒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好像这地坛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颗树,每一棵草,每一块石头,每一处景点,他都熟悉无比。
他此时已经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似乎要在今夜将自己一生的经历在这个地方做一个总结。
当轮椅经过一株老树之时,中年男子叫住了郭大路,“先停一停吧。”
他吃力的扭头看向郭大路,“你推了我一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郭大路笑道:“我是郭大路!是个杀猪的!”
中年男子轻笑了几声,“杀猪屠狗,每多义士!不过你不可能仅仅是只是一个屠夫,应该还有别的职业,你虽然相貌粗豪,但身上的文气是无论如何遮掩不住的。”
他歪头想了想,忽然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前段时间《射雕英雄传》应该就是你写的吧?故事挺有意思的。”
他说话间想要伸出手来跟郭大路握手,但努力几次都没能抬起来,“我还没介绍我自己,我叫铁生。”
他轻声笑道:“我也勉强算是一个没几部作品的作家吧!咱俩算是同行!”
郭大路急忙伸手将他的手握住,“我只是抄袭脑子里忽然出现的一篇故事而已,比不上你们真正的殚精竭虑的创作。”
铁生哈哈笑道:“大路你真有意思,写东西可不就是把脑子里的故事以文字的方式呈现出来么,哪来抄袭这么一说?”
他笑了几声,声音渐低,看着靠近身边的老树道:“我之前身体刚刚残了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颗树下思考一些问题,什么前途啦,命运啦,轮回啦,生死啦,等等一些人生的终极问题。”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看了身边的母亲一眼:“我当时在这里发呆,我只是以为真的只是我一个人在发呆,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我妈一直都在不远处看着我,她怕我出事,怕我想不开。”
“我在发呆的时候,她便在远处看着我发呆,每到刮风下雨天气突变的时候,她就会及时的出现,把我带回家中,帮我洗脚按摩,整理衣服。”
“她力气小,身子弱,每次照顾我,都要花费很大的精力,经常累的一身汗,但我当时太不懂事了,总是任性的觉得整个世界都亏欠了我,所以对她总没有好脸色。”
他说到这里,看向身边的老妇人,“妈,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当时真的太过分了!”
老妇人一个劲的摇头,“没事的,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她在摇头之时,眼中泪珠不断流出,“夜凉了,咱们回去吧!”
铁生笑了笑,“妈,我今天恐怕是回不去了。我的身体我自己还是清楚的。”
他一脸遗憾的看了不远处的地坛一眼,“我记得有一次在一个夜晚,也像现在这个时候,我就坐在这颗树下,曾经有一个人就站在不远处的地坛哪里,站在月光下吹唢呐,那种深夜里的唢呐声,真的有一种震颤灵魂的感觉,似乎有一种横穿恒古的魔力,可惜现在已经难以听到了!”
他说这句话时,气息越发的微弱起来,眼皮子闭起又睁开,似乎随时都要睡去,轻声道:“真想再听一次啊!”
此时夜深人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至于吹唢呐的那更是不可能有。
铁生说的那可是十几年前甚至二十年前的事情,当初吹唢呐的人还在不在人世都难说,即便在人世,也不可能这么巧遇到当初的那个人,那种机缘凑巧的情形,想要重现,基本上已经没有可能。
郭大路虽然今天只是初次见到这个瘫痪在轮椅上的男子,但却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钦佩的情绪,很想与他结交一番。
或许是被他们母子间的亲情,亦或是他这种面临死亡的淡定与从容,亦或是旁边老妇人那种明知儿子即将逝去的束手无策的悲痛以及为了不使自己显出悲痛而愈发令人感到悲痛的情绪所感染。
现在感应到铁生随时都要熄灭的微弱气息,再看到他一脸深深的遗憾之色,不知怎么的心中大恸,大声道:“好,吹唢呐是不是?那就再听一次!”
他看向王小璐,“你们乐器室在哪里?你有钥匙吗?”
王小璐一脸疑惑的拿出一个钥匙串,“这就是乐器室的钥匙,……大路哥你要干什么?”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手中一轻,钥匙串已经消失不见,同时消失不见的还有刚刚还站在她眼前的郭大路。
一道狂风陡然暴起,吹的王小璐几个女孩歪歪倒倒惊声尖叫,在她们吃惊的目光中,在这月光下的地坛里,正有一道滚滚烟尘呼啸着奔向远方,在这股烟尘的尽头,似乎便是郭大路高大的身影,但还不待她们看清楚时,这道烟尘已经蔓延到了地坛外面目光难及之处,人影也消失不见。
第七十七章 深夜的吹奏(下)
“人怎么可能跑的这么快?”
看到在这座地坛的宽阔空地上,月光下郭大路急速奔跑造成的翻滚如龙一直延伸到目光难及之处的滚滚烟尘,宋倩、谢清丽几个女孩都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天呐,跑车也未必能跑这么快啊!”
王小璐也大吃了一惊,“我光听大路哥说他纯阳功练成了,却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光是现在奔跑的速度,现在的世界长跑冠军跟他提鞋都不配!”
就在现场几个女孩连同铁生母子都感到惊讶万分之时,郭大路的身子如同一辆发疯极品跑车,轰轰隆隆的冲出了地坛公园,然后带着一串烟尘直直穿过长街,奔向王小璐所在的音乐学院。
今天音乐学院的门房张大爷正在小房间里看着电视嚼着花生米喝着二锅头自娱自乐,忽然听到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急速奔向门口,不由得吓了一跳,“谁家小子这么愣头青,在这么多人的路上还开这么快的车?”
等他起身看向门外时,便看到一道人形物体狂风幻影般冲到了大门前,毫不停留的直奔校内而去。
张大爷揉了揉眼睛,呆了片刻之后,将目光看向手中的二锅头,“坏了,喝坏眼睛了!怪不得是这么便宜,难道是假酒!”
他看向大门处的烟尘,喃喃自语,“这风挺奇怪啊,跟旋风似的,却又有点不像。”
他走出房门,看向四周,发现门口附近的几个学生也都是一脸懵逼的神色,似乎看到了难以相信的事情,都是面面相觑,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哎,哎,怎么了这是?”
张大爷看向旁边的一名戴眼镜的男生,“怎么跟见鬼了似的……”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在校园内又是一道轰隆声响起,一道狂风从他身边急速刮过,将他吹的一个趔趄,差点当场摔倒,站在大门旁边的几个学生齐声尖叫,“卧槽,啥玩意儿?”
“好像是个人!”
“人你妹!这句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
“那你说是什么东西?”
“我特么怎么知道?”
几个学生在校门口嚷嚷成团,差点摔倒在地的门房张大爷也扶着房门破口大骂,“这是什么他妈鬼东西?姥姥!”
就在这些人乱叫之时,郭大路身形如风,轰轰隆隆的再次冲回了地坛。
之前轮椅上的男子以及他的母亲,他们母子两人之间那种深沉内敛的悲痛,那种在苦难的黑暗中尤自寻找光明的坚强与不屈,坦然与不舍,如同一支利箭一般射穿了他的心防。
郭大路很少像现在这般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但今天这母子两人却使得他难以自抑的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呛之情。
就凭他们母子这种精神,即便他们两人什么都不说,即便他们与郭大路是陌生人,郭大路也会主动为他们做些什么。
如今铁生临终之时想要听一曲唢呐,郭大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满足他的愿望。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奇妙,有些人可能一辈子在一个地方出入相见而不会生出交集之心,而有的人却可能只是一面之缘便成了生死之交。
这种情形,最为恰当的称呼只能说成是缘分。
今天吃了一顿烤鸭,认识了一对母子,茫茫人海,亿万众生,能够相识,自然是缘分使然。
在郭大路多出的一份记忆中,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有这么一个类似的人,同样的坚强,同的不屈,同样的与命运抗争了一生,同样的以生命来提炼文字,同时又以文字来诠释生命,甚至两个世界中的人物的名字都相差无几。
对于这样的人,郭大路是充满敬意的。
现在既然铁生想要听一曲唢呐,恰好郭大路又会这个,哪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要为这个新认识的朋友吹奏一曲。
从音乐学院的乐器室,到王小璐铁生他们所在的地坛中心,期间距离不下于三千米,但郭大路全力奔跑之下,甚至用了三分钟都不到!
等他突然出现在王小璐等人面前时,上身短衫的纽扣已经全都在急速奔跑中被强风吹的脱落遗失,短衫完全敞开。
月光照耀之下,露出他胸腹间发达到惊人的大块肌肉。
郭大路顾不得这个,看向坐在轮椅上眼睛一会儿眯起一会儿睁开的铁生,笑道:“我刚才去了一趟音乐学院,拿了一个唢呐来,我给你吹一曲试试怎么样?”
铁生眼中露出好奇之色,“刚才你跑的这么快,这世上真的有你书中写的绝世神功?”
郭大路见他身在弥留之际,竟然还有这么的好奇心,笑着摇了摇头,“现代社会,武功再高能做什么?哪里比得上文字力量的强大?”
铁生见他避而不答,便不再问,慢慢抬头望向天空明月,呆呆出神。
郭大路看了他一眼,脚步迈动,片刻间便已经走到了不远处的方方正正的地坛之上。
此时月华如水,四夜无声,偶有夜鸟振翅,风动虫鸣,愈发显得清幽寂静。
郭大路健壮高大的身躯站在地坛正中,在清凉月光的照耀之下,犹如镇压整个祭坛的神祇一般,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凝重端正的意味。
他将手中的唢呐凑到了嘴边,吹出了第一口气息。
“呜哇!”
不像别的吹唢呐的人那样先是一个低低的过门,然后再将腔调逐渐拔高。
郭大路这一口气息吹出之时,高亢激烈的唢呐声便从喇叭口炸然响起,犹如一道滚雷在空中炸响,震的四下夜鸟惊飞。
不远处的王小璐、宋倩等人身子齐齐一震,坐在轮椅上的铁生在听到这道声音之后,在轮椅上不由自主的做出向后仰躺的姿势,似乎真的有一道霹雳雷霆在众人头顶击落,这道唢呐声响起后,听的所有人都汗毛直竖,心头砰砰直跳。
这道霹雳雷霆一般的响声过后,又是一阵雷声响起,只不过这道“雷声”已经由刚才的响亮转为沉闷。
随后又是一声“雷音”,但已经几乎细不可闻。
这三道过门大调,第一声似乎是在暴风雨中向苍天发出怒吼,第二声却像是由愤怒转为平静,第三声却是由平静转为淡然,短短三个音符,却令人听出三种感染力极强的情绪。
随后声音开始转为苍凉低沉,那似乎是在倾诉命运中的种种不顺,但在低沉中偶尔夹杂几分亮色,那是在昏暗生命中的一抹亮光与希望,那是不屈的灵魂与命运的抗争。
郭大路继续吹奏,这唢呐声时而苍凉浑厚,时而温柔缠绵,时而高亢如云,时而低沉难辨,种种变化不一而足。
这唢呐声给人的感觉似乎从开天辟地之时便已经被吹响,而到天地终结之时,依旧还在回荡。
它似乎穿越了时空,恒古长存,似乎见证了诸多众生的悲欢离合以及包含了人类本身的懦弱与不屈,抗争与顺从的种种矛盾的情绪。
它在众人的心中,真真正正的是响在过去,响在了现在,响在了未来。
它犹如一道看不到却能听得到感受得到的时光,将所有人都包含了进去,酸甜苦辣人生百味,尽在其内。
这其中有绝望,有抗争,有黑暗,有光明,有不屈,也有顺从,但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声低低的叹息。
待到最后一声低吟声缓缓结束后,现场所有人才渐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坐在轮椅上的铁生在这唢呐声中,身子不住颤抖,几次扶住轮椅扶手想要站起,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郭大路唢呐里的最后一声叹息吹出之后,他终于奇迹般的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抬眼看向走过来郭大路,“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郭大路道:“这是我即兴为你吹奏的,名字还没有,你来取一个吧。”
铁生感激的看了郭大路一眼,略一思忖,轻声道:“那就叫岁月吧!”
他对郭大路道:“你很懂我!”
第七十八章 精神不朽
就在郭大路的唢呐声在地坛里响起之时,地坛公园的工作人员便已经在远处听到了。
如今整个京都的景观之中,基本上就数地坛的门票最便宜,游人也最少,而且到了晚上六点之后,还要对外免费开放。
因此地坛虽大,工作人员却很少,因为游客稀少的原因,里面的工作人员每日里都闲的发慌。
特别是里面的两个年轻人,在白天打着哈欠卖门票,晚上还要拿着武器,其实也就是一根橡胶棍绕着整个地坛四处巡逻。
因为这地坛实在是太大,往往他们走了一圈下来,半夜的时间也就过去了,弄得两个人叫苦不堪,一个劲儿的要求辞职。
后来上级部门见他们可怜,便在地坛的几处关键点上安装了摄像头,免去了他们每夜的巡逻之苦,不过晚上也要在室内检查摄像头中的画面,防止出现什么问题。
因为地坛的面积实在太大,树木丛生的,里面很容易生出一些问题,几年前,在这里面就曾发生过人命案件,所以巡逻排查的事情就算是麻烦,每日里也得要进行。
今天夜里,等几个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刚刚在办公室里坐下不久,便听到一阵苍凉的唢呐声从地坛深处传来,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音符,但却听的几个人浑身颤栗头皮发麻,全身犹如过电似的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卧槽!”
一名平头小青年一脸惊讶的在办公室里叫道:“这是谁吹的喇叭?太特么过瘾了!”
他虽然不懂得音乐,但真正的好的音乐是能够直击心灵给人一种震撼性的感受的,这种音乐本身所自带的纯粹的心灵冲击,无视种族,无视文化,无视年龄,只是片刻间便能让人生出共鸣与感动。
办公室里值夜班一共就五个人,五人中还有一名中年女性。
就在平头小青年惊讶的时候,办公室里唯一的中年女子已经反应过来,急忙扫视面前的监视画面。
在屏幕一块块的各个角落汇集的视频中,女子的视线在扫视片刻之后,便即停留在屏幕中心,也就是地坛公园的最中心的那座古老的地坛监控画面之上。
惊呼声从她口中响起,“小李,你们快来看!”
她说话间,已经将电脑上这块监控画面放到最大。
旁边几个人闻言,全都将脑袋凑向屏幕。
今夜难得的月光明亮,监控画面虽然比不上白天的清晰可见,但大致的图像却也能勉强看的清楚。
此时,就在这画面中这座古老的祭坛的中心,正有一名敞胸露怀的昂藏大汉站在那里,拿着一只唢呐在奋力吹奏。
苍凉、浑厚、婉转、低沉、尖锐、嘹亮等种种腔调以及挣扎、奋斗、不屈、淡然、平静、顺从等诸般情绪的变化都从这大汉吹奏的小小唢呐中尽情的倾泻而出,声音从地坛中心遥遥传来,直直破入众人的心防。
即便相隔这么远,办公室里的众人还是难以自禁被唢呐中的情绪所感染,不由自主的走出办公室,循着唢呐声传来的位置,快步寻找了过去。
就在他们向地坛走去的同时,此时整个地坛公园所有乘凉、散步、谈情说爱的各等样人,全都被唢呐声惊动,几乎同时向中心位置的地坛走去。
在郭大路手中的唢呐从嘴角拿开,吹奏出最后一声深沉的叹息之后,此时祭坛的旁边已经静静站立了上百个年龄不一的陌生人。
他们在郭大路停止吹奏之后,全都不曾离开,心神还都沉浸在刚才的余韵之中,静静的无人发言。
直到郭大路走到铁生面前让铁生为这首曲子命名之时,现场众人才逐一的回过神来,全都将好奇的目光看向郭大路与铁生等人。
“你很懂我!”
从轮椅上站起来的铁生在为唢呐声命名为《岁月》之后,再次对郭大路说道:“谢谢!谢谢!”
这句话说完,他刚才明亮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刚刚站立起来的身子猛然瘫软,在他生命的最后的余光中,他努力扭头将眼睛看向了身边的母亲,轻声笑了笑,“妈,我走啦!”
老妇人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眼泪止不住流淌,却不说话。
铁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睛缓缓闭上。
郭大路伸手扶住他的身子,将他在轮椅上慢慢放好,静静站立了好一会儿之后,眼看着轮椅上的这个中年男子心跳不再,气息断绝,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在眼前毫无声息的消失,顿时一种难以自抑的的悲伤之情从心底涌出。
明月依旧,清风徐吹,人却不在。
郭大路轻易不流泪,这次依旧如此,但一种巨大的悲伤却贯穿了整个身心,除了亲人之外,从未有一个人的死亡令他这么动容。
他将手中的唢呐轻轻放在了铁生的身边,随后看向了旁边的老妇人,“阿姨,节哀吧!”
老妇人握着儿子逐渐变凉的手掌,对郭大路说道:“孩子,谢谢你啦,谢谢你啦!铁生最后的一个心愿你也帮他完成了!”
她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铁生这孩子命苦,这么多年来遭了好多的罪,现在病情恶化,基本上每天都要承受很大的痛苦,现在走了也好,走了也好!省的再受罪!”
老妇人泪眼滂沱,伏在儿子的轮椅上已经无法行路,只是重复一句话,“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旁边的王小璐、宋倩四个女孩都忍不住哭泣起来,将老妇人扶起,“阿姨,咱们回去吧!”
此时旁边围观的众人中,一名老者走了过来,“是铁生这孩子啊!”
他一脸惋惜的摇头叹息,“还是没有熬过今年啊,大妹子,伤心归伤心,还是准备处理后事吧!”
他最后这句话是对铁生的母亲说的,看来两人应该是邻里关系,或者就是附近的熟人。
“他是铁生?就是那个身残志坚的作家铁生?”
“我看过他的文章啊,竟然是他!”
“他竟然在这里去世了!”
在围观人群中的低声议论中,郭大路推着轮椅,几个女孩扶住了老妇人,向他们家里走去。
后面一群人自发的跟在他们身后,默默的为这位身残志坚的作家送走最后一程。
有些人可能无法使自己变得伟大,但足可以使自己变得崇高。
肉身终将逝去,唯独精神不朽!
(这两章文字,我只是向我最钦佩的一名作家致敬,愿他在天国再无苦难。他的名字我即便不说,相信大家也都已经知道。)
第七十九章 作序
第二天。
铁生去世的消息传遍整个华夏,听者无不悲痛。
作为一个身残志坚已经符号化的一个时代烙印似的人物,他的作品被华夏无数人所熟知,就连很少阅读现代读物的郭大路,在上学期间也曾阅读过他的好几篇文章。
他可以说是影响了好几代人,甚至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很多人的思想观念。
他还是残联作家协会中的副主席,作家协会中的常驻会员,他在整个文化圈子里都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在守灵期间,社会上无数人士前来吊唁,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很多人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铁生本人,有的陌生人甚至千里迢迢赶到灵堂,只为在灵堂上对这位长眠的作家鞠一下躬,以表达自己的敬意。
三天后,在送他遗体进入公募安葬的时候,许多人自发送行,郭大路与几个女孩也在其中。
在将铁生入土安葬之后,一群送别的人接连散去之后,铁生的母亲找到了郭大路。
“大路,我想让帮一个忙,你看可以吗?”
老妇人一脸憔悴,在她身边还有一名中年妇女,那是铁生的妹妹她的女儿,此时她正在女儿的搀扶之下,站在了郭大路的面前。
“阿姨您说吧,有什么忙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
郭大路听到老妇人的询问后,毫不犹豫的答应道:“您说吧,什么事情?”
老妇人轻声道:“我想把铁生生前的文章集合起来做一下出版,但文集少了一个开篇序言,我想让你帮他做一个序言,或者为他的一生做一个总结。”
郭大路好奇道:“作协里这么多的作家您不找,为什么偏偏找上了我?要知道我可是被作协明确拒绝了的人啊!”
他对老妇人道:“我这人现在在传统文学界里的名声可是不怎么好啊。”
老妇人摇头道:“作协的许多作家要为铁生的文章作序,都被我拒绝了。”
他看向郭大路,“铁生说,你最懂他,我觉得也是。”
老妇人身子颤颤巍巍,萧然白发被清风吹动,相比前几日,已经苍老了不少,“有些事情光听人说,光用眼睛看,那都未必做的准,但心中的感受却瞒不了人!”
她对郭大路说道:“孩子,有句话叫做知音难觅,我觉得你就是铁生的知音,虽然你们只是见了一面,但我却觉得只有你们好像认识了好多年的至交好友似的,只有你才能为我的孩子写出他生命中真正的感受。”
她看向郭大路,“你能答应吗?”
郭大路不再犹豫,“成,写的不好,您可别怪我啊!”
老妇人笑了笑,“你能写好的!我相信你!”
她轻声的对郭大路道:“不知怎么回事,现场这么些作家里,我总觉得他们以后都比不上你!”
郭大路毫不客气的点头道:“不错,他们确实比不上我!”
老妇人闻言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容真的犹如苦难中的一缕阳光,慈祥而温暖,充满了莫名的感染力,“你这孩子,性子真直!”
在铁生去世几天后,他的妹妹将已经编撰好的文集样本送到了郭大路面前。
郭大路此时早已经写好了序文,只是他这篇序文有点长,远远超出了正常序文的字数。
其实早在铁生逝世之时,他便已经有了把这篇文章写出来的冲动,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是一篇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与铁生相同经历的人所写的文字,两人的生命轨迹惊人的相似,所差的只是两者的生命长度与文章内容有着稍微的区别,但相差不大。
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位身残志坚的作者所写的这篇文章的名字叫做《我与地坛》。
这部文章一经问世,便受到社会各界的称赞,一举夺得了当时最佳中篇散文的称号,堪称几十年来最优秀的文章之一。
即便以郭大路挑剔的眼光,也觉得这也是一篇难得的佳作。
在铁生的母亲拜托郭大路要为自己儿子的文集做一个序言的时候,一种奇异的宿命感与使命感同时从郭大路心中涌起,他觉得,是时候让这篇文章面世了。
铁生的妹妹叫做铁桦,是一个很知性干练的中年女子,眉宇间有着平常女性所没有刚强气韵,在她将文稿递到郭大路手中的时候,很不不好意思的向郭大路问道:“郭先生,您大概什么时候能将序文写好?”
她解释道:“不是我催您,是已经联系好的出版社的相关人员在向我询问整理文稿的具体日期,因为得不到您的答复,我到现在还无法回答他们。”
郭大路从随身的手包里将一叠文稿递向铁桦,笑道:“其实已经写好了,只是有点长,而且还用了第一人称,可能有点不恰当,您先看看怎么样?”
“已经写好了?”
铁桦很是惊讶的接过郭大路递过来的文稿,“可我哥的这部文集您还没有看呢!”
郭大路解释道:“我最近几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已经把能搜找到的所有你哥哥所写的文章全都通读了一遍,应该算是对他有了一个比较详细的了解,你今天这份文集应该也是他以往文章的集合,即便有所增删,其中思想内涵想来是不会有大的变化的。”
他叹了口气,对铁桦道:“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为别人的文章作序,只是这篇这序言可能有点长,若是放在文集里面,恐怕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恰不恰当。”
铁桦不在说话,慢慢在郭大路面前坐下,将眼睛扫向郭大路递来的文稿。
“我与地坛?”
她发出轻声的惊讶之声,抬头看了郭大路一眼,“看来郭先生真的很了解我的哥哥。”
铁桦脸想起刚刚去世的哥哥,脸上浮现出悲伤之情,但随即敛去,“地坛是我哥这几十年来经常去的地方,他对地坛的感情确实比任何人都深厚,就连……就连临走之时,他都要去地坛看上最后一眼!”
她声音有些哽咽,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只是低头翻阅手中的文稿。
随着她阅读的深入,她脸上惊讶与欣喜之色越来越浓,等到翻看过最后一页文稿之后,眼泪扑簌簌的落下,这篇文章令她感动到无以复加。
她站起身来,向郭大路深深鞠躬,“谢谢,谢谢!我妈说的没错,郭先生,果然只有您最了解我哥哥!”
她说道:“果然也只有您才能写出最为契合我哥文章的总结性序言。”
郭大路松了口气,“您满意就好,这篇序言就算我对你哥哥的致敬吧。”
他对铁桦笑道:“我很少佩服人,你哥哥算是一个!”
第八十章 为难
无论任何伟大生灵的逝去,都不能阻挡世界的持续转动。
铁生的去世虽然在华夏有限的范围内一起一圈较大的涟漪,但涟漪平息之后,平静下来的人们还要继续原来的生活。
华夏作家协会里现在还有不少人在为他写一些回忆性的文章,但其中的悲痛之情到底有多少,已经不得而知。
在郭大路将《我与地坛》这篇中长篇的散文交给铁桦作为铁生文集的长篇序文之后,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
之后几天,音乐学院召开了学生大会,在大会上点名批评了以钱少强为首的几名学生在网络上刻意诋毁诽谤王小璐四女的事情,并当场宣布开除他们的学籍并交由司法机关处理。
如此严厉的处罚令所有明了钱少强真实身份的学生都吃惊不小,不知道黄作仁校长这一次怎么行事如此严厉,连钱征宇的三公子都敢下如此狠手。
黄作仁,因为名字的谐音,被人私下称之为“会做人”,但这次翻脸无情,却不怎么会做人了!
其实在知道郭大路是连钱征宇都感到恐惧的人物之后,黄作仁根本毫不犹豫的就做出了这么一个处理钱少强的决定。
钱征宇三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已经进入公司主要部门任职,只有三子钱少强在音乐学院学习音乐。
对于一个商业家族的子弟来说,进入非商业专业的学校学习,本身就已经可以被视为一种放弃。
平常时分黄作仁对钱少强照顾有加,那是看在了钱征宇每年都捐钱的份上,真要是按身份来说,钱征宇一个上市集团的老总未必能比得上他这个华夏音乐学院的院长。
只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华夏是个人情社会,只要钱少强不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一般情况下,黄作仁也都会给钱家一个面子,不怎么理会他,一些小事情能压就压,能化就化。
但既然如今钱少强招惹了不该惹的人,那黄作仁自然也不会客气,终于露出一丝作为一院之长的威严,做出了霹雳雷霆的手段。
看着被司法机关人员现场带走的钱少强,王小璐面上露出不忍之色,“大路哥,我们是不是太过火了?他们四个人真要是被判进了监狱,那一辈子可就毁了啊!”
宋倩倒是不以为然,“小璐,你只看到他们现在可怜,可前几天我们被人戳脊梁骨的时候,有谁在在可怜我们?如果没有大路哥帮忙的话,难道我们就背着这身污名从学校毕业吗?”
郭大路笑道:“只是诽谤造谣而已,情节又不严重,最多拘留几天,过不几天就会有人出钱为他们保释的,我敢保证,不出三月,他们四个就会活蹦乱跳的以正常人的身份再次步入社会。”
他看向旁边的慕容小雪,“小雪,你不是说过,当金钱站出来说话时,所有的真理都会沉默么?现在只要金钱到位,一些小层面的事情很容易就会解决的。”
同时他又加了一句,“当然了,这是在权力不认真追究的情况下!”
其实在所有的富二代中,真正不成器的人少之又少,真正的富二代,无论学识修养还是做事做人,都有超人一等的手段。
在高等教育熏陶下的子弟们,无论他们的道德水准如何,但能力与手段已经与常人拉开了很大的距离,行事一般都会很克制。
只有像钱少强这种被放弃的富家子弟才会在失去动力与约束之后,做一些头脑发热的事情,但一般也都有一定的尺度,不会越过心中设定的底线。
就像他们在网上污蔑王小璐,那只是一时的情绪宣泄而已,并没有真的对王小璐几个女孩做出具有暴力性质的实质性强迫手段。
如果放在同样的情况下,一些修养不够的暴发户子弟在追求女性未果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做出一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法,但在一些大家族的子弟中,却很少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
到了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他们已经不缺女人,只有金钱与权力才是他们的追求,只有蠢猪才会为了女人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圈子里的人也绝不会看得起这种人。
市面上偶尔出现的所谓富二代风波,基本上都是被放弃的富家子弟所闹出来的事情,真正的富二代行事一般都低调的很。
像这个钱少强,其实平日在学校里也只是略略的高调一点,却也从未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学校里宣扬过。
直到现在他被学校开除,音乐学院里的大多数学生也都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并没有人把他往正宇集团的三公子身上联想。
被司法人员带着走出大厅的钱少强在走出大厅的一瞬间,身子忽然停住,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王小璐几个女孩,但最后却将目光停留在高人一头的郭大路身上。
他看着郭大路,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有不服,有不忿,有愤怒,有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恐惧,似乎有人已经提前向他告知了一些消息,使他对郭大路极为惧怕。
他站在大厅的门口,向着王小璐几女所在的方位深深的弯腰鞠躬,“王小璐同学,实在对不起了!”
他大声说道:“对于之前所做的一切,我只能说抱歉!现在所有的解释都已经显得苍白无力,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在他向王小璐鞠躬谢罪的时候,整个大厅里的所有学生的目光全都看向了王小璐。
被这么多人齐齐注视之下,王小璐在片刻的慌乱之后,便已经镇定下来。
她是学校的校花级人物,能力也强,为人又活泼开朗,平日里在学校主持过不少大型节目,这种千人瞩目的情况没少经历过。
现在钱少强当着这么多人对他道歉,她虽然不怎么慌乱,但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如果现场原谅,那是不可能的,真要原谅他,还要司法部门做什么?
可要是不原谅,在这么多人的瞩目之下,难免会给人一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小女子形象,这对王小璐多多少少有点不利。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操蛋,明明是受害者,但在这种特殊的情形之下,反而成了现场最为难的一个人。
王小璐看了弯腰鞠躬的钱少强一会儿之后,轻咬嘴唇看向了身边的郭大路,眼中露出问询之色。
ps:许多读者很关心我的身体,大江在这里很感动,但老是在书里面拿自己的身体说事情,未免太过矫情。现在只能说,我平常会多加注意的。
如今在公司请了一段长假,准备回老家休养一阵子,应该会好起来的,再次鞠躬感谢大家的关心,只是更新可能不会很快,这点只能说抱歉了。
第八十一章 晚会邀请
校园大厅中,郭大路看着王小璐一脸为难的神情,摇头笑了笑,他转过头看向对面正望着自己的钱少强,双目中厉芒闪动,深深看了钱少强一眼。
即便相隔了好几米远,钱少强还是觉得双目刺痛如遭针扎,他惊叫了一声,心脏砰砰乱跳,不由自主的身子后仰,踉跄后退。
他此时就在大厅的门口,如今背对大门倒退而行,顿时被门槛绊倒,在大厅众人的惊呼声中扬天摔倒,骨碌碌滚下了台阶,等到在爬起来时,已经变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虽然明知这种情况不该嘲笑,但人都有幸灾乐祸的心理,看到钱少强如此狼狈的情形,整个大厅了都是一阵哄然大笑。
王小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刚刚站起来的钱少强道:“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钱少强此时心慌意乱,已经没有心思听王小璐说什么,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听到王小璐的话之后,他茫然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心情再说什么,在两名司法人员的搀扶之下,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这件本来很严肃的事情,就这么很戏剧性的结束。
但经由钱少强一事,整个音乐学院的学生们对于王小璐等人不自禁的生出一股子敬畏之意,再不敢对她们私下里有什么小动作。
之前王小璐四女被土豪包养的事情被他们私下里议论的有鼻子有眼儿,整个学校里的学生看向四女都带着的那种意味不明的眼光,此时也基本上消失不见。
其实在如今这个浮躁的社会里,无论哪所大学,都有校花班花被土豪富商包养的传闻。
如果仅仅是传闻也还好说,关键是这种事情已经不仅仅是传闻这么简单,而是很多真的是确有其事。
如今社会风气大开,再加上如今不良媒体的别有用心,金钱至上的观念被吵的甚嚣尘上,导致好多在校学生也被这种思想所侵染,虚荣心作祟之下,以青春美貌来换取金钱享受的女生不在少数。
这也是王小璐、宋倩等人被钱少强等人稍一编排,众多音乐学院乃至于网络上诸多网友都信以为真的主要原因所在。
学校本来是一个单纯学习的场所,是一个汲取精神财富与知识的神圣所在,但现在金钱与权力对校园中的学生的影响越来越大,使得学校越来越世俗化,甚至还隐隐带有一些风尘气息。
尤其是艺校一类的学校,这种现象尤为普遍,每天豪车在校门口排队接送女学生的新闻层出不穷,几年前这种情形被人大肆讨论,到如今已经成了一种“正常”现象。
曾经有位教授说过一句话,“现在的土豪都喜欢找女大学生了,因为她们没病,而且还便宜!”
这种现象的产生,不知道应该算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一个社会的悲哀。
但这是一种整体现象,已经非是某一个人所能改变。
郭大路在上学的时候,曾经因为这个吐了一个因为金钱而甩了男友的女生一脸,但到了现在随着年龄增大,他已经懒得管这些破事儿,他也管不了。
路是她们自己选的,结果自然要她们自己来承担,郭大路又不是她爹,没必要为她们操这个心。
王小璐这件事结束之后,郭大路本来就想着离开,但王小璐几女却不让他离开,非得让他帮忙为学校的迎新晚会做一下指导。
因为这一次迎新晚会正好与音乐学院六十年校庆的时间卡在了一起,校方极为重视,已经向从学院里走出的许多知名人士发出了邀请帖,在节目的编排上也是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
王小璐与宋倩这次晚会的主持人,她们两个都是好强的性子,对手中的作品都是精益求精,但在彩排了几次之后,两女对晚会上的节目都不怎么满意,总感觉差了很多东西。
要知道这次参加晚会的嘉宾们可是有着她们学院里许多已经成名多年的学长,这些人的专业音乐水准在整个华夏那都是顶儿尖的水平,有好多人在音乐界都已经是大师级的人物,要想在这些人面前组织一场合格的音乐晚会,这种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而且因为校庆的原因,有些在华夏有行程安排的国外音乐大师也都被邀请到学院做嘉宾来观礼,这使得这场节目的难度性再一步增加,王小璐与宋倩两人能撑到现在还未崩溃,这心理素质已经是同龄人少有了。
本来校方有些人是建议邀请央视的几个主持人来镇压场面,但被黄作仁一口否决。
这场晚会是学院内部的晚会,自然是要学院内部的学生来组织,让社会上的人来主持,反而失去了其本身的意义。
而且因为是学生们自己的节目,即便是做的不好,那也是孩子们水平还未达到,这倒算不得丢人,学生嘛,即便是有些失误,那也不会有人苛责,原汁原味土生土长的年轻人的作品,才是这一届学生实力的体现。
当然在节目表演上,也不是不能邀请外来人员参加,但这都需要在排练时需要校方领导亲自审核的,而且节目必须与华夏本土音乐有关才行,若是以国外音乐作品为主的话,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而王小璐与宋倩之所以要缠着郭大路为她们编排节目,一个原因是郭大路毕竟做过导演,在编排节目上的能力肯定强过她们,另一个原因是,她们在前几天的夜里听到郭大路的唢呐吹奏后,那种直达灵魂的震颤,直到此时还在她们心中回响。
两个女孩都是专业的音乐人,她们深切知道华夏民间音乐在国际上的尴尬地位。
传统的弹奏乐器如古琴古筝琵琶等乐器还能有资格在国际上露一下脸,但民俗小调中的吹拉乐器,比如唢呐与二胡,因为没有代表性的具有灵魂的曲目而无法获得音乐界高层人士的认可,只能被视为不成气候的荒腔野调,登不得大雅之堂。
对于这种情况,国内很多吹奏乐师与编曲人也都曾花费功夫创作了一些作品,但因为实力水平与眼光见识的原因,却一直没有好的作品问世。
二胡还好,好歹还有几个曲子能拿得出手,唢呐可就尴尬了。
自唢呐传入华夏之后,几百年间,基本上就没有一个能震撼人心的作品出现,到现在唢呐用的最多的地方,还是在乡间的喜事或者丧事上,在大型的音乐晚会上,基本上就没有唢呐的存身之地。
但现在吹唢呐的人中,多了一个郭大路,那天夜晚,在地坛上郭大路吹奏的一曲唢呐,震撼所有听众的灵魂,尤其是王小璐与宋倩几人,作为专业学院的她们,更是有一种发掘到民间名曲的极大兴奋感。
虽然郭大路这首曲子只是随性而作,但在几个少女的心目中,其震撼性与经典性,已经不亚于世界名曲。
她们想让郭大路在晚会再将唢呐吹奏一遍,好让一些自诩高大上的音乐界的人士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唢呐曲子,什么叫做民间高手。
第八十二章 拍板
“闹了半天,你们只是要我亲自出马啊?”
听明白了王小璐宋倩两个女孩的要求,郭大路笑道:“一个学院的晚会而已,用得着这么在意么?真要是省市级的文艺演出,我来帮你们那也说的过去,但区区一个学院的校庆晚会,至于请我出手么?”
他自夸自擂道:“我现在是什么人?著名武侠作家!最当红电影导演!想让我出场,没有个十万八万的,你们也好意思?”
王小璐双手掐腰,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道:“就问你一句,做不做?”
郭大路急忙投降,“做做做!不给钱也要做!天大地大,小鹿最大!”
王小璐转怒为喜,“这还差不多!”
她伸手揪住郭大路的耳朵,“今天下午就有排练,你帮我们挑挑毛病吧!”
郭大路被她揪的弯下腰来,叫道:“成成成,哎呀快放手,耳朵要被揪掉啦!”
宋倩满眼艳羡的看了一眼王小璐,小声道:“小璐,学校里这么多人呢,你也给大路哥留点面子!”
王小璐笑嘻嘻的不以为意,松开手后,很自然的在郭大路耳朵上揉了揉,笑道:“其实我刚才都没用力,我们两个闹着玩呢!”
郭大路伸手揉了揉王小璐的脑袋,哈哈笑道:“好了,咱们说正事吧。”
他看向王小璐与宋倩,“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但现在我要问的是,你们真心想要一个高质量的带有华夏本土韵味的音乐会?”
王小璐与宋倩齐齐点头,旁边的谢清丽也慕容小雪也都说道:“华夏中弹奏名曲不说很多,但还是有着不少,但管弦乐器的独奏曲目却极为少见,这次既然要办一场具有华夏传统文化韵味的音乐会,自然是最好将传统乐器都能一一展现出来。”
郭大路问道:“光是乐器演奏,还有没有歌唱方面的节目?”
王小璐道:“那自然是要有的,通俗唱法与美声唱法都要有机会展现出来才行,不然怎么能称得上一场全面的音乐会?”
郭大路点了点头,又问道:“这样一来,为了全方面的展示曲目,时间跨度肯定要拉长了?”
宋倩回答道:“原定是三个小时,后来因为节目量的原因,又定为四个小时,但是一直到现在,具体时间跨度还没有确定下来。”
郭大路笑道:“看来你们校方真的很重视啊!”
他对几个女孩道:“走吧,今天不是有节目彩排么?先去看看再说!”
华夏音乐学院作为整个华夏最大一所音乐权威学校,其校内设施极为完善,甚至在其校内还建有一个千人规模的剧场,而今学生节目的排练就在这个剧场中进行。
郭大路进入剧场之后,节目组在王小璐于宋倩的组织之下,开始排练。
能考上专业音乐学院的学生,其音乐基础基本上不会很差,无论是演唱还是乐器的使用方面,都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
郭大路在看完整个排练节目之后,向王小璐问道:“怎么中间有好几处断茬的地方,衔接的很不顺畅,好像专门为某几个人预留了几个时间段,这是什么原因?”
王小璐解释道:“那预留的几个时间段,是我们学校几个老师的保留节目,这场晚会他们也会参加,不过他们认为他们能够在现场自如掌控自己的表演,因此没有前来彩排。”
郭大路皱眉道:“要么来演,要么滚蛋,装什么大瓣蒜?你告诉他们,想要参演,就来排练,不想参演,趁早滚蛋!当老师就了不起啊?不提前彩排,怎么能将一场节目安排妥当?”
王小璐有点为难道:“他们毕竟是我们的老师,总得对他们尊重一点。”
郭大路断然道:“工作是工作,人情是人情,要么来,要么滚!”
王小璐与宋倩对视一眼,都面有难色。
郭大路见她们如此,对她们道:“既然你们做不了主,那这个节目还做个屁?你们去找黄胖子,把这个情况如实说给他听,看他怎么说?”
郭大路口中的黄胖子就是如今的院长黄作仁。
王小璐与宋倩互相对望了一眼,点头道:“我们这就去找校长反应这件事!”
在两人去后不久,黄作仁便一路小跑的跟着俩女一起来到了排练现场。
他伸出肥肥的手掌与郭大路双掌相握,殷勤中带着巴结道:“没想到王小璐同学竟然把郭导亲自请来为我们的演出排练做指导,这实在是我校的荣幸啊!”
他哈哈笑道:“郭导执导的《东成西就》,如今依旧火爆的很呐,据说这就要冲破十亿大关了,这种成绩,十多年都不曾遇到了!”
郭大路这几天一直因为铁生的逝世而忙的不可开交,此时还是这几天内首次听到电影《东成西就》的消息。
听黄作仁说竟然要有突破十亿大关的可能,心中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随手之作竟然火爆到这个程度。
他面色不变,嘿嘿笑道:“不登大雅之作,让黄校长见笑了!”
郭大路之前曾经掐着黄作仁的脖子很是教训过他一顿,但现在两人却像是全都忘记了当初的尴尬场面似的,竟然相谈甚欢。
宋倩趴在王小璐耳朵边低声道:“大路哥不是一直都是直来直去么?今天行事怎么有点不像他了?”
王小璐抿嘴笑道:“你还真以为他真的是愣头青啊?他只是懒得伪装罢了。这次因为我们才改了性子与黄校长攀谈,要是平常,他根本看都不会看黄校长一眼!”
她脸上露出甜蜜与感动之色,“大路哥这是为了我才这么收着性子啊!”
宋倩看了一眼过与黄作仁互相叼着烟一起吞云吐雾的郭大路,对王小璐轻声道:“小璐,你找了个好大哥!”
现场中,与郭大路说了几句后,黄作仁拍板做决定道:“郭导,既然这场晚会有您来亲自指导,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这场晚会全权交由您负责,我会给相关老师们打好招呼的,让他们竭力配合您的指挥,真要有人不听话,您直接赶人就行,不用对他们客气!”
他拍着胸脯道:“您放心,我们音乐学院老师们的水平还是有的!”
郭大路大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他对黄作仁道:“我的脾气可是有点不太好,真要是有人不服从安排,我可是真的会让他们滚蛋!”
黄作仁想到郭大路粗暴的一面,身子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道:“郭导,赶人归赶人,咱最好还是不要动手,那样对您影响也不好啊!”
第八十三章 破口大骂
第二天排练的时候,所有的演出人员悉数到场。
估计是黄作仁提前吩咐的原因,昨天没来的几个老师也都脸色阴沉的来到了排练现场。
这几个老师中,其中有两名演奏是演奏传统古曲的,一名是演奏七弦古琴,一名是弹奏古筝,两人一男一女,都是五十来岁的年纪,都是一副清高不群的样子,见到郭大路之后,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根本就不给郭大路说话,只有到他们表演的时候,他们两个才登上舞台开始表演。
对于两人的态度郭大路倒是无所谓,只要他们不耽误排练,哪怕鼻孔朝天接雨水,郭大路也懒得管他们。
因为本身也是搞乐器的原因,郭大路对自己这个世界的传统音乐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因为战乱灾荒瘟疫等等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如今的你古琴传人几乎都死绝了,导致华夏古琴名曲其实并不太多,传承下来的更是少之又少,反倒是古筝倒还流传了那么几首有名的曲子,但与郭大路记忆中另一个世界中的曲子也是迥然不同。
所谓“琴以悦己,筝以悦人。”
古代的文人士大夫对古琴极为推崇,而对古筝却相当看不起,因此古时候操琴之人大多数是文人雅士,而弹筝之辈多是青楼乐妓之流,筝之前一直被视为不登大雅之堂的乐器。
而且因为之前文人士子们对琴谱的看重与秘不示人,一旦这名琴曲传人有了意外,基本上这首曲子也就断了传承,无人再会。
就像嵇康临死行刑之时,弹奏了一曲《广陵散》后,扬天长叹道:“广陵散曲就此绝矣”一般,你看,就这些混蛋玩意儿们就算临死,也不将曲子留给世人。
这样一来,古琴曲子在华夏的历史长河中,非但没有增多,反而越来越少,在六十年前,全国会弹古琴的人有一位算一位,竟然不足两百人,而且这两百人还都仅仅只是会弹而已,真正能称得上大家的,加起来一个巴掌都不够。
也就现在,随着对传统文化的重视与复兴,古琴演奏曲目才被逐渐发掘出来,学生才逐渐增多。
但因为古琴用的是减字谱,也就是汉字谱,与国际上的简谱根本就不一样,学习起来极为困难,而且这种减字谱每一个派系都有一种独特记录方法,南北两派根本就没有一种通用的谱子,一派想看懂另一派的谱子,你就是急的薅掉头发也未必能全部看懂。
所以光是识谱对弹琴之人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这特么连识谱都困难,那就更不用说演奏了。
不过好在现在的人生活条件好了,物质生活丰富之后便开始追求一些所谓高雅上档次的东西,而古琴绝对可以称得上高大上,所以这才有不少人开始学习古琴演奏。
虽然少部分人是真的想学而大部分只是想要装逼,但毕竟也算是学徒多了,由六十年前的不足两百人到如今的三四十万学徒,这古琴演奏已经勉强算的上是复兴。
不过直到现在,华夏经过国家音乐人士对古琴曲的抢救与发掘,现存的经典古琴曲已经恢复了六首,而这六首中,只有《高山流水》《胡笳十八拍》与郭大路多出来的异世界中的古琴曲相同,其余四首曲子却是另一个世界所没有的。
而相比古琴,古筝倒还算的上幸运,虽然也曾经历过不少断绝传承的事情,但毕竟学的人多,普及面广,总有一些曲子留存下来。
古筝在民间的传承基本没怎么断绝,但也绝对称不上有什么发扬壮大,也就在当今社会才有了与古琴平起平坐的地位,而且因为音域广音调高的原因,它的受众面比古琴要高上不少。
当今世面上流传的古曲,大多都是古筝曲,就算是古琴曲也大多数被改成了筝曲而向世人传播。
所谓曲高和寡,直到现在,古琴也改不了这种局面。
今天在现场排练的弹琴男子叫做张平云,弹筝女子叫吴敏霞,在郭大路看来,弹奏的可谓是中规中矩,在音乐学院做老师合格,但距离“大师”这个称呼,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他们的弹奏少了一种灵性与灵魂。
但就这水平,两人却还是一副清高的模样,在现场彩排表演之后,也不问演出效果,便要离场而去。
郭大路笑道:“两位老师留步,既然来了,咱们是不是也要听一下鄙人的一些小小意见?咱们在曲目上是不是稍作一下调整?”
他解释道:“毕竟是贵校的六十年校庆,今天这幅过于悲伤的曲子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咱们能不能换一首欢快一点,或者说平和一点的曲子?”
张平云是个瘦高个,瘦瘦的脸颊之上托着一副玳瑁色框架的眼镜,闻言冷笑道:“你如何调整节目我不管,但点评曲目还是算了,一个杀猪贩子也配谈古琴?”
因为黄作仁的原因,张平云特意在网上搜索了一下郭大路是生平,网上信息不全,他只知道郭大路是屠夫出身,自然对郭大路一百二十个瞧不起,即便郭大路导演的电影如今在华夏火爆异常,但在他看来也只是充满了铜臭气的下九流中人。
他这次本来极不愿意前来配合排练,在他看来,该他演出之时,自己上台弹奏一番之后,便即飘然离场,那才算得上是古琴名家高人风范。
只是黄作仁作为校长,强制他前来配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来此排练,但心中一股火气却怎么也压不住,因此对郭大路冷嘲热讽毫不客气。
旁边的吴敏霞拉了张平云一把,“张老师,您先别这么说,郭先生毕竟是咱们这场晚会的导演,人家的意见还是要听取的,黄校长不是说了吗,这位郭先生可是大有来头的人,万一人家不高兴,咱们在音乐学院恐怕都待不下去了呢!”
吴敏霞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看来对郭大路强制自己前来配合演出也有很大的不满。
郭大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干鸟毛!”
他看向两人,毫不客气的骂道:“狗屎一般的演奏水准,还他妈故作清高!谁给你们这么大的底气?”
他指着张平云的鼻子道:“真正的想要发扬古琴传承之人,绝不会错过任何一场表演!也绝不会怠慢任何一场节目!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听众,才能有更多的机会将这种古老的传承推广出去。”
他向张平云问道:“你老师是谁?我敢打赌,你老师当初参演节目的时候,绝对不会像你这么敷衍?就你这种弹棉花的水平,故作清高的尿性,你还当老师?你特么连吃、屎都不配!”
他又看向吴敏霞,“怎么?会弹古筝就了不起啊?情绪不对,指法一般,心浮气躁,曲调难平,这也叫演奏?老子脚丫子弹也比你弹的好!你有什么可高傲的?在我看来,你屁都不是!”
他最后看向两人,“毫不客气的说,在我眼里,两位都是垃圾!都特么应该去垃圾箱里待着去,别在这里污染学生!”
第八十四章 一曲广陵散,试与众人听
郭大路为什么被人叫做郭大炮?
一个是因为这家伙是属火药的,脾气暴躁一点就炸跟火炮似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的骂人的力道也堪比大炮,“轰轰轰”几句话下来,那破坏力比大炮还猛烈几分,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估计当场就能被骂晕。
他这郭大炮的绰号那可不是白来的。
今天一怒之下,在排练现场炮轰张平云与吴敏霞,旁观所有人听得目瞪口呆。
“你……你……”
张平云气的浑身发抖,嘴皮子直哆嗦,竟然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吴敏霞也是脸色涨得通红,怒道:“郭大路,你这是什么素质?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她愤怒的两眼冒火,“你有本事你来啊!你好大的口气,说陈老师是弹棉花的,说我曲调不稳,指法一般,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张平云老师身为吴青山大师的传人,是国家非物质遗产的传承人之一,我好歹也算的上是古筝一级演奏家,你呢?你算什么东西?也有什么资格对我们指手画脚?”
郭大路道:“狗屁一级演奏家!”
他看向两人,“我来就我来!你说我没资格?好,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有没有资格?”
现在排练现场中的古琴与古筝还都没有收起,正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郭大路先向古琴的位置走去。
他边走边道:“张平云,我也会几首古琴曲子,你刚才弹的曲子叫做《汉宫秋怨》是不是?哀怨没有听出来,就特么听到了伤心,还是无病呻吟的假伤心!好曲子哀而不伤,那才叫境界,我说你弹棉花,那还算是抬举你!”
张平云见他虽然语句粗俗,但谈起古琴曲子来竟然直达核心,几句话就将自己的弹奏水平说的明明白白,这一下化愤怒为吃惊,惊疑不定的看向郭大路,心道:“我老师平日里也说我弹奏时不够入心,过于强调怨恨之意,格调太低,永难成大家,我当时还不服气,怎么这个粗人也这么说?”
他见郭大路端端正正的坐在七弦古琴之前,忽然平心静气,双手缓缓向下平安,慢慢摁在了古琴两端,心下好奇,“他要做什么?难道他还真会弹奏古琴?开什么玩笑?一个杀猪的也会弹琴?”
就在这时,郭大路左手平滑,右手猛然在琴弦之上挥动了一下,现场中顿时响起一串叮叮咚咚悦耳至极的琴音。
张平云这下更惊,知道这是古琴名家弹奏古琴之时的厉害手法,只是这么轻轻一划,整个古琴的音色音域乃至于七弦琴本身的材质做工都能在这一划只间被弹奏之人试探的明明白白,之后的弹奏便会依照这架琴本身的材质与音色做出最为适当的调整,这才能将所弹奏的曲子最大限度的呈现出来。
就这一划听音的本领,连张平云的老师吴青山都不会,只是在闲谈中向张平云谈过此事,当时言语之间充满了向往钦佩之色,说道:“古琴造诣能达到那个境界,那才真正算的上当世大家!可惜如今琴音凋零,传承断绝,这种指法已经不能得见,只存在传说之中了!”
可如今这种已经断绝传承,只存在传说中的指法竟然重现世间,张平云既吃惊又难以置信,“他这么一个粗人怎么可能会这种指法?一定是装模作样,故作高深!”
但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刚才郭大路这一划之下,如行云流水,似清风徐吹,自然而然的毫无半分烟火之气,琴音之纯粹,曲调之悦耳,竟然是张平云生平仅见。
只是响了这么一下,立时就将现场所有人的心神吸引了过去,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看向了郭大路的方向。
现场中的宋倩听到郭大路试音之后,浑身一个激灵,她凑近王小璐低声道:“大路哥竟然还会弹古琴?不会这么厉害吧?”
王小璐也是一脸好奇的看向场中的郭大路,对宋倩解释道:“大路哥这家伙很邪门的!在我印象中,好像就没他不会的东西,但是平常他只拉二胡、吹唢呐,这古琴我还从来没有见他弹过,不过他一般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咱们继续往下看就知道啦。”
此时郭大路坐在古琴之后,形如古钟,一股子慷慨悲歌的豪迈之气难以掩饰的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按在琴端的右手缓缓滑动,几声沉音陡然响起,随后清音响起,初始音调平淡潇洒,给人的感觉似乎是一个豪迈之人无拘无束的行走在山**中,但弹奏片刻之后琴音陡然变得悲愤起来,似乎此人家中突遭惨事,亲人被杀,一股子义愤难平之情与琴音中明明白白的流露出来,现场听众听到这里无不动容,被琴音所感之下,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悲愤之色。
随着琴音继续响起,琴声中流露出刚毅果敢之情,似乎曲中之人已经立下了为亲人报仇之志,但敌人为当世大王,势大难进,他经历了千辛万苦方才进入宫中,刺王杀驾,但却未能成功,好在反应极快,逃了出来。
此时他的相貌已经为大王所知,已经让画师画出他的形象满天下追捕。
琴曲到了这时,忽然由高音变为乱调,似乎被追杀之人彷徨沮丧,心意难平。
乱音之后,音调复又变得坚毅刚强起来,琴音中的主角为了躲避追杀,吞碳毁喉,自毁容貌,然后又开始寻常报仇之机。
琴音弹到这里,这琴声中所表达的感情以及所赞美的形象已经初见端倪,正在听曲的张平云惊声叫道:“这说的是聂政!这说的一定是聂政!这是聂政刺韩王啊!”
旁边的听到之人全都吃了一惊。
有人却是满脸震惊道:“聂政刺韩王?张老师,你确定是聂政刺韩王?”
张平云道:“除了这首曲子,哪一个有如此慷慨激昂的曲风?”
宋倩在学校里学的是西洋乐器,对传统音乐不太了解,此时见张平云众人一脸震惊之情,她顿时有点迷惑,凑近王小璐道:“小璐,聂政刺韩王的故事我听说过,但是曲子我却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张老师他们这么吃惊,难道这首曲子很有名吗?”
王小璐此时也是一脸震惊不信之色,轻声道:“这聂政刺韩王还有一个名字。”
宋倩问道:“什么名字?”
王小璐道:“那就是嵇康被杀时弹奏的《广陵散》啊!”
宋倩楞道:“广陵散?天呐,怎么可能?不是失传了吗?”
第八十五章 慷慨激昂,千古一曲
郭大路所在的这个世界与他多出来的记忆中的世界在历史发展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出入,可以说是大势不变,细节不同,两个世界的历史基本上没有大的区别,所差的只是在历史人物与文化传承发展上有着极大的区别。
这个世界中也有嵇康,也有竹林七贤,其中也有嵇康临终弹奏《广陵散》从容赴死的事情发生。
其实也就是因为嵇康这个人,《广陵散》才一度为世人所知,成了琴曲历史上的一曲绝响。
历代琴家在悉数古今名曲之时,最为好奇的便是这首传说中的《广陵散》到底是什么样子,后来被后人考证,说《聂政刺韩王》这首曲子应该就是《广陵散》的别名。
但别管是《聂政刺韩王》还是《广陵散》,这两首曲子都只存在典籍传说之中,而早已经没了传承。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历代琴家谈及此事,无不痛心。
这《广陵散》与别的名曲不同,它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曲子这么简单了,它已经是一种精神,一个典故,甚至是一段历史的见证与传奇。
若是此曲能重见天日,恐怕整个传统音乐界都会引起巨大的轰动。虽然这个世界里《广陵散》失传了,但在郭大路多出来的记忆中,这首《广陵散》却清清楚楚的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
要知道,他脑子里的记忆那可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所有知识,在另一个世界中,整个历史长河中的知识全都汇集到了他的记忆之内,原原本本的《广陵散》就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如今弹奏起来,自然气象大为不同。
他本来对弹琴不怎么擅长,但融合一整个平行世界的知识之后,再加上自己武道修为的进步,整个人已经成了一个全知全懂的怪物,如今弹奏起古琴来犹如嵇康附体,手法之精妙,意境之深远,已经达到了如今琴家望尘莫及的高度。
张平云的弹奏水准虽然不怎么样,但他毕竟也算的上琴曲专家,分辨音乐好坏领悟琴意的本领还是有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才听出了郭大路此时所弹奏古曲的曲风与所表达的强烈情绪与传说中的《广陵散》极为相同。
在古今所有古琴名曲中,琴曲一般都是以清淡平和为主,要么就是多了点伤春悲秋之意,忆古思今之情,所谓和、静、清、远、淡、恬、雅、洁、润、细、轻、迟这十二项特点,基本上将当今流传的古琴曲子全部概括。
但在琴曲历史上,其实古代不乏慷慨激昂豪迈阔达的曲子,只是如今已然尽数失传,留下的尽是些冲和平淡的曲目。
其实这也与古代大环境有关,能弹奏激越古曲之人,性格一般也都大是刚强不屈之辈,这种人在古代桀骜不驯,最容易仗义执言,也最有性格,但也最容易被人所嫉恨,所以也最容易被人构陷诛杀,这些人一旦身死,他们会的曲子基本上也就断了传承。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进,古代杀伐激昂之曲会的越来越少,因为有这种性格的人基本上已经被杀的差不多的了。
而在所有的琴曲中,有一首曲子最为激昂慷慨,杀气最为浓烈也最为震撼人心,这首曲子的便是《广陵散》。
《广陵散》的曲风在历史的书籍中有过很多描写,书中都说此曲激昂慷慨杀伐勇烈,堪称琴家第一杀伐之音。
但古文记载的只是曲子描述,而没有曲谱,导致现在琴家知其曲风而不知其曲调,越发的心痒难搔,但就是没机会能听到,千古憾事,莫过于此。
就是因为知道曲风,张平云才将郭大路这首曲子联想到了《聂政刺韩王》上面。
如今他说出“聂政刺韩王”这句话后,结合聂政刺韩的故事,此时听着郭大路的曲子,这种代入感愈发的强烈,他此时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郭大路此时弹奏的便是久已失传的古曲《广陵散》!
此时郭大路在台上弹奏不停,琴曲愈发的高昂激越,但渐渐的曲调开始充满了痛苦与柔情之意,似乎主人公在一心报仇之时,遇到自己的爱人一般,心中充满了愧疚与不安,但因为与妻子相见不能相认,痛苦悲伤可谓到了极点。
“这一段一定是《遇妻》!”
张平云听到这里,激动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真的是《广陵散》啊!真的是它啊!”
在历史记载中,《广陵散》是一曲长乐,共分为《刺韩》《发怒》《冲冠》《报剑》《隐逸》《遇妻》《引王》《杀殿》《自毁》《哭尸》等十个小段组成,每个小段都是聂政在某个阶段个人情绪的渲染与表达。
《遇妻》这一段讲述的是聂政在吞碳毁容隐逸山林苦学弹琴之后,偶尔出山遇到了自己的妻子,但他因为有大仇未报,所以不敢与妻子相认,只能在面对妻子时勉强笑了笑。
但他这么一笑,却引的妻子嚎啕大哭,问及原因时,他妻子便向他解释道,就因为看到了他微笑时露出的牙齿,觉得与聂政的牙齿很像,于是便想到了自己生死不知的丈夫,因此伤心大哭。
聂政听到这里,在回山之后,便砸掉自己的满口的牙齿,使得自己再无一点与以往相似之处,这才出山弹奏乐曲引韩王上钩。
这一段曲子前段痛苦悲伤,惭愧无言,后段却是暴烈刚硬,杀气冲天,但又深沉内敛,不敢显现。
张平云虽然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但结合以往的记载再加上故事传闻,此时已经将如今这段曲子的名目猜了出来。
在猜到这段是《遇妻》之后,他便知道后面的小段便是《引王》曲目。
果然郭大路在这一小段结束之后,曲风猛然变得深沉内敛中带有张扬狂放之意,这是聂政故意闹市弹琴引万众瞩目,好使得韩王知晓,因为韩王好听琴,这样才有机会接近他。
现场中随着郭大路弹奏不停,整首曲子在短暂的压抑之下,忽然就变得仇恨轰然爆发,暴烈刚强之气直冲霄汉,给人以血溅五步的惊心感觉,随后杀伐之音愈发的强烈,英雄拔剑,当殿杀王的场景浮现在众人心中,听的现场众人双手握拳,恨不得放声大叫,以宣泄自己的激荡之情。
琴曲弹奏到这里,已经到了整首曲子的高潮之处。
随后曲调渐渐的转高昂暴戾为悲伤痛惜,那是聂政在刺死韩王之后,为了防止被人认出自己从而连累家人,于是自己割耳削鼻,自剜双目,剖腹出肠,最后自刎而死。
琴声弹到这里,悲伤之情,惋惜之意,在整个琴音里全都呈现出来,现场听众听的失魂落魄,心中发堵,胸口发闷。
之后琴音越发的凄凉,那是刺客聂政被暴尸城门,让人来认的悲惨情形。
最后聂政的姐姐冒死认尸,与道旁围观之人宣扬弟弟之名,哭死在弟弟身边之景。由此曲调愈发的悲伤,并且充满了同情愤慨之意。
现场中琴音铮铮响个不停,听众们如痴如醉,泪水也随之流个不停。
待到最后猛然几个重音之后,琴声渺渺渐不可闻,整个大厅中的听众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随后铺天盖地的掌声从大厅中响起,听众们边擦泪边鼓掌,甚至有的人激动的满脸通红,连声音都哽咽起来了,“千古一曲,千古一曲啊!怪不得郭先生说张老师弹的是个屁!两人琴技相比,张老师果然只能算是弹棉花的!”
这首曲子慷慨激昂,洒脱激越,非胸怀壮烈之人不能体会其中真意,也就郭大路这个性情之人能弹奏出来,换了另外一个人,即便是知道曲谱,也不可能达到这个境界。
现场中,张平云满面羞愧的站起身来,向着郭大路深深鞠躬,“郭先生,还请原谅我的无知,您是当之无愧的古琴大家,我跟您比,确实只能算是个屁!”
第八十六章 这是要疯
坐在台上古琴后的郭大路听到张平云的话后,嘿嘿笑道:“你也知道自己算个屁了?”
他此时站在台上,因为扩音器的原因,轻轻一句话就传遍了全场,现在当众发问,整个大厅里的排练演员全都听的明明白白,一时间都将目光望向张平云。
张平云此时已经对郭大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这人虽然自命清高,但最服有本事的人,如今得听郭大路弹奏的这一首千古名曲,身心激荡之下恨不得对郭大路顶礼膜拜,现在听到郭大路的发问之后,毫不犹豫的说道:“别说屁了,我在郭先生面前,屁都不是!”
郭大路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算个屁,还算是有救。”
他说到这里,长身而立,向一旁摆着的古筝走去,“吴敏霞,你不是说你是一级演奏家吗?你那水平也叫一级?骗小孩玩呢?”
台下众人见他离开古琴走向古筝,都是感到双手发热,心头砰砰直跳,“他要干什么?古筝他难道也会弹?”
宋倩身子发颤,贴近王小璐,“小璐,你实话告诉我,大路哥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古琴他弹成这样,起码我觉得应该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了,现在他又要去弹古筝?他好好的当他的杀猪匠多好,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
王小璐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郭大路,闻言道:“呸!什么杀猪匠?大路哥一开始就是是金牌大律师好不好?杀猪那是另有原因!”
她一脸迷醉的看着台上,“大路哥之前不是说过他除了生孩子不会之外什么都会么?我们都以为他在吹牛,现在一想,他当时说的好像是真的哎!”
此时郭大路已经走到了吴敏霞弹奏的古筝之前,他转身看向台下一脸苍白的吴敏霞,“洒家刚才说过,我特么用脚丫子弹也比你弹的好,你以为我是说笑?”
他随手一抓,将附近一个高脚椅抓到手中,替代了原来摆在了古筝后面的杌子。
台下众人看着他改换座椅,一个诡异的念头难以抑制的从脑海中升起,脸上都露出惊诧之色,“卧槽,不会吧!”
台上郭大路坐在高脚椅试了试高度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当下坐在高脚椅上,脱掉双脚的鞋袜,将两只脚轻轻的搭在古筝之上。
“哗!”
见到他这个动作之后,整个排练大厅一阵大哗。
今天在大厅中的人,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或者老师,基本上都是专业级别的人士,而且还有一大部分都是传统音乐的学生,他们自然知道弹奏古筝的难度。
要想学好古筝,热爱是第一要点,但自身的条件也是占据很大一部分,倘若是你的手指又粗又短跟小胡萝卜似的,那无论你学习任何弹奏曲,都要比寻常之人困难好多倍,因为有些曲子按弦揉音的难度极高,手指不够长,指法不够灵活,演奏起来就格外困难。
其实非但古筝如此,便是西洋乐器钢琴演奏也是如此。
若是你手型粗短,钢琴老师一般都懒得教你,真要弹钢琴时,有的琴键别人手指轻轻一伸就能够得着,但你还要翻动手腕才行,无形之中就增加很多困难,所以说,有些乐器的学习,与学者自身的生理条件也有极大的关系。
虽然事无绝对,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学习弹奏乐器并且学而有成之人,其生理条件较之常人都要好上不少。
如今郭大路竟然将双脚搭在古筝上面,这明显是要以双脚来弹奏古筝啊!
现场观众看到这里,都觉得不是郭大路疯了,那就是他们疯了!
尼玛!
就因为你说了一句用脚丫子比吴敏霞弹得好,你还就真的用脚丫子弹古筝啊?
“疯了,真是疯了!”
吴敏霞脸上苍白的看着台上的郭大路,嘴里喃喃自语,“用脚弹筝,怎么可能?千年以来,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情的发生,我不信他能够做的到!”
台下宋倩看着郭大路脱鞋赤脚踏在古筝上之时,一张嘴巴张的老大,“不会吧?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王小璐也是一脸震惊之色,“大路哥估计今天真生气了,看来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好好的折辱张老师与吴老师,不过用脚弹古筝,这是不是太儿戏了啊?”
此时见郭大路真的赤脚搭在古筝之上,便是一向对郭大路信心满满的王小璐,此时也感到难以置信。
连王小璐都感到不信,那就更不用提台下的观众了,台下众人都觉得郭大路这是要疯啊!
便在这时,坐在高脚凳上的郭大路曼声长吟: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
就着这一瞬间,郭大路浑身气质一变,陡然化身为一名月下惆怅的诗人。
他似乎曾经站在春月花下长江边上,抬头望月低头看江,因而有感于时光命运,不由的长声叹息作诗言情。
这首诗开篇便是生发之句,短短几句,便勾勒出大江奔涌,与海共平的浩瀚景象以及明月照江杂花生树的清幽之境。
此时郭大路本是赤脚踏筝形象粗鄙,看起来极为不雅,但这首诗被他长吟而出之后,众人顿时忽略了他的形体,而不由自主的沉浸在这篇长诗所描绘的景色与表达的情绪之中。
好的音乐能直击人的心灵,好的诗文同样如此。
郭大路此时所吟诵的这首古诗乃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最最著名的一首七律长诗,这首诗的名字叫做《春江花月夜》,作者是张若虚。
这个张若虚是唐代中人,本来在唐代众多诗人中毫不显眼,但待到他做出这一篇诗文之后,顿时名声大噪,誉满文坛!
此人在盛唐时期流传下来的就只有两首诗,其中一首格律平平,算不得佳作,但唯独这一首《春江花月夜》极其了不起!
在整个唐代,诗作可谓发展到了顶峰,涌现出了大批大批的著名诗人,这些诗人都是诸多佳作存世,谁也不能否定他们实力。
但整个唐代千百篇堪称流芳百世的著名诗作,在遇到这首《春江花月夜》时,都得让它三分。
李白牛不牛逼?
杜甫就不牛逼?
王维牛不牛逼?
但即便是这些诗仙诗圣的顶峰之作,在遇到张若虚的这篇长诗时,在格局意境上也还差了三分!
这首诗牛到什么地步呢?
它已经牛到没朋友了!
孤篇压全唐!
就这一首诗,将整个唐代所有诗人的璀璨之作全都压了下去,颇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意思。
如今郭大路将这首诗曼声吟出,顿时吸引了整个大厅众人的心神,使得所有人全都沉浸在这首诗所勾勒的意境之内,所受的震撼之情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能考上音乐学院的学生,其最基本的文学素养还是有的,特别是学习传统乐曲的学生,为了体会古来乐曲中所要表达的意境,古文古诗词那是必须要学的一门课程,因为只有自己的精神境界文学修养到了,才更能体会到古代名曲中所流露表达的情绪意境。
也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学子们在听到郭大路吟诵这首《春江花月夜》时,全都被这首诗震的心神剧颤,浑身过电似的鸡皮疙瘩直冒,心中百般感受,却一时间不知如何诉说。
但郭大路根本不给他们回味这首诗文的机会,他将这首诗刚刚吟诵完毕,还不待众人回过神来,右脚一划,筝音顺势响起!
第八十七章 欺负人
“铮铮铮!”
诗音刚落,筝声响起。
郭大路之所以在弹奏古筝之时,要将张若虚这篇《春江花月夜》吟诵出来,为的就是先让下面的听众在领会到这首诗的意境之后,更能直观的体会到接下来自己所弹奏的古筝曲。
他准备弹奏的古筝曲子名字就叫做《春江花月夜》,作为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出现的经典曲子,将与这首曲子有关的诗句说出来之后,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其实他现在所要弹奏的《春江花夜月》应该算是由琵琶名曲《夕阳箫鼓》转化改编而来的,本不是筝曲而是琵琶曲。
但是因为《夕阳箫鼓》的曲意与《春江花月夜》这首诗所要表达诗意极为契合,后人便又将这首《夕阳箫鼓》改名为《春江花月夜》。
后来历代古筝名家又将这首琵琶曲改编为筝曲,又在其中加了不少变化,削去其中金铁之音,增加其内旷达之意,使之更与诗文所描写的意境相合,到了后世已经成了古筝曲目的代表之作。
郭大路今日既然要在这华夏音乐学院里弹奏古筝,那自然是要拿出来一些经典曲目来震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的所谓传统音乐继承人。
他倒不是为了单纯的装逼打脸,而是想要折服一个人的最佳方法,就是在他最引以为得意的事情上超越他,进行实力上的碾压,这样一来,一切事情都会好说,而若是没有实力便想要这些心高气傲之人低头,即便他们勉强配合你,也不可能达到郭大路想要的效果。
所以要想让现场众人更配合的听从他的安排,那么这次弹琴弹筝打脸之举就十分有必要进行,只有这样,才让他们有敬畏之心,有谦逊之意。
而弹奏古筝曲目,他首选的便是这首《春江花月夜》,因为这首曲子弹奏之时,有诗文古意加成,更能让这些听众快速的领略其中意境。
当下他以脚当手,滑动筝弦,来自异世界的《春江花月夜》便从他双脚之下如同一条小溪一般缓缓流淌出来,流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田。
这首曲子刚一开头,便向众人描绘出夕阳映江面,熏风吹涟漪的夕阳晚照之景,之后随着曲调延伸,平淡之中略有凉意,渐渐的明月出山岗,清风送归舟,江畔杂花生树,月光映照花下之人,一种惆怅寂寥之感顿时从中涌出,充塞听众心头。
此时现场中有一半听众都将心神集中在这乐曲之中不可自拔,但去还有一部分观众却将目光集中到正在弹奏古筝的郭大路身上。
确切的说,是全都看向郭大路正在弹奏古筝的双脚。
此时郭大路端坐在高脚凳上,身子稳稳不动,双腿却在古筝之上快速移动,十个脚趾竟然犹如常人的十根手指一般变得灵活无比,虽然脚趾的长度不够,但他双腿移动的速度却快的惊人,在弹奏这首古曲之时,两条腿简直幻化成了一团幻影,但即便他的双腿摆动的如此之快,弹奏出来的音律却没有半点震颤之感,看的现场众人目瞪口呆。
“卧槽,这特么比武侠电影中的无影脚还要厉害啊!”
现场排练中的学生,有喜欢看武侠电影之人,在看到郭大路双腿摇动如风,在古筝之上点按挑拨既轻且快,简直神乎其神,比武侠电影中的表现还要夸张,顿时忍不住惊呼出声,“天呐,还是脚么?这比手还要灵巧啊!”
在现场中,正在弹奏古筝的郭大路已经将全部心神集中到双脚之上,对外界众人的惊叹一无所知。
也就他武学修为高深,已经达到了能够控制全身每一寸肌肉每一个部位的地步,换了另一个人,绝不可能用脚趾弹奏出乐曲来。
要知道人的双脚之中,除了大脚趾略显灵活之外,其余的脚趾都是笨拙无比,平日里要想精确的控制的单独一根脚趾弯曲蜷伸便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要想控制十根脚趾如同手指一般灵活,那简直就是不可能之事,但如今这不可能之事,却被郭大路做到了。
他家传纯阳功大成,已经达到了武道宗师的绝顶之境,体内一股劲气随心而走,劲气充盈之下,随心而动,将自己十根脚趾操控的犹如十根短短的武器一般,而他的两条腿便是这十根武器的把柄,因此这才能将脚趾灵巧的运用起来。
但弹奏古筝不同打斗,甚至比打斗还要难上十分不止。
脚趾在筝弦之上的轻重缓急快慢轻灵,那都是要细心掌控之下才能表达出来,他这双脚的十根脚趾在以内劲心神操纵之时,必须要小心翼翼到了极点,力道绝不敢用猛,但也绝不敢用轻,非得要恰到好处才行。
用猛了筝弦会断,用轻了音律难出,这期间的分寸把握可谓是难到了极点。
尤为关键的是,他在掌控力道的同时,还要分出一半心神来掌控曲调,如此分心二用之下,还能将这曲《春江花月夜》超水平的弹奏出来,这种能力简直已经非人了。
台下众人基本上都是专业人士,自然知道以双脚弹奏琴筝这类丝弦简直非人力所能为之,此时耳听着筝音不断,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清风明月,大江入海”的壮阔夜景,眼睛却难以控制的看着郭大路如同魔幻一般的双脚在弹奏古筝上来回拨弄,将一股股美妙的筝音弹奏出来,每个人面上都流露出震撼之极的神色。
郭大路弹奏出来的音调之流畅,曲风之优美,意境之深远,与刚才他弹奏《广陵散》之时相比,竟然难分高低。
但他刚才弹奏《广陵散》时用的是双手,而弹奏这曲《春江花月夜》时用的却是双脚啊!
这其中的难易程度天差地远,而郭大路竟然还能达到这个水准,现场的观众基本上都快疯了!
吴敏霞坐在台下,双眼微红,看向身边的张海平,声音中微微带着哭腔,“就算是欺负人,也不能这个欺负法!郭先生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张海平安慰道:“张老师,我看郭先生不像是一个器量小的人,他这么做估计是看不惯我们刚才的态度,这才敲打咱们一下,你一会儿向他认个错,这件事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
吴敏霞急道:“现在已经不是道歉不道歉的问题了,郭先生这两首曲子一出,势必整个音乐界都会发生震动,到那时候,你我两人的名字一定会随着这两首曲子而传遍天下,成为千古笑柄!”
她语带哭腔道:“我不知道这曲子是郭先生自创的还是他学自他人,但这两首曲子被他弹奏出来之后,绝不逊色与流传下来的千古名曲!而这两首曲子之所以出现,却因为你我两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态度有关,日后说起此事来,恐怕你我一生不得翻身!”
张海平脸色微微一变,这才想到这个问题,他沉吟片刻之后,对吴敏霞道:“要是这样的话,你就更得要认错!只有诚心认错,日后悔改,我觉得对你我并不一定是坏事。”
他看向台上的郭大路,轻声道:“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多一位老师呢!”
第八十八章 高雅不是装的,孙子才是装的
就在吴敏霞与张平云两人在台下忐忑不安之时,台上筝音由高到低,在缓缓流淌出最后的几个轻灵音符之后,声音终不可闻,这一首《春江花月夜》弹到这里,已然结束。
郭大路双脚从古筝上轻轻挪开,起身穿鞋。
就在他穿鞋之时,台下众人终于回过神来,顿时潮水般的掌声从台下响起,听众们全都站起身来,边鼓掌边惊叹,一时间竟然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发自内心的震惊与钦佩之情。
“妈蛋,累死老子了!”
郭大路这一曲弹奏下来,无论身心都感到一阵疲惫,但深吸一口气之后,内气流转之下,顿时又精神奕奕起来。
他站在台上,看向坐在台下不远处的吴敏霞,“吴老师,我这首曲子怎么样?要不你来点评一下?”
吴敏霞站起身来一脸苍白看了郭大路一眼,想要说什么,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
身边的张平云暗暗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冲她使了使眼色,轻声说道:“快认错啊!”
吴敏霞虽然都是四十来岁的人了,但因为形貌超人,才艺也算的上出众,因此几十年来清高之性一直不变,尤其是被评为国家一级演奏家之后,清高之中便又多了几分自傲。
她平素里不是学习书法熏陶心性,就是读古书增长知识,时间长了,就觉得自己距离古代清雅之士越来越近,而愈发觉得身边众人庸俗不堪,于是行为举止就越发的向臆想中的“高雅之士”接近,变得的加倍的清高不群起来。
其实非但吴敏霞有这种心理,便是张平云也有这种倾向。
现代社会为了发扬传统文化,不断在宣传上对传统音乐特别是丝弦乐器进行“高雅”化的吹捧,仿佛学了这些之后,自己自然而然的就高大上了一般。
这是一种极为微妙的从众心理,在这种大环境的“包装”之下,有些学习传统丝竹乐器之人本领没学到,倒是那“高雅孤傲”的范儿学的十足十。
但有的人偏偏就吃他们这一套,觉得他们是“孤高清雅,不同俗流”,反而对他们加倍的吹捧。
但在郭大路眼里,真正的大师级人物绝不会如此浅薄,若只是端起架子来便能成为一代大师,那这“大师”也未免太好做了。
郭大路凭空得来的记忆中有一句话,“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这句话郭大路深为认同。
什么叫傲?
骨子里的高傲才叫傲!
像张平云、吴敏霞这种惺惺作态的傲,那不叫傲,叫装逼!
郭大路文武双全,十八岁后为提高自己的实战能力,每逢寒暑假便一路挑战武林中各派的隐门高手,十来年间,除了被武当山的老牛鼻子给弄趴下过一次之外,其余比斗从无败绩。
后来他大学毕业考研结束之后,便在律师界里崭露头角,两年间便成为金牌大状,达到了许多同行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无论文武,在这个世界上能达到郭大路这个高度的同龄人可谓少之又少,甚至世间罕见。
后来他因为他二叔的原因,与一帮人打了好大一场官司,最后虽然打赢了官司,但却得罪了一大帮大人物,被限制在宝兰城不得随意离开,连自己的储蓄都被冻结了,最后穷的只能在家里杀猪卖肉做了肉摊小贩。
但即便这样,他也从未低过头叫过苦,也从不怨天尤人。
真要论傲气,论傲骨,十个张平云吴敏霞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郭大路!
所以郭大路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张平云、吴敏霞这种故作高雅的假清高,今天恼怒之下,这才登台献艺当众折辱两人。
如今一首《春江花月夜》弹罢,在台下众人雷鸣般的掌声中,郭大路心中略有后悔之意,“我特么出这个风头干什么?这下有的麻烦了!”
他刚才弹得这两首曲子的价值之大,在音乐界里已经不可估量,如今一时快意之下当众弹出,恐怕不用一天时间,就会传遍整个音乐界,到时候估计自己将永无宁日。
但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后悔已然无用,心道:“一不做二不休,扳倒葫芦洒了油!到了这个地步,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继续干}他娘的!”
他站在台上看向吴敏霞,正想讽刺两句,却见吴敏霞在台下站起身子对着自己深深鞠躬,“郭老师,我刚才的态度不对,还请您原谅,我不知道您竟然在传统音乐上有这么深的造诣。”
她一脸惭愧道:“您是真正大师级的水平,我与张老师跟您相比差的可是太远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吧!”
郭大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都这么快的服软,他看了吴敏霞一眼,“什么叫放过你们?难道我还真的抓你们进监狱?那我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他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要是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不尊重的话,那不叫清高,那叫不称职!”
张平云与吴敏霞两人面有惭色,就是旁边几个参与演出排练的老师也都感到脸上一阵发烧,暗自庆幸。
之前郭大路对他们说要提出点建议的时候,张平云与吴敏霞两人脾气坏,冲到了前头,与郭大路怼了起来,其实若是张平云吴敏霞不出头,其余的几个老师也会与郭大路呛起来。
一个外行杀猪匠即便做过导演写过本书,在场的几个音乐老师也都是有点看不起的。
现在郭大路上台演艺,两首曲子弹出之后,现场的几个音乐老师即便看不惯郭大路的为人,但对他的音乐造诣却无人有争议。
现在见他在台上教训张平云与吴敏霞,其余的几个音乐老师在庆幸之余亦复骇然,“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郭大路已经走到舞台中央的麦克前面,面向所有人道:“有人说音乐是高雅的艺术,但艺术再高雅,表演者始终是普通人。真正的艺术始终植根与普通民众之中,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空中楼阁!我希望在场所有老师所有学生,在学习演奏音乐之时,能够踏实的从各个阶层的文化中汲取养分来充实自己,而不要行事浮夸,自命清高。”
他说到这里,向众人道:“就像有的所谓文人,出国进修一趟之后,便觉得自己开始变得与众不同起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言必称希腊,一个劲的宣扬西方文化的博大精深,却连自己本民族文化都没搞懂,简直是莫名其妙!”
“现在音乐界也有这个臭毛病,自己基本功还没有学好呢,架子便先端了起来,就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俗人了,心理上就高人一等了。我想问一下,到底是谁给了你们这样的底气?”
郭大路在说话之时扫视全场,但凡被他扫视之人,莫不低下头来,就是王小璐与宋倩两人也不好意思的地下脑袋,不敢直视郭大路。
她们两个人平时也觉得自己学习音乐是十分高雅的东西,平时里也有点清高的念头,此时听到郭大路这么说,两人也都有点惭愧。
郭大路的声音在大厅里继续响起,“有一副对联,我觉的很有意思,我想送给大家,这幅对联是: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自己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你们有什么可以骄傲的?”
他说到这里,向张平云与吴敏霞道:“我刚才与两位老师争吵之下,上台表演的行为有点过激,在这里我向两位老师道歉,你们的演奏水准虽然达不到大师的水平,但当老师还是绰绰有余!”
张平云与吴敏霞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舒了一口气,知道郭大路这是放了自家一条生路。
最后郭大路说道:“你懂音乐你就高雅了?你懂文学你就高雅了?琴棋书画诗酒花,难道真的就比柴米油盐酱醋茶高雅?我看不然!你连最基本的生活都舍弃了,你的高雅给谁看?”
“高雅不是装的,孙子才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