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战地摄影师手札TXT下载战地摄影师手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战地摄影师手札全文阅读

作者:痞徒     战地摄影师手札txt下载     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70章 最后一个绝望的听众

    夜色中,寒风和降雪再一次笼罩了废弃矿场。依旧燃着篝火的车间里,吃饱喝足玩够了的根纳季四人也早已经钻进了温暖的生活舱蒙头大睡。

    那广播站的大喇叭也在起风前安静了下来,甚至,就连在运输车驾驶室里躲清闲的卫燃,都已经守着温暖的火炉进入了梦乡。

    可就在这寒风暴雪中,原本被锁链紧紧缠绕的车间铁门却被阿波利从外面打开。

    一时间,狂风夹杂着雪花顿时涌入了车间,原本在铁桶里缓慢燃烧的篝火,也被狂风吹的摇摆不定,而杯盘狼藉的餐桌上,那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纸牌,也像雪花一样飞舞着撒的满地都是。

    顺便,还有个酒瓶子当啷一声从桌子上摔下来砸在了椅子上,又砸在了地面冻结的坚冰上。就在阿波利关上车间铁门的同时,卫燃也被酒瓶子落地的动静惊醒。

    不过,他却明智的没有的起身,而是继续保持着缓慢的呼吸频率,甚至还故意打起了呼噜。

    片刻之后,卫燃从些许的动静里,只觉得有人打开了某个连接着车身的金属盖子。片刻之后,他又听到了吱呀一声轻响,以及重物摩擦的些许动静。

    依旧没有起身,卫燃一如既往缓慢平稳的呼吸,时不时的掺杂着断断续续的呼噜声。

    驾驶室外,阿波利隔着车窗盯着卫燃看了许久,最终这才重新脚踩地面,拎上那个装有间谍电台的木头箱子,躲着篝火的亮光离开了车间。

    直等到吹进车间里的寒意消失,卫燃这才将手中虚握的老式剃须刀重新收进袖口,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看了看三面的窗子以及头顶的天窗。随后翻了个身,借着后视镜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用了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直到确定周围没有异常,他这才打了个哈欠爬起来,推开车门跳下温暖的驾驶室,选了个能一眼看到车头车尾的位置,对着墙角撒了泡尿。

    趁着转身往回走的功夫快速观察了一番四周以及车间外面的情况,卫燃重新爬进驾驶室躺下,却是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睡意。

    辗转反侧的熬到了第二天天亮,广播站的大喇叭几乎和生活舱里的闹钟响起同时再次播放起了音乐。

    等到所有人都起床开始洗漱的时候,穆拉特博士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我们的一位司机同志成了厨师,另一位难道成了广播员了吗?”

    “我确实有当广播员的打算”

    阿波利说话间已经走进了车间,不等穆拉特回应便高声说道,“但可不是在这里,至少也得是莫斯科才行。”

    “这件事我可帮不了你”帕维尔摊摊手说道,“我们最多只能安排你和你的妻子在一起做清洁工。”

    “我是开玩笑的”阿波利摆摆手,“不过,接下来三四天的时间,我打算留在这里。”

    “为什么?”塔拉斯第一个问道。

    “我打算修好那套无线电系统”

    阿波利歉意的说道,“我只需要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你们把采集的样品送回来,我就会再...”

    “阿波利,这件事我们没意见。”

    穆拉特说到这里顿了顿,抬手指着卫燃说道,“主要是维克多,你要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我也没意见”卫燃痛快的说道,“如果你把无线电修好了,记得联系我们。四天的时间,我们应该不会距离太远。”

    “如果能修好的话,我一定会联系你们的。”阿波利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

    “你自己留在这里要注意安全”

    帕维尔博士关切的说道,“当然,也要看好我们的物资,这可是关系到我们能不能完成采样任务的关键。”

    “放心吧”阿波利再一次拍了拍胸脯。

    “既然这样,等下就由你来给我们拍合影吧。”穆拉特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

    对此,阿波利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的意见。所以在吃过早餐不久,众人便齐聚到那台举着铲斗的推土机旁边,由阿波利帮大家拍下了一张合影。

    饭也吃了,合影也拍了,众人也就不再耽搁时间,催促着卫燃启动运输车,开出车间直奔第一个采样点。

    看着后视镜里一点点变小最终彻底被风雪挡住的废弃矿场,独自驾车的卫燃也开始琢磨起了阿波利这么做的用意。紧跟着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将自己惊醒的异响。

    那动静肯定是阿波利,他肯定从车上拿走了什么。

    卫燃皱着眉头自己琢磨着,这车里的空间能打扫的自己都打扫过了,按理说...

    等等!

    卫燃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紧挨着油箱的工具仓,那里面他不是没收拾过,但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他收拾工具仓的时候,却都是阿波利出去打猎的时候,难道...

    想到这里,他立刻踩下油门提高了车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地图上规划的第一个采样点。

    以最快的速度帮着阿格万等人把设备抬下去并且搭好了帐篷,卫燃耐心的等到他们开始忙活,这才绕到车身侧面打开了工具仓。

    这里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布置,除了两个摞在一起的金属工具箱之外,还放着一把消防斧子和两个大号千斤顶,包括藏盖在内的六个面都用铆钉固定着足有两指厚的胶皮垫子,最顶上的位置甚至还有一盏被金属格栅保护着的小灯以及一个老式开关。

    可渐渐的,卫燃却发现了不对,这里面的东西虽然并没有多也没有少,但这工具仓里却富裕了挺大一块空间,这空间的大小,甚至足够装下一个弹药箱的。

    就在他给大敞扬开的工具仓相面的同时,相隔不到十公里的废弃矿场广播站里。

    阿波利此时也再次架起了间谍电台,如昨天夜里一样,继续守着温暖的火炉,耐心的等待着约定频率里能传来任何的零星信号——即便此时根本就不是约定的通讯时间。

    “哐当!”

    阿波利毫无征兆的将手中的酒瓶子狠狠的砸在了那台因为缺少必要零件,死活都没办法修好的老旧无线电设备上,飞溅的酒液和碎玻璃也在这并不算大的广播站里炸开了花。

    那些酒液和那些碎玻璃反射的些许炉火光彩里,阿波利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绝望。

    “啪嗒”

    阿波利伸手在桌边的收音机上按了一下,接着将一盘磁带塞了进去,片刻后,建筑内外大大小小的喇叭里,都开始播放起了铿锵有力的苏联颂,只不过这次,在废弃矿场上回荡的这首歌,却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绝望的听众。

第671章 最后一颗稻草

    寒风凛冽的西伯利亚苔原上,刚刚架好的钻芯取样机在塔拉斯和沙里普两人的忙碌下不知疲倦的钻取着芯样。

    温暖的驾驶室里,卫燃不紧不慢的点燃了铸铁的小炉子,又烧上了一壶水,用矿场里捡来的精美瓷质茶壶泡上了一壶红茶,一边琢磨着阿波利此时正在矿场的广播站里忙活着什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

    不等他这一杯茶喝完,阿格万也钻进了驾驶室,熟门熟路的打开座椅前的杂物箱,从里面翻出一对几近完工的手枪握柄贴片和一把锉刀继续开始了忙活。

    转身从座椅后面的木头箱子里拿出一个茶杯和配套的托盘,卫燃帮对方倒上一壶茶放在了充当小桌子的弹药箱上。

    “谢谢”阿格万憨厚的回应了一句。

    “帕维尔先生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26号,12月26号。”阿格万笑着答道,“就在美国人的圣诞节第二天。”

    “这个时间可真特别...”卫燃咂咂嘴,脸色也越发的古怪。

    “很特别?确实很特别,距离今天刚好还有10天。”

    阿格万用力吹了吹刚刚搓下来的碎屑,还没等到卫燃的回答,头顶的小喇叭里却传来了穆拉特博士的声音,“维克多,阿格万,立刻收拾物资,我们返回营地。”

    “返回营地?”阿格万错愕的看向卫燃,“我们不是才赶到这里吗?”

    “我怎么知...”

    卫燃下意识的回应了一句,可紧接着便想到了什么,只不过他表面上却依旧神色如常的说道,“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跑向正在忙碌的塔拉斯和沙里普,和稍后赶来的阿格万一起,帮着他们把刚刚弄下来的取样设备和帐篷之类的设备物资又送回了货舱。

    等他重新钻进驾驶室,头顶的小喇叭里也传来了阿格万略显慌乱的声音,催促着他立刻返回废弃矿场。

    虽然阿格万同样没有解释,但卫燃却越发的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刚好是1991年的12月16号。历史上,这一天也是哈萨克斯坦宣布独立的日子。

    相对于之前宣布脱离苏联的俄罗斯和乌可烂以及白俄罗斯,哈萨的独立似乎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角色。

    但是对于生活舱里的科研团队来说却并非如此,对于他们来说,哈萨克斯坦几乎约等于拜科努尔航天发射中心,而失去了航天发射中心,无异于给他们的科研项目压上了最后一颗稻草。

    只是不知道,哈萨的独立会不会也给阿波利带来什么影响。

    卫燃探手摸了摸藏在仪表盘后面的马科洛夫微声手枪,随后踩下油门提高了车速。

    左右不过几公里的距离,就算路况再怎么崎岖也根本浪费不了多长的时间。不过,当矿场的主体建筑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驾驶室里的卫燃也隐约听到了似有若无的歌声。

    推开厚重的车门,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中,果然夹杂着一首断断续续的《苏联颂》。

    随着歌声逐渐清晰,车窗外的建筑也越发的清晰。最终,当卫燃把车子停在车间门口的时候,即便生活舱里的众人,也听到了已经开始第二次播放的苏联国歌。

    不过很快,那国歌声便戛然而止,显然仍在广播站里的阿波利已经发现了他们。

    还不等卫燃熄火,头顶的喇叭里便再次传来了穆拉特博士的声音,“维克多,把车子开进车间吧,接下来几天我们暂时不会离开这里了。”

    闻言,原本已经准备熄火的卫燃再度踩下油门,操纵着这辆运输车倒退着进入了车间。

    几乎在他熄灭发动机的同时,阿波利也拎着枪跑了过来。

    “怎么了?”带着面罩和风镜的阿波利帮卫燃拉开驾驶室的车门问道。

    “我也不知道”

    卫燃指了指身后生活舱的方向,“是穆拉特博士的命令,他刚刚说未来几天可能不会离开这里了。”

    闻言,阿波利立刻跑向了车尾。等卫燃也跟在他的身后钻进生活舱里的时候,立刻注意到这里面的气氛有些过分的压抑。

    坐在桌边的穆拉特博士看了眼阿波利和卫燃,沉默片刻后直来直去的说道,“哈萨独立了,我们失去了发射中心,不出意外的话,四月份的发射计划应该也已经取消了。”

    “哈萨独立了?”阿波利愣了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刚”

    帕维尔指着被摔烂的收音机说道,“刚刚全苏广播电台里的新闻,哈萨独立了。”

    “那...”

    “是我没忍住摔坏了收音机”

    穆拉特博士主动说道,“我们需要继续收听最新的消息,顺便也需要讨论一下,接下来我们该继续留下来,还是该尽早回去。”

    “好了,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帕维尔说话间已经站起身,“阿波利,麻烦你打开广播站的收音机,我们需要收听最新消息。”

    “好...我...我马上打开广播!”阿波利慌乱的回应了一句,跌跌撞撞的跑出了生活舱。

    “我们也去吧”

    穆拉特也跟着站了起来,“就去那座礼堂吧,在那里讨论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话音未落,穆拉特和帕维尔两位博士,已经一前一后的离开了生活舱,只留下了包括卫燃在内五个面面相觑的年轻人。

    “我们也去吧”塔拉斯用力搓了搓脸,拿上一个塑料皮的本子便追了上去。

    “这个小团队看来也要解体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默不作声的翻出自己的相机,最后一个走出了生活舱,跟着走进了那栋毫无温度的废弃建筑。

    在带着回音的广播声中,一行人相继来到了顶层的礼堂,在离着舞台最近的地方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静静的聆听着头顶喇叭里传出来的广播。

    许久之后,新闻节目终于告一段落,穆拉特博士在桌面上碾灭了烟头,叹了口气说道,“哈萨独立了,最后一个苏联加盟国消失了。苏联已经从事实上不存在了。”

    “不是还有独联体吗?”塔拉斯忍不住说道,“我们或许可以...”

    “我们讨论的和这件事无关”

    帕维尔语气消沉的说道,“我们要讨论的是,是我们的科研项目是否要继续下去,我们是否要留在这里继续完成采样工作。”

    “帕维尔说的没错”

    穆拉特博士跟着说道,“孩子们,我们想听听你们的真实想法,当然,大家不用急着走出决定,感谢阿波利同志,我们有足够的物资,所以也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

    “两位老师”

    根纳季站起身问道,“相比立刻离开还是暂时留下来,我想先知道,我们的火种项目最终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不知道”

    穆拉特面无表情的答道,“从个人情感上,我希望能亲手完成这个项目,哪怕最后失败了也无所谓。但是从法律上...,我不清楚最后这个项目,以及苏联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将会属于谁。”

    “至少不会是苏联了”帕维尔叹了口气,“孩子们,先让我们决定留下来还是离开吧。”

    “阿波利”穆拉特稍稍提高了嗓音,“你和维克多同样有权发表意见。”

    “科研项目去哪,我就去哪。”

    站在这礼堂入口的阿波利抱着他的AK步枪说道,“我得到的命令是保证你们的安全,以及火种项目的安全。”

    “你呢?”穆拉特看向卫燃,“维克多,你的意见呢?”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站在阿波利身旁的卫燃深吸口气,高声答道,“我是运输车驾驶员,我得到的命令是驾驶运输车,所以你们依旧可以继续把我当作运输车的零件。简单的说,你们需要运输车去哪,我就会驾驶着它去哪。”

    “看来苏联的军人依旧是立场最坚定的人”

    穆拉特不知是赞扬还是嘲讽的感慨了一句,“在这一点上,我承认我已经产生了动摇。所以同志们,同学们,让我们都给自己一点时间仔细想想再做出决定吧,明天这个时候,我们来决定离开这里还是留在这里。”

    话音未落,穆拉特已经起身慢悠悠的离开了礼堂,只在经过阿波利和卫燃的身边时,近乎呓语般的送上了一句“谢谢”。

    目送着师生六人相继离开,阿波利自顾自的点上颗烟,坐在铺着红毯的台阶上,伸展着双腿问道,“维克多,你想离开这里吗?”

    “无所谓”

    卫燃坐在对方的身边,接过对方递来的香烟点上,“我按照命令执行任务,在新的任务下达之前,没有什么能改变我的立场。”

    “你是一个纯粹的军人”

    “或许吧”卫燃不置可否的答道,“你呢?”

    “我什么?”

    “你不止是个军人吧”卫燃在空无一人的礼堂里,直白的问出了心中积压已久的疑惑。

    阿波利猛嘬了一口烟,在缭绕的淡蓝色烟雾中低声说道,“我隶属于拜科努尔航天发射中心,负责为火种项目护航。”

    “这种事不是该保密吗?”卫燃诧异的问道,他可没想到对方回到的这么干脆与坦诚。

    “在某种意义上,就算我向你们所有人都公开的我的身份都没有什么关系。”阿波利摊摊手,似乎是担心卫燃误会,又追加了一句,“穆拉特和帕维尔博士都知道我的身份,你是第三个。”

    “明白,最多不过是杀掉所有人”卫燃神色如常的问道,“所以这个项目很重要?”

    “我不知道,那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也和我的任务无关。”阿波利扭头看向卫燃,“不过,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或许是饭菜的香气吧”

    卫燃弹飞抽了没两口的烟头,拍拍屁股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阿波利同志,我只是个运输车驾驶员以及兼职的厨师。我不一定会帮你,在你想杀死我之前,也不会害你。”

    “谢谢”阿波利头也不回的蹦出一句感谢,任由卫燃独自走出了礼堂。

第672章 殉道者

    1991年12月16日深夜,包括卫燃在内的所有人都从运输车里搬进了废弃建筑里。

    ranwen.la

    反锁了房门的广播站里,阿波利继续摆弄着根本没有任何回应的无线电台。

    而在存放着伏特加的房间里,卫燃也点燃了火炉,一边收听着喇叭里的新闻广播,一边心不在焉的为所有人准备着饭菜,实则却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门外昏暗的楼道里。

    此时,穆拉特和帕维尔博士就站在卫燃所在的这间房门口,默不作声的听着对门房间里传来的交谈声。

    在这个卫燃曾经发现了值班人员留下的钥匙盘的房间里,一个充当炉子用的铁皮桶已经被炭火烧的通红,而它释放出的热量,也让这个并不算大的房间里格外的温暖。

    摆着酒瓶子和酒杯的实木桌子四周,以塔拉斯和阿格万为首的四位年轻人正各自捏着几张扑克牌,一边玩一边聊着各自的想法。

    “其实尽快回去也好”塔拉斯丢出去几张牌,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我们总要离开这里的。”

    “火种项目呢?它怎么办?”

    根纳季追问道,“我从一年级的时候就跟着这个项目,如果就这样叫停了,我这些年...”

    “你就别抱怨了”

    阿格万烦躁的说道,“苏联都没有了,说不定等我们回去之后,我就要被送回拉脱维亚,你也要被送回爱沙尼亚了。”

    “所以你也想立刻回去?”塔拉斯追问道。

    “我不想”

    阿格万烦躁的将手里的牌全都丢到了桌子上,“我的梦想就是把火种送上火星,看着那些迷人的小生命在火星开始繁衍。但现在苏联没有了,火种项目永远也不可能成功了。”

    “所以你到底是想留下还是想走?”沙里普不解的问道。

    “回去吧”

    阿格万用力划拉着自己的大光头,“回到爱沙尼亚之后,我可能不会再从事科研和微生物相关的工作了,我打算成为一名作家。”

    “你?成为一名作家?”

    塔拉斯忍不住笑道,“你给维拉还有安瑞娜的情书都是我帮你写的,你告诉我你想成为一名作家?我宁愿相信戈尔巴乔夫说明天苏联就会占领美国。”

    “不就是因为你帮我写的情书,所以她们才没有和我在一起吗?”

    阿格万拿起杯子和众人碰了碰,神色和语气都格外认真的说道,“你们看,苏联已经不在了,火种项目很可能也要熄灭了,但我还是想看到那些被我们选中的嗜冷厌氧菌在火星繁衍下去。

    所以我打算写一部科幻小说,就写那些火种在火星繁衍出文明的故事。

    如果我能写出来,我会让苏联把它们送上火星,绝对不会是什么俄罗斯、乌克兰、又或者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更不会是什么独联体。

    不过,我保证,把火种送上火星的,肯定会有俄罗斯人、乌可烂人、白俄人和拉脱维亚以及爱沙尼亚人。”

    “还有哈萨人”沙里普提醒道,“阿波利是哈萨人,他也算我们的一份。”

    “对,还有哈萨人!”阿格万痛快的纠正了自己的疏漏。

    “如果到时候需要我帮你写,可以随时联系我。”

    塔拉斯调侃了阿格万一句,随后认真的说道,“我还会继续研究下去,就算苏联没有了,不是还有独联体吗?就算他们没兴趣,还有俄罗斯,有白俄,有乌可烂和另外12个曾经的加盟国,他们肯定需要研究这些东西的,我不会让我们的火种熄灭的!”

    “你们的想法真让人羡慕”

    沙里普忍不住说道,“我爸爸当时同意我学习这门学科,只是因为他是伏特加酿造厂的厂长,那个固执的老家伙坚持认为我学习的东西能帮助他们的工厂酿造出更好的伏特加。所以如果回去了,我可能会成为一个随时都能喝到伏特加的酿造工人吧。”

    “我的爸爸是个护林员”

    根纳季自嘲的说道,“他可不懂什么微生物,但他坚持认为我能靠细菌过上好日子。”

    “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是知识,不是细菌。”格万说话间端起了酒杯,“来吧,同志们,为了火种”。

    “为了火种!”其余三人也跟着举起了杯子。

    虚掩的房门外面,帕维尔和同样在偷听的穆拉特轻轻碰了砰手里的酒瓶子,低声呢喃道,“为了火种。”

    “为了火种”穆拉特回应了一声,举起瓶子灌了一口,随后走进了临时属于他的房间。

    倒是帕维尔博士,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一样,迈步走进了卫燃所在的房间,坐在桌子边上,一边看着卫燃忙碌一边问道,“维克多,你肯定知道我们的研究项目了吧?”

    “差不多都知道了”刚刚同样一直在偷听的卫燃坐在帕维尔博士的对面。

    “你觉得...”

    帕维尔说到一半却摇了摇头,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说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维克多,谢谢你这些天给我们提供这么多吃的。”

    “没什么”

    卫燃跟着站起身,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已经走向属于的房间,随后反锁了房门。

    然而,前后不到十分钟,一声清脆的枪声却从帕维尔的房间传了出来,随后他便听到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坏了!”

    卫燃心头一沉,等他冲出房间的时候,其余三个房间的门也跟着打开,所有人都齐齐的看了过来。

    “是帕维尔的房间!”

    卫燃话音未落,阿波利已经拎着手电筒冲了过去。见状,前者也停住了脚步。

    试着转动门把手,阿波利左右看了看,从阿格万的手中抽走两张扑克牌,轻而易举的便打开了反锁的房门。

    可随着房门被阿波利推开,卫燃也看到了正对房门的窗子下面,靠墙坐着的帕维尔,以及尚且被他握在手里的纳干转轮手枪,和他嘴角处溢出的暗红色血液。

    阿波利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对方下巴上残存的弹孔,又看了看根本无法打开的窗户,最终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帕维尔博士自杀了。”

    “这个懦夫!这个懦夫!”穆拉特狠狠的在房门上砸了一拳,整张脸也格外的阴沉。

    反倒是阿波利,格外平静的走到桌边,拿起了摊开的塑料皮笔记本,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阿格万,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希望在你的故事里,火种已经繁衍出了一个全新的文明。说实话,我很期待在你的故事里,那些可爱的微生物会变成什么样子。

    甚至在门外听到你的想法时,我就想和你聊聊我的建议。但是很抱歉阿格万,我已经没有勇气继续面对明天的新闻了,我的办公室里的藏书都留给你了,希望能对你的写作有帮助。

    根纳季,你会过上富足的生活,苏联的消失或许是个好事,但是很抱歉,我没办法指导你毕业了。我在学校的公寓留给你吧,如果你愿意住在伊尔库茨克,可以把你的父母接过来一起住。

    塔拉斯,衷心的祝愿你在微生物领域能有所突破。如果穆拉特博士不介意,生活舱里的一些资料可以留给你。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能重新点燃火种,将它们送上火星。不过,即便失败了也没有关系,要永远保持乐观,就像沙里普那样。

    沙里普,未来如果你能利用学到的微生物知识酿造出更好的伏特加,请记得送我一瓶,就倒在第聂伯河里吧。在伊尔库茨克,我有一辆学校分配给我的轿车,如果你愿意,就把它开走吧,我猜现在应该没人在乎那辆车是不是我的个人财产了。

    阿波利同志,谢谢你对我们的支持。我没什么可以留给你的,很抱歉,我没办法为你的妻子安排工作了,如果你不嫌弃,就用我的那支猎枪和我的手表当作补偿吧。

    维克多同志,谢谢你提供的美食和干净的生活环境,就把我的铺位留给你吧,这样你在生活舱里就有个足够宽敞的大床了。

    穆拉特,我的朋友,原谅我的懦弱。

    火种已经永远的熄灭了,我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就把我留在这里吧,就放在礼堂的舞台中央就好,不用为我做任何事。接下来的时间,我可以和头顶的赫鲁晓夫同志好好聊一聊了。最后,我的钢笔和手风琴都留给你了。”

    轻轻扣上笔记本,阿波利将其递给了阿格万,与此同时,穆拉特博士也转过身,落寞的走出了房间。

    塔拉斯看了看帕维尔博士的尸体,又歉意的看了眼阿格万,随后焦急的追上了心如死灰的穆拉特博士,生怕自己的老师也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根纳季,是不是...”

    沙里普懊悔的问道,“是不是我们的聊天害了帕维尔老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根纳季跌跌撞撞的转过身,像是被吓坏了一样迈步跑下了楼。

    “阿格万,需要...需要我帮忙吗?”沙里普愧疚的问道。

    阿格万却摇了摇头,将写有遗言的笔记本揣进兜里,随后又拿起散落的转轮手枪,抱起帕维尔博士的尸体,默不作声的走向了相隔并不算远的礼堂。

    阿波利迟疑片刻,拎着桌子上的煤油汽灯,远远的跟了上去。

    他算是殉道者,还是算殉国者呢?大概算是殉道者吧...

    卫燃看着灯光下被无限拉长的背影,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该怎样评价突然自杀的帕维尔博士。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返回房间拿起相机,对准被煤油汽灯照亮的楼道。硬着心肠将墙角抱膝痛哭的沙里普、拎着枪提灯跟随的阿波利,以及抱着帕维尔尸体走向礼堂的阿格万,连同他们的影子,一起纳入取景框按下了快门。

第673章 8月22号签字的文件

    12月16号的最后几个小时,伴随着风停雪歇,夜空中也难得出现了连绵的绚烂极光。但在废弃建筑内部,却根本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极地特有的壮丽夜景,甚至就连卫燃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饭菜都前所未有的遭到了冷落。

    在这栋冰冷的建筑里,阿波利将自己锁在了广播站,隔着还算厚实的房门,卫燃只能听到隐约传出来的苏联颂。

    同样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的,还有穆拉特博士以及他的两位学生塔拉斯和沙里普,以及似乎是在逃避现实的根纳季。

    至于阿格万,自从把帕维尔的尸体送进礼堂之后,他便一直守在帕维尔的身旁,在煤油汽灯之下,用一把小锉刀仔细的雕琢着即将完工的手枪握把贴片。

    眼见这几个人全都对自己的送餐服务视若无睹,卫燃索性也就不再热脸贴冷屁股,拿上自己的东西下楼走向了停放运输车的车间。

    相比之前十来天的刮风下雪,这个晚上倒是难得的格外安静,安静到卫燃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踩下积雪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慢悠悠的走进车间关上铁门,漆黑的空间里唯一能看清的,便只有生活舱里尚未熄灭的火炉发出的微弱红光。

    打开生活舱的舱门,让人熟悉的热气铺面而来,卫燃也暗暗松了口气,这里虽然远不如那栋建筑里宽敞,但气氛也没有那么压抑。

    根本没有开灯,卫燃往炉膛里丢了几根木柴,最后又将装的半满的搪瓷水壶架在了炉子的边缘,并且在桌子上提前摆好了茶壶和茶杯,以及一本杂志。

    借着炉火散发的光亮简单将杂志里的故事浏览了一遍,他这才仔细的洗干净双手,又打开了舱门,伸手从头顶的棉帽子里抽出了两根韧性十足的钢丝。

    他来这里,自然不是只为了躲清闲的,虽然帕维尔的自杀让人扼腕,但却也是个可以一探究竟的难得机会。

    轻而易举的撬开了上锁的柜门,这直通天花板的铁皮柜子内部也变得一览无余。

    借着身后火炉的亮光,卫燃可以清晰的看到,这铁皮柜子总共也就分为三层,和驾驶室地板相同材质的花纹钢隔板上,还额外铺着一层厚实的橡胶垫子。

    最下面紧挨着保险箱的隔板上,除了放着两台打字机和两台笨重的笔记本电脑之外,还放着几台诸如显微镜之类的实验器材。

    与鼻尖几乎平行的中间一层,全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文件夹。这些文件夹的书脊位置,还写着详细的时间,最开头的一本上的时间是1991年的9月1号,最后面一本文件夹上的时间,则是1991年的12月7号。

    看了眼窗外,卫燃轻手轻脚的搬过来一把椅子,踩着椅子看向了最上面一层。

    只可惜,这一层除了诸如稿纸、墨水、打字机色带以及诸如成盒的试管和各种试剂这样的消耗品之外,唯一算得上私人物品的,也仅仅只有一张穆拉特和帕维尔两人,站在一个白头发老人的左右的合影而已。

    把椅子搬回原位擦干净脚印,卫燃拿起桌子上的手电筒,用手捂着灯头,只靠着指缝间露出的一缕明亮光线,重新将视野投向了二层的那些文件夹。

    借着这些许的亮光,卫燃总算在这些文件的头顶,发现了两张被订书针订起来的稿纸。

    小心翼翼的将其拿出来,当他看到上面用打字机敲出来的一行行字母时,却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稍稍张开指缝让手电筒的光线变的更宽一些,卫燃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

    致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

    鉴于目前国内局势,经火种项目全体科研人员讨论决定,我们将封存该科研任务所有原始数据资料,直至局势稳定,重启火种科研项目。

    火种项目负责人:谢尔盖·彼得罗维奇·巴尔苏科夫

    火种项目科研员:穆拉特·尼古拉耶维奇·别洛夫

    帕维尔·马斯列尼科夫

    塔拉斯·菲德洛维奇·普丽舍夫

    阿格万·达尼洛维奇·科萨列夫

    1991年8月22日

    8月22日?

    卫燃在看到最后手写的时间时不由的愣住了,甚至他根本就没过脑子,便下意识的联想到了这个时间往前三天发生的819事件。

    难道说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还参与了819事件?不不不,不可能,卫燃瞬间否定了这个猜测。

    相比之下,他反倒更愿意相信对方是因为819事件发生乃至平息之后,因为看透或者预感到了某些事情,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燃文

    另一方面,他也能清楚的看到,塔拉斯和阿格万的签名使用的是完全不同颜色的钢笔字迹,而且他们各自的名字,更像是后期见缝插针的填上去的,因为只从最后的日期落笔的位置就知道,当初签订这份文件的时候,或许根本没给他们二人预留签名的位置。

    思索片刻,卫燃翻到了第二页,其上密密麻麻的列出了各种资料的名字和对应的页数,甚至在最后,还标注了对应的时间乃至地点。

    这其中,最早的一份标注的时间甚至来自1982年12月份的南极,从这一点上,倒是和当初阿格万透露给自己的,关于“火种项目”的来历相吻合。

    但是很显然,这些数据资料不可能就在二层的那些文件夹里,别的不说,单单页数和厚度就对不上。

    几乎下意识的,卫燃便看向了铁皮柜子正下方那个足有洗衣机大小的保险箱。

    然而,还不等他动手,半开的舱门外,却传来了车间铁门被推开时,与地面摩擦特有的噪音。

    见状,卫燃立刻熄灭了手电筒,将手中的那薄薄的两张纸恢复原状送回原位,并以最快的速度重新锁死了铁皮柜子。

    不紧不慢的给早就准备好的茶壶注了小半壶水,又给提前准备好的茶杯倒了半满,并且故意晃动杯子撒了一些水在桌子上。卫燃这才再次拿起手电筒打开,拎上枪一边往外走一边高声问道,“谁?”

    话音未落,卫燃手中的手电筒光束已经打在了对方的脸上,随后,他便看到了下意识挡住眼睛的塔拉斯。

    “你怎么在这?”卫燃和塔拉斯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我来给炉子添燃料,免得水箱结冰。”

    卫燃用大拇指指着身后主动解释道,“当然,等下还要启动发动机让这个大家伙暖和暖和,你呢?”

    “我...”塔拉斯深吸口气,“我只是觉得楼里太压抑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待一会。”

    “进来喝杯茶吧”卫燃一边往身后走一边说道,“如果你觉得我会打扰你,我可以去驾驶室。”

    “不用,不用。”塔拉斯赶紧摆摆手,跟着卫燃钻进了并不算温暖的生活舱。

    “刚刚炉子里只剩下一点炭火了”

    卫燃神色如常的掩饰了刚刚一直开着门的原因,“我要等它再烧一会才能加上焦炭,否则还是会熄灭的。”

    “你对这辆车照顾的可真好”塔拉斯说话间坐在了卫燃的对面。

    “把它照顾好了,它才能把我们照顾好了不是吗?”

    卫燃一边回应着对方,一边给对方倒了一杯茶,顺便给自己那个半满的杯子续了一些,又用本就不满的水壶,加满了同样没有倒满的茶壶。

    用这一连串不经意的小动作证明了自己刚刚一直在喝茶,卫燃自顾自的在炉子边重新坐下,拿起那本杂志,借着炉火的光芒继续看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开灯?”塔拉斯好奇的问道。

    “开灯会消耗电量,时间久了车子就没办法启动了,我只是为了等着炉子烧起来,根本不值得启动发动机,而且你不觉得发电机太吵了吗?”

    卫燃头也不抬的拿出了提前编织好的温馨故事,“我的爷爷是护林员,他在森林里就有个并不算大的猎人小屋,冬天的时候,我经常和他一起去猎人小屋,像这样守着火炉看书。”

    “听起来很温馨”塔拉斯颇有些羡慕的说道。

    “确实是个不错的回忆”

    卫燃放下看了根本没两眼的杂志,“我记得那个猎人小屋和我们的生活舱差不多大,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去过那里了。”

    “在来这里之前,我一直在城市里生活。”

    塔拉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加了糖的红茶,“当时我也很憧憬在这种野外的生活,甚至我还特意买了一支图拉牌的猎枪,但实际上这么久了,我连一只狐狸都没打中过。”

    “我的枪法也不怎么样”

    卫燃笑着回应道,“我的爷爷从不教我狩猎,倒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会我驾驶嘎斯卡车了,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只是个运输车驾驶员了。”

    “说不定是好事,这里虽然冷了一些,但总比去阿富汗要好的多。”

    塔拉斯将双脚搭在了对面的另一张桌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说道,“我还想以后成为一名苏联军人呢,但是目前看来似乎永远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至少你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起身往炉膛里倒了一小桶焦煤。顿时,本就没有开灯的生活舱也跟着暗了下来。

    “或许吧”塔拉斯叹了口气,就像那变暗的火炉一样,在昏暗的生活舱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穆拉特博士的情况怎么样?”卫燃一边忙活一边问道。

    “沙里普陪着他呢”塔拉斯近乎迟钝的回应了一句。

    “看来你需要自己待一会”

    卫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重新拎起一小桶焦煤,又拿着几根木柴,起身离开感染了“压抑”的生活舱。

第674章 享受暴风雪

    12月17号,随着天色放亮,建筑内外的大喇叭里也开始播放起了全苏广播电台里的新闻。

    按照最初的时间计划,今天是他们必须返回大本营进行补给的日子。当然,计划最终只是计划,在上一次进行最后补给之后,他们就已经决定在完成取样任务之前不再回去了。

    当然,原本昨天预定的,今天大家一起做出决定到底该离开还是继续留下,也因为帕维尔博士的自杀,不出意外的被推迟了。

    运输车的驾驶室里,被闹钟和广播同时吵醒的卫燃打了个哈欠,昨天那个漫长的夜里,塔拉斯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生活舱,甚至中途卫燃悄悄去看了几次,可对方却连位置都没挪过。

    要不是他手中时不时抬起来的香烟,卫燃甚至都以为塔拉斯也自杀了。

    相比这个明显有心事的年轻人,卫燃也在见到铁皮柜子里的那份文件之后有了一些新的收获。

    毫无疑问,这个科研团队想转移的那些资料就在那个大号的保险箱里。甚至,他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肯定,也正是因为这些被暗中转移的原始资料的存在,阿波利才会以驾驶员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团队之中。

    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非要把资料转移到这里,既然主要目的是转移资料,之前他们在进行的采样工作又有什么意义?

    将这些疑惑最后梳理了一番,卫燃烦躁的挠了挠头皮,这才推开车门,近乎强拉着塔拉斯离开车间,再一次走进了那栋废弃建筑。

    好在,这些人虽然各个神情低落,但总算是还愿意张嘴吃饭。只不过席间,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谈及有关到底该离开还是该留下的话题。

    如此沉默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12月19号这天,窗外的风雪却开始愈演愈烈,甚至就连广播信号都受到了影响。

    在试着切换当地的广播电台,并且从里面听到了即将出现特大暴风雪天气的预报之后,连日来的压抑气氛却也缓解了不少。

    “我们必须离开这栋建筑”

    这些天一直躲在广播站里的阿波利斩钉截铁的说道,“而且我们必须尽快把车间里的物资换个地方,一旦暴风雪降临,只有运输车里是最安全的。”

    “我要带上帕维尔老师”阿格万格外认真的说道。

    “动起来吧!”

    阿波利扫了眼阿格万,直接发布了命令,“阿格万,你立刻把帕维尔博士送到楼下,维克多,你去把运输车开过来接上阿格万和帕维尔博士。其余人立刻去车间转移物资,现在就开始吧!”

    闻言,阿格万立刻跑向了礼堂,卫燃也和其余人立刻下楼,顶着愈演愈烈的狂风跑进了车间,而阿波利,则返回广播站,拿上了那台收音机,以及最近几天一直藏在这里的间谍电台。

    等到卫燃驾驶着运输车停在楼下的时候,阿格万已经背着帕维尔博士的尸体等候多时了,而阿波利,更是不等卫燃推开驾驶室的车门,便已经将装有间谍电台的木头箱子锁进了工具仓,随后又把手里那台大号收音机递给了卫燃。

    两人帮着阿格万把帕维尔博士的尸体送进货舱放好,卫燃等他们上车之后,立刻驱动车子开到了车间门口。

    “阿波利,这座车间真的会被暴风雪吹倒吗?”根纳季见阿波利驾驶室里跳下来,立刻在狂风中扯着嗓子大声问道。

    “你敢赌吗?”阿波利大声反问了一句。

    “当我没说!”根纳季立刻改换口风,推着满满一大桶燃油离开车间,直奔不远处的那辆地标一样的推土机。

    在众人的忙碌之中,一桶桶的燃油在推土机的一侧围出了一小块空间,各种之前搬下来的物资,则被推在了里面。

    用钢丝绳给外面一圈油桶进行了加固,卫燃也在阿波利的指挥之下,利用运输车将那辆趴窝的履带式火炮牵引车给硬拽过来。

    最后加上运输车本身形成一个把所有物资圈起来的三角形区域,众人在阿波利的指挥下,齐心协力给运输车的油箱加满了燃油,随后又启动了货舱里的燃油发电机,这才合力将一大桶焦煤抬进了生活舱。

    等到舱门关闭,风雪的呼嚎也被挡在了外面。可最后进来的阿波利却一边往铁皮桶里装焦炭一边说道,“驾驶室里需要有人值守,免得暴雪把我们的车子埋起来,接下来你们有任何...”

    “我去吧”卫燃说话间已经抢过了对方手中的铁皮桶,“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

    阿波利思索片刻,拿起另一个铁皮桶,一边从火炉里往外转移炭火一边额外嘱咐道,“维克多,时刻注意外面的情况,每隔四到五个小时,必须让发动机启动至少半小时的时间。”

    “放心吧”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铁皮桶,转身离开生活舱钻进了驾驶室。

    用那小半桶炭火引燃了驾驶室里的铸铁炉子,卫燃在阿波利和热心的沙里普帮助下,在座椅后面的空间里又额外囤积了两大木头箱子的焦炭和各种吃喝,这才送走他们关上了车门。

    因为阿波利的指挥,这辆运输车的前后车厢保持一个最小角度的夹角。

    这样一来,不管是驾驶室里的卫燃还是生活舱里众人,都可以透过车窗看到被保护在中间的那些物资。

    当然,如果能见度够高,他们也能勉强看到对方,生活舱里的阿波利,更是能轻而易举的看到工具仓的位置。而卫燃愿意主动来驾驶室里值班,显然也是为了搞清楚,刚刚阿波利送进工具仓里的木头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不过,眼下双方都还能隔着车玻璃相互打招呼呢,自然不是偷窥秘密的好时候。

    左右闲着无事,卫燃索性给搪瓷水壶里装满了积雪,将其架在火炉上准备烧水泡茶打发时间。

    也许是同样担心卫燃一个人在驾驶室里无聊,还不等这一壶积雪化成水,头顶的小喇叭里也传来了带着杂音的广播内容,以及众人在生活舱里发出的各种动静。

    下意识的探手摸了摸仪表盘下的微声手枪,确定它还在原位之后,卫燃又试着扳动头顶那小喇叭旁边的开关,见它能顺利控制喇叭的开关之后,这才让它继续保持着打开的状态。慢悠悠的脱掉了厚重的极地防寒靴,盘腿坐在座椅上,一边耐心的烤着火,一边等待着暴风雪的降临。

    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车窗外寒风的呼啸已经越发的吓人,甚至卫燃都能感觉到驾驶室在随着狂风的吹袭在缓缓的摇晃。

    除了风,外面的飞舞的雪花也愈发的浓厚,以至于卫燃一时间根本分不清几乎盖住挡风玻璃的雪花到底是被风吹起来的,还是从天上飘下来的。

    伸手开启了雨刮器和车窗的加热功能,卫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的听着头顶喇叭里,来自生活舱里的各种声音。

    显而易见的是,随着车外的风雪越来越大,生活舱里的气氛反倒是越来越好,等到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来,阿波利在喇叭里提醒他打开全车所有的探照灯的时候,生活舱里的穆拉特博士,甚至都已经开始教根纳季演奏小提琴了。

    只不过那宛若锯木头的动静,也难免引来了一连串的起哄,更让卫燃忍不住想起了红旗林场的艺术类课程。

    不过,这与之前判若两然的愉快氛围倒也不难理解。毕竟,这场暴风雪来的可谓正是时候。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所有人都可以暂时不用去考虑到底该离开还是该留下的问题。更不用难以避免的联想到,因为听到他们私下讨论这个问题而自杀的帕维尔博士。

    他们在这边享受暴风雪的同时,那个他们暂时已经不打算回去的营地,却因为这辆代号十字镐的运输车陷入了些许的混乱。

    大概一周前,自从那个名叫沙戈力的后勤官跟着去每天调拨物资的运输车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就在两天前,其余几支勘探队或者科研团队也相继终止所有的任务纷纷撤离。

    也正是这个时候,本该回来的十字镐号运输车却迟迟没有回来,甚至就连那位曾被穆拉特和帕维尔博士暗中收买的通讯兵,也在负责人询问的时候,告诉他刚刚失去了这辆车的无线电信号。

    连续等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这片营地的负责人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将手中仅有的几辆运输车全都派了出去,全力寻找那辆代号十字镐的运输车。

    只可惜,自始至终,这仅有的几辆履带式运输车,活动的范围也没超过距离营地50公里之外的距离。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个名叫沙戈力的后勤官,也从一辆刚刚停靠在泰舍特站的运煤火车的车厢里离开,在夜色中悄无声息的走出繁忙的货运站,混入了城区边缘,一家紧挨着电报局的旅馆里。

    这座建立在西伯利亚铁路和南西伯利亚铁路以及贝阿铁路的交会处的城市可谓西伯利亚最重要的铁路枢纽。所以即便是苏联名存实亡的消息闹得人心惶惶,但所有人却都没闲着,反倒让这里更加的忙碌起来。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身铁路工人打扮的沙戈力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便钻进了这间小旅馆顶楼最角落的一个房间里。

    根本没有开灯,沙戈力从兜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手电筒打开将这房间粗略检查一遍,随后立刻掀开床板,从下面抽出了一个土黄色的金属箱子。

    抱着这箱子走到靠窗的桌子上,沙戈力匆匆看了眼24时制腕表上的时间,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箱子,架起了一台雨燕KM型间谍电台。

    在滴答滴答的电码声中,沙戈力以最快的速度发出了一条消息,然而,这条消息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不死心的再次发了一遍消息,沙戈力在片刻的等待过后,立刻将电台装进行李箱,在夜色中再次返回车站,以铁路工作人员的身份,顺利登上了一辆途经伊尔库茨克的货运列车。

第675章 第二声枪响

    1991年12月20号,在狂风暴雪中像婴儿床一样轻轻摇晃的驾驶室里,已经耐心等了一整天的卫燃,直等到头顶的小喇叭里再次传来清晰的鼾声,立刻在车门把手和座椅支撑架之间,松松垮垮的拴上了一条绳子。

    额外又用一根绳子拴在腰带上,并将另一头在方向盘上绕了两圈,卫燃仔细的穿好了全套的防寒衣物,又用封火盖压住了炉膛里的火苗,最后这才戴上手套和风镜,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驾驶室的车门。

    几乎就在车门被推开一条缝隙的瞬间,夹杂着大量雪花的狂风便立刻涌了进来,多亏了那条提前拴在车门把手上的绳子,否则的话,就算是车门被吹飞了他都不意外。

    猫着腰跳下驾驶室,卫燃先给水壶里装满了积雪并将其送回驾驶室,随后一点点的松开在方向盘上绕过圈的绳子头,同时抓紧车身外侧的扶手,一点点的挪到了工具仓的旁边。

    得益于这吓人的狂风暴雪,此时虽然这辆运输车周围一整圈的探照灯都没有熄灭,但能见度却依旧只有不足五米。也正是因此,他才不用担心自己小偷小摸的行为被生活舱里的阿波利发现。

    从袖口处拔出来提前准备好的两根铁丝,卫燃轻而易举的撬开了工具仓,一眼便看到这里面多出来的木头箱子。

    根本没有将其拿出来,卫燃只是把箱子盖打开一条缝隙匆匆看了一眼,随后立刻锁上了工具仓,拽着绳子快速回到了驾驶室。

    费力的关上车门,卫燃拍打干净身上的积雪,又用抹布仔细的清理干净刚刚吹进来的雪花,这才脱掉厚实的防寒衣物挂在座椅靠背上,重新掀开了火炉的封火盖。

    刚刚那匆匆一瞥,已经让他认出来,那箱子里装的绝对是一台通讯距离超过一千公里的间谍电台。

    yyxs.la

    这种设备出现在这里虽然罕见,但也恰恰从侧面证明了在阿波利心中,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除此之外,他明明拥有在这个时代都能算得上高科技的通讯工具,但却依旧花心思维修广播站的无线电系统,那么唯一的解释,便只有他已经和他的接头人断了联系。

    想清楚这一点,卫燃将装满积雪的搪瓷水壶架在了火炉上。继续耐心的消磨着略显枯燥的时间。

    好在,这驾驶室远比普通的轿车甚至卡车都要宽敞的多,所以虽然哪也去不了,但也总比充斥着臭脚丫子味的生活舱里舒服的多。

    只不过,这场暴风雪却好像一直都在愈演愈烈,等到24号凌晨的时候,不管是驾驶室里睡的正香的卫燃还是生活舱里的众人,都听到了一声重物倒塌的巨响,紧接着便感受到了地面明显的震动。

    虽然如今车窗外的能见度已经连两米都没有了,但所有人却都无比肯定,刚刚一定是有某栋建筑发生了倒塌。

    而验证他们的猜测的,便是随着狂风飞过来,砸的车身叮当作响碎石破砖。

    根本不用指挥,卫燃立刻启动了运输车,几乎全凭着记忆中的地形,缓慢的离开了废弃矿场,顶着狂风艰难的开到了矿场边缘的苔原上。

    他这边为了应对暴风雪调整停车位置的时候,大本营那些出来寻找他们的运输车,也因为各种原因停止了搜索工作,甚至就在24号当天,连那座营地都全部撤走,直接返回了他们原本的驻地。

    而在充斥着狐臭味、臭脚丫子味、酒精味以及些许粪便的骚臭味的生活舱里,穆拉特博士也在讨论完了最新从无线电里勉强听清的《阿拉木图宣言》和《独立国家联合体协议议定书》之后,再一次提及是否在暴风雪结束之后返回的问题——即便这辆运输车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早就被大本营的人先一步放弃了。

    “明天就是25号,后天就是26号了。”卫燃听着头顶喇叭里越发激烈的讨论声,内心却不由的生出了莫名的不安。

    但无论如何,该来的还是要来。只不过他实在是没想到,当12月25号的19点40分,戈尔巴乔夫在断断续续的广播里宣布辞去只剩个名头的苏联总统职务时,连接着生活舱的小喇叭里竟然传出了穆拉特的欢呼。

    “这个满嘴谎话的坏种总算辞职了!”

    温暖的生活舱里,酒气熏天的穆拉特博士状若癫狂的用力拍了拍桌子,兴致勃勃的大声说道,“接下来不知道会是谁接任总统的职务,可惜安德罗波夫同志去世的太早了,否则我相信他肯定会带领苏联重新振作起来!那些分裂苏联的人,肯定会被他和他的KGB送到西伯利亚去挖煤!”

    “老师,苏联已经...”

    塔拉斯期期艾艾的看着因为兴奋而脸色都开始发红的老师,最终还是改换了口风,藏起眼中的怜悯,跟着大声附和道,“确实如此,安德罗波夫肯定能让苏联重现辉煌的!那些混蛋肯定会被送进煤矿。”

    “还有几个月前自杀的阿赫罗梅耶夫元帅!”

    穆拉特博士目光灼灼的在越发安静的生活舱里大声说道,“如果他也在的话,肯定能重振苏联。就算是赫鲁晓夫还在,都不会让局面变的这么差!”

    似乎直到这个时候,穆拉特博士才在醉酒中恢复了一丝丝的清醒,可紧接着,却又瘫坐在椅子上,痛哭流涕的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能拯救苏联的人都不在了,他们也抛弃了苏联吗?”

    温暖甚至有些燥热的生活舱里除了带着噪音的广播之外格外的安静,无论穆拉特博士最得意的学生拉塔斯,还是来历特殊的阿波利,都没办法就穆拉特博士的问题,给出一个合格的答案。

    但是很显然,包括穆拉特博士在内,其实所有人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老师,你喝多了。”

    穆拉特轻轻取走穆拉特博士手中的酒瓶子,扶着他躺在了床上,像是在哄骗小孩子一样安慰道,“睡一觉吧,等睡醒之后,或许就没有那么糟了。”

    “维克多,我去驾驶室找你喝一杯。”阿波利对着摆在桌子上的通话器喊了一嗓子,既是在通知卫燃,又像是在通知生活舱里其余的人。

    根本没给其余人反应的时间,阿波利便穿上了防寒衣物离开了生活舱,在狂风中抓着沾满积雪的履带,一点点艰难的挪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等他拉开车门钻进来的时候,卫燃已经从座椅后面的木头箱子里拎出一瓶伏特加两个水晶杯子等着了。

    “谢谢”

    阿波利跨过热腾腾的火炉,和卫燃隔着一个位子坐了下来,略显烦躁的脱掉身上的防寒衣服丢到了座椅后面的箱子里,随后接过前者递来的一杯伏特加,仰头倒进了嘴里。

    “你有答案吗?”阿波利低着头用力闻了闻袖口,试图从卫燃的嘴里寻求到答案。

    “不是苏联英雄放弃了苏联,是苏联人放弃了苏联。”卫燃语气平淡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随后这才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

    “我听不懂”阿波利语气苍白的说道。

    “只是不想听懂吧?”

    卫燃笑了笑,索性放下了杯子,此时几千公里外的克里姆林宫顶上已经升起了三色旗,他可不想把自己灌醉错过些什么。

    “或许吧...”

    阿波利索性伸手拿走了摆在两人中间座椅上的酒瓶子,直接凑到嘴巴灌了一大口,紧跟着又灌下了第二口、第三口,直到他被呛得不断咳嗽乃至流出了眼泪。

    “需要自己待一会吗?”

    坐在驾驶位的卫燃轻声问道,阿波利却只是摆摆手,将头顶在身前的杂物箱盖子上,继续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

    许久之后,他这才深吸一口气说道,“看得出来你不喜欢生活舱里的气氛,所以就留在这吧。”

    闻言,卫燃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重新调低了座椅,静静的听着生活舱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声,和他相隔一个座椅的阿波利,似乎也没了聊天的想法,只是频频的举起酒瓶子,试图麻痹自己的思维。

    当他将满满一瓶子伏特加都灌进肚子里的时候,头顶的小喇叭里也只剩下了收音机滋滋啦啦的动静以及此起彼伏的鼾声。

    就连将双脚搭在方向盘上的卫燃,也装出了一副睡着的模样。然而,阿波利却只是起身给身旁的小炉子添了半桶焦炭,顺势又拎出了第二瓶伏特加拧开。

    见状,卫燃也就不再试探,放松神经踏踏实实的进入梦乡。

    然而,他觉得自己才睡着没多久,头顶的喇叭里便传来了几乎炸麦的风雪声。等他被这动静惊醒的时候,那声音却又消失了。

    又有人离开生活舱了?

    卫燃和醉醺醺的阿波利对视了一眼,紧跟着便隐约听到了一声绝对无法忽视的清脆枪声!

    不好!

    卫燃暗道不妙,立刻坐起来,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紧跟着,头顶的喇叭里也传来了沙里普惊慌失措的呼喊,“快醒醒!穆拉特博士不见了,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枪声!”

    不等喇叭里再有其他动静,卫燃和阿波利已经不分先后的推开了车门,扶着几乎被冰雪掩埋的履带就往身后的方向跑。

    就当卫燃来到两节车厢的链接点的时候,对面的阿波利立刻用手电筒朝他晃了晃,随后用力敲击着车厢示意他赶快过去。

    费力的踩着两节车厢之间的连杆来到对面,卫燃还没来得及站稳,便看到货舱门口的位置,穿的西装革履的穆拉特博士正靠在履带上。只不过,此时他手中的那支转轮手枪的枪口,正含在嘴里,并且和嘴唇冻结在了一起,而他的嘴角,还有仍在滴落的血迹。

    阿波利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货舱舱门一侧绘制的苏联国徽上。弯腰抱起了已经失去生命的穆拉特博士,跌跌撞撞的走向了生活舱的方向。

第676章 殉国者留下的工作

    1991年12月26号,风雪依旧凛冽,从广播站里搬来的那台老式收音机,仍在断断续续的坚持直播着,苏联最高苏维埃宣布苏联停止存在的声明。

    相距不远的桌子上,塔拉斯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仔细的帮他的老师穆拉特博士取掉了和嘴唇冻结在一起的转轮手枪,又用一条干净的毛巾轻轻的擦拭掉了他的嘴角残存的血迹。

    与此同时,卫燃也在桌边的收音机下面,发现了一张稿纸。在这张稿纸上,只用凌乱的字迹简短的写着一句“我是苏联人,所以把我也放在苏联的礼堂里吧。”

    默不作声的将这张稿纸递给了阿波利,后者看了看,又递给了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塔拉斯。

    “砰!”

    拉塔斯毫无征兆的拿起他的老师自杀用的手枪,对准仍在广播新闻的收音机扣动了扳机。

    枪声过后,弥漫着硝烟味的生活舱里彻底陷入了安静。塔拉斯当啷一声将手枪丢到了桌子上,用力揉搓着脸颊,含糊不清的咒骂着什么。

    “该做出决定了”

    阿波利不动声色的走到了桌边,让那支转轮手枪和自己的右手保持着不足十厘米的距离说道,“同志们,现在就做出决定吧,我们到底该留下来还是等暴风雪结束之后就立刻离开,我们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我要离开”沙里普带着哭腔说道,“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

    “我也想离开了”根纳季低着头说道,“凭我们几个根本做不了什么,我们离开吧。”

    “我要留下来”

    这些天很少开口说话的阿格万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还有工作没有做完,塔拉斯,你呢?你也会留下来的吧?”

    塔拉斯沉默片刻后点点头,“确实,我们确实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我们还有什么工作?!采集芯样吗?!”

    根纳季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声嘶力竭的质问道,“你们没听到广播吗?苏联已经不在了!帕维尔和穆拉特博士也已经不在了!我们留在这个鬼地方等死吗?”

    “不会耽搁太久的”阿格万语气平静的说道,“等到暴风雪结束,不会耽搁太久的。”

    “对,不会耽搁太久的。”塔拉斯歉意的说道,“我们只要...”

    “只要什么?”

    几乎崩溃的根纳季打断了塔拉斯刚刚说出口的话,“等着我们采集到了足够的样本,然后送回大本营吗?然后呢?等着苏联给我们发奖金吗?我已经说了,苏联已经不在了,你们是白痴吗?!”

    “闭嘴!”

    大光头阿格万一把揪住了根纳季的脖领子,“我说了,我们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阿格万,放开他吧。”拉塔斯疲惫的说道,“我们确实还有最后的工作要完成,不会浪费太多时间了。”

    “塔拉斯,到底是什么工作?”沙里普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以帮你们的,需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塔拉斯摆了摆手,“我们不会浪费太多时间的,我保证。”

    “没什么是什么?”

    仍旧被揪着脖领子的根纳季愤怒的问道,“从9月1号开始,我和沙里普和大家一起来到了这个鬼地方,我们两个做着最辛苦的采样工作,但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塔拉斯,我和沙里普到底是火种项目的研究员还是做苦工的奴隶?”

    “你在说什么蠢话?”愤怒的阿格万几乎揪着根纳季的脖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阿格万...给他们看看吧,如果...如果他们愿意,就让他们也签字吧。”

    说完,塔拉斯便费力的抱起了穆拉特博士,蹒跚着走向了舱门的方向,同时无助的请求道,“维克多,阿波利,能帮我打开货舱的舱门吗?我想把穆拉特老师和帕维尔老师放在一起。”

    “我去吧”

    卫燃朝阿波利使了个眼色,等到对方分开了快要打起来的阿格万和根纳季,这才帮着推开舱门,引着塔拉斯走向了货舱。

    当他打开货舱的舱门时,发电机的轰鸣立刻盖过了外面的风声,同时他也注意到,从紧挨着发电机的换气窗飘进货舱里的雪花,也盖住了帕维尔早已冻结的脸庞。

    暗自叹了口气,卫燃帮着塔拉斯将穆拉特的尸体也送进货舱,随后脱掉手套扫掉了帕维尔身上覆盖的积雪。

    “暴风雪之前,他还和我保证不会像帕维尔博士一样自杀的。”

    塔拉斯用带来的毯子轻轻盖住了穆拉特博士的身体,带着哭腔说道,“他还答应我,一旦火种项目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就和我去莫斯科一起想办法。”

    闻言,原本正准备离开货舱的卫燃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关上货舱门,在发电机的噪音中静静的听着。

    “我甚至想好,等回到莫斯科之后该找谁帮忙了。可是他怎么...”

    “不一样的”

    原本并不想说些什么的卫燃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塔拉斯,穆拉特博士的自杀和帕维尔的博士自杀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塔拉斯下意识的看向了被昏黄灯光笼罩的卫燃。

    “帕维尔是因为已经对火种项目看不到希望才自杀的,他知道他这辈子都没办法看到火种被送到火星了。但穆拉特博士,是因为苏联解体,他是个伟大的殉国者。”

    卫燃转身看着茫然无措的拉塔斯,“他早就知道火种项目会被叫停,也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但他没办法接受苏联的解体,所以就算你们能把火种送到任何一个星球,对于穆拉特博士来说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说完,卫燃打开了货舱的舱门,迎着风雪跳了下去。货舱里,塔拉斯最后抱了抱穆拉特博士,擦掉眼泪戴上风镜,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货舱。

    等他们二人回来,阿格万从上锁的铁皮柜子里取出了那两页薄薄的文件丢在了桌子上,“如果你们同意帮忙就签上自己的名字吧。”

    闻言,根纳季几乎和阿波利不分先后的凑到了桌边,紧跟着沙里普和装模作样的卫燃也凑了上去。

    “那个保险箱里保存着火种项目所有的原始数据?!”

    根纳季难以置信的问道,而阿波利却似乎并不意外这件事,只是看向了塔拉斯和阿格万。

    这俩人点点头,“全在保险箱里了。”

    “那我们这几个月的采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打掩护吗?”沙里普失望的问道。

    “当然不是”

    塔拉斯下意识的反驳道,“巴尔苏科夫先生还在带领团队在伊尔库茨克继续进行后续的研究,我们采集的样品,也都会送到他的实验室提供重要的数据。”

    “明年4月份,也确实要进行太空环境存活实验。”阿格万顿了顿,“至少原计划是这样的。”

    “那这些...”阿波利指了指保险箱。

    “819事件之后,巴尔苏科夫先生担心有人会窃取苏联财产,事实上其实已经有人试图出售正在进行甚至已经完成的科研项目了。”

    塔拉斯悲痛的说道,“所以他委托穆拉特博士和帕维尔博士把原始数据资料送到这座废弃的矿场里保存,他那里只留下了随时可以销毁的备份资料。

    至于后续得到的各项数据,没有那些原始资料和理论支撑,就算被人偷走了也没有太多的价值。这样至少有机会替苏联保住这份国有财产,等到未来,说不定还有机会重启火种项目。”

    “原来是这样...”阿波利下意识嘟囔出来的这么一句感叹,却让站在他身边的卫燃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你们如果打算一起完成这份工作就签字吧”阿格万说话间,从兜里摸出一支钢笔放在了那份文件上。

    “你们就不担心我们会泄露消息吗?”阿波利询问的同时,却已经拿起笔,在那份文件空白的位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没什么可担心的”塔拉斯不置可否的回应了一句,却并没有进行详细的解释。

    “我愿意留下来帮忙”沙里普第二个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我也愿意”根纳季第三个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卫燃痛快的接过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

    塔拉斯说道这里和阿格万对视了一眼,随后说道,“等暴风雪结束之后,我们就给这些资料找个好位置,然后安葬穆拉特和帕维尔博士,等所有时间结束之后我们就回去。”

    “塔拉斯”

    根纳季试探着问道,“我们...我们能看看保险箱里的那些资料吗?我们只是...”

    “我没兴趣”阿波利第一个表态。

    “我也没兴趣”沙里普第二个说道,“当然,如果未来有机会重启火种项目,我希望有机会成为这个项目的研究员,到时候我会一个字母都不漏的仔细看看那些资料的。”

    “我也没兴趣”

    卫燃摊摊手,“我只是个运输车驾驶员,就算你们给我看,恐怕我也看不懂。”

    “当...当我没说”

    根纳季尴尬的划拉着后脑勺,不等塔拉斯或者阿格万说些什么,便主动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准备把那些资料藏在什么地方?”

    “矿洞里吧”阿格万叹了口气说道,“那是帕维尔老师和穆拉特老师在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定好的位置。”

    “我们里面,不会有人再自杀了吧?”沙里普突兀的问道,“我们藏好那些资料之后就能回去了是吗?”

    “对”

    塔拉斯强打着精神答道,“等暴风雪停了,等我们藏好了资料,立刻就回去。”

第677章 永别了,同志

    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冻土苔原上,一台亮起全部车灯的DT-30运输车顶着鹅毛大雪缓慢的挪动着僵硬的身体。

    这已经是1991年的12月27号凌晨,一场从苏联时代刮到了俄罗斯时代的暴风雪终于落下了帷幕。

    如今,虽然风停了,但雪依旧在下。连带着,也让负责驾驶运输车的卫燃不得不将雨刷器的速度开到了最大。

    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窗外铜矿场的废弃建筑也越发清晰。渐渐的,所有人都意识到,相比暴风雪之前少了一栋建筑。

    甚至,卫燃更记得,在那栋已经倒塌的建筑里,曾经有个属于某个小孩子的房间,那房间的墙壁上,还留存着不少幼稚的涂鸦。

    但这场肆虐了差不多一周的暴风雪,却让那栋从赫鲁晓夫时代便已经存在的建筑,跟随着苏联解体,一起在风雪的侵蚀下轰然崩塌,只剩下了被积雪掩埋的废墟。

    好在,至少那条矿洞依旧显眼——哪怕通往地下的坡道都快要被积雪填满。

    也正是借着这条矿洞,卫燃才得以勉强确认雪地上那一坨圆润的突起应该就是当初掩埋的物资。

    “维克多,我们需要先把那辆推土机和履带式牵引车挪走。”

    头顶的小喇叭里,阿格万沉稳的指挥到,“就连我们埋下的物资都要挪开,然后把运输车的尾巴对准洞口。”

    “我和沙里普下去帮你”小喇叭里,根纳季大声补充了一句。

    闻言,卫燃立刻调整好了角度,随后踩下了刹车。片刻之后,后视镜里出现了两道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影。

    这两人踩着雪鞋略显笨拙的跑过来之后,立刻挥舞着手中的雪铲,各自在履带牵引车和推土机的车头或者车尾卖力的挖了起来。

    紧跟着,阿波利也跑了过来,帮着卫燃一起取下车头的拖车钢缆,将另一端挂在了刚刚挖出来的牵引车车头的位置。

    “他们两个呢?”卫燃一边忙活一边问道。

    “在生活舱里拆保险箱呢”阿波利回应道。

    “拆保险箱?”卫燃愣了愣,“连保险箱一起放下去?”

    “不然呢?”阿波利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当我没问”

    卫燃果断的终止了这个话题,在对方的指挥之下,操纵着运输车,将当初拉过来的牵引车挪到了一边,又把那辆地标似的推土机挪到了另一边。

    清理了这两个大家伙之后,四个人又把被积雪掩埋的物资一箱接着一箱的搬到了远处,让开了通往洞口的道路。

    “接下来怎么做?”卫燃推开车门朝阿波利大喊着问道。

    “等我信号”阿波利话音未落,已经跑向了车尾的生活舱。倒是根纳季,推着沙里普钻进了驾驶室。

    很快,头顶的小喇叭里再次传来了阿格万的指挥,“维克多,现在倒退着靠近矿洞,速度慢一点。”

    闻言,卫燃指了指头顶,示意沙里普和根纳季帮自己看着车尾,随后轻轻踩下了油门,操纵着运输车缓慢的调整了角度,在车顶那两个人的帮助之下,艰难的将车尾的生活舱对准了矿洞的坡道,碾压着里面堆积的冰雪,一点点的接近着洞口。

    “好了!停车吧!”

    头顶的小喇叭里,塔拉斯接替了阿格万的指挥,“然后过来帮忙,这个保险箱太重了,需要大家一起才能抬起来。”

    闻言,卫燃立刻推开了车门,沿着车体边缘与坡道边缘墙体之间的缝隙,踩着松软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去。

    直等到他迈步走进生活舱,这才一眼看到,那台足有洗衣机大小的保险箱已经从铁皮柜子下面抬了出来。此时阿波利正用绳子在这保险箱的身上打结呢。

    还不等他说些什么,阿格万便指着舱门正对着的矿洞口说道,“据帕维尔老师说,那里面有一辆提前准备好的平板矿车,我们只要把保险箱抬上去,就能靠那辆矿车把它送进里面。”

    “帕维尔老师有说过保险箱的密码是多少吗?”

    生活舱外,根纳季突兀的开口问道,等众人齐齐的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手中竟然端着一支原本应该放在驾驶室里的AK步枪!

    “根纳季!你要做什么?”沙里普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最好别动!”根纳季带着一丝丝的颤抖警告道,“我不介意开枪杀了你们所有人!”

    闻言,刚刚还想走出生活舱沙里普立刻停住了脚步。

    “很好,现在所有人把手举起来。”

    根纳季见所有人都无动于衷,立刻扣动扳机对准卫生间的木门扣动扳机打出了一发子弹,“把手举起来!”

    稍作迟疑,阿波利在弥漫的硝烟味中第一个举起了双手。

    有人带头,剩下几个也各自举起了手,直到这个时候,根纳季立刻晃了晃枪口,略显紧张的说道,“所有人都离开生活舱!沙里普,你把用绳子把所有人的双手都反绑起来!不然我第一个杀了你!”

    “照他说的做”

    阿波利在惊慌失措的沙里普耳边提醒了一句,随后第一个举着双手离开了生活舱。

    在他的带领下,所有人排着队一个挨着一个的离开生活舱,任由脸色惨白的沙里普用原本打算绑保险箱的绳子,把所有人的手都反绑了起来。

    甚至,在他绑完了之后,根纳季还挨个检查了一番,每当有一个绑的不够紧,便逼着沙里普脱掉一件衣服,顺便还会在他身上狠狠的来上一枪托。

    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当沙里普总算把每个人的双手都绑的符合根纳季的要求的时候,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沙里普上半身已经脱的只剩下毛衣了。

    最后亲自绑上了沙里普的双手,根纳季明显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通往生活舱的台阶上,“塔拉斯,阿格万,帮我把保险箱打开,我会给你们留下一些足够你们活下来的物资。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杀掉你们所有人。”

    “根纳季,你疯了吗?”塔拉斯怒吼着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根纳季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加掩饰的贪婪之色,“我父亲一直认为我能靠细菌过上富裕的生活,所以我加入了火种项目。原本,只要这个项目继续下去,我肯定能得到我想要的生活,但你们这些蠢货竟然想把这些宝贵的研究资料丢在这种鬼地方!

    所以我不介意把它们带走卖个好价钱,甚至说不定,到时候我还有机会亲自把火种送上太空呢。”

    “根纳季,你是白痴吗?”塔拉斯大喊着质问道,“苏联已经解体了!这个项目不可能...”

    “对,苏联确实解体了,但不是还有独联体有俄罗斯吗?”

    根纳季以更大的嗓门嘲讽道,“而且苏联解体了,但美国可没解体,他们肯定很乐意花一笔钱买下这些资料的。”

    不等众人再说些什么,根纳季已经再度举起了枪,“该解释的我都已经解释清楚了,现在该你们了。

    在出发的时候我就知道,穆拉特博士掌握着保险箱的钥匙,帕维尔博士掌握着保险箱的密码。

    所以塔拉斯和阿格万,你们都各自和老师们的尸体单独待过很长时间,你们肯定已经找到了钥匙和密码吧?现在把钥匙和密码都给我,你们就能活下去。”

    “我怎么可能知道密码!”阿格万愤怒的大吼道,“根纳季,你的良心呢!”

    “根纳季,放开我们。”

    塔拉斯相对要更加的理智,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没有去找过保险箱的钥匙,如果我们知道密码,就不用把保险箱一起抬...”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压过了塔拉斯即将说出口的后半句话,紧跟着,一股鲜血便飞溅到了塔拉斯和阿格万的脸上。

    “噗通!”

    脖子上中一枪的沙里普不受控制的摔倒在了松软的积雪上,从脖子处喷射而出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周围的积雪甚至蒸腾出了一团雾气。

    “砰!”

    根纳季给自己曾经的好朋友沙里普胸口补了一枪,阴狠的警告道,“我的耐心有限,快给我保险箱的密码和钥匙!”

    “你这个叛徒!你杀了沙里普!”

    半张脸都被血染红的阿格万下意识的冲向了根纳季,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前者便再次扣动扳机,准备的命中了他的大腿。

    没有理会阿格万的惨叫,根纳季移动枪口对准了卫燃,紧跟着又对准了阿波利,最终权衡了一番之后对准了塔拉斯,“阿格万,你知道密码,所以我暂时不会杀了你。我会再问你一次密码是多少,如果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我就杀了塔拉斯。所以,阿格万,保险箱的密码是多少?”

    “我怎么可能知道!”

    大腿中枪的阿格万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枪响传进了他的耳朵,紧跟着,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胸口中枪的塔拉斯仰面摔倒在了沙里普的尸体上。

    “下一个是阿波利好了”

    根纳季将枪口对准了阿波利,“维克多同样会驾驶运输车,而且他的厨艺不错,所以阿格万,如果你不介意所有的动作都交给维克多,依旧可以继续告诉我,说你不知道密码。”

    “先等一下”

    刚刚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阿波利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距离枪口只剩下不到两米的时候,这才说道,“就算没有钥匙,我也能打开那个保险箱。”

    “士兵,我可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根纳季说话间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你可以开枪”

    阿波利干脆的转身往回走,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方圆几百公里,恐怕只有我能帮你打开保险箱。如果你依旧坚持认为一个准备自杀的人会在死前留下保险箱的密码,那么就开枪吧。”

    “既然你能打开,现在就...”

    “不不不,我是有条件的。”

    阿波利打断了对方没有说完的话,慢条斯理的看了看周围,“首先,我需要先给阿格万止血才行,其次,这个的环境也没办法打开保险箱,那种保险箱的内部有类似水平仪的防止移动装置。但是显而易见,这里是个坡道,所以我们必须把运输车移动到平地上才有机会开锁。”

    “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开锁?”根纳季狐疑的看着阿波利。

    “信不信是你的事情”

    阿波利无所谓的说道,“我是个苏联军人,本来我打算完成这个任务就自杀的,但我同时也有责任保护苏联人的安全,所以才...”

    “不对!”

    根纳季警惕的说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刚刚在我杀死塔拉斯甚至沙里普之前就该...”

    “谁能想到你开枪这么干脆?”

    阿波利瞟了眼仍在惨叫的阿格万以及另外两具尸体,“我在阿富汗打仗的时候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渣,否则的话你根本就没有机会拿到枪。”

    “你最好对我客气点”根纳季冷着脸提醒道。

    “客气?”

    阿波利冷哼了一声,“那是文明和法律还在的时候才需要遵守的礼仪。好了根纳季,别废话了,如果你想打开保险箱,现在就帮阿格万止住血,然后让我把车开到平地上去。”

    “我可不是沙里普那样的白痴”

    根纳季说话间已经拿起了搭在生活舱舱门口的梯子,随后又关了生活舱的舱门,将梯子搭在了货舱的舱门口,“我会把车开到平地上去的,在此之前,你们三个先去货舱里待着吧,我可不想让你们躲进矿洞里。”

    “阿格万,还能走路吗?”阿波利语气平淡的问道,甚至还用脚尖踢了踢阿格万的屁股,“如果能就站起来。”

    “能,我能!”阿格万咬着牙说道。

    “冷静点,别再和根纳季起冲突。”卫燃也凑过来提醒了一句,和阿波利一左一右的站在阿格万的两侧,帮着他艰难的站了起来。

    故意用枪口戳了戳阿格万腿上的伤口,根纳季后退了几步提醒道,“你们最好快一点,阿波利,你什么时候打开保险箱,我什么时候才会帮阿格万包扎伤口。”

    “你真是个聪明人”

    阿波利嘲讽了根纳季一句,随后稍稍加快了脚步,用身体支撑着一瘸一拐的阿格万爬上了充斥着燃油发电机噪音的货舱。

    几乎就在卫燃走进货舱的同时,跟在后面的根纳季立刻给每人来了一枪托,将他们三人打倒之后,用货舱里的绳子将他们三人绑在了用来分隔货舱空间的勾花网上。

    “哐当”一声闷响,根纳季从外面关上了货舱的舱门,片刻之后,这辆运输车也缓缓动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开口问道,“阿波利,你打算怎么做?”

    “他想让我打开保险箱总要解开我手上的绳子的”阿波利语气平淡的说道,“等下你们就在货舱里等着就好,我会解决他的。”

    “可惜了穆拉特和沙里普”

    卫燃说话的同时,竟然解脱了双手的桎梏。见阿波利和阿格万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他晃了晃从袖口里掏出来的一支生锈剃须刀,“在那栋废弃建筑里发现的,本来想留下来做纪念品的。”

    说话间,卫燃已经帮着阿波利和阿格万割断了束缚双手的绳子。

    “阿格万,把腰带解开,裤子脱下来。”

    阿波利说话间已经捡起了一根绳子,而卫燃更是在阿格万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解开了他的腰带,把外面的防寒裤子扯了下来。

    “你们要做...”

    阿格万的话音未落,阿波利已经用手中的绳子在伤口附近缠了一圈,随后用力系了扣子。

    他这边刚刚松手,卫燃已经帮着阿格万重新提起了裤子,两人相互配合着,连一分钟的时间都没用完。

    “自己把腰带系上吧,这样能暂时止住血,等我们解决了根纳季再帮你包扎伤口。”卫燃说话间已经往后倒退了一步。

    “我越来越觉得你身上有非常熟悉的味道了”阿波利说话的同时,已经弯腰捡起了卫燃放过丢在地板上的剃须刀。

    “你的鼻子出问题了”卫燃敷衍了一句,随后问道,“阿波利,你身上有枪吗?”

    “我的枪在驾驶室里”阿波利掂了掂手中的剃须刀,“有这把刀就足够了,一样能解决掉根纳季。”

    “我有枪”

    阿格万突兀的说道,紧跟着又抬起手指了指帕维尔的尸体,“准确的说是帕维尔博士的身上有枪,我亲自放在他怀里的。”

    “真是个好消息”

    阿波利一个箭步跑到帕维尔的尸体边上,从他的怀里抽出了一支纳干转轮手枪。

    虽然这货舱里的灯光略显昏暗,但卫燃依旧可以看清,这支手枪的握把贴片,恰恰是阿格万准备送给帕维尔的生日礼物。

    “你要哪个?”阿波利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剃须刀朝卫燃问道。

    “无所谓,你来选吧。”卫燃格外自信的回应道。

    “手枪给我吧”

    阿格万将剃须刀还给卫燃,随后将满地的绳子丢到了那些油桶的夹缝里,重新在刚刚被束缚的位置说道,“等下他肯定会先给我解开绳子,到时候你给我打个配合怎么样?”

    “没问题”卫燃攥住剃须刀,同样坐在了自己刚刚被绑住的位置。

    “我呢?”阿格万询问的同时,也坐在了刚刚的位置,顺便还学着卫燃和阿波利的样子,将双手藏在了背后。

    “什么都不用做”阿波利轻声答道。

    还不等阿格万再说些什么,缓慢前进的运输车猛的停了下来,片刻之后,舱门也被根纳季从外面打开。

    稍等了片刻,根纳季先把AK步枪的枪口伸进来,随后又快速探头看了一眼,直到确定三个人都还靠在勾花网上,这才收回步枪,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然而,出乎三人的预料,那支AK步枪此时虽然背在了根纳季的肩上,但他的手里,却同样攥着一支纳干转轮手枪!

    更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阿格万的身旁蹲了下来,并且将一只手伸向了他的身后不说,他手中的枪都对着卫燃和阿波利的方向!

    这突如起来的操作打乱了原本定好的计划,同时根纳季还在自顾自的说道,“阿格万,在你断气之前我决定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密码是什么,否则我就把你扒光了丢进雪地里!”

    阿格万看了眼卫燃和阿波利,猛的用他的大光头撞向了已经摸到他的一只周围的根纳季,同时另一支手直接揪住了根纳季的脖领子,猛的往前一拽摔向了卫燃的方向。

    如果有慢动作镜头的话,可以看到几乎同一时刻,阿波利已经将手从背后抽出来,对准根纳季便扣动了扳机。而卫燃手中的剃须刀,也已经划开了根纳季的眼皮、眼珠、鼻翼、嘴唇和下巴,随后又划开了他拿着手枪的那支手的手背。

    可也正是这个时候,根纳季也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

    “砰!”两声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枪声过后,阿波利打出的子弹准确的命中了根纳季的太阳穴。

    “噗通”一声,根纳季的尸体摔在了卫燃的脚边。

    又是“噗通”一声,阿格万也捂着肚子倒了下来。

    “你中枪了?”阿波利和卫燃异口同声的问道。

    阿格万费力的看了看自己的腹部,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阿波利问道,“阿...阿波利,你真的能...能打开保险箱吗?”

    阿波利和正在帮阿格万检查伤口卫燃对视了一眼。后者叹了口气,“没办法了。”

    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阿波利最终还是压下心头的悲凉,神色如常的答道,“我没有把握。”

    “那就好”

    阿格万明显松了口气,“帮忙...帮忙把保险箱...送进...送进矿洞吧。洞口...洞口有炸药,能炸掉...炸掉矿道。”

    “我会帮你把它送进去的”阿波利郑重的做出了保证。

    “把...把帕维尔老师的枪给我”阿格万颤颤巍巍的伸出沾染着鲜血的手,“让我...让我也...做个...懦夫吧...”

    阿波利张张嘴,最终还是将紧握的转轮手枪放在了阿格万的手上。

    接过枪,阿格万在对方的帮助下,用枪口抵住了自己的下巴,泪流满面的说道,“请把我...也放在礼堂里吧。”

    闻言,阿波利缓缓站起身,绷直身体,低下头颅敬了个军礼,声音嘶哑的说道,“永别了,同志。”

    “永别了,同志。”泪眼婆娑的阿格万艰难的挤出一抹笑意,用尽所剩不多的力气,果决的扣动了扳机。

    回荡着最后一声枪响的货舱里,阿波利久久没有放下手臂,但承载着悲凉的眼泪,却早已按捺不住,从他的眼角一颗接着一颗的滑落,一下下的砸在了冰凉污浊的地板上。

第678章 活着还是死掉

    1991年12月27日,当短暂的白天降临时在这片废弃已久的矿场上的时候,卫燃和阿波利也已经挖开了被积雪掩埋的建筑入口。

    费力的推开包裹着铁皮的大门,两人转身便离开了悬空的一楼平台,从运输车的货舱里,将其余所有人的尸体都一一搬下来,一趟趟的送进了顶层的礼堂。

    “以后这栋楼也会倒塌的”卫燃坐在舞台的边缘提醒道。

    “我知道,就像苏联一样,苏联都坚持不了一百年的时间,更何况一栋建筑呢,这里总会倒下的。”

    阿波利说话间,已经从尸体的身上,将他们的证件全都翻出来装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此情此景,根本不用解释,卫燃便已经明白,对方这么做,只是不想未来有人无意中发现这些尸体的时候得知他们的身份,进而联想到即将被送进矿洞的保险箱。

    暗自叹了口气,卫燃默不作声的等对方拿走了包括那支转轮手枪在内的所有东西,这才跟着他离开了礼堂,又亲眼看着他锁上了礼堂的大门。

    各自沉默着下楼钻进依旧温暖的生活舱,阿波利将一把钥匙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保险箱的钥匙。”

    “我的目标不是保险箱”卫燃和阿波利面对面坐下之后,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默不作声的点点头,阿波利将那枚亮晶晶的钥匙放回口袋里,沉默片刻后主动说道,“8月份的时候,我得到情报,火种项目的负责人巴尔苏科夫涉嫌转移科研项目资料,我的任务是监控穆拉特博士和帕维尔博士有没有出卖国有资产。”

    见对方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卫燃知道,对方已经误会了自己的身份和来历。

    沉吟片刻,他慢悠悠的起身,一边将水壶架在火炉上一边语气平淡的答道,“我的任务是一旦他们出卖那些东西,尽可能弄到买家的身份。咖啡还是红茶?”

    “咖啡吧”阿波利回应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既然这样,钥匙我就带走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背对着阿波利,卫燃一边煮咖啡一边追问道。

    “我的线人已经失去联系了”

    阿波利顿了顿,语气中也多了一丝试探,“我在犹豫要不要透露保险箱的具体位置。”

    “这件事和我无关”卫燃直白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阿波利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卫燃的背影,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兜里的转轮手枪,“我打算让这辆运输车失踪。”

    自始至终都没回过头的卫燃想都不想的问道,“如果你打算让这辆车消失,那么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

    阿波利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悄悄将衣服口袋里的枪口对准卫燃道出了自己打算,“接下来我会试着把那辆履带式牵引车发动起来,它足够带我们离开这里。”

    “这辆运输车呢?”卫燃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毕竟这可是他进入这个时间片段的主要目的。

    “如果我们能修好那辆牵引车的话,就把这辆运输车直接开进矿洞吧。”

    “我会帮你的”依旧背对着阿波利的卫燃做出了自己的承诺。

    闻言,阿波利这才缓缓将手从衣兜里拿出来重新放在桌子上,沉吟片刻后问道,“你呢?想死还是想活?”

    卫燃愣了愣,沉吟片刻后端着咖啡摆在了桌子上,重新在阿波利的对面坐下,“死吧”。

    “既然这样,你就和他们一起在暴风雪里失踪吧。”

    阿波利想了想,起身打开了上锁的铁皮柜子,将里面的工作记录全都抱出来放在了桌子上,“我们是从12月份的第一次补给之后开始脱离计划勘探范围的,既然想让这辆车失踪...”

    “12月7号?”卫燃瞬间便跟上了对方的思路。

    “对”

    阿波利点点头,将12月8号开始往后的工作记录全都单独摞在一起,用指节敲着最上面一本说道,“这些就和保险箱一起留下来吧,我会想办法把8号之前的工作记录和保险箱的钥匙全部送到火种项目的负责人巴尔苏科夫手上。”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卫燃看着对方的眼睛,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问道,“回去陪你的妻子和孩子?”

    阿波利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该试着修好那辆火炮牵引车了。”

    “把它推进车间吧”卫燃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至少那里面暖和一些。”

    “以后你不会再回到这里了吧?”阿波利端起咖啡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当然不会”

    卫燃坦然的答道,刚刚阿波利询问自己想死想活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想死,无非是借助那场刚刚停下来的暴风雪假死换个新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想活,则是代表继续插手火种项目这件事,并且对其负责到底。

    相比之下,“活着”要远比“死了”更加的艰难和痛苦。

    阿波利认真的看着卫燃的眼睛打量了许久,最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站起身说道,“既然这样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先把牵引车推进车间。”

    闻言,卫燃立刻站起身,跟着阿波利离开了生活舱。

    在两人的合作之下,那辆ATS59型履带式火炮牵引车上背负的重物被运输车用钢丝绳拖拽到了一边,随后又用运输车的车头顶着牵引车的车头,一点点的将它推进了冰冷的车间。

    最后用运输车的尾部生活舱堵住车间大门,顺便用车顶的探照灯将车间里照的纤毫毕现,两人这才拿上工具仓里的工具凑到了牵引车的旁边。

    “你有把握修好?”卫燃绕着圈打量了一番之后问道。

    “试试就知道了”

    阿波利倒是自信满满,接着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做着最后的试探,“工具仓里有一台雨燕,能帮我架起来吗?”

    “没问题”

    “驾驶室里面有天线接口和电源线”阿波利额外提醒道。

    闻言,卫燃只是点点头,重新绕到车头一侧的工具仓旁边,将那台间谍无线电拎出来钻进了驾驶室。

    这东西他在红旗林场上课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自然没有什么难度。

    从挡风玻璃顶部的小盒子里翻找出天线和电源线连上,卫燃完成无线电台的开机之后,将其放在了座椅上。

    等他完成这小小的考验重新回到那辆牵引车旁边的时候,阿波利已经在充当雪橇车的铁桶里点上了一堆篝火并且压上了煤炭。

    见状,卫燃索性也找出一个空桶,同样点上一堆篝火用来驱散寒意。

    虽然那辆火炮牵引车已经在这里放了三十来年的时间,但这个时代的车子要远比后世那些满身电脑的车子更好维修,要说唯一的麻烦,也只不过是拆装锈蚀的螺丝比较麻烦罢了。

    在两人的忙碌之下,足足两天之后,这辆牵引车的发动机终于再次开始了轰鸣。

    “接下来就是悬挂机构了”

    阿波利指着在几十年前便被拆掉的负重轮说道,“暴风雪之前我就在那栋楼里发现了能用的配件,只是不知道当时在这里值班的人遭遇了什么才把它遗弃在了这里。”

    “恐怕也是个故事吧,阿波利,我们先休息一下吧,我来弄点吃的,你可以先去取零件,然后我们喝一杯。”满身油渍的卫燃一边捶打着肩膀一边问道。

    “随便弄点东西吃就行”阿波利说完,转身离开车间直奔礼堂所在的废弃建筑。

    等他抱着沉重的零件回来的时候,卫燃已经在生活舱里的桌子上满好了经过加热的几样罐头,那火炉上的搪瓷锅里,也煮上了浓稠的红菜汤。

    阿波利颇为惋惜的看了看空荡荡的生活舱,暗自叹了口气,像是想逃离这个熟悉的环境一般,转身走向了驾驶室。

    关上车门坐在驾驶室冰凉的座椅上,阿波利探手从仪表盘的里侧抽出了那支拧着消音器的马卡洛夫微声手枪。

    然而,正当他准备检查一下这支许久没有用过的武器的时候,搭在方向盘上的间谍电台耳机却响起了频率极快的嘀嗒声。

    阿波利愣了愣,下意识的看向了那台他早已不抱希望的电台,随后将手枪往仪表台上一丢,拿起耳机戴在了头上。

    稍作犹豫,他还是将手指搭在电键上,熟练的发送了一条预先编辑并且储存在电台里的信息。

    片刻的等待之后,耳机里再次响起了频率极快的滴答声,同时电台上那小小的屏幕也跟着显示出了一组组的五位数数字。

    而阿波利也随着数字的跳动,将其一组组的抄录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笔记本上。

    再次回复了一条预先编辑的信息,阿波利立刻关闭了电台,翻出一本满是油污的杂志开始了快速翻动。

    但是,随着他手中那个破本子上出现的字母和词汇乃至短语越来越多,他的脸色却也变得越发的苍白。

    一把扯掉写满了数字和信息的纸页,阿波利掏出打火机将其点燃,丢进了身旁早已熄灭的小炉子里。

    当他失魂落魄的再次走进生活舱里的时候,卫燃立刻发现了对方似乎有些不对劲。

    “阿波利,你怎么了?”卫燃问话的同时,将熬煮好的红菜汤端到了桌子上,随后又取出了一瓶伏特加和两个水晶杯子摆上。

    “巴尔苏科夫死了”阿波利坐在椅子上疲惫的说道。

    “谁?”卫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火种项目的负责人,穆拉特博士和帕维尔博士的老师,谢尔盖·彼得罗维奇·巴尔苏科夫同志,苏联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的院士。”

    阿波利用力搓了搓脸,“在戈尔巴乔夫宣布辞职,克里姆林宫降下苏联国旗的时候,他也自杀了。在自杀之前,他烧掉了有关火种项目的所有资料。”

    说到这里,阿波利赤红着眼睛,无助的看向卫燃,“火种真的要熄灭了。”

    “节哀”

    卫燃推给对方一杯冰凉的酒液,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我们做的这些还有意义吗?”阿波利求助的看向卫燃。

    “我不知道”

    卫燃摊摊手,“但现在你是唯一拥有火种项目所有原始资料的人了,你有权利销毁他,也有权利永远的保存它,甚至就算你卖出去也没什么。”

    “你呢?”阿波利下意识的追问道。

    “我不是已经在暴风雪里和这辆车一起失踪了吗?”

    卫燃给对方盛了一份热腾腾的红菜汤,“吃点东西吧,填饱肚子之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阿波利深吸一口气,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拿起烤的焦脆的面包狠狠咬了一口,将剩下的一半丢进红菜汤里,拿起勺子开始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着各种食物。

第679章 熄灭的火种

    1991年12月31号,当短暂的白天被夜幕和极光取代时,卫燃驾驶着运输车前脚离开车间,后面便跟上来一辆破破烂烂的履带式火炮牵引车。

    这辆ATS59G型火炮牵引车的三面挡风玻璃中,副驾驶位置的那一面已经密布着蜘蛛网一般的裂纹,中间一面更是碎成了洒满驾驶室的渣滓。

    驾驶室里同样算得上惨不忍睹,所有的座椅都已经破烂不看,就连地板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破损,甚至就连油箱,都因为破损,不得不用放在货斗里的油桶取代。至于那些几乎用铁丝绑在车顶的探照灯就更别提了,都是从运输车上拆下下来的。

    可即便如此,它却依旧动力十足,噪音也远远盖过了卫燃驾驶的运输车。

    “又开始刮风了,我们的速度要快一点。”阿波利扯着嗓子朝卫燃大声喊道。

    “先把补给装上!”

    卫燃同样扯着嗓子回应了一声,借助运输车货舱的摇臂和绞盘,将当初从车间里盘搬出来的那些物资,挑了些紧要的,连同准备带回去的工作记录装进了履带牵引车的货斗,在用钢丝绳进行加固之后,又额外罩上了一层厚实的帆布。

    顺便用帆布和铁丝蒙住驾驶室的挡风玻璃,两人又把运输车驾驶室里的铸铁炉子搬进了牵引车的驾驶室,并且用生活舱里找来的兽皮和毯子铺在了破破烂烂的座椅上。

    最后将间谍电台和两支步枪几个弹匣也送进牵引车的破烂驾驶室,两人这才把雪地里剩余的物资统统丢进运输车的货舱清除了存在过的最后痕迹,并由阿波利亲自驾驶着,将其倒退着送进了矿洞。

    在运输车和矿洞边缘刺耳的摩擦声中,一盏盏卤素大灯被粗暴的撕扯下来,被履带碾碎,紧跟着又被卫燃捡起来丢进矿洞里。

    最终,当整辆运输车都被硬挤进矿道深处差不多二十多米的时候,阿波利这才熄灭了发动机,艰难的推开车门,拎着一块沉重的电瓶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卫燃也在矿洞口往里不到十米的一个油桶里找到了满满一大箱子的矿用炸药和对应的雷管、起爆器。

    “就这么埋起来?”卫燃最后一次问道。

    “埋起来吧”

    阿波利说这话的同时,根本就没有停下脚步,便径直走向了那台比拖拉机还吵的履带式牵引车。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坚持,从塑料箱子里取出炸药布置在了这矿洞口提前打好的爆破孔里,随后连上起爆线,拎起起爆器一路后退到了牵引车的身旁。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卫燃果断的压下了起爆器的开关。

    一连串轰隆隆的细密爆炸声过后,原本经过水泥加固的矿洞口在烟尘和飞舞的雪花中轰然倒塌。

    “上车吧”阿波利话音未落,已经钻进了破破烂烂的驾驶室,看他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既像是没有丝毫的留恋,又像是过于悲伤不敢回头似的。

    稍作沉吟,卫燃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并用铁丝将无法锁上的车门绑好。

    直到他这边坐稳了,阿波利立刻踩下油门,操纵着这辆苏联尚且强盛时期制造的履带式牵引车,径直开往了下通古斯河的方向。

    因为发动机震耳欲聋的噪音,两人之间也自然而然的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如此沉默却又吵闹的连续行驶了足足五六个小时的时间,阿波利驾驶着牵引车离开了冰封的下通古斯卡河,再一次开进了一条没有任何车辙印的支流,并最终停在了一片针叶林的深处。

    “就到这里吧”

    阿波利熄灭了发动机,等到还算温暖的车厢里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说道,“等下我们回到河道,踩着滑雪板继续往南不到五公里就有一座货运火车站,维克多同志,我们就在那里分开吧。”

    “阿波利,你要活下去。”

    卫燃看着窗外的夜色答道,“虽然活着很难,但我还是希望你活下去。”

    “放心吧”

    阿波利用开玩笑的语气认真的说道,“我会守好火种的,维克多同志,下次我们如果能在那座矿场遇到,就是敌人了。”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卫燃说话间已经打开了被铁丝绑住的车门,“以后我会找个暖和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先等一下”

    阿波利叫住了卫燃,并在对方回头的功夫,将一串钥匙丢了过来,“留给你当作纪念吧,维克多同志,新年快乐。”

    “已经是1992年了?”下意识接过钥匙的卫燃愣了愣。

    “是啊,已经1992年了。”

    阿波利同样离开车门,穿上滑雪板之后,将装有工作记录的木头箱子放进充当雪橇车的铁桶里,最后朝着卫燃敬了个礼,“如果有一天火种还有机会重新燃起,希望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到时候一起喝一杯。”

    卫燃抬手还了一个并不标准的苏式军礼,同时内心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无论那个象征着太空细菌殖民的火种,还是那颗红色的火种,都很难在这片土地上被点燃了。

    “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一天的,再见,同志。”

    阿波利说完,放下手臂,抓着链接在铁桶上的绳子背在肩上,踩着滑雪板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下通古斯河的冰封河道。

    “再见,同志。”

    卫燃在剧烈的白光中,喃喃自语的做出了告别。

    当视线恢复正常,周围已经变成了他亲手布置的暗房,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彻底松了口气。

    在他的耐心等待中,摆在身前的金属本子,在那张已经变成黑白照片的图案下面,刷刷刷的写下了一行行的字句:

    火种项目研究员帕维尔,1991年12月16日,于下通古斯卡第119号矿场自杀。

    火种项目研究员穆拉特,1991年12月25日,于下通古斯卡第119号矿场自杀。

    火种项目研究员沙里普、塔拉斯、阿格万三人,于1991年12月27号,遭研究员根纳季枪杀身亡。

    火种项目研究员根纳季,因试图抢夺占有火种项目原始资料,遭阿格万及阿波利反抗身亡。

    火种项目负责人巴尔苏科夫,1991年12月25日,于火种项目实验室自杀,死前焚毁所有数据资料。

    KGB成员阿波利,于1991年12月31日,按约定掩埋火种资料及运输车后,驾驶矿场遗弃牵引车离开。

    1992年1月7日,阿波利将勘探队全员证件、帕维尔佩枪及12月8日前所有工作笔记送抵KGB成员沙戈力家中后消失。

    同年,阿波利借助拜科努尔航天发射中心第118发射场工程兵暴动事件假死。

    1993年10月,阿波利化名伊万·别洛夫入职通古斯煤田,担任冬季货车驾驶员工作。

    1995年9月,通过贿赂手段,获得煤田生态环境监测员及冬季野外救助站值班员工作,此后常年定居下通古斯河畔。

    KGB成员沙戈力,1991年12月15号逃离科考营地,1992年收到阿波利送抵工作记录后,协助隐瞒阿波利存活消息,后因时局变化,彻底放弃对火种项目相关问题进行上报及后续调查。

    2001年,沙戈力携妻儿移民澳大利亚。

    2013年夏,沙戈力及妻子因意外遭遇火灾身亡。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在卫燃的注视下另起一行,详细列出了阿波利在下通古斯河畔的住址,以及下通古斯卡第119号矿洞的地址。

    在卫燃的等待中,这羽毛笔再次另起一行,写出了一句卫燃无比熟悉的古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至少阿波利活下来了”

    卫燃感慨的叹了口气,苏联从兴盛到分崩离析是一面镜子,那个勘探队里的每个人,也同样是一面面的镜子。

    那些镜子里的人,折射出了太多的影子,他们有的因为信仰的崩塌选择了自杀。有的为了他们毕生所学的学科付出了生命,也有的愿意用自己的后半生去守护那个早已崩塌的信仰留下的财产。更有的可以为了财富毫不犹豫的对准曾经的同学和朋友扣动扳机。

    在他纷飞的思绪中,写满字的淡黄色纸页翻到了另一面,金属羽毛笔也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轻描淡写的留下了一句“如果有一天火种还有机会重新燃起,希望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任由那支金属羽毛笔啪嗒一声砸落在纸页上,一脸疲惫的卫燃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将手伸进了红色漩涡里。

    只不过,当他拿出这漩涡里的东西时,却皱起了眉头。

    这漩涡里既没有他期待已久的AK步枪,更没有他以为能给自己的间谍电台又或者那个装满了火种项目原始资料的保险箱,反而仅仅只有一串临别之际阿波利送他的钥匙而已。

    或者更准确的说,这是那辆运输车的车钥匙。分别用来启动发动机、打开工具仓,车门、货舱门、生活舱门。

    可除此之外,这个亮晶晶的金属环上,竟然还有一把保险箱的钥匙!甚至紧挨着这把钥匙,还有个一次性打火机大小的不锈钢片,其上除了一个镰锤的标志之外,还印着几组看起来毫无规律的数字。

第680章 杀人的保险箱

    这有啥用?卫燃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串,难不成还得去第119号矿场找到那辆运输车?

    想到这里的时候,卫燃也忍不住有些怦然心动。对于他来说,苏联的解体只能是好事,如果有机会得到火种项目的资料,他当然不会拒绝——即便那些资料大概率在今天的太空领域已经没有多大的价值。

    可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阿波利说不定还在那附近守着呢。他会轻而易举的让自己带走保险箱里的东西吗?显然不会,非但不会,对方就是把自己的小命留在苔原上,他都丝毫不意外。

    想到这里,卫燃反而开始发愁,眼下自己虽然知道了运输车所在的位置,更知道了那辆运输车里藏着什么秘密。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便宜老师卡吉克做个交待。

    苦思无果,卫燃索性将钥匙又丢进金属本子,起身离开暗房返回了楼上的卧室,重新将仍在睡梦中的穗穗搂在了怀里。

    转眼第二天清晨,卫燃在生物钟的催促下早早的起床准备好了早餐,如往常一样开始绕着氤氲着水汽的卡班湖晨跑。

    只不过,如今他的屁股后面,已经多了一只肥嘟嘟的贝利亚。

    他这边带着狗子晨跑的同时,卡坚卡姐妹俩也把穗穗从床上拽了起来,半强制的带着她跳起了减肥操,这同样是这姐妹俩的工作之一,甚至作为老板的穗穗还给针对这份工作内容设立了季度奖金。

    虽然奖金不多,但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原本从来没把钱当回事的卡坚卡姐妹俩也开始对存钱这种行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因此,她们对这份轻松的工作反而更加的上心了。

    等到卫燃抱着累瘫的狗子跑回来的时候,穗穗也像条死鱼一样赖在沙发上动都懒得动一下。倒是卡坚卡姐妹俩,早已经将卫燃提前准备的猪肉大包子和豆浆端上了桌,此时正兴致勃勃的尝试着用筷子夹起咸菜丝呢。

    见卫燃回来,穗穗立刻挣扎着起身坐在了餐桌旁。

    一桌子人在闲聊中吃完了华夏式早餐,穗穗立刻带着她仅有的两个得力员工为明天第二批在喀山中转的游客做起了准备。

    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卫燃索性招呼着跟屁虫一样的狗子钻进装甲皮卡,驾车再一次赶到了喀山大学,找到了正躲在办公室里抽水烟的便宜老师卡吉克。

    “送钻石过来了?”卡吉克颇有些不耐烦的抬手指了指身前的办公桌,“放那就好。”

    “我来找你有别的事情”

    根本不知道客气的卫燃一屁股坐在了卡吉克的对面,“我需要更多的线索。”

    “没有”卡吉克干脆的说道。

    “或者让我去那栋房子看看?”

    “买下那栋房子的人已经把那里重新装修了”卡吉克放下水烟的烟嘴,“那里什么都找不到了。”

    “澳大利亚的呢?”

    “很多年前就已经烧成炭了”卡吉克摊摊手,“原址都已经重新盖上房子了。”

    “房主的儿子总活着吧?”依旧不死心的卫燃尝试着最后的努力,“我去和他见个面总可以吧?”

    一脸无奈的卡吉克重新拿起烟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最终不情不愿的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卫燃。

    这是一张工作照,照片里的金发小伙子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倒也算得上是文质彬彬。

    翻到照片背面看了看,上面除了一个位于叶堡的地址之外,还有一个手机号码以及一个邮箱地址。

    “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他准备创业?”卫燃抬头看着重新开始喷云吐雾的卡吉克老师问道。

    “对”

    卡吉克点点头,“这个小伙子名叫列昂特,他和他的女朋友在叶堡开了一家并不算大的宠物医院,几天前才刚刚开始营业。”

    “你们问过他了?”卫燃收起照片不死心的问道。

    “有过一次简单的谈话”卡吉克慢悠悠的答道,“他真的不知道和那个保险箱有关的事情。”

    “我会和他见一面的”

    卫燃一边说着,已经起身走向了办公室的大门,“到时候如果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可能需要去一趟当时那支勘探队的大本营实地了解一下情况。”

    “维克多,你真的有把握能查到些什么吗?”卡吉克在卫燃走出办公室之前问道。

    “没什么把握”

    卫燃停下脚步,转过身晃了晃仍旧拿在手里的照片,“但至少这一趟没白来,所以如果你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线索,不如一次性全都给我。

    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价值一百万卢布的生意而已,就算拿不到也没什么。但对你来说,如果最后什么都查不到肯定会很失望。”

    “哗啦”

    卡吉克将一个塑料密封袋丢在了桌子上,“这串钥匙是和那些证件一起发现的,这也是最后的线索。”

    拿起桌子上的塑料密封袋,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袋子里的金属环上一共只有两把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保险箱钥匙,以及一个打火机大小,带有镰锤标志的不锈钢金属片。这金属片上,还有几组用红色油漆写下的数字。

    “这是保险箱的钥匙和密码?”

    卫燃重新坐在沙发上近乎肯定的问道,他当然肯定,因为就在昨天晚上,他得到的那串钥匙里,就有一把一模一样的保险箱钥匙,更有一个写着同样密码的不锈钢金属片!

    唯一不同的是,当他把这个金属片翻到另一面的时候,上面还写着“谢尔盖·彼得罗维奇·巴尔苏科夫”的字样。

    “苏联解体前,科学院统一配发的保险箱使用的钥匙。”

    卡吉克说完丢下了手里的烟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走,我带你去看看实物。”

    闻言,卫燃压下刚刚想问出口的问题,跟着对方走出办公室,下楼来到了一个似乎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储藏室。

    “就是这种保险箱”

    卡吉克搬走压在保险箱上的一把椅子,顺势坐下来指着虚掩的保险箱门问道,“你在红旗林场见过这种保险箱吗?”

    “没见过”卫燃坦诚的摇摇头,这种保险箱他在红旗林场真的没见过。

    “打开看看吧!”

    卡吉克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种保险箱生产量并不算大,但是它有个很有意思的功能。”

    闻言,卫燃轻轻打开柜门,随后便发现,在这足有十厘米厚的柜门上,竟然有个梨形的金属架子。这架子的一头,还有个看起来似乎可以转动的齿轮。

    “这里”

    卡吉克兴致勃勃的指了指那个梨形的金属架子,“这里可以固定一颗手雷,只要把拉环卡在齿轮的缺口上就可以了。”

    “这设计有什么用?”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制造惊喜?”

    “制造惊喜?”

    卡吉克哈哈大笑了一番,“对!差不多就是制造惊喜。83年的时候,美国人就曾经借着拜访我们的南极科考站的机会试图打开这种保险箱,据说当时他的同伴努力的很久都没能把找齐他的头骨碎片。”

    闻言,卫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当初为什么会在阿格万的私人物品箱里发现手雷了。

    几乎可以肯定,当时那颗被袜子包裹又装在马克杯里的手雷,很可能就是那保险箱的标配。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并没有装进保险箱里。

    当然,卫燃也无比的庆幸当初没有贪心撬开保险箱。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在阿格万的箱子里发现的手雷到底是从保险箱里取出来没舍得丢的,还是仅仅为了有个“备用件”。

    “我怀疑失踪的那辆运输车里就有这样的保险箱”

    卡吉克既是提醒又是警告的说道,“钥匙你可以拿走试试看能不能查出来些什么,但是如果你真的找到了运输车,如果上面真的有同样的保险箱。那么你在打开保险箱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在开门前一定要把钥匙重新插拔一次,否则里面只要有手雷,只要打开保险箱门就一定会爆炸的。”

    “我对保险箱里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卫燃说话间已经毫不犹豫的将仍旧装在密封袋子里钥匙还给了卡吉克,“不过你能说说这个金属片上的谢尔盖·彼得罗维奇·巴尔苏科夫是谁吗?”

    “一位在苏联解体时自杀的院士”

    卡吉克一边往外走一边含糊不清的解释道,“那个叫沙戈力的男人,在解体前曾是他的司机,我估计这串钥匙就是他在巴尔苏科夫自杀的时候偷走的吧。”

    “编!你接着编!”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毫无疑问,这串钥匙中的一把,肯定是阿波利送到沙戈力手中的,另一把钥匙以及那个写着密码的金属片,也确实来自那位巴尔苏科夫院士,但沙戈力可绝对不是什么院士的司机。

    不过这真话掺着假话的说话习惯卫燃也早就已经适应,再加上他来拜访卡吉克的目的也并非需要对方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最多只能算给自己找个借口罢了,自然也就懒得揭穿对方。

    在楼梯口告别了自己的便宜老师,卫燃捏着那张照片溜溜达达的钻进停在楼下的装甲皮卡里,扒拉开趴在驾驶位地板上的狗子,慢悠悠的踩下油门就往回走。

    这张照片就是个突破口,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试试看能从照片里的这个年轻人身上,找到些能把他指引到下通古斯河畔的线索罢了。

    甚至,就算他身上真的没有什么线索,卫燃也丝毫不介意帮他制造些线索。

第681章 交任务比做任务麻烦

    十一长假的第二天,穗穗带着卡坚卡姐妹俩,驾驶着两辆装甲车前往机场,准备迎接第二批游客。不过这一次,卫燃却借口有工作要忙选择留在了家里。

    目送着两辆车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卫燃这才不紧不慢的走进房子坐在沙发上,拿起了刚刚安菲娅出门前顺手放在自己身边的平板电脑。

    随着屏幕解锁,卫燃也看到了关于那个名叫列昂特的小伙子,以及他女朋友的详细资料。

    按照安菲娅调查到的线索来看,这对年轻男女今年夏天才从乌拉尔大学医学系毕业,只不过,他们二人却并没有选择继续深造或者进入医院工作,反而合力开了一家宠物医院。

    继续往下翻,安菲娅调查到的资料里,甚至有关于这家宠物医院的收费项目介绍。

    耐着性子往后翻了翻,卫燃总算来了兴致,因为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在这张照片里,那个名叫列昂特的年轻人费力的抱着一支不知道从哪来的考拉。在他的身后,便是人到中年的沙戈力以及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

    继续往后翻,第二张照片还是这一家三口的合照,但背景却变成了一座似乎靠海的漂亮房子。

    接下来的照片里几乎都是这一家三口的合影,背景也是五花八门,从澳大利亚的那块大石头到悉尼歌剧院,再到莫斯科的红场以及彼得堡的教堂。当然,还有叶堡的地标性建筑——欧亚大陆界碑。

    随着合影里的列昂特越来越矮,随着沙戈力越来越年轻,他们的背景也越来越朴素甚至可以说寒酸,甚至就连照片本身,都能看出来,有几张明显是用数码相机对实体照片进行的翻拍。

    继续往后,合影里只剩下了沙戈力和他的妻子。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接下来屏幕上显示的照片似乎都是翻拍出来的,是以难免显得有些模糊。可即便如此,卫燃却还是在翻到一张照片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张照片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沙戈力的妻子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在似乎是列车卧铺车厢里守着窗户拍下的照片。

    窗子的外面,还隐约能看到走动的行人和建筑,以及一辆看起来模糊不清的卡车,以及从驾驶室一侧的车窗里伸出来,似乎正朝着他们挥动的帽子。

    只可惜,这张翻拍的照片明显不够清晰,所以能获得的线索也实在是少得可怜。

    但他却隐隐觉得,那辆卡车车门上模糊不清的字迹,以及那个似乎正朝着他们招手的人,都和假死的阿波利有脱不开的关系。

    将这张照片发送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卫燃拨通了安菲娅的电话,在对方接通之后,立刻直来直去的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那些照片你从哪找到的?”

    “列昂特的电脑里”

    此时正驾驶着卫燃的装甲皮卡往机场开的安菲娅直接开启了免提,“你可以打开我的笔记本,桌面上有个以‘列昂特’命名的程序,打开之后,只要列昂特的电脑没有关机,你可以随意翻看他电脑里的内容。”

    “你怎么做到的?”卫燃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给他的邮箱发了几个质量不错的涩情网站链接以及为期三天的VIP体验账号。”

    安菲娅理所当然的解释了一番,“他不但点进去了,而且和他的女朋友一起浏览了一个多小时,这么久的时间足够我控制他的电脑了。”

    “你怎么知道他和他...”

    “当然是因为我控制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摄像头和话筒”

    安菲娅不等卫燃问完便给出了答案,甚至还不忘额外补充道,“在那个链接里也能找到摄像头和话筒的控制选项,另外宠物医院里安装的所有监控系统我也弄到手了,可以24小时浏览,网址和账号就在平板电脑的备忘录里。”

    “这个月我会给你发奖金的”卫燃说完,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头,安菲娅心情愉悦的踩了一脚油门,暗暗琢磨着卫燃刚刚那句发奖金,到底是真心实意的承诺,还是穗穗嘴里曾经提过的“画大饼”。

    “以后不知道来历的网址可不能瞎点...”

    卫燃煞有其事的嘀咕了一句,起身走到安菲娅的办公桌边坐下,打开了对方那台贴满了各种花里胡哨贴纸的笔记本电脑。

    看着桌面上那个一半美女一半骷髅图案的壁纸,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在基洛夫的精神病院里,那个意大利社恐莫妮卡,带着那些可怜的姑娘和孩子们成立的海拉组织。

    虽然这一切他都没有亲眼看到全都是季马的描述,但卫燃却越发绝的,这个被戈尔曼那个大忽悠洗脑洗出来的组织,似乎和安菲娅这个姑娘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别的不说,单单她的电脑桌面上,那个用“海拉游戏”命名的文件夹,就让他不得不怀疑。

    不过,虽然好奇,他却并没有点开那个文件夹看看,毕竟这电脑是安菲娅的。他可丝毫不怀疑,自己就是动一下鼠标,对方说不定都能发现不对。

    另一方面,安菲娅也早就说过她算是莫妮卡唯一的朋友,无论怎么说,帮着朋友成立的组织出谋划策这种事情也实在轮不到自己这个“前老板”指手画脚。

    打消了好奇心,卫燃点开了桌面上那个以“列昂特”命名的链接。

    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便彻底黑屏,紧跟着又重新亮起,只不过这一次,屏幕上的壁纸却变成了两个穿着护士服的卡通小猫用担架抬着一个满身绷带狗子的图片。

    “还挺省事...”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着,摸索着打开了这台电脑的摄像头,随着屏幕右下角跳出一个小框,他也看到了一张略显凌乱的大床,以及正在床头长窜下跳的两只猫。

    “幸亏我的笔记本摄像头都贴起来了”

    依旧在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的卫燃关了这像素并不算高的摄像头,开始翻找这台电脑的硬盘。

    只可惜,这电脑硬盘里虽然保存了不少涉及橡胶制品对生命延续影响的视频,但有关沙戈力一家的照片却实在是没有几张,安菲娅整理到平板电脑上的那些基本上就已经是全部了。

    至于剩下的照片,基本上全都是列昂特和他的女朋友以及各种小动物在手术台上或者手术台下的合影。

    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找到了那张翻拍的照片,见这照片的创建时间是2014年,他这才心满意足的退出了偷窥对方电脑的小程序,转而登陆了安菲娅留下的网址和账号,开始查看这家宠物医院的监控。

    也正是通过这监控摄像头,他哭笑不得的发现,这家宠物医院的面积实在是不大。

    至少在摄像头里,一楼除了一个前台之外,便只有个似乎是给宠物洗澡的房间以及一个拿来当作手术室的房间。

    甚至他隔着电脑偷窥的功夫,还刚好看到正有一男一女忙着给一只绑在手术台上的小猫嘎蛋呢。

    切换到二楼的摄像头,这里只有个对准楼梯口的画面,其余的位置却是根本就看不到了,而且这摄像头似乎也没有办法移动。

    要不然实地去看看?

    卫燃关掉网页,却下意识的看向了正在沙发上和两只狐狸打闹的狗子,暗暗琢磨着要不要带着它们去趟叶堡减减肥。

    原本,他只是想从列昂特的身上找个借口而已。但现在,他反倒开始好奇那张照片是在什么地方拍摄的,以及照片里火车车厢的窗外景色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还是得去一趟叶堡”卫燃暗暗下定了决心,一番琢磨之后,掏出手机拨通了穗穗的电话。

    “怎么了?”电话另一头的穗穗打着哈欠问道。

    “明天忙完和我去一趟叶堡怎么样?”

    卫燃顿了顿,赶在对方开口之前继续说道,“和上次我们去美国差不多,帮我一个客户给他儿子的店投资一笔钱。”

    “又是戈尔曼?”

    穗穗显然误会了卫燃的意思,“那个老家伙怎么在哪都有儿子?他到底有多少个前...”

    “不是他,是另一个。”一脑门子汗的卫燃赶紧解释道,“总之要不要和我去?这次是个宠物店。”

    “这次我能花多少钱?”穗穗兴致勃勃的问道。

    “一百万卢布,虽然不多,但是这笔投资如果有收益全都归你。”

    “等下我就让安菲萨买机票!”话音未落,穗穗便挂断了电话。

    根本没有放下手机,卫燃又拨通了便宜老师卡吉克的电话。

    “你怎么每天都给我打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卡吉克便不耐烦的问道,“我老婆都不会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

    “再给我一百万活动经费”卫燃毫不客气的说道,“我刚刚找到关键线索了。”

    “什么线索?”卡吉克下意识的追问道,并且自动忽略了卫燃的死要钱行为。

    “打钱”卫燃也不和对方客气,“一百万卢布。”

    “你是绑匪吗?”卡吉克无奈的问道。

    “总之我找到关键信息了,如果你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保险箱的...”

    “等等”卡吉克叫停了卫燃,“维克多,我要找的可不是什么保险箱。”

    “那你找什么?”上一刻还绑匪附身的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找的是那支失踪的勘探队以及和他们一起失踪的运输车。”

    “这有区别?”卫燃皱着眉头打开了免提功能。

    “当然有区别”

    卡吉克肯定的答道,“就算你找不到运输车或者什么保险箱都没关系,但我希望你能帮忙找到失踪的勘探队和那辆运输车的驾驶员,不管他们活着还是死了。”

    “老板,这得加钱。”卫燃稍稍加大了嗓门,可电话另一头的卡吉克却直接挂断了电话。等他再打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竟然关机了!

    “难道是冲着阿波利去的?”

    卫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那可有可无的一百万卢布勉强算是试探,但他却没想到卡吉克如此干脆的表明了态度。

    可如果他真的是冲着阿波利去的,那么他是想杀死阿波利,还是想占有保险箱里的火种资料?或者说,卡吉克真的不在乎保险箱里的东西吗?

    这次怎么交任务比做任务还麻烦?卫燃烦躁的嘀咕了一句,重新钻进暗房陷入了冥思苦想。

今天更新晚了

    听说隔壁村,有个好心人两枪打死了一只狗,心情好整了两杯,所以更新晚了,大家见谅。

第682章 宠物医院里的老照片

    10月3号上午,以穗穗为首的众人,热情的挥手将第二批来自华夏的游客送上了前往因塔的航班。

    目送着最后一名游客走进登机口,穗穗长长的吁了口气,亲昵的挽住卫燃的胳膊,兴致勃勃的说道,“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家里就交给你了”

    卫燃朝安菲娅招呼了一声,任由穗穗拉着自己走向了不远处的另一个登机口。

    “放心吧”安菲娅不着痕迹的挠了挠眼角,给前者做出了暗示。

    “记得给招财进宝还有贝利亚喂粮,另外记得帮我打排位!”已经走出去几步的穗穗同样打了声招呼。

    “等你回来的时候肯定能到钻石”安菲娅再次做出了回声,甚至“钻石”这个词用的还是汉语。

    “我买了你喜欢吃的甜品,都在三楼的冰箱里。”

    作为姐姐的安菲萨同样嘱咐了一声,拉上脚边的小皮箱,不急不缓的跟上了穗穗和卫燃的脚步。

    “谢谢姐姐”安菲娅亲昵的回应了一声,等三人走进登机口,立刻转身走向了外面的停车场。

    驾驶那辆略显夸张的装甲商务车返回卡班湖畔的家里,安菲娅立刻跑上三楼,从冰箱里拿出一份甜品,随后又回到一楼,把两只小狐狸外加一只狗子全都抱到了沙发上,并且给它们各自分了一根磨牙棒。

    拿起笔记本踢掉鞋子,安菲娅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甜品,一边打开了那个用“海拉游戏”命名的文件夹,继续开始撰写一些诸如“帮规”和“贡献考核”以及“等级制度”之类的东西。

    与此同时,远在基洛夫的某座精神病院里,那位来自意大利的社恐姑娘莫妮卡,也如曾经在网络上舌战群儒一般,激昂的给同处一个房间的年轻妈妈们灌输着经过她和她的好朋友第十一次修改与完善的理想和制度。

    只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次她的“演讲”不再躲在键盘的后面,她也不再恐惧和陌生人面对面的交流。

    当然,此时围坐在她周围的那十位过分年轻的妈妈,也早已不复当初被囚禁在非洲某个小国孤儿院里时的麻木,取而代之的,却是摄人心魄的激动。

    同样产生变化的还有一样暂住在精神病院的意大利洁癖塔西,现如今,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可以泰然自若的躺在铺满落叶的草坪上,嘴里叼着干枯的草茎,眯缝着眼睛享受阳光了。

    “感觉怎么样?”戈尔曼远远的走过来,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今天的天气不错”塔西扬手回应了一声,站起身胡乱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枯草。

    “要和我去钓鱼吗?”戈尔曼主动发出了邀请,“顺便我们可以继续聊聊有关机械加工的问题。”

    “我去拿鱼竿”塔西话音未落,已经跑向了不远处的仓库。

    “顺便把车子开出来”戈尔曼招呼了一声,耐心的等着塔西驾驶着一辆破破烂烂的瓦兹面包车停在身边,抬手拉开车门,拎着渔具包钻了进去。

    “戈尔曼先生,我觉得我已经没有问题了。”塔西将面包车开出精神病院的同时,突兀的聊起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你本来就没有问题”

    戈尔曼浑不在意的点燃了一颗香烟,在密闭的车厢里喷云吐雾的说道,“莫妮卡也没有问题,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

    “你的建议呢?”塔西诚恳的问道,“这种不被卫生条件困扰的生活确实很轻松惬意,但我担心....”

    “担心回到熟悉的环境之后又会变成以前的样子?”

    戈尔曼降下车窗,往外吐了一口浓痰,随后又弹飞抽了没两口的烟头,这才漫不经心的问道,“年轻人,到底是你自己需要一个足够干净的环境,还是你的制表工作需要一个足够干净的工作?”

    不等塔西回应这个问题,戈尔曼便斩钉截铁的做出了判断,“我相信你已经有答案了,你本身并不是什么喜欢干净的人。只是你喜欢的制表工作需要你足够干净。”

    “不...”

    “真的不是吗?”

    戈尔曼的语气越发理所当然,“脏兮兮的躺在草地上睡一觉,以及脏兮兮的进入你的制表工作室制作那些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楚的零件,哪个是你不能接受的?”

    “后...后一个”塔西艰难的答道。

    “所以这就是答案”

    戈尔曼语气越发的肯定,“塔西,你没有任何心理问题,你可以随时离开,如果以后不想被这种事情困扰,就放弃你的制表工作好了,如果你还是没办法放弃制表匠这份职业,不如继续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继续考虑一下,还怎样平衡制表匠和日常生活对洁净程度的要求。”

    “我...我没办法放弃制表匠的工作”塔西艰难的说道。

    “那就住下来吧”

    戈尔曼的语气又变得无比随意,“反正夏洛特先生帮你缴纳的治疗费用,我是不会退回去一个卢布的。”

    “那就再住一段时间吧...”

    塔西犹豫片刻,又跟着问道,“戈尔曼,莫妮卡...”

    “别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约定”

    戈尔曼笑眯眯的提醒道,“你和莫妮卡之间不用相互关心对方的治疗问题。另外,莫妮卡现在每天的状态都很饱满不是吗?”

    塔西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主动换了个话题问道,“我们去哪钓鱼?”

    “那是城外的上游吧,那里的水质比较好,鱼也比较好吃。”

    戈尔曼一如既往的给出了同样的回答,就像他一如既往的将塔西的洁癖归结于对方无法舍弃的制表工作一样。

    在这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塔西也早已经不由自主的认为,上游的水质确实比较干净。就像他已经潜意识的认同戈尔曼的观点,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洁癖,确实是因为那份精密度极高的制表工作一样。

    就在戈尔曼带着塔西去诱拐水里的游鱼时,就在莫妮卡带着她的新朋友们,在她的老朋友的帮助下给稚内的海拉组织填充羽翼的时候,卫燃和穗穗以及安菲萨搭乘的航班,也已经顺利的降落在了叶堡。

    “直接过去?”穗穗摩拳擦掌的问道。

    “当然是直接过去”卫燃立刻回应道,“不过我就不出面了,到时候就拜托你和安菲萨了。”

    “知道知道,放心吧。”穗穗满不在乎的答道,“来之前你不就说了嘛。”

    “老样子,多和他们聊聊,旁敲侧击的问问他们的近况。”

    卫燃说话间,安菲萨已经驾驶着一辆租来的高档商务车停在了他们两人的身前。

    拎着不多的行李钻进车厢,等两人坐稳,安菲萨立刻踩下油门,径直开往了城区的方向。

    在导航的帮助下,当车子停在那家宠物医院门口的时候,时间才不过刚刚下午三点而已。

    只不过,即便不用走进宠物医院,车里的三人也能看出来,这家刚开业没多久的宠物医院生意似乎还算可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两位客人抱着猫猫狗狗走了进去。

    “安菲萨,去约他们下班之后见一面吧”

    穗穗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对方,指着屏幕上显示的信息说道,“约他们去这家咖啡厅见面,时间定在晚上七点。”

    “如果他们今天没有时间呢?”安菲萨推开车门之前细心的问道。

    “安菲萨,他们肯定有时间的。”

    穗穗自信满满的做出了保证,“一百万卢布的赞助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他们未来一年的成本支出了,有人愿意给他们提供这么多的资金,他们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一定会有时间的。”

    “记得邀请他们列昂特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去”卫燃在一边提醒道。

    “稍等一下”

    穿着一身正装的安菲萨话音未落已经推开了车门,又给自己的脸上额外戴了一副无框眼镜,这才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宠物医院。

    时间过了足足半个小时,安菲萨这才在列昂特和他的女朋友热情相送下离开了宠物医院,并且直等到她启动车子在下一个路口拐弯之前,卫燃都能看到那对年轻的男女还在宠物医院的门口庆祝呢。

    “你和他们说什么了?”卫燃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我只是说我的老板愿意给他们的宠物医院投一小笔钱”负责开车的安菲萨摊摊手,“然后约了时间。”

    “安菲娅说,那家宠物医院从营业开始到现在,还一直处于持续亏损状态呢,每个月连均摊成本都赚不回来。”

    穗穗得意的说道,“别说一百万卢布,就算五十万卢布的投资,都能让他们多坚持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当然不会拒绝的。”

    卫燃想了想说道,“别太为难他们”。

    “放心吧”

    穗穗得意的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副眼镜显摆道,“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而且安菲娅还帮我准备好了能偷拍的眼镜呢!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他们多拍几张照片,然后好好问问他们的宠物医院的经营状况。”

    “你甚至可以给他们一些建议”

    卫燃乐不可支的怂恿道,难得穗穗对这种事这么有兴趣,他当然要给予支持了,毕竟他们之间聊的越多,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就越长。

    一行三人入住提前定好的酒店稍事休息了一番,穗穗换上了一身平时极少穿的正装,告别了名义上准备留在酒店等消息的卫燃,在安菲萨的带领下兴致勃勃的走下了楼。

    “歪歪歪?信号清楚吗?”

    一楼大厅里,穗穗先是用贴着亮片的指甲抠了抠别在胸口位置的猫猫头形状胸针,同时低着头,煞有其事的用衣领掩住嘴巴低声问道。

    “清楚,清楚的很。”

    正在房间里换衣服的卫燃哭笑不得的按住通话键给出了回应,同时也往另一边的耳朵里塞了另一个耳机。

    “诸君,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

    戏精上身的穗穗在钻进商务车的同时念叨了一句准备了不知道多久的台词,甚至还从兜里翻出个大的夸张的墨镜戴在了脸上——哪怕她那张小脸上已经有一个可以拍照的眼镜了。

    “这个戏精...”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从兜里翻出一顶棒球帽扣在头上离开了酒店。

    当另一个耳机里,远在喀山的安菲娅提示穗穗已经和列昂特以及他的女朋友在咖啡厅碰面时,卫燃也已经搭乘出租车赶到了已经关门的宠物医院附近。

    借着傍晚昏沉的夜色,卫燃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身上的外套换了个面,随后戴上口罩和橡胶手套,溜溜达达的走向了宠物医院的大门。

    神色如常的弯腰撬开落锁的卷帘门,卫燃钻进去之后又立刻将卷帘门拉上,随后直接打开了宠物店里的照明灯。

    与此同时,远在喀山的安菲娅也已经暂停了这家宠物医院的监控拍摄。

    宠物医院的卷帘门内侧,卫燃从兜里掏出一双鞋套包裹住脚上的鞋子,又用湿巾擦了擦地上并不存在的脚印,这才开始了翻找。

    从一楼的前台到一楼仅有的一间办公室,一无所获的卫燃沿着楼梯快步来到二楼打开了照明灯。

    这一层和楼下的面积大小差不多,布局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原本前台和候诊区的位置变成了客厅,其余几个房间变成了卧室和杂物室罢了。

    将客厅以及凌乱的堪比曾经卡坚卡房间的卧室一顿翻找,一无所获的卫燃最终钻进了那间堆满了收纳箱的杂物室。

    万幸,这些箱子上都用记号笔写着一些标签,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列昂特和他的女朋友的。

    直接拽出剩下几个,卫燃将其一一掀开之后,最终总算发现了几本看起来很有年头的相册以及几个带着些许烧焦痕迹的相框。

    抬头看了眼遮住窗子的窗帘,卫燃翻开第一本相册一张张的看了过去。

    “运气不错”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本相册的第一张,就是他曾在列昂特的电脑里看到的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继续往后一张张的翻阅,这相册里也出现了太多没有出现在列昂特电脑里的生活照。

    然而,直到他翻完了整本相册,却依旧没能找到曾经看到过的那一张。

    不死心的翻开第二本,卫燃立刻来了兴致,这一本相册的第一张,便是他曾经额外关注的,那张列昂特的妈妈在火车车厢里拍下的照片。

    拿着这张原版照片,卫燃可以清晰的看到,列车车厢的窗户外面,那辆卡车的车门上用清晰的白色俄语字迹写着“通古斯煤田”字样,在这串文字下面,还勉强能看出一组数字“16929”。

    倒是正从驾驶室的车窗里伸出来的那顶帽子,刚好挡住了挥舞帽子的人的脸。

    掏出手机,将焦点对准照片里的卡车拍了一张特写,卫燃继续往后翻动,寻找着有价值的线索。

    很快,他便在一张照片里看到了挂在墙上的苏联国徽,这国徽的一边,挂着的是赫鲁晓夫的头像,另一边挂着的却是两个金黄的玉米棒子,甚至,他还能勉强看到,那两个他曾经亲眼看着挂上去的玉米棒子旁边,还有一句用红色油漆写出来的调侃——“我们的土豆政客”。

    沙戈力去过那座废弃矿场了?

    卫燃皱起了眉头,他清楚的记得,当初阿波利可是说过,他准备让那辆运输车在暴风雪里失踪的,既然如此,沙戈力又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带着疑惑给这张照片也拍了一张特写,卫燃继续往后翻动,可接下来的照片里,却再也没有与此相关的任何镜头,大多数全都成了沙戈力和他的妻子在各种背景的合影。

    不死心的拿起最后一本相册,这里面唯一算得上收获的,便是一张墓碑的照片。

    “谢尔盖·彼得罗维奇·巴尔苏科夫?”

    卫燃仔细辨认了一番墓碑上的名字,又看了看照片里摆在墓碑旁的鲜花,最终还是给这张照片拍了一张特写。

    将这收纳箱额外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没有什么收获,他这才将其恢复原状,随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宠物医院。

    “监控系统重新开启了”

    右边耳朵的耳机里,安菲娅在卫燃离开宠物医院五分钟之后给出了消息。

    “辛苦了”

    卫燃回应了一声,随后摘下耳机揣进了兜里,闪身走进路边一条被建筑阴影笼罩的巷子。

    等他从另一边走出来的时候,身上的外套已经被他塞进了垃圾桶。

    等他在另一条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返回酒店的时候,穗穗那边也结束了和列昂特的谈话,并且慷慨的给这对同龄人一晚上的考虑时间。

第683章 调查尚未结束

    抵达叶堡的第二天中午,穗穗和列昂特签下了一份宽容度极高的投资协议,以近乎白送的方式,将一百万卢布打到了宠物医院的账户上。

    没有过多耽误时间,三人便搭乘着当天的航班返回了喀山。

    只不过,几乎就在他们的车子刚刚开进院门的前后脚,一辆崭新的白色宝马轿车便在他们的身后按响了喇叭。

    “维克多!”

    便宜老师卡吉克探出大半个脑袋扯着嗓子招呼了一声,“快和我去一趟学校,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不是已经毕业了吗”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推开车门慢悠悠的走到对方的车子边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买新车了?”卫燃一边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一边问道。

    “当然”卡吉克说话的同时,甚至还轻轻轰了一脚油门,“我早就想换辆新车了,为了这辆车,我可是攒了很久的钱。”

    “别和我哭穷了”卫燃不留情面的揭穿了对方的小心思,“你不愿意支付调查经费,我难道还能硬抢你的?”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卡吉克极为敷衍的夸奖了一句,紧跟着立刻追问道,“快说说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在那之前,先说说一旦我找到你想找勘探队和运输车司机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你怎么关心起了这种事情?”卡吉克皱着眉头问道。

    “你不愿意额外掏钱,至少得回答我一些问题吧?”

    卫燃故意摆出了一副警惕的架势,“我可不想卷进什么麻烦的事情里,所以万一你接下来打算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什么的,我会直接把找到的线索交给你,并且终止我的调查。”

    “维克多,你美国电影看多了吗?”

    卡吉克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索性在湖边踩下了刹车,格外认真的说道,“我只是想见见多年未见的朋友和同事,看看他们过的怎么样,如果他们真的已经不幸遇难,起码我可以把他们送回他们各自的家里。”

    “如果你的同事或者朋友还活着呢?”卫燃将手搭在车门把手上,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问道。

    “当然是和他们喝一杯,问问他们过的怎么样了。”

    卡吉克格外坦诚的答道,见卫燃仍旧满脸怀疑的模样,索性举起一只手,“或者我向尼古拉先生发誓?”

    “发誓?”卫燃嘲讽的扫了对方一眼,“发誓有用还要核弹做什么?”

    卡吉克闻言摊摊手,“所以你说不说?”

    “一张照片”

    卫燃稍作停顿之后还是如实说道,“我在沙戈力的遗物里找到了一张照片,我猜他和他的妻子曾经去过通古斯煤田。”

    话说到这里,他也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调出亲自翻拍的照片放大之后递给了卡吉克,“照片里这辆卡车的车门上写着通古斯煤田16929,而且火车车厢外面的建筑也看的很清楚。通过这两点,很容易就能确定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

    “你怎么确定失踪运输车和照片里的车站有关系?”卡吉克一边将这张照片发到他自己的手机上一边问道。

    “你觉得这张照片拍的怎么样?”卫燃反问对方的同时,也从他的手里抽走了自己的手机。

    “拍的很清楚,怎么问这个?”

    “清楚?算了,当我没问。这张照片拍摄的角度会显得照片里的女主人很胖很矮,而且还只拍到了小半张侧脸。”

    卫燃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可以问问你的妻子,如果她在年轻的时候,你给她拍下这样一张照片,她会洗出来放进相册,还是会把底片剪成碎片当作没拍过。”

    “就因为这个原因?”

    “当然”

    卫燃的语气越发正经,“一个老家伙曾经教过我,所有的照片只分为两种。要么记录事实,要么记录美好。

    很显然,这张照片里的女主人美丽的一面,或者说充满母性光辉的一面并没有记录下来。但这张照片还是被保存在了相册里,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卡吉克下意识的追问道。

    “第一种,这张照片是用来记录事实的。”

    卫燃顿了顿,额外又伸出一颗手指头,比着剪刀手继续说道,“第二种,这张照片的主角根本不是这个怀孕的女人。我猜他真正想拍下的主角,说不定就是那辆卡车里正在挥舞帽子朝他们告别的人,哪怕他的脸被帽子挡住了。”

    “她怀孕了?”

    卡吉克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着照片里的女人开着玩笑说道,“我以为那是她肚子上的赘肉呢,我老婆的肚子上就有同样的赘肉。”

    “刚刚这句话我录下来了”

    心知对方已经认同了自己的观点,卫燃故作得意的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插科打诨的开着玩笑说道,“有时间我会去那家格鲁吉亚餐馆用这句录音换一顿免费的午餐的。”

    “你也可以从我这里换一顿打”

    “就凭你?”

    卫燃不屑的将手机揣进兜里,“省省吧,半年前卡尔普就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至于你,我的老板,我就算让你一只手,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还是说正事吧”

    卡吉克像是没听到卫燃那句挑衅似的,“你就凭这些就能确定?”

    “还有历史学者的直觉”

    “屁的直觉”卡吉克不屑的提醒道,“别忘了,我是你的研究生导师,我也是个历史学者。”

    “好吧”

    卫燃摊摊手,一本正经的重新说道,“还有真材实料的历史学者,对于历史真相的直觉。”

    “你在讽刺我?”

    “我接一单生意都20万欧起步了”

    卫燃似笑非笑的摆出了事实,“但我的研究生导师甚至掏不出两百万卢布支付调查费用。”

    卡吉克抖了抖胡子,压着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长吁了口气,“维克多,我的好学生,下车吧,我会查一查照片里的这辆卡车还有车站在什么位置。”

    “所以我的调查结束了?”卫燃颇有些期待的问道。

    “如果我能找到,你还要替我跑一趟。”

    卡吉克一边将照片发出去一边说道,“我的岁数太大了,已经受不了那种鬼地方的低温了,所以年轻人,你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724/ 第一时间欣赏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 作者:痞徒所写的《战地摄影师手札》为转载作品,战地摄影师手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战地摄影师手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战地摄影师手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战地摄影师手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战地摄影师手札介绍:
用相机记录战争,用镜头缅怀历史。
卫燃以各种身份,一次次回到二战战场甚至冷战时代,他的相机里也记录了一个个鲜为人知的无名英雄以及淹没在战争里的宝藏。
血肉横飞的二战,核阴云笼罩下的冷战时代,无数的秘密被时间埋葬,又被他用快门永远封印在了底片里。战地摄影师手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地摄影师手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