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7章 进入难民营
“我们快走,他放我们进去了。”
热气球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翻译道,他自己也拉开后排车厢的车门钻了进去。
比他更快一步,卫燃也钻进了弥漫着浓郁硝烟味的车厢。
万幸,雪绒花虽然被吓的几乎要哭出来,但她的身上却并没有任何的伤口。
至于刚刚那三枪打中的,却是安装在副驾驶正前方的那台民用无线电台!
“别哭”卫燃关上车门的同时用德语说道,“先忍住眼泪”。
雪绒花点点头,颤抖着手握住排挡杆,稳稳当当的驾驶着车子开过了哨卡,开进了难民营。
“需要我来驾驶吗?”
卫燃开口问道,雪绒花都还没来的及回答,却已经开始忙不迭的去抹掉汹涌而出的眼泪了,她刚刚真的被吓坏了。
“停车吧,我来开。”卫燃叹了口气说道。
雪绒花虽然点头同意了卫燃的决定,却仍旧坚持驾驶着车子拐到了另一条路上,直到挡住了身后哨卡方向的视线,这才推开了车门。
“你去后面”
卫燃和对方错身而过的时候说道,“换热气球去副驾驶”。
雪绒花点点头,钻进了后排车厢。与此同时,先一步钻出来的热气球也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需要我指路吗?”热气球等卫燃上车之后问道。
“需要”
卫燃系上安全带的同时问道,“科威特大使馆在哪个方向?”
“你在寻找制高点?”热气球瞬间便猜到了卫燃的心思。
“对”
卫燃坦诚的点点头,他确实在寻找制高点。
来自后世的他更知道,在即将开始的屠杀发生之前,椅涩裂军方就将那座7层高的建筑当作了指挥部,那里可以毫无遮掩的俯瞰整个难民营,更方便他们通过无线电指挥长枪党保证屠杀进行的更加顺利。
只是,这一切他都不能说出来,他只希望坐在身旁的热气球,这个来自法外的退役狙击手的战斗素养能符合他的期待。
“那个方向”
热气球分给卫燃一支香烟之后顺势抬手指了个方向。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远处那座突兀的七层建筑,卫燃慢条斯理的点燃了香烟,然后才操纵着车子在这座大小不过一平方公里的难民营狭窄的街道上慢悠悠的跑了起来。
“第二个问题”
卫燃一边观察周围的建筑一边问道,“难民营里的医疗机构有哪些?他们都在什么位置?”
“这里最主要医疗力量来自加沙医院和阿卡医院”
热气球如数家珍般的介绍道,“另外,近东在难民营有一个医疗中心。
除了他们,还有挪威人民援助组织、无国界医生和红新月会在这里都有驻扎。
只不过规模都不算太大,他们大多也都在上述两座医院里工作,少部分在居民区建立了全科诊所。
据我所知,之前你们工作的那座医院就是从那两家医院借走的人。”
稍作停顿,热气球反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
“先转转怎么样?”卫燃朝身后问道。
后排车厢里的人自然没有任何的意见,见状,热气球也就不再多问,卫燃也只是驾驶着车子,留意着车窗外的环境。
他驾车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过于慢了些。
好处到不是没有,至少能让他有时间一次次的举起相机,朝着外面的街景和过于拥挤的难民一次次按下快门。
在这缓慢的行进间,他在使用手里那台尼康sp连续拍完了两卷底片之后,
也驾驶着车子,绕着难民营大概的转了一圈。
总的来说,这里的难民密度过于高了一些,生活环境也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恶劣。
另一方面,他也注意到这难民营的边缘,要么被墙壁封堵,要么拉着铁丝网,要么就是有哨卡把守。
“你找到合适的地点了吗?”卫燃朝坐在副驾驶的热气球问道。
“前面的那条街右拐”热气球指着前面的路口说道。
“那座二层建筑?”卫燃反问道。
“它旁边有一条巷子,我们的车子大概可以开进去。”
热气球重新递给卫燃一支香烟,“那座二层建筑刚好可以挡住来自科威特大使馆方向的视线,我是说,如果我们需要的话。”
“希望我们用不上吧”
卫燃接过香烟的同时含糊不清的念叨了一声,任由热气球帮自己把香烟点燃。
“你们在聊什么?”刚刚其实一直在偷听他们谈话的雪绒花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
卫燃赶在热气球开口之前结束了这个话题,“我们接下来去哪?”
“距离这里最近的医疗单位是哪里?”
缝纫机开口问道,“我是说,距离你们刚刚谈到的那个位置最近的医疗单位是哪里。”
“阿卡医院”
热气球先是和卫燃对视一眼,然后才开口答道,“巷子的另一边就是医院的侧门,但是那条巷子的另一头已经被杂物堵住了。”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卫燃操纵着车子一边往之前兜圈子时看中的那座建筑走一边随口问道。
这样的安全屋,在刚刚转圈的时候,他和热气球已经看中了好几个,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挨着这里的医疗点。
当然,大部分也都是热气球带着他找到的。
“我对这里当然熟悉”
热气球怔怔的看着窗外答道,“我的妻子就来自这里,她几乎是在这里长大的,我们的孩子活着的时候,也最喜欢来这里玩,她在这里有十几个好朋友。
她们她们的童年都在这座破破烂烂又拥挤不堪的难民营里。”
“抱歉,我好像问了个不该”
“没,没什么。”
热气球转过头的时候,眼眶已经充满了血丝,却依旧强撑着笑容说道,“没什么,已经发生了。”
话题戛然而止,车厢里只剩下了弥漫的尼古丁和发动机的轰鸣。
不久之后,卫燃也再次停下了车子,指了指窗外一座不起眼的破败二层建筑问道,“确认一下,我们说的都是这里对吧?”
“就是这里”热气球点点头,“但是我们可没有钱把这里租”
“我有”
卫燃说着,已经撸起裤腿儿,随后从袜子里拿出了一条金项链和两枚金戒指。
接着,他又撩起另一边的裤腿儿,从袜子里拿出了足足两百美元一并放心的递给了目瞪口呆的热气球。
这些钱财是他在昨天就提前藏好的,如果这些不够,他甚至还能从两个鞋垫
当然,如果还不够,他的袖口还藏着一支毛瑟刺刀,那本活祖宗里还有更多治疗贪婪的特效药。
“我都想打劫你了”
热气球接过钱财之后哭笑不得的做出了保证,“我会想办法租下那里的,这么多钱,我肯定能租下那里的。”
“我们不住在医院里吗?”雪绒花开口问道。
“当然,我们当然住在医院。”
卫燃理所当然的答道,“但有些东西是不方便带进医院的。”
他这边话音未落
,热气球也已经推开车门,从车顶抽走了那支乌兹冲锋枪藏在他的背包里,径直走向了他和卫燃刚刚选中的那栋建筑。
见状,雪绒花也连忙推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
“你和热气球打算做什么?”雪绒花在卫燃操纵着车子重新跑起来的同时问道。
“那些武器不能带进医院”卫燃指了指头顶,“那会给医院惹来麻烦的。”
“我的意思是,你和热气球在担心什么?”雪绒花刨根问底儿般的追问道。
“我们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
卫燃温和的解释道,“那座房子如果能租下来,就是我们的安全屋必要的时候,我是说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躲到那里去。
当然,在不知道阿卡医院是否同意拉玛他们在医院里工作之前,他们也可以在那里生活。”
闻言,雪绒花张张嘴,最终没有继续问下去——即便她隐约觉得理由不止这些。
至于后排车厢的缝纫机和摇篮,他们也在车子跑起来之前就一直交头接耳的聊着什么。
只可惜,卫燃虽然能听懂他们的语言,但奈何发动机的噪音实在是过于大了一些,所以他根本就听不清楚。
三言两语间,卫燃已经绕到了那条巷子的另一头,畅通无阻的开进了阿卡医院。
任由缝纫机出面和医院的负责人一番沟通,他们也顺利的分到了一间手术室和一间全科诊室,以及两间条件略显简陋的宿舍。
没有任何的休息,更没有多少客套,众人换上手术服之后便开始了忙碌。
只是和之前不同,这一次他们的身旁并没有小翻译拉玛,也没有帮他们守着手术室门的达拉尔,更没有负责推送患者的汉瓦德,以及永远都不可能醒过来的艾德,取而代之的,则是分配给他们的两个可以担任翻译的本地护士。
另一方面,相比难民营外的那些患者,难民营里的则大多是些卫燃并不擅长的病症。也正因如此,他反倒成了雪绒花的助手。
他们忙着接待患者的时候,失去工作的拉玛和达拉尔以及汉瓦德也在忙着收拾分给他们的两间宿舍。
与此同时,热气球也顺利的租下了那栋二层建筑的二楼,并且把周围仔细勘察了一番。
当然,即便此时大家都有事情做,但所有人,包括三个小孩子在内、除了卫燃之外的所有人,却都在担忧着一件事情——被炸死的总桶会不会引发新一轮的战争,以及战火会不会烧到难民营里。
除非是疯子才会朝着难民营开火吧
除了卫燃之外的所有人都难免这么想到。
“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打起来”
雪绒花一边指挥着卫燃帮忙给她负责的患者注射针剂一边说道,“我很担心那些我们好不容易救活的人”。
“他们会活下来的”
忙着打针的卫燃保证道,只是内心,他也同样叹了口气,难民营外面的人或许会活下来,但在这难民营里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雪绒花问道。
“还好”卫燃神色如常的答道,“只是这种治疗工作不是我擅长的。”
沉默片刻,雪绒花换上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的德语问道,“我还是好奇,那座房子是做什么用的,我是说你和热气球看中的那栋房子。”
“医院提供的宿舍条件不会很好”
卫燃理所当然的答道,“而且只有两间,男士一间,女士一间,我猜缝纫机先生和摇篮太太肯定不想分开。”
闻言,雪绒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摸了摸裤子口袋里,摇篮早晨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她被口罩和污渍挡住的脸上,也变得有些滚烫。
“你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卫燃反问道。
“啊!没有!”
雪绒花慌乱的摆摆手,“没什么!我你能继续讲昨天晚上的故事吗?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能听懂德语。”
闻言,卫燃沉默片刻,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那个可以听懂法语的护士,“等晚上吧”
闻言,雪绒花点点头不再多问,这诊室里也只剩下了医生和病患之间通过翻译的沟通。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个接着一个患者走进诊室接受治疗,然后又走出诊室不知去了哪里。
临近中午,雪绒花和卫燃,以及那名法语名字叫做索菲亚的女护士一起送走了最后一名病患。
几乎同时,缝纫机也从外面敲了敲房门,“我们那边的工作结束了,下午可以相互换一换,你们去手术室,我们在这里接诊。”
“我们也刚好送走最后一个病人”雪绒花答道,“现在我们去哪?”
“去宿舍看看吧”缝纫机像是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提议道。
“我们不去那座房子里看看吗?”雪绒花直等到告别了那位女护士,这才好奇的问道。
“这就要问兽医先生,你现在下班了吧?”缝纫机朝卫燃问道。
“当然”卫燃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这就要问东风先生了”缝纫机一本正经的重新说道,“毕竟那是他租下的房子。”
“天黑之后吧”卫燃低声说道。
闻言,雪绒花也就只能压下心头的好奇,汇合了迎面走来的摇篮,一起走向了分配给他们的那两间宿舍。
或许是考虑到方便赶到工作岗位,这两间手术室就在一楼最边角的位置,这根本就是两间挨着的病房,里面的布置也和病房没什么区别——同样没有电力供应。
“这可比车库里干净多了”摇篮颇为满意的说道。
“而且我们有窗子了”缝纫机同样颇为满意的说道。
“但是我们怎么住?”雪绒花问出了她关心的问题,这里是病房不假,但这里面却连个拉帘都没有。
“总会有办法的”
摇篮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孩子们可以和我们挤一挤,而且”
她的话还没说完,拉玛和汉瓦德以及达拉尔也用围巾拎着几个饭盒从外面走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已经穿上白大褂的热气球,他的手里同样端着几个饭盒。
有关怎么分配房间的玩笑话题戛然而止,众人立刻看向了热气球。
似乎知道大家想问什么,热气球比了个ok的手势,“已经搞定了,等晚上我们就去看看。”
“那些东西都送过去了吧?”卫燃追问道。
“当然”热气球点点头,“全都已经送过去了”。
“那就好”
卫燃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内心却在暗暗担忧,他不知道,他和热气球凭借默契做出的这点布置,到底能不能救人,以及到底能救下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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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8章 和热气球的默契
9月14号的午饭过后,热气球也在这家医院里得到了一份急救车驾驶员的工作——急救车都是他们自带的。
在这位爆炸头的据理力争之下,达拉尔和汉瓦德成了他的搭档,就连小拉玛都坐上了急救车的副驾驶担任起了车顶那个高音喇叭的广播员。
当然,虽然他们一大三小得到了工作岗位,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工作给他们。
这里是难民营,没有电力,更不可能有电话可以用,所以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将车子开到他们的宿舍窗外,坐在车子里傻等着万一可能用到他们的情况。
甚至,同样因为燃料和医疗用品的紧缺,对于这家医院来说,这辆急救车里携带的那些药品和燃油的用处反而比急救车本身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也正因如此,就在卫燃在雪绒花的配合下,在手术室里忙着给一个小孩子开展阑尾手术的时候,缝纫机已经招呼着热气球帮忙,把车里的相当一部分药品和油箱里的大部分燃油分给了这家医院。
“我以为你真的是兽医呢”
手术室里,雪绒花朝站在手术台对面的卫燃说道,“原来你也可以缝合的这么精致。”
“这里不像外面,有那么多人排队等着救命。”
卫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但这个小姑娘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谢谢”雪绒花突然释怀的笑了笑。
“谢我做什么?”卫燃抬头看了眼对方。
雪绒花笑了笑,一边打着配合一边说道,“我刚刚一直在纠结,如果你还是像在难民营外面那么粗暴,我要不要阻止你,然后我自己来进行手术。”
“你该对我有些信心”卫燃无奈的说道。
“但你的代号是兽医”
雪绒花笑了笑,在接手了包扎工作的同时也换了个话题,“这里的伤员比外面少的多,相比医生,这里缺少的其实是物资。”
“你想说什么?”卫燃一边脱掉手套一边问道。
“如果接下来外面不是那么危险,我觉得我们没必要继续躲在难民营里浪费时间了。”
雪绒花开口说出了她的打算,“我想在离开这里之前尽量多救一些人。”
“你打算在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卫燃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原定的计划是在圣诞节的前一周结束这里的人道主义救援任务”
雪绒花在最后固定好纱布的同时说道,“结束这里的工作之后,我可能会去维也纳大学的医学院继续进修。”
“不错的选择”卫燃顺着话题问道,“哪个领域?”
“医学催眠”
完成包扎工作的雪绒花略带羞涩的解释道,“我从小就对催眠很感兴趣,你知道吉普赛人吗?能用水晶球催眠的吉普赛人。”
“知道”卫燃点点头。
“我小的时候,祖父和我说他曾经见过真的会催眠的吉普赛人。”
雪绒花说道,“是在他工作的集中赢里,他说那个吉普赛人催眠了守卫,并且借此成功逃了出去。”
“然后呢?”卫燃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然后我祖父把他抓了回来,跟着他学习了很久的催眠。”
雪绒花说到这里耸耸肩,“虽然我的祖父并没有学会催眠,但是和我说了很多有关催眠的故事,我从那时候就开始对催眠感兴趣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雪绒花忍不住笑了笑,“我甚至缠着祖父给我买了一颗水晶球,我最早的梦想是做个占卜的吉普赛女巫的,直到那颗玻璃球差点点燃我祖父的房子。”
“你把它摆在哪了?”
“我祖父拿来晒太阳的沙发上”
雪绒花说话间往后退了一步,任由和他们二人搭档的那名巴乐斯坦护士将手术台上的小姑娘推出了手术室。
“你会去维也纳大学医学院进修医学催眠的”卫燃跟着一边往手术室外面走一边说道,像是在做出承诺一样。
“你是阿拉丁的神灯吗?”雪绒花忍不住笑着调侃道。
“谁知道呢”卫燃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
“如果你真的是阿拉丁的神灯”雪绒花喃喃自语的说道,“我更想许愿”
“什么?”
“算了”雪绒花强撑着笑了笑,“没什么”。
没有继续这个无能为力的话题,两人先后走出了手术室。
这天下午,他们俩断断续续的又进行了几次不大不小的手术,在这中间的空闲时间,雪绒花跑去诊室帮忙,而卫燃则独自在这座医院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
这座阿卡医院别的无所谓,尤其让卫燃满意的是,就在他们的宿舍对面便是楼梯间,既通往楼上也通往楼下的楼梯间。
顺着楼梯间往下走,便是这座医院的停尸间,只不过,因为电力中断,这里明显已经停用很久了。
举着手电筒一番打量,原本打算进去看看的卫燃也在手术室里那位名叫索菲亚的巴乐斯坦女护士的呼唤中,和雪绒花一起跑向了手术室的方向。
“是个孕妇”
名叫索菲亚的护士大声说道,“难产,是你们的车子刚刚拉回来的。”
“去找摇篮!”雪绒花立刻朝卫燃说道,“你帮不上!”
“好!”
卫燃说着已经扭头就往楼下跑,接生这种事,他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让诊室里的摇篮替了自己的班,卫燃在和缝纫机打了声招呼之后,不死心的再次溜达到了宿舍对面的楼梯间里。
左右看了看,卫燃慢条斯理的点燃了一颗香烟吸了一口,接着却一手举着手电筒,一手举着香烟走进了漆黑的地下室。
这地下室里自然不止停尸间,还有其他同样已经停用的科室,站在通往一层的楼梯口,卫燃蹲下来将手里的香烟搭在台阶的边缘,同时也把手电筒的光束对准了烟头飘起的烟雾。
只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这烟雾直上直下的几乎没有被风扰动。
这自然并非说明这有停尸间的地下室里没有鬼,而是暗示着他刚刚下来的楼梯或许是这栋楼地下室唯一的出入口。
更直白的表述,如果未来需要藏在这里,如果不被发现还好,如果被发现了,那便是绝境。
但他同时却又知道,在历史记录里,无论那些小椅子如何甩锅如何遮掩,那些由他们挑唆指使的长枪党暴徒确实对这座医院的医务工作者动手了。
拿起烟头重新嘬了一口,卫燃举着手电筒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踅摸着,寻找着任何合适藏身的地方。
看得出来,这一层虽然因为缺少电力供应停用了,但里面的设备却都进行了妥善的封存。
相比之下,倒是太平间是完全开放的状态,这倒也能理解,毕竟这地方也没什么可偷,甚至连尸体都没有。
这里有的,除了那些断电后一排排的停尸柜之外,仅仅只是淡淡的,但却难以忽视的尸臭味。
拉开一个停尸柜往里看了看,卫燃沉默片刻后转身又走了出去。
这里藏的了人,却又藏不了人。一旦被发现,那真是毫无反抗的余地,现在他只能指望租下来的那栋房子能提供些许的隐蔽空间了。
重新回到一楼之前,他随手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搭在楼梯扶手上,翻过楼道尽头的窗子,朝着坐
在急救车驾驶室里的热气球打了声招呼。
“需要我带你过去看看吗?”
热气球开口询问的同时,还不忘递过来一支香烟和一串钥匙,“把钥匙给房主看,他会让你进去的。”
“不用了”
卫燃接过钥匙的同时也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和香烟,“我自己去就可以。”
“那些东西在二楼正对着科威特大使馆的那个房间的床底下”热气球说道。
“好”卫燃点了点头,迈步就要往医院外面的方向走。
“兽医,不,东风。”热气球喊住了卫燃。
“怎么了?”卫燃转身问道。
“能把你的相机借我用用吗?”
热气球说着指了指副驾驶坐着的拉玛,“拍立得的照片盒太少了,而且这里也买不到拍立得的照片盒。”
“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应了下来,“我等下就给你拿来。”
“谢谢”
热气球立刻感激的说道,“我想去找找我妻子和女儿的朋友们,去给他们拍些照片。”
“我会尽快回来的”卫燃再一次做出了承诺,同时也再次迈开了步子。
一路沿着医院的侧门离开,卫燃在破败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听不懂阿拉伯语,但他却能看出来,这片拥挤的难民营已经形成了一个完善的小型社会圈子,而且似乎每个路过的人大家都相互认识。
同样,相比这融洽的“邻里关系”,他也能看出来这里物资的匮乏,以及生活环境的恶劣。
一路走街串巷,当他穿过一条仅仅只有不到一米宽的狭窄巷子,来到对面那条街的时候,距离热气球租下的那栋房子,仅仅只有不足百米的距离。
没有急着敲开那栋房子的院门,卫燃反而走进了隔壁紧挨着的巷子。
这条巷子比刚刚自己过来的那条巷子要宽了不少,不说别的,如果技术好一点,至少那辆急救车勉强可以开进去。
走进这条巷子,左手边隔着不足两米高的院墙便是他们租下的那栋二层建筑,右手边则是另一座建筑的外墙。万幸,这堵外墙上面并没有窗子。
更好的消息是,这条巷子的尽头虽然被各种杂物堵的严严实实,但他却发现了一个被摞起来的碎砖压住了大半的井盖。
也许真的能活下来
卫燃在喃喃自语中轻轻敲了敲这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井盖,稍作犹豫之后,却并没有急着做些什么,而是起身走出巷子,走到了那栋房子的门口轻轻敲响了院门。
片刻后,一个看着能有三十多岁的男人打开了房门。
客气的朝对方笑了笑,卫燃摸出热气球给自己的那串钥匙晃了晃。
在见到这串钥匙的瞬间,这个原本还有些警惕的男人立刻变得的热情了许多,一边说着卫燃听不懂的阿拉伯语,一边将他让了进去。
这个院子面积倒是不小,里面甚至还停着一辆轮胎略显干瘪的轿车,并且用金属架子搭了一个秋千。
此时,正有个看着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正推着一个比他可能还要小一两岁的小女孩正在荡秋千呢。
离着这秋千不远,还有个女人正操纵着压水井忙着往一个大铁盆里取水,旁边的另一个盆里,还堆满了大人孩子的脏衣服。
只从这些细节就知道,这一家并非难民——即便他们生活在难民营里。
事实上,这里虽然是难民营,但实际上这里仍旧生活着不少“非难民”。
这些非难民里多数是来自诸如伊拉克、叙利亚或者埃及等周边国家的工人。
虽然此时已经是篱笆嫩内战的第七个年头,但在七年之前,黎巴嫩可是有着“中东的瑞士”的称号的。
来这里打工,在周边很多国家来说,几乎是梦寐以求的工作。
即便如今内战已经断断续续的持续了7年,但这里依旧有油水可以捞,尤其是给近东工程工作,对于很多底层人来说,仍旧算得上一份旱涝保收的好工作。
当然,对于这些收入并不高的工人来说,难民营低廉的生活成本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也是他们的必然选择。
除了这些底层人,自然也有生活条件好一些的,这些人大多以“坐地户”围住,换句话说,当年还没有难民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
后来这里成了难民营,他们也就做起了难民的生意。
除此之外,还有如热气球那样,成了“难民的女婿的”,或者“在难民营外成家的”。
无论嫁出去还是娶进来,这些回到难民营的,大多都是走亲访友,又或者如此时的卫燃等人一般,干脆住进难民营来躲避战火的。
甚至,这里面还不乏诸如无国界医生这样的人道主义者和记者甚至情报人员。
总之,这里虽然绝对算得上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但唯独相同的一点在于,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有着同样的宗教信仰。
因为语言不通,卫燃索性也就继续发散着思维,任由那个热情的男人带着他沿着那栋建筑一侧的外快楼梯来到了二楼。
指导着卫燃用那串钥匙中的一枚打开了二楼的房门锁,那男人还比划了一个吃饭以及喝水的动作。
微笑着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卫燃目送着房东下楼之后,这才推开木门走进了二楼的大厅。
这里的布置倒是极具阿拉伯特色,漂亮但略显老旧的地毯,周围古旧却又略显杂乱的家具,甚至还有一台落灰许久的电视机。这些小细节无不暗示着,这曾是个殷实之家。
关上身后的木门,卫燃将这一层不多的几个房间粗略的检查了一番,顺便也顺利的找到了藏在其中一张床
将正对着科威特大使馆那栋七层建筑的方向的窗帘拉上大半,卫燃左右看了看,扯过来一把椅子放在距离窗子足有两米的位置,随后盘腿坐在地毯上,取出那支svd狙击步枪,将枪口搭在椅背上,暗戳戳的观察着窗帘缝隙外的那栋最高建筑。
片刻之后,他又换了个房间,观察着难民营出入口的方向,以及西南方向另一座略显突兀的五层建筑。
片刻之后,他再次换了个房间,观察起了医院的方向。
万幸,因为高度勉强够,也因为距离足够近,他即便不借助瞄准镜,都可以清楚的看到正靠着急救车的车头抽烟的热气球,以及正绕着车子追跑的拉玛和汉瓦德以及达拉尔。
也直到这个时候、这个距离,那三个小家伙才在不经意间表现出了孩子特有的天性,而不是在手术室内外忙的脚不沾地的小帮手。
满意的把枪重新包裹起来塞进裹尸袋藏好,卫燃又爬上楼顶装作不经意的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地形,这才赶在太阳落山之前下来,暂时辞别了那对夫妇和他们满是好奇的孩子,重新穿过那条狭窄的巷子回到了医院。
“有什么收获吗?”似乎提前在等着他的热气球开门见山的问道。
“那个巷子里可以停下急救车”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巷子尽头有个井盖。”
“东风先生”
热气球直视着卫燃认真的问道,“你到底在担心,不,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什么都没担心,也什么都没害怕。”卫燃矢口否认道,“仅仅只是必要的警惕。”
“我听拉玛说,你来自
美国的海蜂营?”热气球顿了顿又补充道,“是个医疗兵?”
“怎么了?”卫燃笑眯眯的问道。
“我和美国大兵打过交道”
热气球自顾自的说道,“你绝对不是美国大兵,你的身上没有他们那种浓郁的发臭的自大和自负。那么兽医或者东风先生,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卫燃笑了笑,“我现在是无国界医生,代号兽医,你觉得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开展人道主义救援。”
“我会保护好你的,保护好你们所有人的。”热气球认真的说道。
“东风先生让我转达”
卫燃一本正经的耸耸肩,“他说他会帮你的,帮你保护好所有人,所有你想保护的人。”
“既然这样”
热气球脸上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主动朝着卫燃伸出手,“替我谢谢东风先生。”
“当然”
卫燃说着,也同样伸出手,和对方用力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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