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逍遥小贵婿TXT下载逍遥小贵婿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逍遥小贵婿全文阅读

作者:堵上西楼     逍遥小贵婿txt下载     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四章 殿下!

    钟离破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一捋长须,也看向了丁大先生,“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是奚帷的女儿这没错,但她姓萧!”

    “她是晚溪斋前任斋主萧馒头的女儿……这之前,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晚溪斋。”

    “她何罪之有?”

    “再说……摄政王都不介意,你我又何必去操那份多余的心思。”

    丁大先生沉吟三息,“你我当然可以不介意,但奚帷的名声太坏。”

    “你我能公平的看待这件事,可天下的百姓却不一定。”

    “我相信一定会有有心人去利用那位萧姑娘的身份来做文章……若是煽动了百姓……百姓多愚,摄政王既然已成为了他们心中的一盏灯,想来他们是不希望那盏灯熄灭的!”

    钟离破眉间微蹙,他忽的反问了一句:“长孙惊鸿守着那颗歪脖子树守了二十年,而今既然已经有了皇长子的消息,既然辰安就要去接回那位皇子登基为帝……这本应该也是你之所愿,那么辰安如果死在江南,这结局岂不是更好?”

    “从昨夜到现在,丁大先生,你似乎极为担心辰安的安全。”

    丁大先生收回了视线,落在了一支绽放的梅上。

    就在钟离破狐疑的注视中,他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因为奚帷!”

    “奚帷不知所踪,万一……万一他抢先一步杀了皇长子……宁国至少还有个摄政王撑着。”

    “宁国的江山,至少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钟离破又开了口:

    “不,宁国还有个三皇子宁知行!”

    丁大先生视线一凝,“所以摄政王就更不能死!”

    “……你似乎对丽贵妃有些看法?”

    “谈不上,只是长孙惊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老夫认为有些道理。”

    “什么话?”

    “如果一个女人真的清心寡欲,她就应该去尼姑庵当个尼姑,而不是在后宫里锄地!”

    钟离破心里一震,“我要走了,你……保重!”

    “嗯,若是你手里还有别的力量,看着点四公主宁楚楚,她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

    ……

    宁楚楚已渡过了江,已抵达了栖迟渡。

    她们没有在栖迟渡遇见官兵,她们遇见的是一群要去江北的人。

    这些人看着这样的一支骑着高头大马的鲜红的姑娘,他们的眼里是极为震惊的。

    因为江北出了一股女悍匪的消息早已传到了江南。

    她们连官兵都不放在眼里,那自己等人恐怕就如蝼蚁一般。

    于是,许多人畏惧而退,生怕招惹到了她们,生怕她们背上背着的刀向自己劈来。

    可是……

    那些姑娘们脸上的神色并不冷冽,甚至一个个还喜笑颜开!

    当然更没有提着刀冲他们而来。

    这哪里像什么悍匪?

    反倒是更像一群闲来无事陪自家小姐来江边赏雪的一群丫头。

    这也不对!

    有人看见了那条横幅,看见了那条横幅上面的字……

    四公主宁楚楚!

    这、这是四公主殿下的仪仗?

    她们究竟是匪还是四公主带来的侍卫?

    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敢上前去问。

    毕竟他们的身份距离堂堂公主实在有些远。

    就在他们震惊的视线中,宁楚楚一行已离开了栖迟渡,踏上了通往栖迟县的官道。

    这时,在栖迟渡的那些人才有了窃窃私语之声——

    “那红幅上千真万确的写的是四公主宁楚楚!谁敢冒了公主殿下的名头招摇撞骗?”

    “可她们确实和江北那边传来的女悍匪一模一样啊!”

    “若是公主殿下仪仗,她们怎可能对那些官兵们动手?还是下的杀手!”

    “再说,堂堂公主殿下,她哪里会缺了银子?”

    “她肯定比咱们那位余道台更富有才对,何至于去抢了官府的粮食变卖成了银子?”

    “……这,兄台,而今咱们宁国皇上驾崩,太子殿下也思念成疾而薨,咱宁国已没有皇帝了,这位四公主殿下也就没爹了……戏文里不是演过的么?”

    “一旦这公主在宫里没有了依仗,那后宫里的黑,恐怕比戏文里演的还要残酷。”

    “这位四公主失势,在后宫的争斗中落败,这才带着她的侍卫离开了皇宫……想来走的充忙,也就没带啥银两,于是有了在江北杀人抢粮之事。”

    这话一听,仿佛有些道理。

    但再一想,站不住脚。

    于是,有人摇头,“不对!”

    “摄政王可不就是皇上的大皇子么?”

    “二皇子死在了双蛟山,太子殿下死在了东宫,还有一个三皇子,听说在皇陵守墓……后宫里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丽贵妃。”

    “你们恐怕不知道,这位丽贵妃从没有争强好胜之心,所以她的儿子也就从没有窥觑过帝位。”

    “双蛟山那一战,四公主殿下正是带着一支娘子军去帮助过摄政王的!”

    “摄政王而今虽然没有登基为帝,但对于这个妹妹,想来是不会有苛刻之举,她能够在宫里一如以往那般生活着,根本犯不着出来杀人越货。”

    “那怎么解释她们真杀了人也抢了货?莫非、莫非她们当真是假的?”

    那人又摇了摇头,眼露迷茫之色。

    片刻,又释然。

    “管她是何身份,管她用意何在!”

    “江南这么烂,如果她真的就是四公主殿下……如果摄政王能够在江南停留一些时日……指不定啊,咱江南的天,还能见到太阳!”

    “也对,只是摄政王身边,听说有那奸贼奚帷的女儿……摄政王会不会被奚帷所利用?”

    “谁知道呢?走吧,上船。”

    “咱们辛苦奔波,也就只为了多赚二两碎银。”

    “至于这等国事……国能安,当然是最好的。若难安,还能比现在烂到哪里去?”

    一群人登船。

    栖迟渡顿时空无一人。

    但船上的人多望着栖迟渡四公主那队人马消失的方向。

    人群里有个很低的声音一叹:“终究还是太平日子更好一些。”

    只是这天下能太平么?

    江南早已阴云密布。

    天,是铅灰色的。

    风有些大。

    看来又要落雪了。

    宁楚楚一行就在这萧瑟的寒风中意气风发的向栖迟县走去。

    前头举着横幅的天枢和天权忽的停下了马来。

    前方来了一群人。

    最前面那人倒是骑着一匹马,但他后面的那些人……虽然举着棍棒,但着实和官兵相去甚远。

    更像是一群逃难的难民。

    来者正是陈县尉一行。

    他已看见了雪地上那一片极为显眼的红云。

    他继续向前,于是看见了那道横幅上写的字。

    他心里顿时欢喜。

    非但没有惧怕,反而还利索的翻身下马,一家伙跪在了雪地里,高声说道:

    “臣、栖迟县县尉陈禀忠,恭迎四公主殿下!”

第四百五十五章 投靠

    天将晚。

    雪纷飞。

    栖迟县县尉陈禀忠迎着四公主宁楚楚一行抵达了栖迟县。

    这消息早已送到了县令张德宝的案头,他已带着栖迟县三班衙役站在了栖迟县的城北门外。

    和县尉陈禀忠共事多年,他当然已明白了陈禀忠的意图——

    栖迟县并没有遇见江北的那股女匪,反倒是遇见了前来江南游玩的四公主仪仗。

    这仗当然是不用打的,这就算是传到了大都督宋时明的耳朵里,他也无法怪罪到自己的头上!

    又没有明目张胆的造反,对于宁国的四公主殿下,当然得恭敬以待。

    当然,这款待了之后,还是得尽快的送走这尊神才好。

    张德宝亲自前来迎接四公主殿下的仪仗,同时,他也派了人快马加鞭去了平江城。

    这事,得让大都督知道。

    大都督知道了,府台大人也就知道了。

    至于他们对这位四公主殿下是个怎样的态度……那是属于神仙之间的打架,和他这小小的县令就没有丝毫关系。

    至于这位四公主是真是假……他小小一个县令,可没那福分见过四公主殿下的真容,但既然人家打着四公主的旗号,那当然也只能按照她真的就是四公主来招待了。

    于是,就在张德宝等人的恭迎之下,宁楚楚的队伍还真就这么入了栖迟县。

    县衙太小,装不下这足足五百号人。

    幸亏县学还未未曾开学,于是,除了开阳她们几人之外,其余人皆在县学住了下来。

    宁楚楚则带着开阳六人随着张德宝来到了县衙。

    县衙后院早已腾了出来,一应物品全换成了新的。

    就连屋子里的炭火,也是新生的。

    张德宝使唤着下人,当真尽到了他这地主之谊。

    宁楚楚这些日子也着实很累了,她并没有拒绝张德宝的这番奉迎之意。

    在纸鸢的服侍下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包裹里带来的公主常服。

    当她再次站在了张德宝和陈禀忠面前的时候,她已焕然一新,她和刚才也判若两人!

    她的身上没有了丝毫那女悍匪的气息。

    她显得很是端庄。

    很是雍容华贵。

    张德宝心里咯噔一下,单凭这份气度,他已坚信这姑娘定是如假包换的四公主。

    他和陈禀忠二人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臣、张德宝、陈禀忠,拜见公主殿下!”

    这算是正式的接待。

    这也是二人心里对皇权的恐惧——

    哪怕皇帝已经没了,但根植于他们心中对皇室的敬畏依旧存在。

    宁楚楚坐在了椅子上,抬眼看了看这二人,轻声的说了一句:“都起来吧。”

    “多谢公主殿下!”

    二人站起,再也不敢抬起头来正视宁楚楚一眼。

    “你们的名字本宫已记住。”

    “等本宫回到了宫里,自有对你们的赏赐。”

    “本宫饿了,她们也都饿了……你二人去准备一些吃食……不用太精致,能填饱肚子就行。”

    张德宝连忙躬身一礼,谦卑的说道:“禀公主殿下,臣已安排百味轩的厨子做了饭菜,想来就快送来。”

    他的身子躬的更低了一些,又道:“栖迟县是个小地方,也只能有一些粗茶淡饭,比起宫里的膳食相去甚远。”

    “臣很是惶恐,若是不合殿下口味……还请殿下多多包涵。”

    宁楚楚乜了张德宝一眼,扭过身子从身旁的桌几上取过了茶盏,掀开盖碗在杯盏的边沿轻轻一刮,说道:

    “本宫不会怪你,不过本宫倒是想要知道一件事。”

    “……殿下请问,臣,知无不言!”

    宁楚楚浅呷了一口,这茶的味道不错。

    “江北州,五个县郡的各一千官兵,押运着数十万担的粮草准备渡江而来。”

    张德宝心里一咯噔,便听宁楚楚又道:

    “那阵仗看起来就像是要打仗的模样。”

    宁楚楚将茶盏放在了桌几上,眉眼一抬:“本宫有些疑惑,若是真发生了战争,江南之地富庶,要用粮草支援前线,这不也应该送去宁国的边疆么?”

    “怎的会送到这江南腹地来?”

    “莫非这江南之地……还有大的战事发生?”

    这话一问,张德宝的脸都白了。

    他心想你都将那些官兵给杀完了,你也将那么多的粮草给劫了、卖了,还变成了银票揣到了你自己的兜里。

    这江南有何大事,莫非你还不知道?

    既然知道,却偏偏又问了,那这含义就不一样了。

    不能出卖了大都督,那只能装疯卖傻。

    张德宝迟露出了一副极为惊讶的表情:

    “殿下说的这事……栖迟县实属偏僻,在平江州的八个县郡中,这栖迟县距离平江城最远,也最穷……所以,殿下说的这事,下官尚未听过。”

    “不过……如果江北州那边有官兵押运粮草过江而来,这或许可能是送粮至平江城。”

    “而今摄政王刚刚主政,听说国库空虚,江南道既然是宁国最为富庶之地,这些年也多受了皇恩的眷顾。”

    “现在国家有了苦难,估摸着余大人是为了送粮至京都给摄政王分忧吧?”

    宁楚楚笑了起来。

    她没有再去追究什么。

    “这么说,倒是本宫有了些许误会。”

    “余道台有心了,本宫回宫之后当会告诉摄政王一声,而今朝中缺人才,说不好摄政王会将他调入京都任个侍郎尚书什么的。”

    “你们下去吧。”

    “本宫累了。”

    “饭食准备好之后,叫下人送进来就行。”

    张德宝和陈禀忠对视了一眼,二人齐齐躬身告退。

    开阳看了看他们的背影,低声问了一句:“殿下,要不要将他们给宰了?”

    宁楚楚摇了摇头,“告诉所有的姐妹们,好生吃一顿,好生睡一觉,明儿个一早……咱们启程!”

    县衙官署。

    张德宝和陈禀忠坐在了茶桌前。

    张德宝从袖袋中摸出了一张手帕擦了擦脸。

    “殿下,不简单啊!”

    陈禀忠点了点头,“明知而故问,意图恐怕是打草而惊蛇,幸亏大人思虑周祥!”

    “她显然已知道江南道之变故,大人……”

    陈禀忠俯过了身子,眼里露出了一抹担忧:“余大人和宋大都督,以及咱们江南道官场几乎所有的官员,可都不想死!”

    “这件事已经在做了,调动了那么多的官兵,必然是瞒不住的……却偏偏没有听说摄政王返回京都的消息!”

    “大人,这里面,有些不太妙啊!”

    张德宝一惊,也俯过身子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摄政王早已有了准备?”

    陈禀忠点了点头:“下官觉得,这位四公主殿下出现在江北州,准确的截获了五路官兵的粮草……这恐怕并非偶然,而是摄政王要设计对付咱们江南道的先兆!”

    “那……给四公主她们下药弄死她们?”

    “不可!万万不可!”

    “大人……下官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我共事多年,互相知根知底,还有什么不当讲的?说来听听。”

    陈禀忠声音压得更低:

    “大人,下官觉得,这是到了给我们自己找一条后路的最后时刻了!”

    “如何找?”

    “投靠这位公主殿下!”

    “……咱们有什么值得让这位公主殿下照拂的资格?”

    “卖给她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周庄的消息!”

    “……”张德宝陡然坐直了身子,豁然瞪大了眼睛。

第四百五十六章 漆黑的夜

    平江城。

    西府巷子。

    余府,后花园。

    晓风阁。

    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桌前却仅仅只坐了三个人,连侍候的丫鬟也没有留下一个。

    三人倒是已喝了三杯酒,却无一人动一下筷子。

    此间的气氛有些凝重。

    坐在上首的江南道道台余万枝一捋长须,看了看左首的大都督宋时明,又看了看右首的那个面容矍铄的老人。

    他是商氏当代家主,商春秋!

    “摄政王带一百侍卫过枫县……这显然是做给我等看的。”

    “京都已传来了消息。”

    “皇城司七个处,而今有足足四个处的人在江南道!”

    “所以,咱们这地方,恐怕在这位摄政王掌握朝局的第一天,就已下定了决心清洗一番。”

    “原本他是可以用皇城司的这群小鬼来索了你我等人的命,可他却并没有那那么做,而今想来……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并不是担心江南乱,而是他想要看看我们背后的还有没有人!”

    顿了顿,余万枝那双鹰隼般的眼微微一眯,“这小子,是个人物!”

    “他竟然以自己为饵,想要钓出我们身后的那位贵人……”

    “而今江南道五万官兵正往枫县而去,对付他那区区百人当然毫无悬念,可现在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他的身周,肯定还有别的军队。”

    “京都传来的消息并不清晰,只是说当今的那位皇城司提举大人王正金钟早已离开了京都,却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另外,皇城司有三千御风卫,那是皇城司最锋利的一把刀!”

    “去岁时候长孙惊鸿将这把刀交到了他的孙女长孙红衣的手里,他派了长孙红衣去护送簌琳公主入漠北……现在宇文峰已带着簌琳公主离开了九阴城往大荒城而去,但这御风卫,至今并没有回到皇城司。”

    “长孙红衣带着这三千人,去了何处?”

    “这无人知道!”

    “极有可能就是他布下的一支奇兵!”

    “另外,李辰安他能够成为摄政王,他背后最大的依仗就是定国侯府。”

    “那位樊老夫人倒是死了,但钟离破却还活着。”

    “定国侯府手里掌握的那支最强大的神武军,虽然被李辰安派去了东瞿关,但你们莫要以为定国侯府的手里就无兵可用了!”

    “蜀州……蜀州是钟离家深耕多年之处!”

    “这一次京都之变,蜀州出来了三万兵卒!”

    “但这三万兵卒在京都之变之后,却并没有返回蜀州的消息。”

    “他们是随着广陵水师的船离开的京都……广陵水师提督,他叫钟离秋阳!”

    “钟离破,也不在京都。”

    商春秋心里陡然一惊,问了一句:“余大人的意思是……钟离破带着那三万蜀兵就在枫县附近?”

    “对!”

    “他们一定就在枫县附近,而且一定藏就在红叶山中!”

    商春秋咽了一口唾沫,顿时觉得有些冷。

    五万府兵的战斗力如何,他商春秋多少是有点了解的。

    莫要看人数比钟离破的蜀兵多,若是真打起来,那五万府兵恐怕毫无胜算。

    一旦这五万府兵被消灭,整个江南道就如同飘香园里那些脱光了衣服的姑娘,接下来只能任凭那位摄政王随意的蹂躏。

    幸亏老夫将商氏子嗣和商氏这百年来积攒的巨额财富送去了望江码头。

    只要他们离开了望江码头,去了东离岛,凭现在宁国水军的实力,是绝对不可能攻陷东离岛的。

    似乎看出了商春秋脸上那不安的神色,余万枝却微笑着说了一句:

    “那小子弄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但真正的黄雀嘛……”

    他又捋了捋长须,端起了酒杯,“真正的黄雀,还在后头!”

    商春秋又是一惊,连忙也端起了酒杯,他看向了余万枝,迫切的问了一句:“余大人还有后手?”

    余万枝微微一笑,“倒不是本官的后手,而是京都那贵人的后手。”

    他摆了摆手,“莫要担心什么,这天……当然还会再变,只不过会变成有利于你我的天!”

    “来来来,一起喝一杯。”

    三人同饮,但商春秋的那颗心并没有因为余万枝的这句话而落地。

    但他不能去问。

    因为他也不知道京都的那位贵人究竟是谁,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他只知道京都有个温煮雨!

    这个温煮雨现在是宁国的内阁首辅!

    这厮……很是厉害!

    有人想要再变天,他会如何出手?

    大都督宋时明放下了酒杯,忽的问了一句:“余大人,那支女匪,就是四公主宁楚楚的娘子军,此刻当已抵达了栖迟县,估计是要去枫县和李辰安汇合……要不要杀了她们?”

    余万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能舍本求末,她已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李辰安必须死!”

    说完这话,他转头看向了商春秋,又道:

    “请商家主来,一来是让你放心,没多大个事。”

    “这二来嘛……本官听说江湖中出了个什么桃花岛这么个门派。”

    “江湖上的事本官原本是懒得去理会的,但这桃花岛有个弟子却扬言说苏家那四丫头是他妻子……本官记得你曾经说,要让苏家那四丫头嫁给你的某个孙子么?”

    商春秋一听,那张老脸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拱手一礼:“多谢余大人记挂,苏家四小姐,只能嫁给老夫的那六孙子商遇。”

    “哦,姑苏慕容那边……”

    “回大人,慕容氏的家主慕容鹤收了老夫百万两银子,比武招亲不过是做个过场,让慕容氏能够正大光明的退掉那桩婚事,顺便也能让苏梓这个老东西大大的丢一次脸!”

    “嗯,但那桃花岛的弟子既然说了这话,比武招亲这事……可小心着点,别翻了船!”

    商春秋拱手一礼:

    “这桃花岛恐怕是个新成立的门派,老夫以往未曾耳闻。”

    “不过,如果真有人跳出来去打擂……那老夫给慕容鹤去一封信,让他那孙子慕容桢将那不长眼的小子给宰了!”

    “这事你自己好生去办,办好了,苏家倒了……”

    商春秋连忙又媚笑道:

    “老夫当然不会忘记了大人您的好!”

    就在这时,余府新来的大管家康时济匆匆走了进来。

    他站在了余万枝的面前躬身一礼:“老爷,门外来了一个商家的族人,说……”

    “说什么?”

    “说望江码头,出现了大量的战船!”

    余万枝三人一惊,“何来的战船?”

    “许是广陵水师!”

    商春秋一听,顿时两眼一黑,他狂喷了一口鲜血,怒骂了一句:

    “温煮雨!我彼你娘之……!”

第四百五十七章 罪魁祸首

    京都。

    昔日相府。

    已是深夜,但书房里的灯依旧亮着。

    温煮雨还没有睡。

    他忽的连打了三个喷嚏,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年承凤,咧嘴一笑:

    “不知道那个狗曰的估计又在骂我。”

    年承凤从一堆的旧日奏折中抬起了头来,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脸色有些倦怠的看了看温煮雨:

    “骂你的人,恐怕不少。”

    温煮雨眉梢一扬,给年承凤斟了一杯茶,“可念我的人也不少。”

    年承凤接过茶盏,将身子靠在了椅子上,“念你的人确实不少,那些年,你周游列国,可是留下了许多风流韵事。”

    温煮雨捧着茶盏看向了窗外漆黑的夜,沉吟片刻,摇头自嘲一笑:

    “那段岁月曾经以为极为风光,而今想来才发现了那是少不更事的荒唐。”

    年承凤撇了撇嘴,“你不是说那叫多彩的人生么?”

    “哎……”温煮雨一声叹息:

    “无论曾经多么多彩,终究如那墙上的漆水一般,受不了岁月的风霜,最终留下的不过都是些斑驳罢了。”

    温煮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年承凤,又道:“古人云人不风流枉少年……这话对,也不对。”

    “对的地方就在于少年时候的不羁,因为不羁故而无所顾虑,于是方能风流。”

    “但我说它不对之处,则在于历经了那段岁月,走向成熟,再回首的时候,方能发现那不仅仅是浪费最好的时光,还愧对于曾经那些为自己而绽放的姑娘……”

    “少年时候的她们,也是她们一生中如花一般美丽的季节,可惜……那时的我却不懂得去珍惜,以为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衣这就是风流的最高境界,却不知……虽未沾衣,却撞落了花瓣无数……”

    “我倒是只留下了脚印一串,她们却为我流下了泪水两行。”

    “不说这些了,那些曾经引以为荣之事,而今实令我羞愧于心。”

    年承凤一直看着温煮雨,忽然觉得这家伙似乎也老了。

    他的年岁已四十,但他的心,看来是真正的安稳了下来。

    果然知温煮雨者,唯有花满庭!

    他咧嘴一笑,没有再和温煮雨说那些伤心往事,而是问道:“宫里……宫里而今只剩下了一个丽贵妃和六公主。”

    “这两天,监察司的那个谏议大夫唐不举,两次上书,认为丽贵妃和六公主继续住在后宫有些不妥。”

    “理由是……皇上已驾崩,新皇未立,丽贵妃作为先皇遗孀,就算是没有为先皇陪葬,按理也应该以未亡人的身份去皇陵守陵……”

    “按照宁国律制,她至少应该守陵五年,但她却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而今依旧在后宫。”

    “如果摄政王真迎回来了皇长子,皇长子登基为帝之后,这后宫肯定是会有新人进来的,那么这位丽贵妃,她以什么身份依旧呆在宫里?”

    温煮雨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甚至这件事在李辰安没有离开京都之前他就和李辰安提起过。

    丽贵妃不是皇长子的母妃,却是皇长子的长辈。

    如果皇长子登基为帝,丽贵妃的身份就很是尴尬。

    她没可能是皇太后。

    那她是什么呢?

    李辰安给他的回答有些怪异。

    他说……后宫那么大,难得有个喜欢锄地的人去侍候那些花花草草。

    她既然依旧呆在后宫,想来有她呆在后宫的理由。

    就由着她吧。

    至于以后……以后等皇长子真的回来,真的登基为帝之后,再由新皇和你们重新商议。

    温煮雨认为这事不妥。

    无论是皇长子登基为帝,或者李辰安成为宁国新皇,丽贵妃在后宫都不妥!

    因为丽贵妃还有个儿子。

    他是宁国正统的三皇子殿下!

    按照温煮雨的意见,既然三皇子而今已成年,当封王去其封地。

    丽贵妃作为三皇子的母亲,她可随其子一并去封地。

    如此,不仅仅是后宫不会留下任何问题,这皇位,也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可李辰安并没有接纳他的这一意见。

    理由是三皇子既然在守陵,且让他守上三年,这是他的孝道。

    “监察司唐不举的谏言,是我让监察司这么做的。”

    温煮雨这话一出,年承凤顿时就明白了。

    “这……如果摄政王知道,会不会认为你擅作主张?”

    温煮雨摆了摆手,“不管他如何认为,这件事都必须办!”

    “再说,他此去蜀州接回了皇长子再去吴国……那是一两年之后的事了。”

    “可丽贵妃这事却不能拖!”

    “拖个一两年,弄不好就会出现更大的问题。”

    年承凤沉吟片刻,俯过身子,低声问道:“可若是这么一逼……丽贵妃可有着贤妃之名,她还是燕府的人!”

    “我的意思是,如果弄得满城皆知,老百姓恐怕会另眼看你。另外,燕府若是因此而恼怒,京都再生变故,那恐怕等不到摄政王接回皇长子,这宫里就变了天!”

    温煮雨呷了一口茶,微微一笑:

    “所以我打算明儿个让常公公带个话给丽贵妃……我想去宫里见见这位喜欢锄地的贤妃。”

    年承凤一怔,眉间微蹙,“她若是不见你呢?”

    “不会,她一定会见我!”

    “为啥?”

    “皇上在长乐宫炼丹需要的一味药材,就是丽贵妃种在她那花园里的。”

    “只有两畦地。”

    “那花盛开的时候很是漂亮,它的名字也很漂亮。”

    “它叫阿芙蓉……皇上并不是痴迷于道,而是上了那阿芙蓉的瘾!”

    年承凤猛的一惊,骇然的盯着温煮雨:

    “你这话的意思是……而今宁国之局面,她是罪魁祸首?”

    “不能断定,但太一道的道士确实是从她的手里取得那阿芙蓉的果实的。”

    年承凤摇了摇头:“太一道的道观被长孙惊鸿派人所灭,观里的道士除了那位清风老道士和他的徒弟之外无人幸免。”

    “那么皇上是否是因为中了阿芙蓉之毒这件事,她若是矢口否认,你能拿她如何?”

    温煮雨说道:

    “但这并不妨碍她会很好奇的想要见见我。”

    “另外,那一老一小两牛鼻子在江湖中散布了师兄女儿的消息,师兄很生气!”

    “我很担心师兄弄死了他们,所以这两天我去拜访了一些江湖中人,散布了奚帷正在找他们的消息。”

    “如果他们聪明一点点,当会躲起来……但除了师兄之外,还有人希望这两个牛鼻子死掉。”

    “就是丽贵妃?”

    “对!”

    “那你现在可有了那两道士的消息?”

    “还没有,但他们极有可能出现在周庄!”

    京都。

    昔日相府。

    已是深夜,但书房里的灯依旧亮着。

    温煮雨还没有睡。

    他忽的连打了三个喷嚏,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年承凤,咧嘴一笑:

    “不知道那个狗曰的估计又在骂我。”

    年承凤从一堆的旧日奏折中抬起了头来,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脸色有些倦怠的看了看温煮雨:

    “骂你的人,恐怕不少。”

    温煮雨眉梢一扬,给年承凤斟了一杯茶,“可念我的人也不少。”

    年承凤接过茶盏,将身子靠在了椅子上,“念你的人确实不少,那些年,你周游列国,可是留下了许多风流韵事。”

    温煮雨捧着茶盏看向了窗外漆黑的夜,沉吟片刻,摇头自嘲一笑:

    “那段岁月曾经以为极为风光,而今想来才发现了那是少不更事的荒唐。”

    年承凤撇了撇嘴,“你不是说那叫多彩的人生么?”

    “哎……”温煮雨一声叹息:

    “无论曾经多么多彩,终究如那墙上的漆水一般,受不了岁月的风霜,最终留下的不过都是些斑驳罢了。”

    温煮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年承凤,又道:“古人云人不风流枉少年……这话对,也不对。”

    “对的地方就在于少年时候的不羁,因为不羁故而无所顾虑,于是方能风流。”

    “但我说它不对之处,则在于历经了那段岁月,走向成熟,再回首的时候,方能发现那不仅仅是浪费最好的时光,还愧对于曾经那些为自己而绽放的姑娘……”

    “少年时候的她们,也是她们一生中如花一般美丽的季节,可惜……那时的我却不懂得去珍惜,以为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衣这就是风流的最高境界,却不知……虽未沾衣,却撞落了花瓣无数……”

    “我倒是只留下了脚印一串,她们却为我流下了泪水两行。”

    “不说这些了,那些曾经引以为荣之事,而今实令我羞愧于心。”

    年承凤一直看着温煮雨,忽然觉得这家伙似乎也老了。

    他的年岁已四十,但他的心,看来是真正的安稳了下来。

    果然知温煮雨者,唯有花满庭!

    他咧嘴一笑,没有再和温煮雨说那些伤心往事,而是问道:“宫里……宫里而今只剩下了一个丽贵妃和六公主。”

    “这两天,监察司的那个谏议大夫唐不举,两次上书,认为丽贵妃和六公主继续住在后宫有些不妥。”

    “理由是……皇上已驾崩,新皇未立,丽贵妃作为先皇遗孀,就算是没有为先皇陪葬,按理也应该以未亡人的身份去皇陵守陵……”

    “按照宁国律制,她至少应该守陵五年,但她却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而今依旧在后宫。”

    “如果摄政王真迎回来了皇长子,皇长子登基为帝之后,这后宫肯定是会有新人进来的,那么这位丽贵妃,她以什么身份依旧呆在宫里?”

    温煮雨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甚至这件事在李辰安没有离开京都之前他就和李辰安提起过。

    丽贵妃不是皇长子的母妃,却是皇长子的长辈。

    如果皇长子登基为帝,丽贵妃的身份就很是尴尬。

    她没可能是皇太后。

    那她是什么呢?

    李辰安给他的回答有些怪异。

    他说……后宫那么大,难得有个喜欢锄地的人去侍候那些花花草草。

    她既然依旧呆在后宫,想来有她呆在后宫的理由。

    就由着她吧。

    至于以后……以后等皇长子真的回来,真的登基为帝之后,再由新皇和你们重新商议。

    温煮雨认为这事不妥。

    无论是皇长子登基为帝,或者李辰安成为宁国新皇,丽贵妃在后宫都不妥!

    因为丽贵妃还有个儿子。

    他是宁国正统的三皇子殿下!

    按照温煮雨的意见,既然三皇子而今已成年,当封王去其封地。

    丽贵妃作为三皇子的母亲,她可随其子一并去封地。

    如此,不仅仅是后宫不会留下任何问题,这皇位,也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可李辰安并没有接纳他的这一意见。

    理由是三皇子既然在守陵,且让他守上三年,这是他的孝道。

    “监察司唐不举的谏言,是我让监察司这么做的。”

    温煮雨这话一出,年承凤顿时就明白了。

    “这……如果摄政王知道,会不会认为你擅作主张?”

    温煮雨摆了摆手,“不管他如何认为,这件事都必须办!”

    “再说,他此去蜀州接回了皇长子再去吴国……那是一两年之后的事了。”

    “可丽贵妃这事却不能拖!”

    “拖个一两年,弄不好就会出现更大的问题。”

    年承凤沉吟片刻,俯过身子,低声问道:“可若是这么一逼……丽贵妃可有着贤妃之名,她还是燕府的人!”

    “我的意思是,如果弄得满城皆知,老百姓恐怕会另眼看你。另外,燕府若是因此而恼怒,京都再生变故,那恐怕等不到摄政王接回皇长子,这宫里就变了天!”

    温煮雨呷了一口茶,微微一笑:

    “所以我打算明儿个让常公公带个话给丽贵妃……我想去宫里见见这位喜欢锄地的贤妃。”

    年承凤一怔,眉间微蹙,“她若是不见你呢?”

    “不会,她一定会见我!”

    “为啥?”

    “皇上在长乐宫炼丹需要的一味药材,就是丽贵妃种在她那花园里的。”

    “只有两畦地。”

    “那花盛开的时候很是漂亮,它的名字也很漂亮。”

    “它叫阿芙蓉……皇上并不是痴迷于道,而是上了那阿芙蓉的瘾!”

    年承凤猛的一惊,骇然的盯着温煮雨:

    “你这话的意思是……而今宁国之局面,她是罪魁祸首?”

    “不能断定,但太一道的道士确实是从她的手里取得那阿芙蓉的果实的。”

    年承凤摇了摇头:“太一道的道观被长孙惊鸿派人所灭,观里的道士除了那位清风老道士和他的徒弟之外无人幸免。”

    “那么皇上是否是因为中了阿芙蓉之毒这件事,她若是矢口否认,你能拿她如何?”

    温煮雨说道:

    “但这并不妨碍她会很好奇的想要见见我。”

    “另外,那一老一小两牛鼻子在江湖中散布了师兄女儿的消息,师兄很生气!”

    “我很担心师兄弄死了他们,所以这两天我去拜访了一些江湖中人,散布了奚帷正在找他们的消息。”

    “如果他们聪明一点点,当会躲起来……但除了师兄之外,还有人希望这两个牛鼻子死掉。”

    “就是丽贵妃?”

    “对!”

    “那你现在可有了那两道士的消息?”

    “还没有,但他们极有可能出现在周庄!”

第四百五十八章 坦诚?

    昭化二十三年正月十二。

    温煮雨和年承凤二人天光未开就已去了议政殿。

    许多的官员已经到来,宫里的那些衙门里亮着大红的灯笼或者烛火,虽然安静,但各部的官员们已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忙碌。

    沉疴太多!

    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

    有去岁就报上来的某地受了旱灾或者水灾尚未料理的事。

    也有某地匪患之事。

    当然,也有春耕之事,和今科秋闱之事等等。

    议政殿中,在温煮雨的官署里,此刻门下省门下侍中程靖庭、中书省中书令年承凤、尚书省尚书令齐尧三人正围坐在温煮雨的三方,倒不是商议那些奏折的事,而是和吴国使节谈判之事。

    温煮雨煮上了一壶茶,程靖庭性子有些急,再加之他原本可是堂堂国公,说话向来便有些直接:

    “吴国的使团大致还有三天抵达京都!”

    “老夫问过你几次了!”

    “这使团里可有吴国的太子!既然是太子率领的使团,他们所谋恐怕甚大!”

    “老夫今儿个叫上了他们俩,你必须给老夫一个底,这谈判……该如何去谈!”

    温煮雨咧嘴一笑,“急了?”

    “这能不急么?!”

    程靖庭瞪大了眼睛,“你将这破事丢给了老夫,这破事明明应该是他齐老头下面的鸿胪寺去谈判的……你弄这么一出算个什么?”

    温煮雨抬眼,“一把年纪了,别急!”

    “来的是吴国太子又如何?”

    “至于为何将这事交给你门下省……这可不是我的决定!”

    程靖庭一怔,“那谁的决定?”

    “还能有谁?当然是摄政王了。”

    “……为什么是老夫?”

    “他说,你性子急,你去谈最好。”

    程靖庭这就弄不明白了。

    吴国既然派了使团来,此前就已收到了风声,吴国所谋,恐怕就是无涯关的地盘——

    吴国已在无涯关外的昭华城屯兵八万!

    宁国正是多事之秋!

    虽然李辰安将赤焰军派去了无涯关,赤焰军许能抵挡吴国一段时间,但战争这个东西打的终究是国力。

    偏偏而今的宁国国力最弱。

    且不说吴国攻陷了无涯关,如果战争一旦陷入焦作,就一定会将宁国给拖入万丈深渊!

    一方之战就能让宁国耗尽国力。

    那么如果在这时候其余国家也起兵伐宁……宁国根本就无法抵挡!

    所以,在程靖庭或者年承凤看来,最好的谈判结果就是将无涯关一线割让给吴国。

    赤焰军后退百里至玉丹河一线。

    能够守住安南道的大半领土,这已算是最好的结局。

    这一提议早已提交给了温煮雨,然而他却将之束之高阁,似乎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谈判这种事,往往需要数轮的讨价还价,而后再各退一步达成个最终决议。

    这需要极好的耐心。

    那么最有耐心的前齐国公齐尧才应该是最好的人选。

    可现在温煮雨居然说是摄政王决定的用脾气最不好的程靖庭去和吴国使者谈判……

    “老夫哪有那种耐心?”

    “老夫很担心一个不好就将吴国的使者给砍了!”

    程靖庭连连摆手:“摄政王年轻,对老夫没什了解,你温煮雨一把年纪了,怎能跟着摄政王胡闹?”

    水开,温煮雨取了一勺茶放入了茶壶中,这才施施然坐直了身子,笑道:

    “初时我也不解摄政王之意图,但我在听了摄政王对谈判的主张之后,我也觉得你去谈是最好的……摄政王说尚书省有一大摊子的破事,六部,哪怕是鸿胪寺,也没那精力去和吴国浪费时间。”

    “你不一样,你去谈能够在最短时间谈出个结果来,也能让吴国使节在最短时间离开,这不是什么坏事。”

    程靖庭一捋长须,问道:“那摄政王是个什么主张?”

    温煮雨斟茶,淡然说道:

    “摄政王的主张是……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程靖庭的手捏着胡须没有再动。

    年承凤和齐尧已震惊的看向了温煮雨。

    这话的意思当然极为简单,那就是没得谈!

    李辰安根本就不想和吴国谈!

    但不谈、不退、不让……

    “若是吴国翻脸大军入侵,怎么办?”

    温煮雨抬眼,很认真的说道:

    “摄政王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宁人有傲骨,骨不可断!宁国之疆域……寸土不让!”

    年承凤极为担忧的说道:“恐怕真会打。”

    温煮雨微微一笑:“摄政王说,那就打他娘的!”

    “他还要去吴国!”

    “我当时也这么问过他。”

    “他如何回答?”

    “他说,死又如何?”

    “……”

    ……

    ……

    皇宫,后宫。

    百花宫。

    丽贵妃穿着一身素色长袍并没有在锄地。

    春未至,冬雪已覆盖了大地,当然也覆盖了她的那一畦一畦的花地。

    今儿个有了这冬日里难得的阳光,她站在了一处梅园之前。

    她在赏梅。

    独自一人在看着那满园已绽放的红梅。

    常公公就恭敬的站在她的身后。

    常公公说当朝内阁首辅温煮雨想要拜见她。

    理由是想要看看那一片阿芙蓉盛开的花!

    这时候那两畦偌大的阿芙蓉花地,莫要说花,连芽儿都还没有。

    他看什么花?

    他当然不是看花。

    那么他前来,便是这两日传来的那些谏官们上书的事。

    “你去带温先生来……”

    “本宫就在这赏梅轩等他。”

    常公公躬身一礼,“奴才遵命!”

    他退下。

    丽贵妃嘴角一漾,抬步去了赏梅轩,煮上了一壶茶。

    没多久,温煮雨至。

    他走入了赏梅轩,走到了丽贵妃的面前,也躬身一礼,极为尊敬的说了一句:

    “臣,温煮雨,拜见娘娘!”

    “请坐!”

    “谢娘娘。”

    温煮雨刚落座,丽贵妃忽的问了一句:“梅园的梅,开的可好?”

    温煮雨一怔,“臣有些忙,梅园虽在隔壁,可臣还没过去看上一眼。”

    丽贵妃给温煮雨斟了一杯茶,抬眼,笑道:“可去看看。”

    “梅园的梅,比本宫这里的梅虽然要少上一些,但和周遭的建筑景观更配,所以看上去更显层次,给人的感觉也更加生动一些。”

    “本宫大致能猜到你的来意。”

    “这样,你让三省议一议,三皇子年岁也不小了,他虽在守陵,但皇陵毕竟离京都不远,这确实有些不妥。”

    “他毕竟是皇上的骨肉,给他封个王爷吧。”

    “本宫住在这后宫里……也不太合适。”

    “这后宫现在太冷清,本宫也不愿意再守着这地方。”

    “本宫就随三皇子去吧……开了春就走。”

    “至于你想要看的那阿芙蓉……四月它就会盛开,你可自行前来看看。”

    温煮雨万万没有料到丽贵妃如此坦然的直接就这么说了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客套一下,便听丽贵妃又淡然的说了一句:

    “摄政王当已到了周庄!”

    有阳光入窗,落在了温煮雨的脸上。

    本该有些许温暖,可温煮雨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遍体生寒。

    他眯起了眼睛。

    他的手甚至已落在了袖袋中的一柄小剑之上。

    然而他却忽的松开了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起身,躬身一礼:“臣,多谢娘娘!”

第四百五十九章 踏雪寻梅

    虽然这冬日的阳光没多少温度,但屋顶上的积雪依旧在阳光下融化了少许。

    至夕阳。

    有晚风。

    屋檐上有水滴落而下,在这寂静的院子中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温煮雨就站在梅园的西院。

    就站在梅园西园的那处画梅轩外。

    他仔细的看着夕阳下那一片错落有致的梅树,入眼的有梅枝上的残雪,有挂在梅枝上的冰凌,当然还有怒放的那些如点点火焰一般的梅花。

    在离开皇宫后宫那处赏梅轩的时候,他驻足了十息,看了看丽贵妃所种的那一大片的梅。

    这里的梅确实如丽贵妃说的那般,更显错落之美。

    也更显自然之美。

    赏梅轩外的那片梅太多,梅花开的也太多,于是红的太过妖艳,不似这里。

    星星点点红梅映雪间恰到好处。

    就如一个女子一般,多一分则腴,少一分则瘦。

    这里的布局,是当年的那位郡马乔子桐亲手设计。

    这里的每一颗梅树,都是当年的云安郡主卢如意亲手种下。

    那是昭化二年春年,那时自己十八。

    云安郡主与郡马大婚,就是在昭化二年……

    温煮雨来到梅林外的一处凉亭中坐了下来,他依旧看着那一片梅林,眉间微微一蹙,他开始努力的回忆曾经的那段往事——

    昭化二年,年仅十八的自己在春甫先生的府上为客卿。

    昭化二年春,云安郡主大婚,自己随春甫先生就来过这里。

    那时这些建筑很新。

    那时,那些梅树很小。

    就在那场大婚中,自己与乔子桐结识,而后成为了好友。

    乔子桐是昭化元年恩科状元,学识当然是极好的,甚至在兵法谋略之上也极有见地。

    二人一见如故,那之后就多有往来——

    乔子桐在京都除了他的新婚夫人便举目无亲。

    温煮雨自视甚高,也没几个至交好友。

    就这样,二人煮茶论文武,渐渐惺惺相惜。

    但那段岁月却并不长。

    昭化三年秋,温煮雨离开了京都游历天下。

    乔子桐当然心生向往,却因云安郡主有了身孕,终究留在了梅园。

    昭化三年冬,上车侯府事件发生,这梅园受其牵连,府上的人也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但事后查之,方知乔子桐和云安郡主逃出生天。

    这让温煮雨很是欣慰,但在接下来的二十年时间里,他去了天下的许多地方,却从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他们夫妻的消息。

    仿佛人间消失。

    温煮雨相信他们一定活着,只是隐姓埋名不知藏在了何处。

    按照时间算,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当已二十。

    二十年过去。

    雪依旧。

    亭已旧。

    梅正艳。

    院已空。

    可人呢?

    司琴是在昭化三年十月初三那个夜里和乔子桐他们一并逃离的。

    司琴是卢皇后的贴身婢女,那个晚上她来这梅园是为什么?

    应该是来给他们通风报信的。

    或因梅园被围,她已无法再回宫去。

    司琴后来出现在了广陵城,改名丁小娥,嫁给了春甫先生的三子李文瀚。

    昭化三年秋,温煮雨去了回纥。

    昭化五年春,他在回纥知道了上车侯府和梅园之事,于是决意回国,不顾夜婉的苦苦哀求。

    昭化五年夏,他在京都李春甫府上又呆了半年,带着夜婉和他们的年仅两岁的女儿温小婉。

    昭化六年春,他去了广陵城,修建了煮雨小筑,就此住在了广陵城。

    同在昭化六年春末,李春甫告老回到了广陵城。

    这个时候,丁小娥已与李文瀚成亲两年。

    他们确实生了一个孩子。

    但少有人知道那个孩子在生下来的时候就已夭折。

    他们身边依旧还带着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并不是春甫先生从京都带来的,而是丁小娥在与李文瀚成亲之前就带来的!

    李文瀚当然不同意这门莫名其妙的婚事。

    但他终究无法违背春甫先生的意思。

    因为丁小娥带来的那个孩子,她说就是云安郡主的儿子!

    春甫先生亲自给他起名李辰安,希望的是他这一生能简简单单平平安安。

    那孩子……有些傻!

    那孩子,本就不受李文瀚之待见。

    就这样十七年过去,自己对那孩子也早已不再抱任何期望的时候,他却忽然之间名声鹊起。

    师兄三月三去广陵城……就在三月三之前,李辰安依旧是个傻子。

    所以就算是师兄这些年查到了云安郡主的后人,知道了他就是李辰安,他本也应该杀了李辰安……可他偏偏没有动手,反而李辰安还在钟离若水的那场以文招婿的文会上一鸣惊人,因此而吸引了他。

    他们成为了忘年之交。

    师兄甚至因此而改变了曾经覆灭宁国的初衷,将李辰安给托举了起来……他就不担心李辰安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找他报仇?

    温煮雨想不明白。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师兄处事的性格。

    除非……师兄知道李辰安并不是云安郡主的儿子。

    但这是司琴亲口所说,还能错的了么?

    就在这时候,这西园里走来了一个人。

    温煮雨转头看了一眼,来的是断了一条手臂的杨四贤!

    杨四贤恭敬的站在了温煮雨面前,躬身一礼,低声说道:“少爷,已查明,百花宫确有高手,但并不是半步大宗师。”

    在赏梅轩里的时候。

    温煮雨因为丽贵妃说的摄政王当已到周庄这句话而生了杀机。

    然而,他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凌冽的杀意冲他而来。

    所以他没敢取出袖袋中的小剑。

    他只能离去。

    “是何人?”

    “回少爷,是一老一少两个道士!”

    温煮雨一惊,“太一道的那个清风道长和他的徒弟?”

    “他们没有去周庄?”

    “正是,他们就在百花宫中。”

    温煮雨皱起了眉头,过了片刻,忽的说道:“速派人去燕府!”

    “一定要看看丽阳公主有没有在府上!”

    “小人遵命!”

    杨四贤躬身正要退下,却又被温煮雨给叫住:

    “等等!”

    “再派人探百花宫,看看那两个道士还在不在宫里!”

    ……

    ……

    入夜。

    梅园漆黑。

    温煮雨依旧坐在这凉亭里,眼里当然没有了那白雪红梅。

    他在等。

    安静的等。

    而后,他等来了两个消息——

    丽阳公主并没有在燕府,她于去岁的腊月初五就已离开了京都!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但现在温煮雨已能断定她去了江南!

    第二个消息是……百花宫除了丽贵妃之外,只有十二宫女和两个公公。

    至于那两个道士,他们已消失无踪。

    “用飞鸽传书,告诉小婉,摄政王危险!”

第四百六十章 周庄小事

    昭化二十四年正月十四。

    周庄。

    没有下雪,却阴风猎猎。

    李辰安一行就在这一天午时时分抵达了周庄。

    它原本就是一个周姓族群的村落,但现在,它已是一个很大的集镇。

    明儿个便是元宵,又恰逢明儿个就是那位周大善人的六十寿辰,所以周庄的街巷两旁的那些铺子前都挂上了崭新的大红灯笼,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也有着许多的行人。

    茶楼酒肆里,也几乎坐满了人。

    多是江湖中人。

    来自宁国各地的,极有名气的那些门派中的侠客高手们。

    路上擦肩而过者,也多是背着刀或者挎着剑亦或别的武器的侠士们。

    李辰安依旧和萧包子同乘一匹马。

    只是除了刘管家和苏二公子之外,他们五人都戴上了黑色的面罩——

    其实有些多此一举。

    因为阿木和王正浩轩离开牧山刀就一直在京都。

    他们在京都也没怎么和江湖中人接触过。

    萧包子这也是第一次离开晚溪斋行走江湖,而晚溪斋那地方虽然极为有名,却因晚溪斋都是女子,而斋规规定晚溪斋不接受任何江湖中人拜访,所以也几乎无人认识萧包子。

    小武更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但李辰安依旧让他们戴上了面罩。

    因为在双蛟山里的时候,他们遇见过北丐左丘不鸣,而这厮断了一臂却并没有死。

    戴着面罩行走江湖,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就这街巷上也有带着面罩的江湖中人。

    因为既然人在江湖,总免不了会杀几个人,那也就免不了结下一些仇人。

    只是刘管家心里微微觉得有些奇怪,这桃花岛的弟子初出江湖,若论仇人,大抵也就是那个大刀王六了。

    但如大刀王六这种江湖老油子,他清楚这几个人的厉害,他能够侥幸活下来,也几乎没可能敢来寻这几个人报仇。

    那他们为何戴着面罩?

    恐怕是为了彰显桃花岛的神秘吧。

    毕竟隐门中人行走江湖,也就是来江湖历练一番,并不愿与江湖中人有太多的牵扯。

    一行人就这么走在周庄的大街上,李辰安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很是新奇,恍惚间有一种置身于横店的错觉。

    忽然,前面的阿木停下了马来。

    李辰安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吼:“你瞎啊!”

    李辰安的视线越过了萧包子的肩向前看去——

    “你特么说谁瞎啊?”

    “你不瞎走路会撞着大爷我啊!”

    那是两群人。

    一群四个。

    另一群也是四个。

    一群穿着黑色的短袄,腰间挎着的是短刀。

    另一群穿着青色的短袄,腰间挂着的是长剑。

    黑色的那四人身材略高,比起青色这四人身材也更显魁梧。

    此刻青色短袄中当头的那人的手落在了剑柄上,他脖子一扬,盯着他面前两步距离的那黑袄大汉,“大爷我撞了你,你又想怎样!”

    黑袄的那个虬髯大汉那双铜铃般的大眼一瞪,手也落在了刀柄之上,恶狠狠说道:

    “大爷我想削你!”

    青袄汉子呲笑了一声:“漠北来的?”

    “没扛着你们的那破大旗?”

    “莫要以为你们在漠北人模狗样,到了这江南之地,老子告诫你们一声,好好的夹着尾巴做个人!”

    黑袄虬髯大汉一听,顿时就乐了,他锵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刀,“老子不抗大旗也能砍了你的狗头!”

    “报上名来!”

    青袄汉子轻蔑一笑,并没有拔剑,而是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青帮!”

    虬髯大汉一怔,片刻,又是锵的一声,他的短刀归鞘,抱拳一礼:“原来是青帮的弟兄,见谅!”

    青袄汉子耸了耸肩,“记住,这是在江南!”

    “在江南的这一亩三分地上,青帮不允许有更牛叉的人物耀武扬威!”

    “何况这还是在江南的周庄!”

    “周老太爷寿辰,我等不希望有流血之事发生,否则……告诉你们帮主北马啸西风魏长河一声,我等敬重他是一个汉子,此事就此揭过,若有下次……”

    “青帮新立,急需有人祭旗!”

    “走!”

    青袄汉子四人扬长而去。

    黑袄汉子四人愣了片刻,看了看周围围观的那些江湖中人,脸色有些发烫,也低头而去。

    李辰安便觉得有些遗憾。

    没打起来。

    看来这大旗帮的傻大个也不是太傻嘛。

    不过他的耳朵里却传来了一些围观的江湖中人的声音:

    “青帮的名头居然如此响亮了,就连向来火爆的大旗帮的人也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看来咱们去投奔青帮没有错!”

    “可不是么,青帮虽然成立不久,但在江南之地,便已开设了十二个堂口,每一个堂口的堂主,可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听说这次周大善人寿辰,青帮来的是江南武林泰斗翻江倒海常白书常老先生!”

    “如此看来,青帮是给足了周大善人的脸面,若是能够在寿宴上向常老自荐……而今青帮正在招贤纳士,我等指不定还能混上个香主什么的当当。”

    有人呲笑:

    “就凭你妙手摧花江流儿的那点本事?”

    “你那张小白脸倒是可以骗骗小姑娘,若论功夫手段……你也想在青帮当个香主?做梦吧你!”

    那个叫江流儿的俊美少年脸色顿时一红,却没敢拔剑。

    但言语上不能输!

    他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哼,若不是在周庄,若不是不能坏了周大善人的规矩……”

    “你以为我江某会怕了你铁拳朱一斗!”

    那叫铁拳朱一斗的汉子撇了撇嘴,“那三月三武林盟主大会,咱们上去走两招给大伙助助兴?”

    “好,谁不去谁孙子!”

    “行,可别使你的那些对付小娘子的下三滥伎俩!”

    “……”

    嘴炮。

    李辰安没了兴趣。

    一行人继续前行,走着走着,队伍停了下来。

    这条名为三分巷子的街巷一侧有一间二层楼的客栈!

    客栈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

    客栈的一侧还竖着一根高大的旗杆。

    匾额和旗杆的旗帜上都写着四个大字……

    悦来客栈!

    李辰安顿时就乐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背棺材的少年 上

    正是午时。

    悦来客栈的生意正好。

    没有热情的小二或者老板娘出门来迎接他们。

    但天下没有银子搞不定的事。

    如果有,那就再多加一些银子。

    当萧包子将两锭足足十两的银子砸在了老板娘的柜台上之后,李辰安等人顿时受到了最热情的款待——

    “阿牛,你这不长眼的东西!”

    柜台后那胖老板娘的小眼一瞪,“没看见贵客来了么?”

    “还不快将贵客的马牵去马厩用最好的精料喂着!”

    “王示,快带客人去楼上上房!”

    “呆会客人需要什么吃食,皆送去上房……将房间里的暖炉多加一些炭!”

    一番吩咐,胖老板娘堆起了一脸的笑意看向了萧包子:“这位女侠,你们想必也是前来参加周大善人六十寿辰的吧?”

    萧包子点了点头。

    胖老板娘连忙又道:“不瞒诸位大侠,咱们周大善人一生积善行德,故而江湖好友众多。他老人家过寿,天南地北来的江湖侠客那可是多得不得了,这上房啊……”

    她俯过了身子,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我可只剩下了最后保留下来的两间,至于这价格嘛……”

    萧包子细长的眼眨都没有眨一下。

    她懂。

    她从怀中取出了一张银票拍在了胖老板娘的面前。

    “一百两银子,我们要在这住上……”

    她看向了李辰安,李辰安开口:“三天!”

    “对,我们要在这住上三天!”

    胖老板娘喜滋滋接过这张银票,欢喜的说道:“好,只是女侠一人住一间房,其余诸位……六人住一间实在有些拥挤,”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萧包子打断:“就这样。”

    “啊……好,王示,带客人去东一东二房休息,看看客人需要吃点什么早些给客人送去!”

    李辰安一行正要随着这小二登楼,门口却忽的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滚滚滚,哪里来的要饭的!还背着一口棺材要饭,晦气!”

    李辰安一听,止步,转头。

    便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一个背着一口漆黑棺材的少年。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那一口棺材。

    它很长。

    看起来比一般的棺材更长了那么一些。

    它很旧。

    似乎已经打造出来了许久,以至于它的漆水有些斑驳。

    然后李辰安才看向了这个背棺的少年。

    许是因为背着这口过长的棺材的缘由,他的背微微有些驼。

    那口棺材用一条麻绳绑在了他的身上,看起来绑得很紧,这令他难以直起腰来。

    他穿着一身同样漆黑的短袄,腰间系着一条灰白色的布巾,左右各别着一把两尺左右的短刀。

    他的额头也缠着一条黑巾。

    黑巾将他的头发向后束起,便露出了他那显得有些宽长的额头。

    于是这让他的脸也显得有些长,比阿木那张如刀一般的脸还要长。

    但这张长长的脸上,却有两道如剑一般锋锐的浓眉!

    浓眉下有一双看似没多少精神,实则已然神光内敛的眼。

    再加上那如悬胆一般的鼻子,和鼻子下那薄薄的嘴唇,五官组合在这张长脸上反倒是有了些冷俊的味道。

    这是一个挺好看的少年。

    李辰安笑了起来。

    他叫小琴。

    琴剑山庄的琴。

    只是李辰安觉得有些奇怪的是……

    小琴背着棺材从关外而来,要来周庄,要来周庄找周大善人寻仇这个消息早已传入了江湖之中。

    周大善人必然知道,按理他应该早已请了江湖中人将这个叫小琴的少年击杀在下江南的途中。

    可这少年居然来到了周庄!

    他依旧背着那口棺材。

    他四肢健全,完好无损的来了。

    是他杀了那些杀手?

    还是周大善人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李辰安不知道。

    至少目前这客栈里的那些江湖中人都仅仅是看着小琴,并没有任何人有向这少年出手的意思。

    只是这些江湖中人看向小琴的眼光里多为戏谑,或许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或许他们也都已知道了周大善人的安排。

    在他们的眼里,这少年大致和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小琴站在门口被那小二一声吼便显得有些拘束。

    他似乎不太习惯。

    亦或是有些腼腆。

    他开了口,声音有些低,但言语很清晰:

    “我不是要饭的。”

    “我住店。”

    “就住一晚。”

    “我有银子。”

    那小二乐了,“给钱住店人可以,鬼不可以!”

    “你可以进来,你那棺材……找个地方埋了吧。”

    小琴摇了摇头:“人要住店,棺材也要住店……另外,这棺材里还没有死人,所以没有鬼。”

    这时,那胖老板娘站了起来。

    脸上的神色却有些紧张:“这位少侠,倒不是本店不给你住,而是本店客满,已没有了房间,要不少侠去别的客栈看看?”

    小琴低头,沉吟片刻,“别的客栈我已都去过,皆客满。”

    他忽的抬起了头来,言语依旧很低却很真诚:

    “给我一个房间就行,哪怕是马厩或者柴房,我按照客房的价格给银子。”

    胖老板娘一听,纠结了片刻,伸出了两根短粗的手指头:“二两银子,柴房,没有床、没有被,也没有火炉。”

    “要住就住,不住就走。”

    小琴没有走。

    因为这周庄的所有客栈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客满还是不敢让他去住,他们都拒绝了他。

    他赶了近半年的路。

    杀了不少的人。

    他很累。

    他需要休息。

    明儿个就是正月十五。

    他只有今晚一晚的时间来休息。

    他的手伸入了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灰布袋子。

    他将小布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柜台上,只有一角碎银,其余皆是一些铜钱。

    他很认真的数了一遍,又很认真的数了第二遍,这才抬头看向了胖老板娘,脸色有些微红。

    “差了三钱……明天我再给你,如何?”

    胖老板娘沉吟三息,似乎思想经过了激烈的斗争,她说了两个字:“不行!”

    小琴收回了视线,开始将这些碎银铜钱收入那布袋中。

    既然不行,那就只好去找个地方露宿一宿。

    就在这时,旁边一张桌子前坐着的一个汉子忽然说了一句:

    “小子,叫老子一声大爷,老子给你三钱银子!”

    这话一出,此间顿时鸦雀无声。

    这一屋子足足十桌数十个酒客这时候都在看着。

    他们早已听说了有个背着一口棺材的少年向周庄而来。

    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有着怎样的身手。

    因为见过他身手的人,都死了。

    他一路走的很快。

    那些人死了的消息落在了他的身后。

    李辰安也在看着。

    但小琴似乎并没有听见这句话。

    他依旧在收拾着柜台上的那些铜板。

    他想的是呆会去买几个馒头,最好能够找到一处破庙休息一会。

    那就是最好的。

第四百六十二章 背棺材的少年 中

    小琴继续收拾着他的铜钱,没有回头。

    旁边一桌的四人顿时就笑了起来。

    “于老二,看来你们义安堂的名头不太好使啊!”

    “恐怕是这不长眼的小子根本就没听过义安堂的大名,要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那叫于老二的汉子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他突然“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一声大吼:

    “你聋啊?老子给你说话呢?”

    “你现在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给你三钱银子!”

    小琴收完了最后一个铜板,依旧没有回头去看那汉子一眼。

    他将那灰布小袋的口子扎紧,小心翼翼的揣入了怀中。

    他背着那口棺材沉默的转身,正要离去,李辰安忽的说了一句。

    是冲着老板娘说的:

    “他那二两银子我给。”

    萧包子立马从怀中取出了一叠银票,找了找,找到一张十两的拍在了老板娘的面前。

    “剩下的不用找了,给他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于老二扭头,又恶狠狠的看向了李辰安,“少特么管闲事,是不是活腻了?”

    李辰安也没有看他,他依旧看着小琴。

    小琴一听,止步,转身,抬头,看向了李辰安。

    眼里有些欢喜,但更多的是感激:

    “我不是乞丐。”

    李辰安点了点头:

    “我知道。”

    小琴:“那算我欠你十两银子……我会还你的。”

    顿了顿,似乎为了对这句话有个保证,他又补充了一句:“明天,明晚……不用明晚,大致过了午时我就能还上。”

    这句话有点意思。

    明儿个是周大善人六十大寿,午时,祝寿开席。

    “好。”

    那小二扭头看了看胖老板娘,胖老板娘的内心似乎依旧挣扎了一下。

    只有一下。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一张十两的银票上。

    然后她抬起了头,也看向了小二,点了点头。

    小二带着小琴向后院的柴房而去。

    他刚刚走了两步!

    刚才羞辱他的那汉子此刻更加愤怒,因为居然没有人搭理他,这让他觉得自己连狗都不如!

    他“锵”的一声拔出了刀。

    他“哐当”一家伙将凳子给踢到了一旁,他凶神恶煞的踏前一步……

    “老子给你说话呢,你特么不知好……”

    他的刀向走来的小琴劈了过去。

    二人只有一丈距离。

    他用的刀长两尺七寸。

    他叫于老二,是义安堂的一个香主。

    江湖人称快刀老二。

    所有人皆以为那背着棺材的少年肯定会死在于老二的这快刀之下!

    因为那少年背着棺材便会很笨拙,再加上于老二先手,那一刀劈去的时候那少年尚未拔刀。

    他本已来不及拔刀。

    可是。

    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就在于老二劈下的刀距离那少年面门只有尺许距离的时候。

    小琴出了一刀。

    于老二分明是率先发难。

    他的刀在那个歹字没有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向小琴劈了过去。

    此刻那个歹字还是没有出口。

    他的那最后一个字至死都没有说出口来。

    小琴的手落在腰间。

    拔刀。

    出刀。

    杀人。

    收刀。

    这一系列的动作已不是一气呵成那么简单,而是在座的数十人极少有人能够看清。

    绝大多数人看见的是一道银光一闪。

    而后便是一条血线飞起。

    再后,就是于老二手里的刀忽然掉了下来,连着他的手臂一起掉了下来!

    他的手依旧握着刀。

    他的手和刀尚未落地,他的人已停步,而后,缓缓的向后倒去。

    他躺在了地上。

    那双眼依旧睁着。

    仿佛还能从他的那双眼里看见那一刀的璀璨。

    他死了。

    小琴在那一瞬间不是出了一刀!

    而是两刀!

    第一刀斩断了他的手臂!

    第二刀劈开了他的胸腹!

    快刀于老二先出了一刀,却连那少年的汗毛都没碰到,可那少年居然出了两刀!

    这两刀的速度有多快?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没有人去看一眼死在了地上的于老二,他们的视线尽皆落在了那少年的身上。

    此间又一次鸦雀无声。

    小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于老二一眼。

    此刻他依旧未看。

    甚至他都没有看那些围观的江湖高手们一眼。

    不知道是他不想看,还是不屑于去看。

    他的刀已带血归鞘。

    他的面色并没有因为杀人而有丝毫变化。

    他依旧背着那口漆黑的棺材,对前面已经停下的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小二说了一句:“带我去柴房。”

    “……啊,好!”

    二人就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穿过了大堂,来到了通往后院的那处月亮门前。

    月亮门不高,小琴小心翼翼的弯下了腰,似乎生怕这口棺材与墙发生了碰撞。

    胖老板娘目送着小琴和他背上的那口棺材消失在了月亮门后。

    她那张胖脸忽然笑了笑。

    她似乎对这江湖中人的厮杀已经见惯。

    她收回了视线,瞅了眼地上的那具尸体,忽的叹息了一声:

    “晦气!”

    “阿牛、阿牛,先来收尸……丢去周山喂狼!”

    大堂里的食客们似乎对此也司空见惯。

    有人继续沉默饮酒。

    有人对那少年那一刀在低声评判。

    也有人起身,放弃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就这么匆匆离去。

    “他……他这岂不是坏了周大善人立下的规矩?”

    压抑的气氛消失,当李辰安等人来到二楼的时候,下面传来了那些江湖中人的话语。

    “他就是小琴!”

    “他既然是小琴,他哪里会在乎周大善人的规矩?”

    “可是……这毕竟是周大善人的地盘,如果周大善人发一句话,周庄而今恐怕聚集了万数的江湖中人。”

    “我承认他出刀的速度极快,但无论再快,他能万人敌么?”

    “何况那些前来祝寿的高手中,就算没有大宗师,可一境的高手却有那么两个。”

    “哪两个是一境的高手?”

    “一个是翻江倒海常白书常老爷子,一境下阶。另一个是大旗帮帮主北马啸西风魏长河,也是一境下阶身手。”

    “哦……这小子明日定会去周园,那必死无疑。”

    “当然,他不是自带了一口棺材么?”

    “他死了谁会将他放在那口棺材里?恐怕会被丢去喂了野狗。”

    ……

    ……

    李辰安微微一笑,正要进入东二房,却忽的被萧包子一拽。

    他被拽着去了东二房。

    刘管家和苏二公子看了看,跟着阿木等人进了东一房。

    他本打算带着苏二公子回平江,此刻却改变了主意——

    隐门桃花岛的人为那个叫小琴的少年付了十两银子,这消息一定会落在周大善人的耳朵里。

    那么在周大善人看来,他会将他们五人视为小琴一伙的。

    刘管家很担心。

    因为周大善人并不善!

    他还有个响当当的称呼——

    他叫黑心阎王!

第四百六十三章 背棺材的少年 下

    悦来客栈。

    柴房。

    小二极为紧张的将这柴房的一角给收拾了出来,回头看时,才发现那少年已解开了捆缚那棺材的绳索。

    他极为小心的将那口棺材给平放在了地上。

    然后又极为小心的将那口棺材给抱入了柴房。

    似乎生怕这棺材被摔坏了。

    做了这一切,他打量了一下这地方,似乎很是满意,于是那小二就看见了他嘴角漾起的一抹笑意。

    “……客官稍等,小的呆会就将吃食给您送来。”

    “多谢,麻烦多给我两碗饭。”

    “……好!”

    小二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小琴从腰间取下了两把刀放在了一旁,他坐在了铺着茅草的地上,一只手搭在了那口棺材上。

    手指头似乎无意识的在棺材板上叩了三下,然后他盘膝而坐,开始闭目养神。

    直到那小二送来了饭菜,他才关上了这柴门。

    狂风在门外呼啸。

    柴房里寂静安然。

    ……

    ……

    周园。

    这是一处巨大的园林。

    也是周大善人的居所。

    园林里自然是有假山流水的。

    只是流水或者荷塘都已冰冻,都被厚厚的积雪给覆盖。

    园林里种了许多树木,少不了就有这冬日盛开的梅树。

    就在那梅林间,有一栋古色古香的二层小亭。

    周大善人此刻正坐在这小亭的二层楼上,正煮着一壶茶在招待着两个极为重要的客人。

    “今儿个这天气有些阴冷,没有了阳光,这梅花便显得有少许暗淡。”

    他斟了两杯茶,分别递了过去,又道:

    “说来不怕二位见笑,这梅林原本是想着学京都梅园那风格的,结果呢?”

    他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老夫终究是个粗人,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也就难怪昭化十一年春,那位贵人前来的时候,对此嗤之以鼻,说老夫莫要说学到京都梅园的神韵,就连皮毛也相去甚远。”

    “当时老夫本想将这一大片的梅园给平了,那位贵人说就这样吧,到了凛冬时节,它们总能给这里添一些艳丽的色彩。”

    坐在他左首的是青帮三大长老之一的那位江南武林泰斗翻江倒海常白书。

    坐在他右首的是大旗帮帮主北马啸西风魏长河。

    此刻魏长河忽的问了一句:“老夫久居关外,倒是不知道你说的那位贵人她是谁?”

    周大善人摆了摆手,“既然是贵人,那当然就是贵不可言之人,魏老弟还请体谅一下,老夫真不能说出她的名字。”

    魏长河没有再问这个问题,今儿个周大善人既然邀请了他和常白书前来赏梅,那夸耀一番他的背景这也极为正常。

    只是……他真的仅仅是这么个意思么?

    果然,周大善人又开了口:

    “这些年来,得那位贵人的照拂,也得江湖弟兄们的帮衬,老夫这周庄还算经营得不错,老夫的日子原本也无忧。”

    “可是……”

    周大善人的视线在二人的脸上各看了一眼,端起茶盏了呷了一口,长长一叹:

    “常兄魏老弟当已知道那个叫小琴的少年。”

    这事他们当然知道。

    这事而今整个江湖恐怕都已知晓。

    有一少年从关外而来。

    他背着一口棺材。

    据说他就是十五年前被灭的琴剑山庄侥幸活下来的后人。

    他是来周庄,找这个周大善人报仇的。

    “其实,老夫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请了一些高手去会会他,结果呢?”

    “结果老夫请的那些人渺无音讯,反倒是那少年,他已来到了周庄!”

    “就在刚不久,总算是有消息传了回来,老夫请的那些高手……全死在了他的手上!”

    常白书和魏长河微微一怔,“你都请了些什么人?”

    “其中有义安堂的左手剑邱林,有丐帮的八步追魂朱由先,还有姑苏慕容家的那位如烟剑慕容如烟等等。”

    常白书和魏长河二人心里顿时吃了一惊。

    因为单单这三个人,在江湖中就极有名气。

    左手剑邱林,武功已至二境下阶。

    他的剑法出神入化,喜走偏锋,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八步追魂朱由先,二境中阶,不说他的那一手打狗棍法,单单他的轻功,天下就少有人能及。

    而姑苏慕容家的如烟剑慕容如烟……她是一个女人,却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她年仅三十二,却已是二境上阶的身手!

    她被誉为慕容家除了家主慕容鹤之外的最有可能破一境的天才!

    她那一手无迹可寻的如烟剑,就算是常白书对上,就算常白书已是一境下阶,他也得要小心的应对。

    这样的人物,居然都死了!

    常白书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都是死在那少年手里的?”

    周大善人点了点头:“都是。”

    魏长河眉间紧蹙,问道:

    “可查看过致命之处?”

    “查看过,全都死在一刀之下!”

    这话一出,常白书和魏长河顿时对视了一眼,二人眼里皆是震惊。

    能够一刀杀了这等高手,岂不是说那少年至少已是一境的身手了?

    听说他才十六岁……

    牧山刀的那个天才少年王正浩轩也是十六岁,他才二境上阶。

    这个叫小琴的少年,他岂不是比王正浩轩还要天才?

    这样的人,若是任由他成长起来,恐怕他会成为又一个大宗师!

    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件事,两人此刻心里皆是一沉,面色变得极为凝重。

    “那他必须死!”

    周大善人一捋长须,“他当然必须死!”

    “今儿个请二位前来,也就是商量一下他如何去死。”

    “他是来给琴剑山庄报仇的。”

    “他若是真杀了老夫……老夫本就该死。”

    “老夫所担心的是,他杀了老夫之后……当年那些围攻琴剑山庄的人,这些年日子都过得很不错。”

    周大善人又端起了茶盏,那双花白的眉微微一挑:“比如你们二人。”

    “一个功成名就,还成为了青帮的大长老,一个在关外招兵买马,成了一方豪强。”

    “当然还有义安堂的那位,还有……太多了,老夫已快忘记。”

    “可老夫担心那少年并没有忘记!”

    周大善人呷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盏,看向了窗外的那片梅。

    “十五年前的那一夜,琴剑山庄上上下下死了三百六十七号人,琴剑山庄数百年积攒下来的家业,被大家伙瓜分一空。”

    “小少爷那时候只有一岁。”

    “他本不应该记得。”

    “可他却偏偏来了。”

    “是谁告诉他的那一切?”

    “这些日子老夫思来想去,恐怕只有一个人!”

    魏长河问道:“那一夜没有留下多余的一个活口,会是谁?”

    周大善人沉吟三息,吐出了一个名字——

    “奚帷!”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一路狂奔

    常白书的瞳孔一缩。

    “奚帷?”

    “怎么可能是他?”

    “当年谋算琴剑山庄,不正是奚帷的布局么?”

    周大善人收回了视线,说道:

    “奚帷要消灭琴剑山庄,这是因为少夫人是上车候卢战骁的三妹!”

    “他既然用计灭了上车候满门,当然就不会留下琴剑山庄这个祸端。”

    常白书不解,又问:“那他应该将琴剑山庄的后人也一并杀死才对,又怎会将那件事告诉了小琴?”

    “奚帷之想,非常人能及。”

    “琴剑山庄就剩下了一个独苗,这对奚帷不再有任何威胁。”

    “再说,小琴根本就不会知道琴剑山庄被灭的主谋是他奚帷!”

    “老夫在想,说不定那晚将小少爷带出去的人就是奚帷!”

    “他借着我们的手灭了琴剑山庄,但他在小少爷的心里,恐怕是天下最好的那个人!”

    “这些年,恐怕就是他教的小少爷的武功,他就更是小少爷的恩人!”

    “现在他告诉了小少爷仇人是谁,他这是想要借着小少爷的手杀了你我,夺回原本属于琴剑山庄的那些财产……恐怕主要还是为了得到那把剑!”

    常白书和魏长河这才恍然。

    “那把剑,当真在你手上?”

    周大善人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原本确实在老夫手上,但现在……它已在那位贵人的手上。”

    常白书深深的看了周大善人一眼,开口说道:

    “青帮来了弟子六十二,加上魏老弟大旗帮的弟子三十八……一百人杀一人……”

    “不够!”

    周大善人也站了起来,又道:“桃花岛不知你们二位听说过没有。”

    “恐怕是传说中的隐门!”

    “那小子在悦来客栈,里面有桃花岛的弟子五人!”

    “他住宿的银子是桃花岛的人给的。”

    “江南六恶死在了桃花岛那五人的手上。”

    “大刀王六不是他们其中之一的一合之将,他已将你要杀苏家二公子的消息卖给了桃花岛的人。”

    “而桃花岛的那个绝情刀王七已放出了话,他要娶苏家那个四小姐!”

    “他恐怕也不会放过你!”

    “义安堂的于老二就在刚才死在了小琴的刀下……他的刀极快,快到了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出的刀!”

    “他本就是一个高手,如果再有桃花岛的弟子相助……六人,要杀他们恐怕并不容易。”

    常白书心里一惊,“自从百年前的蜀山论剑之后,再没有听说有隐门出世……这事可就不太好办了。”

    周大善人微微一笑:“那位贵人说了,管他什么门,一并杀之!”

    “……何时动手?”

    “半个时辰之后,老夫出五十高手!”

    “终究是人,总有力竭的时候。”

    “就算是这一百五十人也杀不了他们……明日他们必来,但内力体力的恢复却不会那么快。”

    “今日他们不死,明日就用他们的血,来祭那一把剑!”

    常白书一愣,“那位贵人没走?”

    “没走,她说,她想要看一出戏,等两个人。”

    “等谁?”

    “……一个是大宗师燕基道!”

    “另一个是宁国四公主宁楚楚!”

    ……

    ……

    阴云厚。

    西风烈。

    悦来客栈二楼的房间里炭火正好,当然感受不到外面的寒意。

    但此刻正向周庄狂奔而来的宁楚楚,却深深的明白了什么叫寒风刺骨。

    她骑着马。

    带着五百身着红衣的娘子军,就在这呼啸的狂风中顶风疾驰。

    她没有去枫县。

    她要去周庄!

    所以丁大先生派去拦截她的那个长孙寒自然是扑了个空。

    周庄距离栖迟县有些远,正常需要十日脚程。

    宁楚楚在听了栖迟县县令和县尉告诉她的那个消息之后,当夜就启程。

    那一天是昭化二十四年正月十一。

    她带着娘子军马不停蹄,甚至夜不扎营。除了必须喂马吃饭之外,她们一直在赶路。

    夜里也打着火把在赶路!

    她很急。

    倒不是她知道了李辰安就在周庄,而是她知道了另一个消息——

    丽阳公主在周庄!

    这个消息,原本不应该被栖迟县的小小县令和县尉知道,但偏偏就有那么巧。

    陈禀忠新纳的那个小妾,她的姐姐就在周庄。

    就在周大善人的周园!

    她不是周大善人的什么亲信。

    她仅仅是一个厨娘。

    那些日子周园的厨房来了两个厨子,手艺极好!

    而后听说是御厨。

    再后听说宁国的丽阳公主、燕国公府的那位尊贵夫人来了周庄。

    陈禀忠纳她妹妹的时候她来了一趟这栖迟县,许是担心陈禀忠对她妹妹不好,她故意说了她在周园侍候那位丽阳公主的事。

    她的意图当然是告诉陈禀忠她能在丽阳公主面前说上话,但这话听在陈禀忠的耳朵里,却让他知道了周庄恐怕有大事发生——

    昭化十年和昭化十一年,江南道大旱。

    明州池南郡的万顷良田颗粒无收。

    正是在昭化十一年,周大善人以最低的价格收购了那万顷良田,那时候就有传言,说江南来了一个宫里的贵人。

    而后至今,从周庄每年都会有巨额的银子送去京都,押镖的正是江南镖局。

    江南官场,就算是道台余万枝,也不敢动那位周大善人一根汗毛。

    因为江南的官员几乎都已知道周大善人背后站着一位京都的贵人。

    但没有人知道那位贵人是谁。

    陈禀忠现在知道了。

    他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四公主宁楚楚——

    丽阳公主通过周大善人大肆敛财,还大肆囤粮……朝廷却并不知道,许不是什么好事。

    丽阳公主是宁楚楚的姑姑。

    只是丽阳公主是下嫁到燕府,她的儿子燕子夫仅仅比宁楚楚小了一岁,宁楚楚在宫里,二人少有见面,自然也并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

    宁楚楚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姑姑是不是要谋国?!

    第二个想法是……江南道五万官兵去了枫县,江北的粮被自己给劫了,他们会缺少粮草,这个姑姑会不会将周庄的粮草提供给他们,让他们在枫县杀了李辰安!

    李辰安和燕府之间,没有友谊,反倒是有过一些恩怨。

    去岁在京都,李辰安可是在聚仙阁将燕子夫从二楼给丢了出去。

    听说这个姑姑心眼儿特别小,再加之李辰安成为摄政王之后取缔了国公这一封号……

    她恐怕会怀恨在心。

    她甚至没有在燕府过年就去了周庄!

    她究竟想干什么?

    得去问个究竟。

    如果能再劫了她在周庄发出去的粮草,那当然就更好了。

    就这么日夜赶路。

    至昭化二十四年正月十四未时初,宁楚楚一行终于抵达了周庄。

    比宁楚楚来的更早一些的还有两个姑娘。

    一个叫温小婉。

    一个叫苏梦。

    她们当然不是同路,却走在了同一条路上。

    苏梦至午时末抵达的周庄,她还在街头寻找住的地方。

    也在找她的小师哥王正浩轩。

    温小婉早已抵达了周庄。

    她就住在悦来客栈。

    住在悦来客栈的东三房!

第四百六十五章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东三房紧邻东二房。

    李辰安一行进入悦来客栈的时候,温小婉正在房间里梳妆。

    客栈下面发生吵闹的时候,温小婉站在了走廊上。

    她看见了李辰安!

    哪怕李辰安带着面罩,她依旧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李辰安!

    然后,她目睹了小琴进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

    可她却在李辰安一行登楼的时候又回到了她的房间。

    她关上了门。

    坐在了妆台前,扭头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本以为内心能够从容,却不料那颗心跳得更快了一些。

    李辰安身边有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当然就是晚溪斋的斋主萧姑娘了。

    李辰安没有在意那个萧姑娘的身份,他们一路从京都而来。

    他们是要去蜀州的。

    蜀州还有个叫钟离若水的姑娘在等着他。

    那么自己呢?

    自己来这里究竟是为了等小琴的到来还是等他的到来?

    或许两者都有。

    但扪心自问,似乎在意他更多一些。

    又想起了那一夜。

    可惜,错过了那一夜。

    温小婉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妆镜中自己的这张脸。

    这张脸是很美的。

    但她似乎并不满意。

    于是取了妆盒就着妆镜又开始精细的描了起来。

    因为呆会得去见见李辰安。

    因为父亲飞鸽传书送来的消息,必须告诉李辰安。

    ……

    ……

    东二房的门已关上。

    萧包子背靠着门,视线落在了李辰安的背上,那双细长的眼弯成了月牙儿。

    眼里丝毫没有这些日子行路的疲倦。

    眼里反倒是有一抹蠢蠢欲动的精芒。

    她的银牙咬着下唇。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她忽然想到了在书中看见的一个词——择日不如撞日。

    那时不懂其中之意,择日倒是可以理解为选择一个时候,但撞日呢?

    她笑了起来了。

    如春日里烂漫的山花一样美丽。

    只是……她忽的想起还没吃午饭。

    她担心尚未开始又被送饭的小二给打扰了雅兴。

    于是,她抿了抿嘴,将这升起的强烈念头给压了下去。

    她一摇一摆的走了过来,坐在了李辰安的对面。

    她双臂交叉着放在了桌上,下巴就放在了手臂上。

    她那双细长的眼睛睁开了,就这么看着李辰安,她的眼里是李辰安,但她的脑子里却是那个撞字。

    于是,她的脸忽的就红了。

    这弄得李辰安一脸懵逼。

    “想啥呢?”

    “啊……没想啥。”

    “没想啥你脸咋这么红?”

    “哦……”

    萧包子咽了一口唾沫,“刚才练功岔了点气。”

    李辰安有些担忧,“可要小心一些,莫要走火入魔了。”

    “对了,那个叫小琴的少年,你看出了他的那两刀么?”

    萧包子点了点头,“他的刀确实很快,但他……但他的内力似乎并不是太顺畅,因为他本可以一刀解决的。”

    “可他出了两刀。”

    “这是因为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刀宰了那个、那个于老二。”

    李辰安一听,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他第一刀砍了于老二握刀的手臂,这便能让他避免受伤,而后才有了第二刀砍死了于老二?”

    “嗯,”萧包子点了点头:“他应该是身上有伤,再加之极为疲倦,不然,他的刀会更快。”

    “什么境界?”

    “应该在二境中阶。”

    “看出了他的武功路子没有?”

    萧包子摇头:“单凭这两刀,没有路子,就是一个快字。”

    “这倒是和不二剑法修炼的方式有些像,不二剑法就没有剑招,全凭自己去创造。”

    李辰安眉间微蹙,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小琴是燕基道收的弟子。

    燕基道练的是掌!

    是江湖中独一无二的翻云覆雨掌!

    可小琴用的却是刀。

    李辰安想了想,觉得这或许就是武功的某些相通之处。

    燕基道既然是大宗师,那他的见识当然就并不局限于他自创的掌法。

    李辰安一壶茶喝了两杯,门外便传来了小二招呼用饭的声音。

    萧包子觉得自己料事如神,二人去了隔壁的东一房用了饭,和阿木他们小坐了片刻,又回到了东二房。

    酒足饭饱。

    正是午时末。

    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下午当无事。

    择日不如撞日!

    萧包子关上了门,上好了门栓,依旧有些羞怯的看向了李辰安。

    “休息?”

    李辰安微微一笑:“好!”

    萧包子迈着扶风步走到了床前,从怀中取出了那一张洁白的丝绸,极为庄重的铺在了床上。

    李辰安从身后抱着了她的小蛮腰。

    萧包子身子一颤,接着就被李辰安给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宽衣。

    解带。

    萧包子满脸通红,吐气如兰。

    又到了情绪酝酿的最好时候。

    又到了本该水到渠成的时候。

    萧包子满心欢喜。

    但不知为何偏偏又有些担心。

    有些事它总是这样,你担心什么它就真会发生什么。

    就在萧包子脑子里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门外果然传来了咄咄的敲门声!

    李辰安的手一僵。

    萧包子睁开了眼。

    眼里水汪汪,本有万千春意。

    可那春意却慢慢消退,五息之后,变成了萧杀的冬。

    如窗外的寒风一般凛冽!

    敲门声在继续。

    温小婉穿着一袭绛紫色的裙袄,正俏生生站在门前。

    她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

    因为她已去了东一房。

    但李辰安却并不在东一房!

    那个萧姑娘也不在!

    阿木说他们在东二房。

    他们……那当然就是两个人。

    孤男寡女两个人独处一房能做些什么?

    当然不可能做诗词文章。

    温小婉本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可终究意难平。

    于是,她还是忍不住走了过来,恰好在最关键的时候敲响了这扇门。

    她等了足足三十息。

    门开了。

    李辰安站在门前。

    她的视线从李辰安的肩头越过,便看见那萧姑娘坐在床前。

    萧包子也看着她。

    那双细长的眼微微眯着,当她看见门口是一个姑娘的时候,她的眼眯得更小了一些。

    温小婉感觉到了一股杀意。

    可她却并没有退让。

    李辰安很是惊诧温小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温小婉已一把将他给推开。

    她抬步就走了进去。

    她此刻已忘记了要将周庄之事告诉李辰安。

    她不知为何,此刻就想要捍卫自己的权利!

    她要为自己的幸福,与这个女人一战!

    “我叫温小婉!”

    她站在了萧包子的面前,俯视着坐在床前的萧包子,又道:

    “他已上过了我的床!”

    李辰安一听顿时就傻了眼,温小婉这话太有歧义,他正要过来解释,却忽的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嘶吼之声:

    “杀了他!”

    “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来周庄撒野!”

    然后有凄厉的惨叫声。

    有更疯狂的喊杀声。

    “是小琴,有人来杀小琴了,走,咱们去帮他!”

    温小婉没有动。

    萧包子也没有动。

    萧包子忽的笑了起来,转头就看向了李辰安:“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第四百六十六章 风中有朵血做的花 上

    悦来客栈已乱成了一锅粥。

    一百余江湖中人涌入了悦来客栈。

    有人从正门而入。

    更多的是从天而降!

    他们落在了后院柴房外的天井里。

    天井并不大,于是还有许多的人依旧站在屋顶上。

    四面屋顶都是人。

    悦来客栈已被这一百多个江湖中人给团团围困。

    柴房的那扇门已破开。

    门口已躺着四具尸体。

    小琴左手握着刀,右手放下了手里的碗。

    他抬眼看了看屋子外那些明晃晃的刀枪,又收回了视线看了看碗里还剩下一半的饭。

    想了想,他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刀,拿起了筷子。

    就在门外许多人注视的目光中,他大口的吃起了饭来!

    那口漆黑的棺材就在他的身边。

    棺材的盖子上摆着五盘子的菜。

    盘子里的菜几乎已空,另外还有两个盛饭的碗也已空。

    他似乎已经吃了两碗饭。

    但他还在吃第三碗。

    他应该是很饿。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难以逃出生天,他还是决定吃饱了再去死。

    门口有两个握刀的汉子咽了一口唾沫,他们对视了一眼,再看向小琴的时候眼里露出了凶悍的光。

    “想吃饱了上路?”

    “就算是阎王爷答应,老子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二人踏步而入,举刀,一声大吼:“去死吧!”

    两道凌冽的寒光裹挟着呼啸的寒风,就这么向小琴兜头劈了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

    小琴的右手依旧握着筷子,却已抓住了放在棺材上的刀。

    他的腮帮子还在蠕动,他的视线甚至还在碗里。

    他随手挥出了一刀。

    扫!

    一道弧光划过。

    他的刀已放在了棺材上。

    冲进去的两个人忽然间捂住了他们的腹部,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

    他们踉跄而退。

    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

    他们退出了柴房的门。

    “噗通”一声倒在了雪地上。

    腹部的血这时候才流了出来。

    流得很快。

    于是染红了地上的雪。

    门口的人不知觉的后退了两步,距离那门槛有了一丈距离。

    短短一丈距离,仅仅是一个纵身的事,可现在那门槛在他们的眼里,却有如那鬼门关!

    小琴继续吃饭。

    原本他吃饭很慢。

    因为他很珍惜每一顿饭。

    何况今儿个这顿饭菜的味道极好。

    他本想要仔仔细细的享用一番。

    明儿个……答应了还给那兄台十两银子,但周园那地方显然已是龙潭虎穴。

    银子必须得还。

    那就必须努力让自己从那龙潭虎穴中活着走出来。

    但现在,那个周扒皮似乎是等不急了。

    他竟然派了这么多的人来……

    小琴有些遗憾。

    他的身上还有两道尚未痊愈的伤。

    一道是丐帮的那个八步追魂朱由先给他留下的,自己一刀切开了朱由先的肚子,但朱由先的打狗棍却落在了自己的腰间。

    腰有些疼。

    另一道伤更严重一些。

    那是姑苏慕容的慕容如烟留下的。

    自己一刀捅入了慕容如烟的腹部,但她那如烟一般的剑,却也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只是自己的经验更丰富一些。

    那一剑并没有过多的伤及内脏。

    若是以往,调理三五个月也就能恢复。

    但这次要赶路,要赶在正月十五前抵达周庄。

    他没有得到休息。

    仅仅是在伤口处敷了两剂止血的膏药,然后用那布带一缠。

    一旦动作剧烈一些,那伤口就会迸裂,就会再次流血。

    他尽量避免自己流血。

    因为血流的多了,人也就虚弱了。

    现在看来,不流血恐怕是不行了。

    他吃完了最后一口饭。

    碗里干干净净没有剩下一粒米。

    他站了起来,紧了紧腰间的那条布袋子,不能让敌人看出他已受了伤。

    不然那些敌人就会像狼嗅到了血腥味一样不要命的向自己扑来。

    他的手又落在了棺材上。

    极为自然的叩了三下。

    然后拿起了他的两把刀,站在了门前。

    风很大。

    天很阴。

    看来又要下一场雪了。

    院子里的人又挥舞着武器一步步向他逼来。

    忽然,这处柴房的屋顶破了。

    有人从屋顶上落了下来。

    小琴眉间一蹙。

    屋里有那一口棺材!

    他后退一步。

    转身。

    一枪正向他的后背刺来。

    一刀正向他的脑袋劈来。

    还有一剑,正向他的腹部斩来。

    门外。

    那群人突然之间发起了凌冽的攻势,他们大吼着踏雪而行,积雪顿时乱舞。

    他们挥刀。

    两面夹击!

    站在远处屋顶上的常白书和魏长河眯着眼睛看着。

    他们皆笑了起来。

    没有人有三头六臂。

    那个叫小琴的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就算出刀再快,他也无法前后皆顾。

    所以,他必死无疑!

    可就在这时。

    常白书忽然一惊。

    他看见了一把刀!

    一把散发着森然寒意的大刀!

    那一把刀从柴门外的左边劈了下来!

    魏长河几乎同时一惊,他看向了右边!

    柴门的右边也有一把寒光凌冽的大刀劈了下来。

    两刀。

    封住了柴房的门!

    两刀,劈死了刚刚冲到门前的两个人!

    两刀落地。

    两人落地。

    他们戴着面罩,但看起来很年轻。

    一左一右,他们如门神一般的站在了门口。

    门里。

    小琴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劈出了三刀。

    只有两声惨叫。

    因为其中一人的脑袋被一刀劈的飞了出去。

    屋顶上还有人。

    小琴并没有飞出去杀人。

    因为他得守好这口棺材。

    他回头看了看。

    王正浩轩和阿木此刻也向屋子里看了看。

    小琴咧嘴一笑。

    王正浩轩耸了耸肩:“活着再感谢我们。”

    “好!”

    敌人再至。

    更多的人,更多的武器,更多的喊杀声,于是也有了更多的哀嚎声。

    柴房内外的打斗这一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木制的柴房根本就经受不起那些武器那些尸体的冲撞。

    它轰然倒塌。

    小琴站在了寒风中。

    那口棺材被埋在了茅草下。

    阿木和王正浩轩手里的刀比这寒风还要凌冽。

    血随着他们的刀起刀落在空中挥洒。

    胖老板娘来到这后院的时候,她看见的是弥漫在风中的那无数的鲜血凝聚而成的花。

    本来很美丽。

    但她的柴房塌了这要修缮好就需要许多银子,所以她很生气!

    于是,她一步就踏入了那血花之中。

    她一声咆哮:“你们这些天杀的!”

    “要打去老娘店外面打不好么?”

    “都去死吧!”

    她的手伸入了怀中。

    然后……

    刚刚跑来的苏梦便看见了漫天飞舞的银子!!

    带着血的银子!

    要人命的银子!

    远处屋顶上的常白书豁然一惊:

    “散财童子……银如命!”

第四百六十七章 风中有朵血做的花 中

    “散财童子?”

    正好迈入后院的李辰安自然也看见了那漫天飞舞的银子,也听见了远处常白书的那一声惊呼。

    他极为好奇。

    因为那胖老板娘的模样,实在和散财童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就算非得扯上关系,她大抵应该是散财童子他娘。

    但不得不说,用银子杀人,用那么多的银子来杀人,这效果确实令人感到震撼。

    钱能买命,大致这就是最好的诠释。

    李辰安跨过了那月亮门。

    就在这凌冽的寒风中,就在那漫天的银子飞舞中,就在那腥风血雨中,就在那惨烈嘶吼中,他抬头望向了那混乱的战场。

    站在他左边的是温小婉。

    站在他右边的是萧包子!

    这算左拥右抱么?

    李辰安只能苦笑,只能用这么一问来化解此刻的尴尬。

    萧包子被温小婉坏了好事。

    她本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她甚至能够包容李辰安的博爱,但她受不了在那关键时候温小婉的闯入。

    那张洁白的绸巾这是铺的第二次了!

    它依旧洁白!

    白的令萧包子有些厌恶。

    如果不是李辰安拦着,温小婉估摸着已经死了。

    现在二人之间的嫌隙并没有补上。

    因为李辰安来不及去向萧包子解释。

    外面的打斗越来越激烈,李辰安担心小琴死了。

    萧包子和温小婉终究也顾全了大局,她们没有真的打起来,她们还是随着李辰安而来。

    “散财童子银如命,十五年前,是叱咤江湖的侠盗。”

    温小婉看着那空中乱飞的带血的银子,又道:“那时她很年轻,但武功却已踏入了二境下阶。”

    “她喜欢用银子杀人。”

    “她杀人的时候都有蒙面,所以江湖中人极少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但她每杀一个人都会留下数量不等的银子,据说银子的多少对应的是那条命的贵贱。”

    “她和琴剑山庄的少夫人有着极好的关系……她当年去琴剑山庄打劫的时候输给了少夫人,少夫人非但没有杀了她,还赠送给了她纹银万两,还亲自送她出了琴剑山庄的大门。”

    “十五年前,琴剑山庄被灭之后,江湖中便再也没有了散财童子的影子。”

    “有人说她死在了关外。”

    “也有人说她去皇宫珍宝阁盗宝,被宫里的高手所杀。”

    “没有人料到她竟然在这里隐姓埋名了十五年……想来她是为了找出琴剑山庄灭门背后的真凶。”

    “小琴是琴剑山庄唯一存活下来的小少爷,现在小琴有了危险,她不得不出手了。”

    李辰安微微颔首,心想这大致就是所谓的江湖义气。

    讲义气者,为朋友两肋插刀。

    不讲义气者……插朋友两刀。

    就在李辰安看着漫天的银子飞舞的时候,阴暗的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面猩红的大旗!

    这大旗有着一根长长的旗杆。

    旗帜在狂风中猎猎而舞。

    铺展开来,它竟然覆盖了这天井的上空!

    就在那大旗一挥之下!

    银如命撒出去的那些银子竟然被这大旗一家伙给卷了个干干净净!

    银如命落在了一处房顶上。

    她眉间一蹙,面色顿时变得无比严肃。

    她的视线顺着那旗杆看了去……

    “北马啸西风魏长空!”

    远处,

    魏长空右手握着旗杆,他伸出了左手。

    旗杆上的旗子又招展开来。

    于是,那些银子如雪花一样飘了下来。

    他的左手在空中飞舞,片刻,他的脚下是一堆银子。

    他看向了银如命,眼睛微微一眯:“老夫找了你十五年!”

    “老夫还以为你真的死了。”

    “你可还记得十五年前,你偷了老夫珍藏的那杆碧血洗银枪?”

    银如命轻蔑一笑: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

    “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银如命面色忽的一沉,笑意消失,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怒容:

    “亏了琴剑山庄的少庄主待你如兄弟!”

    “你竟然里应外合,勾结那些江湖鼠辈,打开了琴剑山庄的大门!”

    “你借着少庄主对你的信任,在密室中偷袭了少庄主,带走了放在密室中的那架九霄环佩琴!”

    常白书一听,顿时就看向了魏长河。

    魏长河勃然大怒:“银如命,你休得栽赃陷害老夫!”

    “纳命来……!”

    他纵身从屋顶上飞起,手中大旗一挥,旗帜招展向银如命席卷而去。

    银如命摸了摸口袋。

    口袋里只剩下了二两碎银。

    怕是买不了魏长河的命。

    ……

    ……

    坍塌的柴房处。

    小琴浑身都是血。

    有敌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当然更多的是敌人的血。

    他的身周已躺着二十余具尸体,他依旧站在那口棺材旁,一步也未曾挪动。

    似乎那口棺材对他极为重要。

    重要到他宁可挨上一刀,也不愿意后退一步。

    他手里的两把刀指着地。

    刀上的血顺着刀尖正在滴落。

    他的面前又有十余个高手。

    他依旧这么不丁不八的站着。

    就连脸上的神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甚至没有去看对面的那些敌人,他的视线微微低垂,看的是地上的雪和血。

    呼啸的狂风会让他眨眼。

    眨眼间可能就有敌人的刀来。

    所以他在听。

    听敌人踩着茅草或者积雪的脚步声。

    听狂风中破风而来的刀剑声。

    有刀来。

    又有剑来。

    五把刀、三把剑。

    还有两杆长枪!

    他的手紧了紧握住的刀柄,就在那两杆长枪距离他仅仅只有尺许的时候,他出了刀。

    右手一刀。

    一刀将两枪给荡开。

    他的左手一刀就在那一刹那横扫而过,然后一撩,“锵锵锵……”

    这一撩之下,他的左手刀与刺来的三把剑碰撞在了一起,他右手的刀又斜斜的砍了过去。

    干净。

    离落。

    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也没有浪费一分多余的力量。

    但是,那劈来的五把刀中,偏偏有那么一把它慢了半拍!

    小琴将四把刀格挡开之后,他的右手刀本应该横切而过,将那四个人拦腰斩断。

    但慢了半拍的那把刀就必然会劈中的肩膀!

    中这一刀,他会丢掉一条手臂。

    他现在还不能付出这种代价。

    所以他横切的那一刀变成了向上格挡。

    他挡住了这一刀。

    可另外四刀又向他招呼而来。

    这四刀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

    它们的速度不一样。

    角度也不一样。

    但它们的目标却都一样。

    萧包子眯着眼睛,忽的说了一句:

    “那小子若不退,必死!”

第四百六十八章 风中有朵血做的花 下

    阿木和王正浩轩此刻已杀入了天井中。

    柴房已经倒塌。

    他们距离小琴已有些远。

    就算是他们现在转身想去帮助小琴也已来不及。

    何况他们面前还有更多的敌人。

    牧山刀的两把刀很稳。

    也很锋利。

    他们二人所用的刀皆是百炼钢打造而成的刀。

    在这个世界,它们就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宝刀。

    目前没有任何人的武器能够架住他们全力一刀之劈。

    他们面前那数十个江湖高手,其中一大半手里都只剩下了半截武器。

    这就很吓人了。

    那些江湖高手只能退。

    王正浩轩和阿木当然步步紧逼,终究将那些人逼得退无可退。

    他们也就距离小琴越来越远。

    他们本以为小琴会跟上,他们万万没有料到为了那口棺材,小琴一步也没有动。

    当阿木回头看时,他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心里一片冰凉。

    他和萧包子的判断一样。

    小琴,必死。

    但小琴并没有死。

    死的是对面的那五个刀客。

    他们站在下风的位置。

    死于无形。

    死的莫名其妙。

    然后阿木笑了起来。

    因为小武正向小琴走去,带着一脸阳光,还有他的那双无垢的眼。

    “多谢!”

    小琴很少给人说一个谢字。

    他接触的人不多。

    他也不喜欢说话。

    但今日他说了两次多谢。

    小武看懂了小琴的意思,他咧嘴笑了起来,这令小琴忽然觉得这阴沉的天空似乎都明亮了起来。

    “咿咿呀呀……”

    小武在说在比划。

    小琴顿时一愣,他当然是听不懂也看不懂。

    但他知道了这个少年是个哑巴。

    一个有残疾的人,他怎么会如此的阳光?

    小武沉吟三息,取了一根茅草,在一具尸体上蘸了点血,他在雪地里写了三个字:

    “不用谢!”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偏偏令小琴心里一暖,似乎就连身上的伤痛都减轻了许多。

    接着,小武又在地上写了一行字:

    “你伤得很重,接下来,这里交给我。”

    这里明明还有许多敌人,都是江湖高手,可小武却偏偏说这里交给他……

    小琴微微一笑,他莫名的就信了。

    他点了点头,当真就这么在那口漆黑的棺材旁盘膝坐了下来。

    他的视线看向了前方。

    前方又有剑来。

    小武已起身,已转身,站在了小琴的面前。

    就在小琴震惊的视线中,他看见了小武的那双垂着的手忽的散发出了褶褶的荧光。

    大悲手!

    佛在小武的心里。

    魔也在小武的心里。

    他放手成佛。

    他出手为魔!

    他出了手。

    因为李辰安说,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最可爱的敌人。

    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阿木已收回了视线,他已经放心。

    因为小武不仅仅是武功厉害,他还有杀人于无形的毒!

    就在他们对面,那黑压压的人群中忽然发生了骚动。

    然后有了打斗之声响起,有了惨叫之声传来。

    王正浩轩一愣,还以为是敌人发生了内乱,可片刻之后,他的脸就黑了下来。

    比这阴沉沉的天空还要黑!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小师妹,苏梦!

    苏梦正在人群中挥舞着那把比她还要长的刀!

    她那身裙袄上已满是血。

    她的脸上也都是血。

    王正浩轩双眼猛的一瞪,他不知道那是谁的血,他只知道漂漂亮亮的小师妹,本不应该染血。

    他很生气!

    他的双腿在地上一蹬,他的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斜斜的冲天而去!

    他的长刀拖在身后。

    他在空中抡起了长刀,一声大吼:“小师妹,有我,别怕!”

    苏梦横扫千军,将身边的敌人逼开。

    她抬起了头。

    她看向了空中急掠而来的那个戴着面罩的少年。

    她欢喜的笑了。

    在牧山刀的最近两年里,情窦初开的少女不知道有多少次坐在山涧的那条小溪边。

    望着潺潺的溪水,想着那个不开窍的小师哥。

    少女一直在憧憬中,希望某一天小师哥能够在夕阳中从对面的山顶飞来。

    披着那万丈的霞光。

    踏着山涧弥漫的雾。

    然后他落在了自己的身边。

    在那静谧的山涧里将自己拥入他的怀中。

    嗅着他的味道,感受着他的温暖,那大致就是自己的世界了。

    可终究没有等到。

    本担心永远也等不到。

    却不料今儿个小师哥当真从天而来了。

    虽没有万丈霞光,但狂风中一头长发乱舞的小师哥好像更帅气了一些。

    有一种令她难以抗拒的野蛮狂野之美!

    少女满眼桃花。

    片刻,那满眼的桃花就化为了满眼的血花。

    王正浩轩刀落。

    刀起。

    斩杀八人。

    他距离苏梦就一丈距离。

    突然,他的眼里满是恐惧。

    因为苏梦的背后,有一枪而来!

    此刻的苏梦却正傻呆呆的看着自己!

    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她已危在旦夕!

    “小心……!”

    苏梦依旧在笑。

    就像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美梦。

    她还沉浸在那梦中。

    那一枪刺了过来。

    就在那一枪触及到苏梦后背衣裳的那一瞬间,那杆枪忽的停下,没有再向前一寸。

    三息。

    那杆枪锵然落地。

    握枪的那人躺在了地上。

    他的另一只手死死的捂着喉咙,喉咙里的血汩汩的冒着,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他的喉咙发出了呼呼的声音,片刻,他两腿一蹬,就这么死了。

    他的手从喉咙处滑落。

    他的喉咙插着一把刀。

    一把小小的飞刀。

    一边的李辰安摇了摇头,把玩着一把小李飞刀,忽的说道: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喜欢一个人,似乎就连脑子也变得愚钝起来。”

    温小婉和萧包子同时瞅了李辰安一眼。

    此刻,王正浩轩的冷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裳。

    他一步冲了过去。

    一把将苏梦给抱了起来。

    一刀挥出,冲天而起。

    他回到了天井,依旧紧紧的抱着苏梦。

    这是后怕。

    这是担心失去。

    这就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牧山刀天才少年王正浩轩从不知道何为怕。

    现在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怀里的这个姑娘,比他手里的刀更珍贵。

    比他的命更重要!

    ……

    ……

    萧包子抬眼瞅了一眼李辰安。

    她撇了撇嘴,很想杀人!

    于是,她一步踏出,真的要去杀人!

    不杀人她意难平。

    不杀人,她的道心难稳。

    她手握软剑冲天而起。

    向那正在狂风中招展的那面大旗飞了过去。

    她并不是要去帮银如命。

    她仅仅是不喜欢那面猩红的大旗!

    本姑娘小小的绸巾都没有染红,你凭啥全是红的?

    白马啸西风魏长河这一旗下去,几乎就要将散财童子银如命给卷入其中。

    他万万没有料到仅仅是因为自己手里这面大旗的颜色问题,惹来了一个满是杀意的绝顶高手!

    如果他知晓原因。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会将这面在关外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旗换一个颜色。

    他没有机会知道真相。

    萧包子倾尽滔天杀意的一剑,曾经逼退过半步大宗师北丐左丘不鸣。

    魏长河只是一境下阶。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727/ 第一时间欣赏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 作者:堵上西楼所写的《逍遥小贵婿》为转载作品,逍遥小贵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逍遥小贵婿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逍遥小贵婿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逍遥小贵婿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逍遥小贵婿介绍:
钻石王老五李辰安穿越至宁国成了被赶出家门的弃子!
这身世实在有些悲剧:
三岁启蒙至十一岁尚不能背下三字经。
后学武三年依旧不得其门!
文不成武不就遂放弃,再经商,三年又血本无归。
他就是街坊们口中的傻子,偏偏还遇见了狗血的退婚。
面对如此开局,李辰安淡然一笑吟诵了一首词,不料却进入了贵人的眼,于是遇见了一些奇特的人和事,就此走出了一条波澜壮阔的路。
“若是问我的理想,我真的只是想开个小酒馆赚点银子逍遥的过这一辈子。”
“若是问我而今的成就……其实都是他们逼的。”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许多美好的、悲伤的,精彩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逍遥小贵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贵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