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祖孙汇合
两人一前一后,在黑夜里跋涉。
稽斯年轻功不俗,又未曾受伤,因而行进快得多。
叶昭言不远不近跟在他的后面,呼吸渐渐沉重。
前方的影子突然停下了,转头看向她。
“你受伤了,不便去驿站,一旦情况有异,恐怕不易脱身。”
说着,伸手握住她的腕,搭上她的脉搏,随即沉思片刻。
叶昭言身上伤口不浅,流血多时,又因冰冷的溪水浸泡,已经十分糟糕,看起来异常可怖。
“尚未中毒,应是皮外伤,用些伤药便可就在此处等着,我去去就回。”
一炷香后,稽斯年为她简单敷了伤药。
叶昭言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的情况有些严重,独自赶路怕是有些勉强。”稽斯年看了看身后绵延不绝的小路,“这附近没有马匹,我背你过去。”
叶昭言想婉拒,抬起头对上少年的面庞,不知怎的,那些话却说不出口了。
少年的额发许是久没打理,附身看她时,遮住了些,夜色下,只能看到那嘴角紧抿着,似乎不太高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刮来,拂过少年的额发,露出那双狭长的双眸。
多日的历练,让少年面容多了几分稳重,漆黑的瞳孔依旧明亮清澈,盛满关切,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坚决。
“好。”她最终点了头。
这种情况,若是再逞强,只怕最终只是白白妨碍了时机。
只有她活着尽快找到外公,才能撇开眼前迷惑,帮助叶家军摆脱阴谋。
她的心意,少年又何曾不知。
稽斯年轻轻松了口气,弯腰蹲下。
叶昭言趴在了他的背上,宽阔而结实,脊背线条优美,却并不显得柔弱。
鼻翼微动,嗅到一股清冽的淡香。
是他身侧佩剑的木质混合玉石的香味,已经许久没有闻到了。
她想起二人针锋相对的那些日子,那时的情景与如今何其相似。
只是曾经的羞怯已去,唯剩下许多难以言说。
直至破晓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叫做青掌山。
青掌山是紧靠青囚关最近的一座大山。
都说拿下青掌山,便拿下了半个清囚关,可见此处地势的险要。因此,其地位比之叶昭言先前所在的的南阳城也相差不远。
路上二人闲谈,叶昭言已经知晓叶家军南下的近况,以及.叶文轩的去处。
原来,叶文轩是被设计与两千大军留在武函等死。
自抵达南下,叶文轩一路势如破竹,连战连胜,短短数日便攻占了南燕三城,斩杀了敌首数百名敌军,威名赫赫,本是一片大好形势,却在拿下武函后遭遇不测。
南燕驻扎在武函的守军不过四千余人,叶文轩仅仅率领了两千人马,兵行险着,饶是南燕人精通兵法,依然被打得溃不成军,只能仓皇撤退。
武函关内,留有不少世家子弟,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被迫投效了叶家军。
只是这次叶文轩带的士兵不多,又是急攻偷袭,因此损伤惨重,原定善后的卿王大军迟迟不来,叶文轩察觉不对,夜半带兵奔走,却在途中遭遇了埋伏,一路追兵不断,几次都险象环生。
最终,叶文轩侥幸逃脱追兵,潜入青掌山,隐瞒消息蛰伏至今。
“那追兵并非出自一脉,其中一支像极了天禄人,换句话说,恐怕是卿王的人”稽斯年皱着眉道:“只是路途中他们被误当成叶家军,尽数死于南燕敌军之手。”
叶昭言面色凝重,“我早该想到,外公的失踪必然是与卿王有关。他们想趁此坐收渔翁之利,然后暗中拿走军权,架空叶家。”
卿王要的正是这一时刻。
“说来可笑,若不是卿王大军为了伏击大将军,被南燕误杀,拖延这一时半刻,大将军也不能侥幸脱身。”
若非阴差阳错,叶文轩只怕早已葬身在敌营之中。
“你不必担心,大将军如今虽被困青掌山,却并没有伤及性命,那些山贼也未曾识得他身份,山势高崎,鲜有人迹,消息一时半会出不去。”
叶昭言深深地吸了口气。
如今叶家军虽暂时在叶家名下,却已经失去了叶文轩的指挥,不日就要被觊觎分割。
“这样说,那一带全是卿王的人把守?”
“倒也不尽然,只是将军言不可再鲁莽行事,若抱着侥幸奔走,一旦半路遇上埋伏被识破身份……万不可拿叶家的生死轻易冒险。这一次,卿王是有备而来,提前安排了人手在武函一带游走截杀,若非大将军谨慎蛰伏,只怕现在已经.”
“外公等着我一道前行,是想反其道而行之?”叶昭言眸光锐利,很快想明白其中曲折。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今叶家军已经被卿王放在眼皮子底下,严密监察。若是叶文轩回营,必然被截杀,届时,卿王再放出叶大将军被南燕重创而死的消息……
一石二鸟。
卿王容不得叶文轩活命,却并非不能容下叶昭言。
叶昭言有另一重机会。
卿王眼中,她不过一介女流,对她,联姻以夺取叶家军权势力才是他所图。
在此关节,只要叶昭言稍稍暗示投诚的心意,正愁找不到可乘之机的卿王定然求之不得。
毕竟,东临兄弟各怀鬼胎。
只要叶昭言投诚时机得当,叶文轩再乔装易容,跟着他们一行回到军营,便可躲过危机,伺机而动。
可以说,除了那三枚军令,叶家军最为认可的,是叶文轩。
待到时机成熟,再出其不意
二人很快进入青掌山,山路崎岖不平,已经不适合背着行动,叶昭言索性带伤行进,虽脚步略慢,也不肯休息,一路奔波,不知疲倦。
直到天际泛白,一抹灰黑的身影从山林间穿梭而出,骑着一匹骏马向着他们的方向急速飞驰而来。
“昭言!”
那身影飞掠至近处,让因为体力不支而有些眼花的叶昭言猛然站定,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随后被泪水迅速掩盖,“外公.”
她不顾山林中的荆棘丛,飞奔到叶文轩跟前。
眼前的老人身形瘦削了不少,面色苍白憔悴,神色间尽是愧疚和操劳之色。
“我早该料到那小人暗算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叶文轩抚摸着她的头,脸上露出了欣慰,“还好我们都好好的!”
叶昭言心中微暖,轻轻摇头:“是我不好,不能为叶家分担,让您受苦了。”
若她是男子,恐怕早已继承叶文轩的衣钵,怎会独留他一人在战场拼杀?
“怎么是你不好,若没有你,我困在此不知道还要到何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家被东临一脉瓜分,到时候叶氏一族名存实亡……”叶文轩拍了拍她的脑袋,眼角有些湿润,“不过一年光景,我的昭言变得这般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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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深入虎穴
“昭言不孝,让外公操心了。”
“不,不是.”叶文轩将叶昭言肩上的枯叶摘下,“是外公自己不争气,没有保护好叶家,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话落,脸上原本喜悦的沟壑竟有了痛苦的味道。
这般年纪的女子,左不过待字闺中,安心出嫁,唯有叶昭言,奔走千里,只为一族兴亡。
“昭言从未这样想过。外公,您一直都是最厉害的人,一直是昭言的榜样.”
“最厉害”叶文轩低声呢喃着,目光有些飘忽,像是透过眼前的女孩儿,回到了从前。
这些年来的操劳,让他的眉宇添了许多愁苦,恍然一看,竟显出颓然来。
“清韵也说过类似的话,我们曾约好,若是生下男孩儿,便要教他成为最厉害的少年将军.”
“因为昭言是个女子您才会这般辛苦.”
叶文轩摆摆手,打断了她,“若是允许女子上战场,我的昭言必定越众而出。是这世道拘泥了女子,不怪你。现下时局混乱,叶家已是危急存亡,待此事了结,你便寻一夫婿嫁去,别再趟这浑水了!”
一旁的稽斯年听到叶文轩和叶昭言的对话,心中微震。
“大将军,叶家这是准备.”
“恩。”叶文轩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点点头,“这一路,艰险万分,若计划败露,你必定要保护好昭言返回锦都,若有人拦路,尽管杀无赦!”
他不是圣人,眼下的计划一旦暴露,他恐怕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确保叶家血脉安然无恙才是要紧,哪还顾得上其他。
可即使明知前面危险重重,他也绝不退缩,只要能为叶家的未来博得一线生机!
叶文轩不忍叶昭言跟着自己颠沛流离,更不愿她遭受危难。
“是。”稽斯年垂首应道,心头沉甸甸的。
这段时间,他跟随在大将军身边,出生入死,早已经将他视作半个亲人,对他更是真心钦佩,若不是大将军执意坚持,以他的身份,早在卿王出手算计之时沦为替死鬼。
即便在生死之际,大将军并未将他当做抵命的护身符。
叶昭言握紧了拳头,眼眶红了起来,“外公何故做此打算,难道不打算跟昭言一同回家了?”
“外公老了,再不中用,怕不能再护着你们”叶文轩幽幽叹息,那一瞬间的无奈神情,只如一位朴实的老人,而非名动天下的将军。
叶昭言任泪水滑落,眼神愈加清明,“昭言会帮着外公一起度过叶家的难关。”
“有你这份心意,外公很是欣慰。”叶文轩满足地笑了起来。
叶昭言抬手擦拭泪珠,“昭言还有件事情,需要拜托外公。”
“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是昭言的事,外公哪里能推辞。”叶文轩爽朗道。
“叶家的军令,希望能够由昭言保管。”
叶文轩闻言愣住了,“你外公知晓你心系叶家,但这样做太冒险,战场瞬息万变,外公不愿看到你犯险,更何况,这军令本就是留给你们母女之物,何苦急于这一时。”
“外公,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也牵涉到叶家,还有外公的性命。昭言于卿王还有别的利用价值,即便下手,也不至于毫无转圜。”
“那贼人心狠手辣,万一你有什么闪失,岂非”
他不愿意让叶昭言涉险,却又舍不得看见自己的外孙女儿受到任何伤害。
叶昭言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道:“昭言心意已决,请外公答应。”
叶文轩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应允。
他的外孙女是个有主意的丫头,只要是她认定了的事,便不会改变初衷,这一点和叶文轩相比毫不逊色。
这一夜,叶文轩乔装打扮,与叶昭言、稽斯年一道出了山谷,与叶家军隐秘在外的分支汇合,共谋大计,直至黎明破晓,才悄然上路,目的地正是数十里外的卿王大营。
队伍浩荡前行,一路上倒是顺利,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卿王大营不远处的山脚。
此刻山路上已经多了帐篷,星星点点缀在巍峨的大山上,可见防守严密。
“大将军未必要以身犯险,此次前往,恐怕凶多吉少。”稽斯年微微皱眉道,“不妨暂时隐匿在这山脚.”
卿王尤其多疑,南下带了一百精兵,除去散在外面抓人的,此刻埋伏在在军营随侍的,也不乏高手,尤其是两名副统领,皆是武艺不俗。
叶文轩没有开口,目光落在前方一座山上,眼神中多了坚毅。
“文书已经送出去了,卿王怕是没有心思疑心我队伍里随行的老翁。”叶昭言解释道,“更不要说如今外公易容得当,任是娘亲来了也不一定认得出。”
卿王帐内。
卿王端坐在主位上,面前摊着一份字迹潦草的文书,手指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脆响,听着十分刺耳,可他的表情却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殿下,那叶家少将已经带着人马上山,怕是很快便到。”一名黑衣人躬身禀告。
“呵呵.”卿王笑了起来,将那张纸揉碎成团,丢到了地上,“果真如传闻所言,叶家的嫡长孙女走投无路,只得投奔我了。”
“殿下的意思是?”黑衣人不敢确定道。
“既然已经来了,便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卿王眼睛微眯,眸光中迸射出阴冷的光芒,“我就等着看她怎么对我摇尾乞怜.”
一支身着叶家军服的队伍缓缓走进了大营,叶昭言骑着高头大马,一张脸冷若冰霜,稽斯年则落后几个身位,队伍不起眼的一辆板车上,叶文轩混在几位伤兵里面闭目养神。
他们一行人,穿过了熙攘的人群,朝着军营最中央的营帐走去。
直到一名统领打扮的中年人拦住了队伍,“叶少将,殿下有请,自行前往,旁人不得入内。”对方的眼神在叶昭言腰间扫视了一瞬,又道:“请叶少将除去兵器。”
稽斯年正要开口,叶昭言一个眼神过去制止道:“稽副统领,请你先将队伍安置妥帖,这里交由我来应付。”
稽斯年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头答应,他知道,叶昭言是担心卿王察觉叶文轩的身份,此时卿王要与她周旋片刻,正是安置众人的最好时机。
待队伍离去,叶昭言翻身而下,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扫过卿王大帐外驻守的几人,语气冷冽,“我是奉命前来协助殿下处理战事,你等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属官,凭什么擅自传令。”
“叶少将,你好歹也是大将军的后人,竟是这般态度,莫非是想反了?”那统领冷哼道,丝毫没有退让。
闻言,守在帐篷外的几名将士握紧了佩刀,在他身后虎视眈眈。
叶昭言不再纠缠,轻抚腰间佩剑,作势掀帐而入。
她身姿挺拔,步伐稳健而有力,每迈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尖儿上,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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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趁势受命
“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副统领怒喝道,挥掌朝着叶昭言拍去,他的武功不低,叶昭言不敢怠慢,抽出长剑迎敌。
二人打得有来有回,饶是军营外,都有不少人被惊动,自然也逃不过帐内人的耳目。
半晌,帐内响起男子略显慵懒的声音。“叶家的少将军果然是一等一的勇猛善战。”
帐帘洞开,叶昭言抬眸,目光落在卿王面上。
此时卿王坐在软榻上,手上捧着茶盏,一边品茗,一边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难怪......”
“卿王殿下谬赞了。”叶昭言淡漠道。
卿王放下茶盏,似是不介意叶昭言的态度,“叶少将此番前来,是为了助我扫除南燕奸人?”
“殿下不信任我吗?”
“自然是信得过的,否则也不会让你进来,只不过你毕竟姓叶,身体里流淌的可不是简单的血液,你们叶家人向来野心不小。“卿王淡淡地道。
叶昭言低垂的眼眸中寒意渐生,叶家如何得势,靠的血泪打下的扎实军功。
叶家征战四方,从来都是为了天禄。
分明是东临帝野心不小,却硬要给叶家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这么说,殿下不愿意相信我,是因为我身体里流着叶家的血脉?”
“是也不是。”卿王淡淡道,“你是叶家的人,又是叶家唯一的女儿,却不愿与我结为秦晋之好,难免叫人生疑。你既然不是真心投诚,那便算了吧,叶少将,请吧。”
叶昭言眼神一暗,脸上有了颓败之色,脚步滞涩地往门口走了几步。
卿王看着她的动作,无动于衷,似乎好奇她能做到如何。
直到那道挺拔的身姿到了帐帘,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
“我愿与殿下结成同盟,共同抵御南燕。”
卿王手中的酒杯一顿,眼里有了惊讶,却没有开口。
见状,叶昭言行礼,“叶家女儿的使命,不过是辅佐殿下。”
她抬头望向眼前人,眸中多了些哀戚,“外公凶多吉少,叶家风雨飘摇,身为叶家唯一的血脉,不过想挣些军功,好保住叶氏一族的根基。这些与殿下的目的,并不矛盾。只要殿下肯给我这个机会......”
“哦?”卿王挑了挑眉,“你真的肯?”
叶昭言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递给卿王。
卿王接过,看清楚了上面的图案,瞳孔骤缩。
“这是我叶家的令牌,只要殿下将叶家军交予我号令,我必定尽心辅佐殿下夺取南燕。”叶昭言铿锵有力地承诺道,“自战事大捷,昭言便此为嫁妆,入王府主持中馈。”
“你虽是女子,论实力,也算是天禄的精锐之师,既然如此诚意,本王岂会推辞,不过......“卿王嘴角上扬了片刻,又眉头紧皱,仿佛在衡量着什么。
叶昭言心中了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只要殿下肯给这个机会,保叶家无虞,即便日后殿下着眼其他,昭言也毫无二话,自当竭尽全力,为殿下扫平一切障碍!”
她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眼眸清澈而坚定。
卿王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紧握着手中的令牌,眼中愈发炙热,显然被话里的意味打动。
叶昭言见这副神态,焉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东临兄弟对这江山之争,倒是给了叶家喘息的机会,应当好好利用一番。
半晌,卿王总算平息了心中的贪念,缓缓吐出一口气,“叶文轩若泉下有知,也必定会为你骄傲。”
“多谢殿下成全。”叶昭言抱拳,语带感激。
“你的诚意,本王已经知晓,只是......”卿王语气一转,迟疑道:“带兵一事,本王还有考虑,将你小小女子置身战局,本王不忍。”
叶昭言闻言,心中一冷,没想到他戒备心如此重,眼前战事颇急,都不愿放手叶家军。
“殿下如若有顾虑,昭言愿为分担。”
卿王并不回答,只淡淡道,“不如你暂且留在军营休息半日,待本王想明白,自会做决断,如何?”
叶昭言轻轻拧眉,看来东临兄弟已经在叶家的事情有了共识。
卸磨杀驴已经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叶家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她敛去眉间的肃杀,心中有了另一番盘算,仍旧恭敬地道:“殿下英明,昭言自当听命。”
卿王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离开帐篷,叶昭言跟了上去。
两人刚踏出帐篷,便听见一声嘹亮的号角。
“报!”营中随之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喊声。
一名将士疾步上前跪倒在地,“禀告殿下,方才前线传来消息,南燕率军突袭南境,即将占据临兴关隘。”
卿王面色陡然一凝,“南燕怎么可能会攻击临兴关隘!”
他明明将那信......
“属下探查过了,南燕的确是突袭了,不过据前方斥候回报,南燕这次军中多是骑射之人,他们的战马速度极快,趁着晌午休憩之时,很快就将临兴关隘围困,南燕大军几乎要攻下整座关隘,若不是将士们拼死支撑,临兴关隘怕是已经被他们占领。只是眼下,也僵持不了多时,最多再半日......”
卿王闻言心惊肉跳,“临兴附近的关隘如今是否已经有失陷?”
“属下已派人探查,据探子所报,此刻唯有临兴沦陷在即。”
南燕这次突袭,直取临兴腹地,分明是有备而来,胃口不小。
叶昭言心中欢喜。
临兴关隘作为咽喉要地,乃是南境防守重要关卡。
南燕攻占之后,不久便可以兵临南境城关。
卿王眉宇间浮起了怒容,“岂有此理!”
叶昭言站在一侧,对卿王叩首,“殿下,我们得立刻调动人马,迎击南燕军队。”
卿王看向他,眸子里闪过一道寒芒,没有接过话茬。
叶昭言仿佛早已意料到,略带担忧道:“前线势急,战况不妙,临兴已经被南燕占得先机,若是让殿下贸然而去,万一贼人还藏着什么祸心......殿下身体贵重,不如让末将领兵打前锋,殿下缓兵而后,坐镇指挥即可,等我等不敌南燕敌军,再来救援,可好?”
这样一来,前有南燕敌军,后有卿王大军,叶家军被夹击在中,不论如何,也翻不出手心。
卿王再如何有戒心,也免不了放下疑虑。
“你倒是聪慧。“卿王微微眯了眯眼,“如此,本王就看看你的本事。”
“殿下放心。”
叶昭言微微垂眸,一副沉静老实的模样。
“传令下去,叶家军立刻集合,准备迎击敌人!”
“诺!”
“叶家少将,你带上叶家军随陈刘二位副将一同前往,此去战场,你务必要听取他们两位副将之令,不可独断专权。”卿王吩咐道,“务必保证临兴不失,否则......”
他没有说完,叶昭言也猜到了后面。
能不能将叶家军捏在手里,此战是关键。
“末将绝不辱命!”
第三百六十三章 奔赴临兴
“记住,南燕军中皆是善骑射者,战场瞬息万变,若是你一味逞强出头,只会坏了大事。届时,莫怪本王不念亲情。”卿王不放心又道,语气带了几分轻蔑。
叶昭言余光瞥过,见几名副将脸上的不服气,心中了然。
卿王表面上警醒她不要贪功冒进,实则是在敲打她要乖顺,于是拱手道:“末将必定与几位副将同进退!”
同进退是无妨,但叶家军怎么用,还得她说了算。
不过这些她并不打算让卿王的人知晓。
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等到了关键时机,多的是办法。
卿王看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子乖顺低头露出的脖颈,“好!”
叶昭言迎着落日的余晖走了出去,门外不远处,不仅有眼熟的叶家军候着,更有卿王的军队。
她身姿笔挺,腰佩长剑,一身银甲威武不凡沐浴在浅金色的阳光下,恍若神祇。
这副姿容,仿佛天生为战场而生一般。
营地不少将士都为这一幕微微震慑。
几名副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低声议论。
“叶家少将年纪轻轻,就敢担当重任,胆识果然过人。”
“可惜,年少轻狂,终究要吃亏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虽然年轻冲动,却也有勇有谋,我觉得,应该有些本事。”
叶昭言听得真切,唇边露出一丝嘲讽,并不放在心上。
这些人又是唱白脸又是唱红脸,怕是打着什么算盘。
一行人快马加鞭,天色漆黑时,便抵达前线。
此刻,战况已经焦灼到几近崩溃的地步。
南燕果然是来者不善,不过一万兵马,却像一把利剑横亘在天禄将士的脖颈上,随时都能割裂咽喉,将临兴据为己有。
前线的将士,早已疲惫不堪,连续一天一夜不曾睡眠,已是强弩之末。
叶昭言扫视四周,眉宇间浮现一抹警惕之色。
这一仗,怕是难以善了。
“南向有何不可?出其不意方能化腐朽为神奇?”
“不可南向深入南燕腹地,恐怕危险,还是东向保险,可退可进”
两位副将还在为出兵的方向争端,完全将她这个主将晾在一旁。
一旁的亲卫看不过去,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少将军,临兴关隘将破,我们是否要早做准备?”
“本将自有打算。”叶昭言故意大声道,说完不顾两位副将径直走了出去。
刘副将闻言,拦在她跟前,目光冰冷,“叶少将这是何意?”
不过是叶家的黄毛小子,竟这般嚣张。
即便侥幸得了主帅的位置,哪敌得过他二人累战多次的老练?
叶昭言瞥了眼陈刘二人,“本将心意已决,其他人若是要做他想,可以自请离开。”
大战在即,叶昭言懒得与他们周旋,不若趁机立下规矩。
陈副将也起身走过来,看着眼前这张年轻俊俏的脸庞,心中暗骂,若非有求于他,要借这小儿的名打下军功,哪里还需拉下身份和他多话。
不就是仗着叶家的名声吗?
等战事结束,看叶氏一族倒塌,还护你到几时。
两人心中各怀鬼胎,面上却不敢显露。
他二人互相对望一眼,最终陈副将率先开口道:“既然叶少将坚持己见,那便依了叶少将罢。不过.南燕大军势大,我们要谨慎行事,切不可贪功独行,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办。”
他们想要借自己之手除掉卿王,叶昭言心知肚明。
卿王的性格,她清楚得很,送给她的人虽然有些助益,但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二人,必然是来抢她军功的。
卿王,不允许叶家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叶昭言淡笑,“多谢二位提点。”
两人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转身各自回去安排人手。
“陈副将,这小子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闭嘴!”
陈刘二人刚走不久,一辆马车停靠在大营的隐秘处,一名高大俊秀的年轻人扶着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马车内走出,悄然进入了一顶不起眼的帐篷。
看着已经乔装打扮过的叶文轩和稽斯年,叶昭言心底涌起一阵暖意。
外公终究是放不下她。
“外公这身打扮,可仔细卿王的耳目。”
叶文轩摇头,“无碍。你才要小心一些。这一仗,不仅仅是卿王,南燕国主也在盯着。”
叶昭言轻轻点了点头,心中仍是担忧。
叶文轩的目光落在外孙女微皱的眉宇,眼里透出慈爱,又透出浓郁的不舍,“你且安心,此番出征,我们一定能破局。局破,卿王同南燕的夹击之势就会消弭,卿王麾下提前布置的阵型便不攻自破。届时,你趁着收服南燕败将之际,可好生将叶家军顺理成章地.物归原主。”
这三言两语的谋划,看似简单,背后要面对的艰险却不可小觑。
“我明白。”叶昭言不知为何,外公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安。
不舍之意太过浓烈。
“外公可是有事瞒着我.”
“我一把老骨头,又能干的孙女护着,能有什么事?”叶文轩拍了拍她肩膀,笑意盎然,“昭言且安心,外公虽不得与你携手作战,决计不会躲在你身后偷闲。这一战,外公助你凯旋。”
他这幅故作轻松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忽略叶家岌岌可危的困境,以及他几乎被掏空的身子。
东临帝的疑心几乎要了他的命。
叶氏一族早不复从前的花团锦簇。
他仍旧是她的外公。
而拥有不败神话的天禄第一战神,却极有可能,永远留在了传说中。
叶昭言心里涌上一股热潮,鼻尖一酸,差点哭出来,最终咬了咬牙,“昭言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负外公所托。”
说完,她转身踏出帐篷,背影坚毅。
待那身影远去,老人原本挺拔的背脊悄然颓了几分。
稽斯年连忙扶住他。
“斯年,这一战.怕是凶险至极,若是老夫她一个人要如何是好.”
“您这样真正的英雄豪杰有大运数在,一定会逢凶化吉。”
叶文轩摇了摇头,叹道:“从前只盼着她能好好享福,不曾想如今却要倚仗她来为叶家翻身。老夫也是不中用了,怕是不能护佑她一辈子。”
他的话让稽斯年心里难受,连忙轻声劝慰:“大将军,叶家重振之机就在眼前。”
“斯年,老夫身子大不如前,这一战,恐心有余而力不足,你要多费心了.”
稽斯年扶着他苍老的手,目光坚定,“大将军言重了,即便没有您的嘱托,斯年也会竭尽所能护她周全。”
叶文轩欣慰的点头,“这一路我二人相伴也有些时日了,你的心意老夫清楚,有你在,老夫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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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战势危急
叶昭言整装出发,一路朝临兴西边的方向而去。
西边是临兴最荒凉的部位,也是南燕军队兵力布置最薄之处。
此番南燕大军兵分两路进攻临兴,一路在东边和北边交界,另一路则在南边正面边界,一旦叶家军在临兴不敌任何一路,就要面对两路人马的夹击。
情况比她想象得复杂许多。
叶昭言心中沉凝,丝毫不敢松懈。
这一战,她必须赢。
叶昭言选择了临兴西北部,这里山脉绵延起伏,树木丛生,一眼望去尽是密林。
她骑在马上,身姿飒爽,目光深沉,身后是两百精兵策马跟随,每个人腰间别着一柄长枪,枪尖寒芒闪烁。
这两百人是叶昭言带来的,是隐藏的叶家军精锐所在,力求出其不意。
一行人沿途疾驰,很快抵达临兴西北尽头。
这是一处容易被人忽视的地带。
临兴地形复杂多变,不仅有山脉的掩映,还有山谷,河流,河床等等。
此地尤其如此。山势陡峭,前路难行,即使作为守方,也受限于狭窄的视野和艰险的歧路,难以开展作战。
正是这样一块地方,为叶昭言提供了可乘之机。
一路上,她不断观察着两侧山脉,在心中计算着布阵。
临兴的军队不是卿王的主力,只是一支中层军,所以,在这种环境下作战,最佳选择就是在山脉和平坦的河滩。
叶家军的骑术在军中可谓是首屈一指,只要在敌方发现前完成伏击,便可据险地而守战。
这样的谋算,放在平时十分顺遂,但此时多了南燕的军队在旁环伺
一念及此,她不由得思忖再三,最终决定让稽斯年代她领兵镇守,而自己作为叶家军的主将,吸引住两军的注意力,趁着兵力空悬,让叶家军的骑兵可以趁虚而入。
叶昭言的计划非常缜密,也很稳妥。
她领着一干天禄将士御南,南燕定然视她为眼中钉,而她代卿王领兵,退可受卿王部下的庇佑。
两位副将要的是她的军功又不是她的命,自然不会阻拦她。
即便不看重她,情势危急下,单单看在不忍她手中兵力折损的份上,也会暗中帮忙。
叶文轩自然也能够想透这一点,但东临家族的人残暴,他并不放心叶昭言将后背交给卿王部下,索性乔装扮成叶家军的模样,在后方细细留心。
一切都准备妥当。
这天傍晚,军营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一片狼藉中,有人冲了进来,“少将军,南燕大军包围了我军的粮草营,要我们投降。”
这个结果,早在叶昭言预料之中,但是真听到这个消息,仍是心里咯噔一跳。
军中果然有南燕军的内应。
“他们怎么知道粮草的位置?”她忍不住当场点出了要害。
“这奸细!”陈副将显然看出了关窍,“少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叶昭言回头望向陈副将,见他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里满是愤怒和坚毅。
陈家出身低微,是卿王母族的亲戚。
虽然贪了些,倒还有几分忠心。
而另一位,却没有立时赶来
“你不必害怕,那粮草早被匀了一半藏起来。”叶昭言冷静的吩咐,“你立刻悄悄传令下去,让先锋队做好偷袭临兴城门的准备,粮草一丢,南燕大军定会穷追猛打,届时,我们与他们城下恶战便是。”
“是。”陈副将满口答应,一改方才的颓败之色。
粮草还剩一半,还有得打。
南燕军不可能尽灭叶家军,毕竟这些兵力都是叶家军的精锐,他们要保存实力,只要粮食一到手,便能迅速恢复,再战十个回合都不怕。
一想到此,陈副将便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激动的转身跑了出去。
叶昭言一挥衣袖,领着整顿好的叶家军,趁夜突袭城门。而南燕人似乎已经有所动作。
此刻,临兴的城门已经被关闭了,城墙之上还燃着几处微弱的火把。
有叶昭言正面叫阵,陈副将便要领兵包抄,一声巨大的异响随着兵器破空而来,他面前的围墙轰然被洞穿,一支弩箭从他面前飞过,狠狠地插在了不远处的土里。
陈副将吓得脸色惨白,急忙调头,看到叶昭言正骑在骏马之上,临危不乱,眼底杀气凛冽。
“临兴城已经被占了。”叶昭言一挥马鞭,“传令下去,攻城。”
叶昭言的一句话犹如惊雷般在众将士耳畔炸响。
临兴竟然被占了!
那方才的围粮莫非是障眼法?
“临兴应是才被占下不久,陈副将,你带兵从侧门包抄,见到叛军出逃先斩后奏!”叶昭言吩咐道,
陈副将不敢耽搁,带领手下的兵马匆匆赶往临兴侧门,只见城墙上,旌旗招展,城外竟有扎过军帐的痕迹。
“这中计了!”他哀叹一声,心中慌乱,对这次对战十足地担忧。
遑论军功,若是兵败,等待他的就是卿王殿下的怒火。
另一边,叶昭言已经开始下令攻城了。
临兴的城墙高逾四丈,宽也有五丈左右,城楼上的弩车射程远,但由于城楼矮,只能勉强射击城门附近的房屋。
这些建筑都是临兴土著建造,因为临兴本地土著缺乏武器,加上城墙矮小,所以建造的比较粗糙,根本抵挡不住弩车的威力。
料定没有掩护的叶家军只能被动挨打,南燕军十分自信,只留了一千余人在城墙上下轮换。
叶昭言领兵在前方冲锋陷阵,利用铁骑的灵活快速,不断变换阵法,让叶家军分散而击,一次次躲过了笨重的弩车,将损失控制在最小。
叶家将士也不含糊,本就武艺高强,骁勇善战,再加上临危受命,更加凶悍,一路厮杀,直逼城门下。
两个时辰之后,眼看南燕兵折损了几百,这群天禄人却愈战愈勇,南燕人终于感觉到了不妙,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轻敌,开始认真迎战。
一开始他们还试图顽抗,但渐渐地,在城上弩车手被射杀殆尽之际,他们终于感觉到恐惧,开始节节败退。
这时候,南燕大将张擒远亲率两千将士赶到了城墙之下,竖起盾牌叫嚣起来:“天禄将军,可敢接我一箭?”
叶昭言看着张擒,眼中杀气凌厉:“我叶昭言岂是胆小鼠辈,今日便取了尔等狗命。”
“哈哈哈哈!叶将军说的好,今日,不知看到我的信又会作何感想?”张擒大笑一声,将一支布条绑在箭尾,举弓搭箭,朝着叶昭言的方向放去。
箭矢离弦,带着尖啸声,朝叶昭言呼啸而来。
“小心!”身后一声低喝。
叶昭言面无表情,手腕一抖,长剑出鞘,朝着箭杆横扫而去。
叮的一声,那箭杆竟然被挑断,余下箭矢跌在地上。
她解下布条,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心中一震。
再一抬头,张擒已经骑着马下了城墙,仿佛早料到她的反应。
叶昭言的心脏猛的缩紧,握住长剑的手也跟着颤了颤。
信纸上只有一行字。
天禄军进一步,临兴城内便屠百户。
南燕兵士已被斩首六百余,可城内还有五千多人,其中不乏精锐,只要叶家军继续进犯临兴,他们就会倾巢而出,屠城给他们看!
“将军,莫非是张擒的阴谋诡计?万不可相信!”刘副将见状,急急劝慰,生怕叶昭言因为愤怒,一个不慎就上当了。
“无妨,”叶昭言将布条塞到怀里,“既然南燕想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我便陪他好好玩玩。”
叶昭言一马当先,朝着城池奔驰而去。
南燕人不知道,眼前年轻的这位玉面将军,看似好欺辱,实际上凶猛果断。
她早就知道临兴城的守卫森严,只不过是一路佯攻,想要诱敌请她深入罢了。
他的目标,就是那一万人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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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以身做饵
城楼下,尸首遍地,鲜血浸染。
南燕士兵死伤惨重,天禄将士也受伤众多。
若是屠城,其惨烈不可想象。
“叶将军莫不是不肯退兵?”张擒冷不定开口。
他一身盔甲,手持长刀,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叶家军。
“张将军,且慢!“叶昭言策马向前,“借一步说话。”
当着两军一众将士的面,这位年轻的叶家少将,竟然只身行至南燕军队面前,停在距离张擒三丈远的空地。
“你......”张擒惊异于眼前人的胆色。
见他无动于衷,叶昭言也不催促。
张擒冷哼一声,才慢吞吞地策马而来,“叶将军若想耍花招,我只能亲自下令,让他们送城内百姓上西天了!”
“与将军做个交易如何?”叶昭言淡然笑道:“叶某并未有意攻破临兴城,只是军令在身,若此行退兵,恐有辱叶家名声,只怕卿王怪罪下来,叶家也吃罪不起,还会被天下人耻笑!”
“哦?“张擒眯了眯眼睛,故意大声道:“叶将军,你不会想用百姓性命,来做战事不利的借口吧?如此,你可真够卑鄙无耻的啊!”
他话音落,四周靠得近些的南燕士兵顿时哄堂大笑。
叶昭言摇了摇头:“非也,我并未有投降之意。”
“叶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擒警惕起来。
“张将军,人多口杂......”叶昭言驱马凑近道,“不若你在城门前做戏不敌,让我带两千兵马佯攻入城,届时,将军锁闭城门,令城内五千兵马困我为质,待卿王解救,如何?”
张擒收起笑意,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此话当真?”
“自然。”叶昭言点点头:“我只带了二千兵马攻城,只要将军放下城门,让叶某攻入城中,以多对少,必定万无一失。”
张擒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成交!”
张擒虽是个武夫,却也懂得审时度势。
如若将叶昭言困在临兴城,不管他如何诡计多端,也难以扭转颓势。
反之,将叶家后人与那群天禄人放任城外,则变数无穷,胜负难料。
“将军英明,不枉叶某苦心一场。”
说完,叶昭言策马当先,声震城门“众军听令,攻城!”
两千天禄军士兵闻声而动,朝着临兴城杀去。
已经被恨挫士气的南燕人早就不堪重负,加之张擒有意放水,很快便让叶家军突破了防线。
远远看着那领军而入的英姿,张擒心中暗暗佩服此人。
这少年不愧为叶家子孙,智勇非凡。
若是换做旁人,绝不敢轻易攻城,更别提以身犯险,将自己置身险境。
可这人偏偏就做了。
张擒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妥,可一时间却又说不出。
“将军!”一个南燕兵慌忙跑过来,跪倒在地,“北部斥候探到天禄军的痕迹!”
“北部?”张擒眉头一蹙,想起那叶家子孙的话,“是卿王的军队?竟这样快......”
斥候摇摇头:“末将并未看到军旗,不过沿途扎营的痕迹是天禄人无异......”
“原来如此。”张擒脸色阴沉下来,“看来那叶家子弟没有说谎,幸好我没有贸然拒绝他的请求,否则,恐怖如今劣势难扭!”
“张将军,现在该怎么办?”他身侧的李副将上前问道,语气转而小心翼翼,“那叶家少将所言,当真可信?”
“你的疑虑不无道理,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擒沉默片刻,摆摆手,“叶家人既然敢提出这种交易,必然与卿王不对付,否则他不会提出。”
“我现下担忧的,却是另一桩事。卿王此人,太过心狠手辣,也不知投鼠忌器管用否......”他叹息一声,“你去传令给城里,让副将们逼天禄人收拢兵器,弃械投降,迅速将两千人收服!”
叶昭言在城内逡巡,不多的时间,已经探明路线,摸清大半城内守军的位置。
等到张擒的军令压下来,她才面露不虞,担忧道:“张将军要将叶家军整军收编......这样庞大的队伍离了主帅要如何驱使得当?”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李副将毫不掩饰,“将军已经下令将叶家军拆解入我军管束,便没有驱使不得一说。”
“敢问副将,天禄将士如何能立时习惯南燕的作战策略?”
“胡搅蛮缠!”李副将失去耐性,“叶将军若是不肯交出叶家军,便将自己的脑袋交出来挂在城墙上吧!”
“你!”叶昭言咬牙切齿,压抑住怒意,“阁下有所不知,叶家军擅长小队联手作战,队内各有分工协作,如此拆解,如何能发挥出他们的过人之处?我叶某也并非不讲理之人,若要收编,至少得五人一队,配合默契,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叶家少将,如今你困在此处,有什么资格谈条件?”李副将面露怒容,“还是那句话!要么让叶家军被我南燕军队收编,要么叶将军自刎谢罪!”
叶昭言不为所动,面色坚毅地朗声道:“即便叶某身陨,若无军令,叶家军誓死不降!”
此话一出,她身后不远的叶家众军都不约而同地微微抬起了头,气势森冷异常,无声的凝重,昭示着他们的决心。
“好你个叶家人!”李副将怒不可遏,却一点办法都无,“都自身难保了,偏的如此强横!”
说话间,一阵号角声响起。
这是前方战况有变的讯号。
李副将一挥手,狠了狠心,厉喝道:“按照他说的,将叶家军收编!”
“遵命!”几名副将齐声应诺。
城外,张擒在城楼上眺望远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报!天禄军正在来袭的路上,人数过万,请将军定夺!”斥候飞奔而来,低声禀报道。
“还有多久?”张擒神情不变,手指却紧了紧,令手中的纸条也皱了起来。
“将军......”斥候面色如土,“约半个时辰抵达......”
“送信给卿王,叶家兵马,已经被南燕收服,叶家少将,在我们手上!”
五里外,装备精良的大军正全速赶来,被精锐军众星拱月的,是一辆用料上乘的墨色马车。
如马车的外表一般,里面坐着矜贵之人,天禄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半个时辰后,一只带血的信鸽和着托盘被送进了马车内。
“生擒?”男人惊疑,片刻后,才叹息,声音像是恼怒又像是失望,“女人总是这样无用,死不足惜,倒是那叶家军......”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合作之计
叶昭言被张擒押送上城楼的时候,卿王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将整座城池围了个严实。
叶昭言不由心中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城门前站的是捉拿叛军的叶家,但如今,被视作叛将的,却成了自己。
“将军,卿王亲信射来一箭!”一名小将来报,呈上一物,“是信!”
信?
张擒眼眸闪烁,接过信封,上面只有四个字:即刻还人。
还什么人?是叶家少将,还是人家军?
这样生硬的语气,根本不像是来求和。
难道卿王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
不知为何,张擒心头有些慌乱,下意识的看向四周。
“叶少将。”他将信放在叶昭言眼前,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叶昭言神色平静,目光从信纸上扫过,落在张擒身上,轻笑一声,“将军,你是聪明人,难道不知殿下是何心思?殿下正义凛然,刚直不阿,若不让他如愿,这一战怕是免不了。”
“哦?”张擒一愣,心里咯噔一跳。
卿王此人的作风他确也有所耳闻。
“叶某虽为叛贼,但也知晓忠君爱国的大道理,殿下既然已经打算为陛下分忧,又岂会食言?若不然,如何能让天下人信服?”叶昭言一副笃定模样,让张擒心头越发不安。
“将军,大事不妙!”李副将急匆匆赶来。
“何事慌慌张张?”
“卿王大军之外,又一批援军在赶往,已经快到关口......”李副将附耳急促道。
“什么?”张擒心头微跳,“天禄不是只有两队兵马吗?可曾确认那是哪路兵马?”
“属下已经派人去确认,不过对方骑兵速度极快,属下怕是来不及确认了......”
南下的军队,除了叶家军,就只剩卿王大军,若是卿王的军队,没理由兵分两路前后而至。
叶家军也说不通,据传那主将失踪已久,如今群龙无首,又有何人能擅自领兵?
道理虽如此,张擒却莫名地生出些不祥的预感。
“将军,叶家军还在咱们手上!咱们该如何做?”李副将咬咬牙,“那叶少将....”
张擒猛然扫了眼叶昭言,却见对方神色淡然,并未因为眼前的一切有任何波澜,反倒是一副早就猜到的模样。
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就听见对方的声音:“将军既已无暇顾及大局,不如听叶某一计。”
“叶少将但说无妨。”
“既然叶家军被收编,那咱们不妨将计就计!不瞒将军,叶某与卿王有些私怨,只要将军愿意配合我引出......”叶昭言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只有张擒一人能听到。
张擒听得入神,脸上的阴沉渐渐散去,他身旁的李副将却愈加着急了。
“将军不可轻信这天禄人!”他焦急道,“卿王狡诈,不知打的什么何阴谋诡计,万一与他里应外合......”
张擒打断他,“那你有更好的计策?“
李副将一噎,声若蚊蝇,“我哪里有那般神通,但将军可以试探一番......利用叶少将,引出卿王的阴谋。”
话音未落,就见城墙下一支支火把点亮夜空,映衬着城墙下黑压压一片天禄军,显出几分狰狞气势。
张擒怎么也没有想到,卿王如此强硬不耐。
叶昭言说的竟然是真的。
李副将更是吓得双腿发软,“将军,怎么办......”
张擒道目光落在叶昭言身上,“叶少将,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一炷香后,叶昭言被押送至城楼下,前往卿王车辇之前。
“将军,你真相信这小子的鬼话?他可是叶家人啊!”李副将心中不安道。
“你觉得本帅会相信?”张擒反问。
“那......”
“本帅自有主张。“
另一边,叶昭言已经被押送至卿王大军之前。
一袭黑袍的卿王端坐于车辇之上,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最终停留在叶昭言身上。
“卿王殿下,此乃叶家少将。”负责押送叶昭言的副将李全拱手行礼,见众军将视线移到他身上,才缓缓道出目的:“他因误失叶家军,特请我等押送至此谢罪。”
叶昭言垂首不语,脸上神色莫辨,让人看不出究竟是失意还是漠然。
卿王凝视着这张脸,不由得想起她的从前,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冰霜不侵的模样。
“这么说来,叶家军已经投降?”
不过是南燕二等军,叶昭言居然败了,还将那几千叶家军葬送。
李全拱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叶家军确实已经投降,不过两兵交接,实力悬殊,死伤惨重几乎没了。”
卿王心中虽然愤懑,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毕竟,为防患于未然,他不敢让叶昭言手中的兵力太多,一旦遇到强敌,兵败几乎是定局。
他原本想着自己坐镇后方,只要支援及时便可万无一失......
“殿下,可否给末将一次机会,将功折罪?”叶昭言突然开口。
众军哗然。
“叶少将拿什么将功折罪,莫非是想出卖南燕军机求得生机?”几名南燕副将顿时警惕。
“叶少将,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全皱眉,“我等可没有放了你的意思,你已洞悉我南燕军情,若不由卿王处置,便理当收归我军。”
卿王闻言,目光冷厉地审视着叶昭言,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异状。
少女一身戎装,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反而坦荡荡迎视过来,毫不畏缩,“殿下,末将虽非叶家主支,却是叶家后人。叶氏家训,叛军者死,末将不愿归降,只好前来领罪,只是,大敌当前,还望殿下给一个机会。”
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决绝。
“哈哈哈哈......”卿王仰头大笑三声,并不回答她,只是随意地夸赞道:“好一个不归降,你倒是个硬骨头!”
若真如此,此战败迹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将他的脸面挣了回来。
只是叶家那里,没了叶昭言,要得到叶家军,恐怕棘手许多。
没有姻亲之系,叶家军说不得被谁接手,抑或是,直接被东临帝掌控。
他心中沉了沉,正犹豫不决,有亲信附耳过来:“殿下,遍寻军营,仍找不到叶家军令......”
他面色一变,“怎么会?”
“属下命人将营帐翻了一遍,所有人都找不到令牌......”
“叶少将的营帐呢?”
“也找不到,就连粮库都搜过了......“那亲信低声道,眼底满是惊慌。
卿王面色一僵,看向叶昭言的目光多了几分凌厉。
“叶少将,你当真愿意领罪?”
叶昭言神色淡漠,“殿下不必怀疑末将的诚意,此战为殿下授命,即便死在殿下手上,也是我等的福分。只是......”她语气转哀,眸光微闪,“末将临终前确有遗愿。家中外祖传有一物,佑我祖辈征战平安,叶大将军怜惜我,暂借我征战一用。如今身陷囹圄,还望殿下念我功劳,允我交予殿下代为转交叶家,物归原主,以慰祖宗在天之灵。”
“祖传之物?”卿王挑眉,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古怪。
第三百六十七章 叛逆之举
叶昭言点头:“末将有辱使命,本不该再给殿下添麻烦,只是,此物于我叶家意义重大,还望殿下成全。”
卿王利眼瞟去,只见叶昭言身侧,南燕人左右挟持,面露迟疑,似是对这句话颇为忌惮。
而她目光中的笃定和自信太过耀眼,让他的心徒然一窒,那东西该不会是......
“叶少将,你所说的东西是何物?”李全忍不住插嘴,“该不会我南燕的情报吧,可否予我一观?”
叶昭言微微抬眼,并不看他,“此物是叶家旁支传家之宝,不可假手他人,至于是真是假,待在下交予殿下以保此物安全,方可言明。”
李全见状,愈发怀疑,便要命人搜身,那厢卿王忽然道:“既然叶少将说由本王代劳,那便如你所愿。”
他说着,一挥手,身侧的士卒便为他的车辇开路,往叶昭言一行人跟前而去,将南燕将士隔开来。
李全等人见状,只得被迫退后,不敢再动手,只得屏息凝神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南燕军与天禄军对峙两侧,卿王若要脸面,便不敢将人强抢。
至于那东西,稍后便可见分晓。
再者,即使有异动,南燕便有理由还击,他相信,这位尊贵的殿下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眼见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少女近在咫尺,卿王心头一时百般滋味。
明明是损兵折将被迫折降的人,偏偏如此气势十足,半点没有阶下囚的窘迫。
他心头升起一抹不忿,上前一步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家传之物可见得人?南燕贼寇环伺,叶少将是聪明人......”
“殿下慎言,叶家人向来光明磊落。”叶昭言忽然朗声回道,引起周边一众将士的注目。
卿王没料到她如此不买账,挑眉用眼神警告她,奈何叶昭言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搭理他,一时脸色精彩极了。
半晌,他终于僵硬地吐出一句,“不知叶少将如此大费周折,可是有所求?”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叶昭言这才认真地看向卿王,一双清目神采迸射,仿佛直直地穿入人的魂灵。
“叶家人的清白。”
卿王心中一凛,想要开口阻拦,少年略显柔和的声音已经响彻在耳边。
“殿下,大将军曾是先皇身边最强悍将,立下不世奇功,如今却被奸人所害不知所踪,这其中缘由,殿下可知晓?”
话落,众军哗然。
叶文轩失踪一事本就引发轩然大波,久而无解,各路人马已经揣测多时,此刻叶家后人对卿王发问,将此事拿到台面上,无疑是再次引爆惊雷。
莫非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连带着南燕将士都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看起了戏。
卿王脸色阴沉,知道横竖躲不过了,“叶将军失踪成谜,事情还未有定论,此事休要再提,圣上自有论断。”
叶昭言沉默良久,久到天禄将士的目光几乎放在她一入身上,才状似无意道:“殿下如此说,末将便放心了。想必将军清白归世,必定指日可待吧?”
卿王不再接话。
他不傻。
叶昭言此时提及外祖父,无疑是在暗指有人对叶家不轨,他不得不警惕,更不能轻易许诺。
正皱眉思索,身畔忽然一阵冷风,叶昭言欺身在后,右手已经穿过衣饰靠近他的后脖颈。
一把冰凉的短剑紧贴在肌肤上,丝丝寒气散发。
几名亲信被眼前的画面惊得肝胆俱裂,万万没料到眼前的少年有如此惊人之举,持剑不知进退。
卿王心中一片骇然,不敢置信,“你!”
为了能近身探听那“传家之宝”的秘密,他只身凑近了叶昭言几步,没想到竟成了破绽。
可就算再来一次他也决计想不到叶昭言能如此大胆。
她是天禄人,她全族的根本都在天禄,谁给她的胆子对皇室不利?!
叶昭言面容冷凝,“都退下,谁敢近身,便是拿殿下的性命开玩笑!”
她如何不知卿王心中所想。
她之所以能得手,也正是利用了他的自大。
在卿王心中,不论是她还是叶家上下,都不过是他眼中任打任骂的走狗。
即便他明目张胆地要叶氏一族将叶家军奉上,再自断臂膀而亡,叶氏一族也该甘之如饴。
天禄的一切都是他们东临一族的私有物,要打要杀,全在一念喜恶之间。
向来只有主人打狗的,哪里允许狗咬主人?
眼前四周蠢蠢欲动,叶昭言不再犹豫,朗声道:“将军!”
这一声将军不知道喊的谁,下一刻,前方南燕大军如潮水般自涌现,将叶昭言与卿王一行人马围了个结实。
“你要造反?”卿王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你胆敢勾结南燕!”
“不知殿下是否真心记挂遭遇伏杀的叶大将军?”
卿王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你与南燕勾结,就是为了这老匹夫?,叶昭言,你可知串通敌国戕害王室,诛你九族都是轻的!”
“如此境地,也是被殿下逼迫所致。殿下以为,末将真愿意为南燕卖命吗?有些内情暂不必为殿下知晓。”叶昭言话锋一转,目光灼灼,“若非有人故意对付叶家,外祖父又怎会落得如斯田地?叶家清正忠君,所拥不过叶家军和寥寥名望,那背后宵小因何出此谋划,不免让人多想。不管内情如何,外祖父的冤屈却是事实。还望殿下许诺一个公道,若有朝一日叶家人归来,也好清白面世。如此,昭言才好放心为殿下效力。”
“你......”卿王气的浑身哆嗦,“好,很好,你不愧是叶文轩的后人。”
叶昭言面上波澜不惊,“多谢殿下夸赞。殿下既已答应,那便在这份文书上盖上私印。”
言罢,一张文书递了出来。
卿王气的一噎,胡乱看了几眼,瞪着叶昭言,“你这是要逼我为他的生死作保?若他死在外边,本王岂不是还要赔给叶家!”
叶昭言注视着他的眼睛,淡然道:“有殿下作保,外祖父定能吉人天相。”
这一眼,竟让他有种扒衣看穿的感觉。
“本王若是不依你,你待如何?同归于尽?叶氏一族其他人的性命你可曾想过?”
“殿下没了,其他人自然要以身谢罪。”叶昭言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末将不想因小失大,若不是殿下逼迫,又何至于做这种蠢事?”
“你!!”卿王一窒,心里怒火冲天,却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他一生身居高位,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何曾被人威胁过,更何况这个女子竟敢以他的性命要挟,这口恶气,他必不可能咽下去。
“叶昭言,来日方长!”
叶昭言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只见他脸色难看至极,从腰间取出一枚小小的印鉴飞快盖上。
第三百六十八章 扭转局势
卿王将文书掷还给叶昭言,见脖间匕首已去,又恢复了一往的嚣傲,朗声下令:“撤军!”
说完,带着一干亲卫率先而去。
叶昭言并不追赶,只是站在原处看着卿王渐要走出南燕的包围圈,似乎在等待什么。
“王爷怕是不能离开了!”
随着这声音落下,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卿王跟前,瞬间将他团团护住。
张擒嘴角噙着笑意,策马行至他们跟前。
卿王脸色剧变,“你这逆贼想做什么?”
“王爷在南燕的地盘遭遇刺客受了惊,本将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保护王爷。”
“好一个南燕的地盘,鸠占鹊巢,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张擒也不恼,慢悠悠地说道:“殿下不要误会,本将不过是请你去暂住几日。天高路远,天禄将士粮草殆尽,等天禄的补给到了,再送将军上路也不迟。”
卿王闻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你要拿我换东西?”
张擒却绕起了弯子,“王爷金尊玉贵,可不比叶将军皮糙肉厚,自然得小心伺候着。”
这番言语,分明就是承认,卿王心下顿觉悲愤,却又无可奈何,转而看向叶昭言,“你当真要将本王置于险境,与整个天禄作对?”
“殿下慎言,”叶昭言正色道:“此番刺客突袭,也是末将未曾料想的。末将是天禄人,自然不敢以下犯上,殿下若有不测,末将纵然身死也要讨回公道。”
神情透着古怪的味道。
卿王听了这话,气的险些吐血。
张擒哈哈大笑两声,拍手称绝,“叶少将果然忠肝义胆,我这厢替南燕陛下先谢过了!”说完,话锋一转,“不过嘛,本将一向信奉斩草除根,还请叶将军莫怪。”
说完,抬手下达格杀勿论的命令,“少将若是肯交出方才所说的信物,留在南燕效命,本将或许可以留你一命。”
顷刻间,四周弓箭手对准叶昭言,蓄势待发。
卿王虽知大势已去,但眼见南燕人出尔反尔,叶昭言即将被乱箭射死,心下恨意滔天,“你死不足惜,却害得本王身陷囹圄!本王若是死在南燕,定然将你叶家上下千刀万剐!”
叶昭言丝毫不畏惧,“殿下放心吧,末将一定护在您的前头。”
她这般笃定,倒显得卿王矫情。卿王气极,索性眼不见为净,等着叶昭言被弓箭手乱射而死。
分明是张擒言而无信临阵倒戈,叶昭言却比对方更加淡定。
她微微一叹,抬手拿出一只古朴的木盒,“既然如此,本将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求叶家信物能换得王爷安全无虞。”
另一只手悄然握紧袖中匕首,向张擒走去,“此物事关叶家机密,贵重无比,还请张将军莫要于人前开启......”
张擒早就被她手中的东西吸引了注意,此刻听见“机密”“贵重无比”,就差把眼睛黏在盒子上,未曾发觉空气中无声的异动。
张擒凭借本能闪避,仍旧猝不及防被近身的叶昭言刺中了侧腰。
几乎须臾之间,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带起沉闷的痛哼。
卿王吓得睁大双眸,只见箭矢直直穿透张擒胸膛,鲜红染红了叶昭言的银甲。
“噗嗤......”,鲜血喷薄,张擒奋力挣扎着嘶喊,“众军听令,不可放任天禄......”
叶昭言闻言,低头望着他腰间那柄沾血的匕首,顷刻收拢五指,就见张擒瞪圆了眼睛,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仰面栽倒,身体轰隆一下摔在地上。
他的腹部插着叶昭言的匕首,后背处则穿透了一只利箭,鲜血汩汩流淌。
张擒身后的数名侍卫都愣了片刻,随即拔剑齐齐对着叶昭言。李全看着叶昭言,神情阴狠毒辣,一副恨不得立即取她性命的模样。
叶昭言的目光从张擒尸首上掠过,缓步走向李全,冷漠的神色让他浑身打了个寒颤。
李全冷喝一声:“找死!杀了这天禄狗贼!”
话落,南燕大军朝叶昭言围拢。
卿王看着眼前的场景,脑袋嗡嗡作响,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随着叶昭言被南燕人泄愤陪葬的时候,却发现一阵骚动传入耳中。
南燕队伍里不少将士悄然倒地,死在了身侧人刀剑之下。
李全见状,急忙喝止众将士:“怎么回事?都给我停下!”
然而,他的命令却无法压制混乱,很多人甚至互相攻击起来,场面越加混乱。
他看向神色淡定的叶家少将,心中忽然生出有一个可怕的猜想,却不敢亲自去验证,只颤抖着命令身旁的亲兵:“蠢货,还不速速查探?”
亲兵连忙领命,跑到队伍里查看,刚走进去便被人刺倒在地,抽搐几下,不省人事。
“混账!”李全暴怒不已,提剑朝着叶昭言而去。
“啊......”
卿王听见哀嚎响起,扭头看过去,竟是李全的一条胳膊脱离了肩膀掉在半空。
叶昭言抽出长剑,用帕子擦拭了下刀锋的血迹,缓步退至卿王身旁,“王爷,末将救驾来迟。”
卿王看着倒地不起的张擒和李全,以及身后混战的南燕军,心神俱震,愣愣地问道:“你怎样做到的?”
“王爷,”叶昭言轻轻一笑,“只要有心,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卿王一直觉得,女子从军太过小气,可是今日看着她的一言一行,才见识到纸上说的巾帼不让须眉。
他的视线移到叶昭言脸庞上,心中一个念头更加强烈。
南燕军群龙无首,再者,还有一位武艺高强、勇猛无匹的叶家少将坐镇指挥。
天禄,这仗自然是赢了。
趁着大军在侧,尚未收拾完残局,卿王的心思渐渐清晰起来,打量着眼前神态坚毅的少女,瞬间有了念头:“叶家少将年纪轻轻,文武兼备,若是在本王麾下做事,假以时日,必定能名垂青史。”
叶昭言拱手拜了一礼,谦逊有度,“末将谢过王爷赏识,不过末将志不在此,怕是会辜负了王爷的好意。叶某所做所求,只为叶氏百年清誉。”
她轻轻抬眸,见对方毫不见怒的神色,心中隐隐不安,下一秒,眼前人已经踱步到叶昭言跟前,语气遗憾:“若此等悍将若是不能收服,实乃遗憾......”
他嘴角弯起,当着天禄众军的面,忽然将手搭在她肩头,不过叶昭言反应更快,让他落了空。
卿王的手在空中一顿,语带强硬:“不过既是女儿身,换个身份留在本王身边襄助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此言一出,周遭士卒皆露惊讶的表情。
叶昭言亦是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