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折中之算
叶昭言挑眉问:“什么折中之法?”
“我北凉国民风彪悍,国富兵强,若是能联姻,不但可以解除两国的矛盾和危机,我北凉还能帮着天禄看好河西之地,以防远水救不了近火,保证天禄拥有对北境的控制。如此,稳固了江山基业,对北凉和天禄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叶昭言闻言心中一凛,原来是北凉打着表面联姻结盟、帮忙看顾的借口分割河西的掌控权!
不过她不懂政治,更无兴趣参与到皇权斗争之中。
她的心,已经被叶氏一族的生死存亡占满了。
叶昭言垂眸想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所谓的联姻对象是谁?”
萦心公主的出嫁曾换来两国近十年交好,不过她如今结局并不好。
如今的皇室宗亲中并没有适婚的女子,就算临时给贵女起了封号嫁过去,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天禄大家又如何愿意嫁出宝贝女儿?
最为关键的是,如今两国不过表明和谐,背地里实则关系紧张,联姻之法已不再如当年有用,怎么会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
渠力真似乎看穿了她的顾忌,说道:“叶姑娘,你就是个绝佳的人选。”
话音刚落,厢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嫁给楚离?”叶昭言震惊地看着他,“你可知我非皇室中人?”
渠力真点点头,“你是叶家嫡长女,又是第一将军的外孙女,这样的身份,配北凉殿下足矣。”
叶昭言闻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北凉竟然把算盘打到她身上了!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当作棋子推到风尖浪口的感觉。
“即便如此,我的身份也当不起太子妃的位份。”
叶昭言虽是天禄一等世家的贵女,但于皇室相比,终究隔着淤泥之别。
“是太子侧妃。”渠力真解释道,“叶姑娘不妨仔细考虑下,倘若能嫁入北凉皇室,日后待太子继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岂非比留在天禄王朝做个普通大小姐强百倍千倍?”
叶昭言面上浮现一抹笑,只是那笑意有些冷,“你倒是看得起我!只可惜,我宁愿做个普通大小姐也不乐意去做北凉太子妃。”
渠力真不急不躁,继续游说道:“与天禄的守旧截然不同,我北凉民风开放,叶姑娘身为叶将军的外孙女,若是愿意,将来可带着叶家军来我北凉操练,甚至接管兵权,做女将军也无不可。”
北凉人的确热情开放,只要有能力有胆量有魄力,就算是个平民,也有机会成为北凉的战士,成为统帅一方的大将军。
前世的她,濒临绝境之时,也曾想过做一名驰骋疆场的将军,为叶家报仇雪恨。
叶昭言嗤笑一声,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不稀罕!”
这辈子,一切惨剧尚未酿成,她只想守住叶家的一切。
更何况,将叶家军的操练秘密带去别国,有违家训。
叶家世代忠良,自然不会走这条路。
渠力真闻言沉默片刻,忽然低声说道:“恕在下直言,姑娘如今身处险境自身难保,应当为自己考虑,何必在意他人。以叶姑娘的身份,必定能够在北凉受人敬仰,有朝一日荣耀加身!”
他凑近些继续道:“只要,叶姑娘在此关键之处,助我北凉一臂之力,在下可答应叶姑娘,将来楚离登基之日,必将请求他加封姑娘的分位!”
叶昭言抬起头,正视渠力真,说道:“我不会用自己的幸福去做赌注。”
只要过了今日,楚离就必须兑现诺言,放了叶文轩。
这点时间,她等得起。
她相信,她的毅然拒绝,也是外公想看到的。
渠力真微微一怔,旋即嘴角浮出淡淡的嘲讽,“姑娘果然与常人不同。看来,这件事,还是叶将军来点头同意。”
说罢,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他走了许久,叶昭言仍旧倚靠在床上,望着窗外不知名的红色花朵发呆。
天边云层厚重,乌压压地压在上空,几欲令人窒息。
熏香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袅袅娜娜,似有魔力一般钻进鼻孔里。
叶昭言闭了闭眼,脑海里响起刚才渠力真所说的话……
陷入梦境时,脑海里又浮现前世发生的事。
那一年她十七岁,叶老将军早已逝去。
这一天是他的忌日。
她悲痛万分,在墓园哭晕,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身旁坐着一个青年男子。
男子容貌俊朗温润,眉宇间透着几分儒雅之气,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
他安抚她道:“别怕,我会陪你度过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这句话便是骗局的开始,一直到叶昭言和娘亲临近离世。
这一世,她再难将心意托付给任何人,更遑论婚嫁期许。
最重要的是,她不允许前世的噩梦重演。
——
傍晚,天色渐暗,屋檐下悬挂着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被关在地牢里的叶文轩已是冷汗淋漓,脸色苍白憔悴,显然受刑极深。
地牢四周墙壁上的灯笼陆续亮起,照射着地上痛得发抖的叶文轩。
然而比他身上之痛更甚的是精神上的恐惧与煎熬。
在他跟前,举着画卷的渠力真,正指着画上女子清丽的面容叫他仔细鉴赏。
结合他方才吐露的那一番秘闻,叶文轩背脊发凉。
这画上女子的面容,与他的外孙女叶昭言,长得一模一样!
叶文轩颤抖着双唇,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渠力真见他犹豫不决,于是轻叹道:“叶将军,你也是叶氏族人,更兼任着带领叶氏一族走向正道的使命,理应知道这件事若是发生,叶氏会遭遇什么。”
叶文轩猛地挣扎着爬起来扑向渠力真,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这个小人!”
“嘭”的一声,本就戴着镣铐的他被几名狱卒按在地上。
渠力真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书,递到叶文轩眼前:“这是崇纪国多年前流传皇室内部的密令。将军,若是在下此刻将这份文书公之于众,不知道叶姑娘未来的处境将会如何?叶氏也会如何?而东临帝又将如何处置叶家?”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送去崇纪
东临帝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帝王,为了大业,可以牺牲身边所有人。
而非亲非故的叶家,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灾难将临之时,他只恨不得立刻将叶氏一族送出去换得安宁。
叶文轩想到对方所说的一切,心脏狠狠抽搐了几下,“我们叶家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们,居然要用这种卑鄙的方式算计我们!”
渠力真拍了拍他的肩膀,“叶昭言区区女儿家,纵然是叶氏嫡女又如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女子终归是要为夫君诞育子嗣。将军舍不得她和亲北凉,定然是看不上这荒凉之地,若是换成崇纪那样的富饶大国,想必就足够了。”
“你这般野心,难道以为崇纪会看不出来,乖乖被你算计吗?!”
“这就不劳将军费心了。”渠力真毫不在意地一笑,“将军若是不愿答应北凉的协议,待叶氏嫡女嫁与他国,到那时,将军就是亡羊补牢也没有用处。”
叶文轩目眦俱裂地瞪着渠力真,声音嘶哑干涩,“卑鄙!我就算拼着这把老骨头死了,也绝不会答应!”
渠力真摇摇头:“将军何必如此固执?这个世界,唯有利益二字驱使。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去利用这件事。”
他缓缓站起身,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不多时,几名侍女扶着一个女子走进地牢,她穿着大红华服,头戴金钗珠翠,虽然紧闭着双眼,却仍旧明艳逼人。
正是叶昭言。
此刻她双眼紧闭,清丽的脸上没有表情,眉宇间那股凛冽的英气消散了许多,让人看了只觉得可怜。
叶文轩见状,心神俱裂,如果他没记错,这一身风格迥异的华服,就是崇纪国皇室所用的嫁衣。
多年之前,在那富丽堂皇的密室中,他曾经见过一件这样的衣裳。
上面的凤凰栩栩如生,昭示着主人生前的尊贵,
只是那件衣衫上的光华半褪,比不上眼前这件鲜艳如新。
渠力真满意地欣赏着叶文轩失态的神情,继续说道:“听说崇纪国嫁入皇室的女子,皆穿此嫁衣。若是叶姑娘不愿意和亲,将军就替我劝劝她,让她主动为叶氏一族献出自己,免得到时候被逼着上路,闹得难看。”
说罢,他拿过一旁的凉水泼在叶昭言脸上,骤然受冷,叶昭言瑟缩了一下,轻轻摇了摇混沌的脑袋,一双睫羽扑闪了两下,终究是没能醒来。
“看来叶姑娘沉浸在好梦之中,没法听到将军的劝说了。”
叶文轩眼睛血红,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无耻小人!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人是东临帝,我奉劝叶将军三思而行!”渠力真笑道。
“好,好,很好!”叶文轩气急攻心,口鼻溢血,“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北凉是否承担得起陛下的怒火!”
“叶将军尽管试试,叶姑娘在东临帝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我拭目以待。”
不待叶文轩反应,渠力真收起笑容,沉着脸对门外的侍女吩咐道:“去世子那里请一道密旨,让他亲自将叶姑娘送去崇纪国。”
叶文轩愤怒地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既然叶将军执迷不悟,在下也没办法,但愿叶将军能承担起后果。”
“等等!”叶文轩还是喊住了他。
他短暂沉默了片刻,最终低下头,声音沙哑,“我答应你。”
“叶将军的意思是?”
叶文轩仰起脸,认真说道:“老夫愿与北凉共取河西,还请渠国舅放过昭言。”
“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渠力真嘴角微弯,露出一抹阴森邪肆的弧度,随即拂袖离开了地牢。
翌日,叶文轩带着叶昭言被北凉皇室恭敬地送出了黩武门。
他身上血迹已经被收拾干净,衣袍也焕然一新,只是那苍白的面色和隐隐滞涩的步伐,暴露了一切。
临行前两个时辰,渠力真都未曾松口将那封文书交给他。
如果不能带走这件东西,即便叶昭言恢复自由,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渠力真所言不虚,那文书上的东西便能让叶昭言没有藏身之处。
而叶氏一族,也会遭遇灭顶之灾。
河西一战后,楚离会按照承诺放过叶家,可是日后若是再有利争呢?
难保不会再拿此事做文章。
他如何敢赌?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国师拓跋垣提出让叶文轩服下连心蛊,然后再将那份文书交予他。
这种蛊毒每隔半月便需吃一颗解药,否则便会受尽刺心之痛而死,不怕叶文轩违背盟约。
拓跋垣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他想的是,等河西之战后,利用叶文轩的机会还多的是。
他的建议得到了渠力真的支持。
而一向行事谨慎、以智谋冠绝战场的叶文轩竟也没有拒绝。
拓跋垣便给种下蛊毒的叶文轩吃了解药,并保证一月之内不会发作。
叶昭言自昏睡中醒来之时,已经身在出宫的马车之上。
一张熟悉又憔悴的苍老面孔映入眼帘,脸庞的主人无力地倚靠在车厢角落,身上于无人处暴露的失意过于浓烈。
让叶昭言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她惊呼道:“外公——”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颓然的叶文轩。
叶文轩睁开眼,反应罕见地迟缓,不似他平日里的机警敏捷。
看到叶昭言醒来,他抬手抚了抚她柔软的乌发,温和笑道:“昭言,已经没事了,我们马上就要和叶家军汇合,不用害怕。”
叶昭言眼里已经溢满泪水。
她已经眼尖地看到叶文轩衣领浸染出的几丝血渍。
她自小跟着他习武,光是听他讲话的气息就能察觉出异常,如何能不知道叶文轩现在的状态?
叶昭言颤抖了一下肩膀:“外公......你受伤了!”
叶文轩不仅武艺卓绝,平凡人伤及不了,更重要的是,即使受伤,也少见虚弱。
如今他这般狼狈的模样,让叶昭言心里不安。
叶文轩摇了摇头,宽慰道:“只是些皮外伤罢了。”
“外公为何欺瞒昭言?!”叶昭言更咽道,“昭言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冥冥注定
叶文轩见瞒不下去,叹了口气,“外公在北凉皇宫里,听到那些人侮辱天禄,没忍住动了手,不小心挨了两刀。不过,伤势已经无大碍,只需细心调养十日。”
他无法想象,若是将真相尽数告知,叶昭言会如何恐惧。
他是叶家军的主心骨,叶氏一族的掌舵人,若是他不行了,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
叶昭言听到这番话,果然没在计较,只是泪水不停滑落,“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偷跑出互送的队伍,就不会发生这些了!”
她有些后悔昨日的决策。
叶文轩轻咳了一声,压制胸中的痛苦,尽量平静道:“昭言,别哭,外公看了难受。”
他不敢告诉这倔强的外孙女,即便没有昨日,这一天迟早也会到来。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又移到了那张脸上,没想到,叶昭言竟然与清韵的母亲有一张极为相似的脸。
更不曾想过,那时因为不显贵的身份,屡次遭受冷眼的清韵,竟然有如此一位传奇的母亲。
清韵流落天禄之时,只身一人,后来与林家相认,才得以勉强安身。
只是,直到她逝去,扶归长大,昭言出世,都未曾有人见过清韵的娘亲。
而昭言,从出生以来的近十四载,从不曾去往他国。
这处惊天巧合,才得以在阳光下被忽略了这么多年。
或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叶昭言已经擦掉脸颊的泪水,努力扬起笑容:“外公,我没哭。”
叶文轩点点头,转移话题道:“昭言,等河西之战结束,外公便给你找户好婆家嫁过去。”
叶昭言怔怔地望着他,“外公,究竟发生了什么?”
“外公很少强迫于你,但是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外公。”叶文轩的神色隐约有了痛苦挣扎。
若是早些出嫁,说不定就能避开那些带着阴谋算计的利益交换。
叶昭言伸出手抚了抚叶文轩紧皱的眉头,“外公,昭言不明白,为何如此突然……”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叶文轩握住她的手,尽力装作若无其事,“傻孩子,男婚女嫁乃顺其自然之理,哪有什么突不突然的。况且,再过两个月,你就及笄了,也该考虑婚嫁了,早点嫁出去,外公也放心啊。”
“更何况……”叶文轩语气转哀,“前些时日,陛下宣我觐见之时,有意让我征讨四方,战场刀剑无眼,若是哪一日遭遇不测,外公看不到你出嫁便去了,岂不遗憾……”
叶昭言眼眶一酸,落下泪来,“外公,我......我听外公的。”
叶文轩叹息了声,拍拍她的脑袋。
……
叶文轩因为和北凉谈妥条件,被北凉派兵一路“护送”前往河西。
叶正平看着多出来的队伍,,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这天,二人骑着骏马跟在先锋队伍末尾,遥远眺望锦都方向,眸子里透着一片灰暗。
叶正平忍不住问道:“父亲,我们天禄真的要与北凉共取河西吗?”
“此事,我尚未确定。”叶文轩轻声叹息,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他一直在尽力找出破除困局的办法,已经送了十几封飞鸽传信往锦都去了,至今都渺无音讯。
“既然不确定,父亲为何要做这样的决定?”
叶文轩没有回答。
“父亲可知北凉皇室此举的野心?”
“自然。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能感觉到,北凉想吞并天禄。”叶文轩缓缓地道,“他们是想借助这次河西之战,削弱天禄的力量,然后再趁机夺取河西的控制权,这样一来,天禄北境的突破口就打开了。”
他的语气有几分悲凉的意味,听得叶正平心中一紧,那话中的无力感,他已经许久没有从叶文轩身上感受过了。
“父亲之所以答应他们的要求,莫非是因为北凉皇室威胁我们叶家……”
这是叶正平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了。
叶文轩没有直视他的双眼,“父亲不想欺骗你,如今形势危急,所有的妥协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所以这几日送去锦都的传信都是为了……”叶正平恍然大悟。
叶文轩沉重地点了点头,“若是陛下不愿意相信叶家,我们天禄便会成为北凉王的囊中之物,只要北凉从中作梗,我们根本就无力阻止。”
叶正平听完他的话,沉默不语,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父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我们必须尽快拿到河西的控制权。”叶文轩郑重道,随即转身上了马背,“这一仗,我们必须赢。正平,这一战,为父需要你。”
叶正平沉默良久,他从叶文轩的神情里,已经读出了一切。
叶文轩对外宣称伤势不久便会治愈,只有他知道,即便军医日日调理,叶文轩的状态也没有变好的态势。
但是无论如何,叶文轩都未曾吐露真相,他只得打起精神,替他看顾起叶家军。
“我明白了。”叶正平深吸口气,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行军到第三日傍晚,他们便抵达了河西边陲的一座大山附近。
这座大山名叫“清泉山”,据说这里的清泉,汇聚整个河西河水,是河西最为富饶之处。
而其中泉水,乃是当初河西王在江南建造清泉县的时候,命工匠从清泉引了溪流,从清泉流出,最终形成的这座清泉山。
清泉山的名字虽然俗气,却是一处风景秀丽之地,周围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山峰间还有溪流潺潺流淌而下。
一路紧急赶路的叶文轩竟也命众军在此驻扎休整,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美景吸引。
叶昭言一路紧绷的神经在此刻稍微松懈,她坐在马背上,看着周围的景致,眉宇间的阴郁散去了许多。
若是战事平息,她一定要将此处的风景好好画下来,带回去给娘亲看。
叶昭言的目光不禁飘向远处遥不可及的锦都。
到那时,她还有心情再回来看吗?
想到即将爆发的战事,她怀中的兵书不由一紧,眼中闪过坚毅之色。
她是叶家的嫡女,叶家的荣辱,她责无旁贷。
“昭言,你怎么啦?”叶正平转过身,正瞧见叶昭言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关心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 蛊毒威胁
原本按照计划,叶昭言应当被送回锦都的,只是她如何都不肯离开叶文轩。
而一向爱护外孙女的叶文轩,竟也同意了她跟随行军。
“没事。”叶昭言勉强一笑,心思却飘远了。
前世的记忆在她脑海中翻滚。
她清楚地记得,叶文轩终其一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位年近四十岁的将军,在战场上驰骋杀敌,骁勇善战,为天禄立下赫赫战功。
即便身死在阴谋之下,也未尝败绩。
而那一场阴谋战役,叶家的损伤惨重。
除了叶文轩身亡之外,叶家死伤无数,包括叶家所有男丁也身亡了。
叶昭言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跪倒在外公的灵牌前,泣不成声的情形。
想到这里,她愈发想要做些什么。
傍晚,叶昭言带着兵书去了叶文轩的帐篷,准备与他商讨战略部署,她要将战略部署告诉叶文轩,让叶文轩早做准备。
叶昭言推开叶文轩的营帐时,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让她眉心一跳。
“外公!”叶昭言惊呼出声。
在帐篷最里面,叶文轩一袭素衣蜷缩在桌案前,目光涣散,似乎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叶昭言冲到他身前,扶起他道:“外公!外公你怎么了?!”
叶文轩没有回应。
他脸上一片青紫色,嘴唇干裂,双目空洞,毫无血色,像是失去了灵魂。
叶昭言慌了,用尽全力喊道:“来人呐!来……”她的声音被胳膊上突然紧抓的手戛然而止,叶文轩从痛苦中挣扎出来,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别喊……昭言……别喊......”
“外公,您到底怎么了,您不是说没有大碍吗?为何您会变成这副样子......”叶昭言的嗓音已经带着更咽。
“昭言,别喊,外公只是一时难受,你扶我躺一下......”叶文轩的神志越来越不清醒,眼神涣散,身体软绵绵地滑下。
“外公!”叶昭言惊慌地喊道。
叶文轩听到他的呼喊,用力抓着叶昭言的手臂,竭尽全力说道:“我......我服了药了,你去叫正平来……这......这药是......是北......”叶文轩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天,也没能把话说完,眼睛慢慢闭上,彻底晕厥过去。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叶正平撩开帘子冲进帐内。
“父亲!”他手中的汤药因为慌张洒出来大半。
叶正平赶紧伸手探了探叶文轩的鼻端,又摸了摸他颈脉,见叶文轩的脉搏极为紊乱虚浮,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舅舅,外公究竟怎么了?”
叶正平摇头,对着外面喝道:“来人,快请御医!”
叶昭言扶起昏迷不醒的叶文轩倚在床上,泪水涟涟。
叶正平握紧拳头低吼道:“这笔账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一会,张军医来看过病症,悉心为叶文轩施过针,僵硬的面色才好转了些。
“老爷,老夫实在是惭愧啊。”张军医满脸羞愧地道。
他张家原本是奉命世代照料叶家主将的身子,前任家主在战争之中英年早逝,他的家人也在战乱中身亡而亡,张家就剩下他和他孙女两人,孙女远走他国,他都以为自己一生将要孤独终老,没想到叶家竟然将他召到锦都,委以重任,并且让他专门为叶将军调理身子。
叶家对于他们的恩情,他感激涕零。
可是这次他却几乎束手无策,竟然连将军的病症缘由都无法查清楚,甚至为了解毒,还在叶文轩的要求下贸然试用了好几种新的药方,害得他如今昏迷不醒,真是罪该万死啊。
叶正平摆摆手,叹息道:“罢了,张军医你也别太自责,这不怪你。”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染了何种病症,但是从这几日叶文轩缄口不言的态度来看,这次的病非同小可,恐怕极难治愈。
而张军医素来只听叶文轩命令,他所用的每一次药都会征得叶文轩同意。
待张军医离开后,叶正平和叶昭言守了许久,见叶文轩有了醒来的迹象,才走上前询问叶文轩的病情
叶文轩睁开眼眸时,眼睛有些茫然,等视线集中后,才认出是叶昭言和叶正平,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被蛊毒逼迫的狼狈模样,恐怕已经被二人看了去。
叶昭言赶紧扶他靠坐在枕头上,问道:“外公,您现在觉得哪儿不舒服?”
见叶昭言如今紧张,他欣慰地笑道:“外公没事,只是一点风寒咳嗽,休养两天就能痊愈了,不必担心。”
“外公!您不许骗我!”叶昭言哭道。
叶文轩叹了一口气道:“外公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拍了拍叶昭言的手示意她安心。
“您刚才明明就很痛苦,您告诉我,您到底得了什么病?”叶昭言追问。
她的语气透着倔强和哀求,眼圈红肿,眼角含泪。
叶文轩望着外孙女,忽然沉默不语,半晌才长吁短叹,说道:“昭言,外公对不住你!”
他的确怕死,也不该就这样倒下。
然而,他最为在乎的,从来就不是他自己的安危,而是他倒下之后的叶氏一族的归宿。
叶昭言擦掉眼角泪珠,说道:“外公,我刚刚给你把脉的时候感觉到你脉相奇特,您的经脉堵塞,脉沉而浊,您是中毒了,而且还是慢性剧毒。”
闻言叶文轩脸色瞬间一白,
他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她:“你......你怎么......”他想说“你怎么发现的”,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叶昭言看穿他的疑惑,继续解释道:“外公,我在书房找到一卷竹简,里面写着《研医经》的残缺篇,这残缺篇的主人曾提起过一味药材——五花鸢。我当初看这卷竹简时,曾注意到竹简末尾处写着‘五花鸢、七宝攒’,再结合您今日吃的药,便猜测您的病症跟此有关。”
叶文轩听她说着,渐渐有了笑容,只是笑得有些苦涩,“我的昭言,越来越能干了,竟懂得给外公看病了......”
叶昭言却笑不出来,“外公,您究竟怎么了,您不能瞒着我们,否则昭言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叶正平也劝道:“父亲,我们是叶家的后人,您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您要相信我们,把事情都告诉我们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同守叶家
叶文轩神色松动,却依旧没有开口。
“外公!”叶昭言掏出怀中的兵书,“昭言不是个不知世事的闺中女儿!我日日悉心研究这本兵书,已经有了许多非同寻常的见解,以后定能为外公分忧!”
叶文轩盯着叶昭言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哈哈......你呀你,我这辈子曾经最遗憾的,便是你为何不是男儿身。你从小就天赋异凛,如果身为男子,跟着外公历练四方,必定成为威名赫赫的战将。后来随着你长大,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也知道照看你娘亲,帮助外公打理军务,我心中欣慰,觉得如此贴心的女孩儿也是极好的,甚至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做一个安稳度日的妇人,这样也许更适合你......”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可是,好景不长,还未等到外公替你挑选一个好夫婿,叶家不知道怎得遇上越来越多的困境,逼得你无法安然闺中,还要为叶家操心......”
叶昭言抿紧不语。
她自然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只是上次在叶家,她已经用梦见前世之说提醒他东临帝的无情,只可惜叶文轩忠君爱国了大半生,已经将那份坚守刻进了骨子里,岂会轻易改变心意去反叛自己的帝君?
“我的昭言,你还记得外公曾跟你说过,外公不愿你涉足政途,是担心你被卷入党派纷争,陷入危险之中吗?”叶文轩面色悲戚,“不知道你是否能够理解外公的苦衷,你外婆去世后,我膝下无子,除了扶归,唯有你一个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如果你遭受不幸,那外公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若是叶昭言身死,叶家就是真的绝后了。
叶昭言猛然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外公,我不愿意做个碌碌无为的小女子,在背后看着叶家在风雨中飘摇却什么都不做!我要做外婆那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巾帼女豪杰,与外公一同守护叶家!”
当年,叶昭言的外婆林清韵,曾奔赴战场救了叶文轩一命,留下一段佳话。
也正因如此,当时身份不高的林清韵,勉强得到了叶母的认可。
叶文轩听到她提及自己的发妻,呆住了,似乎正穿越记忆回想从前。
叶正平看着叶昭言的目光也充斥着震惊,随即叹了口气,对叶文轩说道:“父亲,昭言这孩子的脾性您是知晓的,她决定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您不妨先将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她,再一起想办法,免得到她担惊受怕。”
叶文轩怔了许久,终究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你们都察觉到了,那我也不隐瞒你们了。”
他终究将自己在北凉皇室内被迫接受蛊毒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唯独没有将叶昭言与崇纪皇室的秘闻说出。
那个秘密如此骇人,他担心叶昭言听了之后再也无法安然度日。
更重要的是,这些事情都是北凉一面之词,他不敢确定对方是否隐瞒了什么关键。
他决定待到派人去崇纪国一探究竟之后,再作打算。
听完叶文轩的叙述后,叶正平脸色顿时阴云密布,叶昭言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那群卑鄙小人!竟敢这么算计外公,我绝不饶恕他们!”
叶正平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道:“父亲是否因为多次尝试用药解毒才导致毒气攻心的?”
叶文轩叹气:“没错,原本我想用这几剂汤药控制住毒性,谁料想我喝完药不久,毒发就加重了。”
叶正平皱起浓眉,道:“父亲,这毒可是南疆的巫术?”
叶文轩摇摇头,“我还不知,不过我总觉得这并非南疆巫师使用的巫术。”
“哦?那会是什么原因?”叶正平问道。
“据我所知,南疆巫师擅长用草木灰、粟粉或者各类毒物混合制作药品,但是这些药物的效果却大抵相似,不论是用于伤口清创、消炎,抑或是止血、杀菌,均无任何差别,若真要区别,也只是其功效稍有差别罢了,比如南疆巫师制作的粟粉可以令皮肤溃烂,而我的毒虽说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却远比南疆巫师制作的粟粉厉害。”
叶正平听到这里,沉默不语。
看来北凉为了让叶文轩听命于他们,这次做足了准备。
这毒,一时半会怕是解不了了。
叶昭言急忙问道:“外公,您中的毒可有解救的法子?”
叶文轩摇摇头,苦涩地道:“这毒太烈,恐怕难以治愈。”
叶昭言双眸通红,她攥紧拳头,低声喃喃道:“我不甘心......”
“不过,我倒有个建议。父亲,我们不如请刘御医前来诊治?”叶正平建议道,“听闻先帝的疑难杂症都是他治愈的。”
叶文轩摇头道:“刘御医的医术虽说精湛,却是日日伺候着江太妃,轻易不肯出动。从北凉皇宫出来的那日,我就飞鸽传信给陛下,解释了河西之战的种种曲折,若是陛下有心,应当会让他前来。”
叶正平听到这儿,不禁有些失望,他知道江太妃对叶家的态度,江太妃生辰宴席时,明显对叶氏一族表示出厌恶之情,如果刘御医肯来,也不可能替叶文轩尽心治疗。
叶文轩感受到他的失望,拍拍叶正平肩膀,道:“放宽心吧,为父相信自己这一辈子还尚未到头,这次遭难,定是上苍冥冥中的考验,我这把老骨头一定会咬紧牙关熬过去的!”
黄昏时分,叶家军收到了来自锦都皇宫的飞鸽传信,叶正平和叶昭言欣喜地将信送到叶文轩手中。
叶文轩眼眶湿润,赶紧打开纸笺,上边只有寥寥数字——“朕已知晓,将军务必拿下河西,不可拱手相让。”
只字未提其他,却透露出帝王对于叶文轩所遭遇的种种困境毫不关心,只让叶文轩竭尽全力夺取河西。
叶文轩心中一阵苦涩,他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一眼。
“外公,您怎么了?”叶昭言感觉到了他低落的情绪。
叶文轩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看来这场仗,我们只能靠我们叶家自己了!不过,北凉的势力庞杂复杂,根深蒂固,我们想要与它较劲,从他们的虎视眈眈下取下全部河西,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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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延续几天,为女主征战做铺垫。
第二百三十章 重生归来
叶昭言道:“外公,您也不用过于担心,这场战事昭言有信心.”
经过她的反复研习,她已经从那本兵书上找到了应对河西之战的战略,只要不出意外,至少有九成把握。
叶正平看了一眼外孙女儿那张稚嫩秀丽的脸蛋,心中百味陈杂。
“父亲!这信的背面好像有字!”叶正平忽然发现了什么,提醒道。
叶文轩疑惑地将纸笺翻过来,在烛火的照耀下,果然看见信纸背面隐隐透着不太明显的几个字——“叛国诛九族”。
叶文轩脸色微白,颤抖着指尖抚摸上那五个字,半晌才艰难地重复道:“叛国......诛九族......”
叶昭言脸上亦满是惊诧,“叛国诛九族?”
这句话,是威胁?
东临帝为了防止叶文轩临阵倒戈,为北凉谋取利益,竟然疑心到拿叶家上下的性命要挟!
“砰——”的一声响,叶文轩将桌子砸得稀碎,怒极反笑,“好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将军啊!征战半生,竟然有这样一天!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长啸,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他叶文轩戎马半生,最后居然败给了自己一直卖命守护江山的君主?!
他不服!
这封信的存在,宛如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他痛恨,更愤怒!
这么多年来,他恪守君臣之礼,兢兢业业,却换来这样的待遇?
叶昭言同仇敌恺地瞪着那五个字,咬牙切齿道:“叛国诛九族?!简直可笑至极!我们叶家为朝廷征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前世落得个灭门的惨剧,这一世竟然还是无法逃脱宿命!东临帝这般昏庸的君王,永远都不会珍惜叶家这份忠诚!”
她话音刚落,一阵温热溅到她脸上,叶文轩已经吐出一口鲜血,脸上惨白如雪,气息微弱。
叶正平连忙扶住叶文轩,“父亲,您怎么了?!昭言,去请张军医!”
叶文轩抬起手,制止了叶正平,哑着嗓子道:“你去,昭言留下!”
待屋内只剩下爷孙两人,叶文轩目光慈祥地看着她,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叶昭言立即走近几步,跪坐到叶文轩身侧,抓起叶文轩的手腕探脉。
须臾后,叶昭言松开手,神色凝重,“外公不可再动气了!”
叶文轩经过一番激动,已经耗尽了心神。
他虚弱地笑笑,“昭言,外公记得,上次在锦都,你给外公讲了梦见前世一说。你告诉外公,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没有说?”
叶昭言垂眸沉吟片刻,“外公想听真相?”
叶文轩微微阖眼,点了点头,“说罢,外公这次会认真听。”
叶昭言抬起头,看向叶文轩眼角越来越明显的细纹,认真道:“外公既然问起此事,想来是有了心理准备,昭言......上次的确欺骗了您。”
叶文轩睁开眼,看向她。
叶昭言继续说道:“昭言曾跟外公说过,梦里所梦的前尘往事,皆是真实发生过的。”
叶文轩瞪大眼睛,“你是借尸还魂?”
“不,昭言所说的梦中之事,乃是昭言亲身经历的前世。我叶昭言,是带着血海深仇重生而来。”
叶昭言一字一句地说道,她的语调坚毅而冷静,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里。
“你说什么?!”叶文轩震惊万分。
叶昭言点头:“外公或许并不信昭言的话,但是昭言马上就可以让您相信。外公可记得陛下曾经交予你的先皇遗物?”
“你是说那件赦令?”叶文轩有些惊讶叶昭言怎么会知道这件隐秘的东西,这是先皇秘密交托给他的,并无旁人知晓。
“在一年前,这件东西不翼而飞了,外公可想过这东西现在何处?”叶昭言面色平静,好似早就知晓内情一般。
“在何处?”
“前世叶家覆灭之后,薛怀澹奚落我与娘亲时曾言,那件东西早就被东临帝拿走了,藏在皇宫正中的匾额后,新帝继位后,那东西就变成了无用之物,赏给了他把玩。他说,东临帝对叶家,早就有了卸磨杀驴之意。”
叶昭言的表情风轻云淡,仿佛一点也不意外东临帝的狡诈算计。
叶文轩皱眉,喃喃道:“难怪......难怪先皇当初要把这个交由我保管,还不许我告诉任何人,连太子也不行,原来......”
原来先帝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与他有着截然不同的狠辣决绝,所以才不敢让他完全掌握兵权,分了一些给卿王和濯王。他是怕他会因为私欲,毁掉整个江山社稷。
叶文轩突然笑了,这笑里带着悲凉、凄怆、绝望,还有一丝不甘心!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叶文轩大声狂笑起来,笑完了,又猛咳嗽了起来。
叶昭言连忙拍抚着他的背脊,眼底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外公,您别激动。”
叶文轩喘息片刻,终于止住了咳嗽。“昭言,你早就知道,叶家会因为这些变故而毁于一旦,所以才一定要跟着我前往河西?”
“是。”
叶文轩擦干净嘴边血渍,看向叶昭言,语气严肃,“外公暂且相信了几分这前世之说,你将前世所发生的的关键都将给外公听。”
叶昭言将上辈子的事娓娓道来,这次,她将上次隐瞒的地方尽数道出。
她没有任何保留,将东临帝和天禄几大世家的阴狠毒辣以及叶家被抄家灭族等一系列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昭言希望外公看清北凉奸佞小人的真面目,早日拨乱反正,让叶家能不再重蹈覆辙!”
叶文轩听完,久久未语,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前些年叶家的辉煌盛景,想着想着,心中悲恸不已。
怔忡良久,他叹息一声,伸手握住外孙女儿柔软的手,更咽道:“昭言,你回来这些时日,为叶家操了不少心吧,辛苦你了!外公老糊涂了,险些误了大事。”
叶昭言低声道:“外公,这些都不算什么,外公只需记住,昭言想同您一起守护叶家!”
“昭言,若是外公早点醒悟该多好!也不会眼睁睁地任由陛下将我们差遣至此,害得你连累,也害得叶家军身陷两难!”叶文轩眼角溢出泪珠。
第二百三十一章 督军之胁
“外公莫要伤心,昭言从未怪过您。”叶昭言安慰道,“其实即便外公没有按照陛下所说前往河西,他也会另寻他法!更何况,如果没有您的威势,恐怕叶氏一族早就撑不到今日了。”
“不,是我自作聪明,担心陛下以借口将你掳去北凉,想出了以河西之地交换你自由的计策......”
叶昭言伸手拭去他眼角湿润,“外公,这些都是逼不得已,是您为了孙女的做出的让步。事情尚未结束,一切未有定论。您放心,咱们叶家一定会挺过难关的!”
叶文轩看着外孙女坚毅的眉宇间,似乎散发出强烈的执念和斗志,他心中微弱的火焰也渐渐燃烧起来。
翌日,北凉出兵河西北郡的消息传来。
世子楚离率领五千铁骑,从北部的边境进犯河西。
北部是一条横跨河西的长城,叫做大渝城。
休整了一晚的叶家军再度上路之时,楚离率领的军队已经驻扎在了大渝城最近的关口。
叶文轩看着叶家军队伍中夹杂的北凉将士,脸色黑沉。
北凉将自己的军队隐藏在叶家军中,是想趁叶家军即将拿下河西之际,让楚离带领的军队与叶家军里的北凉将士里应外合,确保北凉能分去一半领土。
这样周详的盘算下,几乎万无一失。
叶昭言站在叶文轩身侧,看着远方高悬空中的太阳,心中不安。
昨日她与叶文轩、叶正平商议过这次战事,已经决定,为了兼顾叶家的安危和东临帝的要挟,叶文轩决定在关键处佯装不敌,自然而然地将一半河西之地让与北凉。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兑现对东临帝取下河西的承诺,也顺利化解了叶文轩与北凉的危机。
各占一半河西之地后,两国互相警觉,东临帝必然会按照之前的计划换得楚渊在锦都为质,以此缓和两国关系。
如今她唯一担忧的就是,这次的假败会不会损伤叶文轩的威名,甚至出现意外。
她转过头看向叶文轩,见他脸上满是疲倦。
“外公,您休息会吧!”叶昭言劝道。
叶文轩摇头,叹气道:“我这老骨头,还扛得住。”
大战在即,再过两日他就要领兵出征。他虽然戎马一生,但毕竟年事已高,身体比不得那些壮年将军了。
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在外面暴露一分吃不消的。
他必须永远是那个骁勇强大的存在。
叶昭言默了片刻,忽然道:“外公若是身体不适,昭言替您领兵出征。”
“胡闹!”叶文轩笑骂了一句,“昭言,男人征战沙场是男人的责任,岂能让一个姑娘代劳。我这个糟老头子莫不是不中用了,让你这小娃娃生出代为打仗的念头?!”
叶文轩虽是笑骂,却掩饰不住眸中欣慰之色,他外孙女儿从来就不输男儿,她总是能很快学会那些艰涩的招式,知道该怎么解决遇到的困难,这份镇定和智谋,真真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清韵。
叶昭言抿唇不语,眼神却格外坚毅,她抬眸看着天,目光坚定
她在心里暗自决定,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守住叶家!
午后,叶文轩服过药,倚靠在塌上休憩,叶昭言则坐在桌旁,一边仔细察看这次河西的布阵图,一边结合这些天的研究写出一条条对策。
谁料,帐帘一掀,进来一个陌生侍卫,拱手道:“启禀将军,有皇宫里的人前来。”
叶文轩睁开眼睛,眼里有了一丝光,“陛下派遣来的?可知他来意?”
侍卫恭敬答话,“两位大人奉皇命送来了陛下的圣旨。”
很快,两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就走进了大帐。
叶文轩已经收拾齐整,正襟危坐,仿佛恢复了一往的精神气。
只是随着那两人的面孔映入眼帘,叶文轩和叶昭言的面色都有了变化。
尤其是叶文轩,原本稍显喜悦的面色,此刻瞬间变得铁青。
前来的两人分别是东临帝的宦官庆荃和卿王门客焉孤容。
叶文轩冷冷的盯着庆荃和焉孤容,眼中隐隐迸射出杀气。
叶昭言亦紧紧攥紧双拳,指甲深嵌入肉内。
这两人身为东临帝和卿王的爪牙,在锦都可没少做坏事。
焉孤容穿着一身绛红色锦袍,脚踏绣云靴,双目狭长微眯,看似温和,却又带着三分疏狂之态。
他看到叶文轩,淡淡颔首致礼,“见过叶老将军。”
庆荃扫视了四周一圈,似乎并没有发现其他人,不禁疑惑地皱了皱眉,又继续道:“叶大将军,请您立即召集众将军到中厅,等候陛下的圣旨!”
很快,叶家将帅齐聚一堂,当众人看清楚庆荃手中的明黄圣旨后,面露疑惑。
陛下为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远千里派人来宣读圣旨?
庆荃展开圣旨,尖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氏文轩镇守边塞数载,屡立奇功,朕闻之甚慰,赐叶府为镇国将军府,叶昭言为镇国县主!特封叶文轩为第一护国大将军,领叶家军出关迎敌,取河西之地!叶将军骁勇善战,战功卓著,此战不可失利,务必将河西之地夺回!钦此!”
此言一出,叶家将帅皆惊愕地看着庆荃手里的圣旨。
焉孤容紧接着说道:“不仅如此,陛下特命我与庆公公为本次战役的督军,替叶将军好好看顾战事,以防有人利用叶家军谋取私利,更要严厉查处谋叛之臣,向陛下呈告实情,以诛灭九族之罪惩心怀不轨之人!”
他虽是对着众人说出这番话,脚步有意无意地踱向叶文轩。
话音落,大帐内鸦雀无声,静悄悄的,众人面露惊骇。
叶文轩面色铁青,呆怔了半晌才接过圣旨,他又一次展开观阅,看着上面用朱砂笔写成的几行字,以及末尾落款处盖着的玉玺,脸色越发凝重。
“将军可是高兴地忘了谢恩?”庆荃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他虽是东临帝的贴身宦官,但因为受到东临帝宠信,平素除了皇帝,谁敢对他无礼,他自恃身份,也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叶文轩瞥了他一眼,将圣旨递给叶昭言,没有说话。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架火炙
焉孤容笑盈盈走上前,“若是陛下亲政,必然没有这些册封,将军该好好珍惜才是。您如此怠慢圣恩,可知罪?”
他说完后,面露嘲讽地看着叶文轩,似乎在看他笑话一般。
叶文轩的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终于缓慢抬起头,直视焉孤容,“焉大人说笑了,既然陛下封赏,便是信赖有加,本将军自会感激涕零地接受。倒是焉大人,身为内侍,不对此表示祝贺,反而出言不逊,莫不是想挑拨君臣关系,对陛下不敬?”
焉孤容脸色一僵,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叶将军真是幽默啊,你我同朝为臣多年,焉某哪敢挑拨君臣关系?焉某只不过提醒将军罢了,希望将军能够引以为戒。”
说着,他又扭头看了叶文轩一眼,眼底却藏着毫不遮掩的嘲弄之色,“叶将军这些年征战边疆,多少次九死一生,可谓忠肝义胆。如今您终于被授予了前所未有的殊荣,可喜可贺。只是这次的差事委屈将军了,若是达不成,陛下可是会怒火冲天……”
“陛下对老臣如何,不是焉大人该关心的。”
焉孤容眼角余光撇向叶昭言,笑容依旧,“想当初将军的父亲英雄一世,曾为天禄立下赫赫战功,而将军的母亲亦是巾帼不让须眉。奈何英雄迟暮,将军膝下两代独苗,竟都是弱女子……”
他话还未说完,便突然止口不言,目光闪烁不安,像是怕触及了叶文轩的逆鳞。
叶昭言听着焉孤容的冷嘲热讽,脸上却不动声色,仿佛焉孤容说的不是她似的。
焉孤容见两人不为所动,笑呵呵地对叶文轩道:“叶将军可得努力了,万不可让陛下失望。”
“哼。”叶文轩冷哼一声,“我们叶家的女儿,不比任何人差!”
焉孤容见状不再言语,反倒是站在焉孤容身边的庆荃,似乎等不及了,开始催促道:“叶将军,尽早准备吧!”
庆荃见叶文轩仍然稳稳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不由问道:“叶将军不去兵营吗?”
叶文轩沉声吩咐道:“你们先去吧,叶某需要准备一番,稍后再议!”
庆荃点头称是,转头对焉孤容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出大帐。
待两人离去,叶文轩猛地一拍桌案,“砰”的一声巨响,令屋内众将士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叶文轩的怒火。
叶昭言担忧地握住叶文轩的胳膊,“外公息怒!”
叶文轩狠狠瞪着焉孤容两人消失的方向,恨声道:“我叶家世代从军,戎马生涯几十载,岂是区区奸诈小人就能击垮的!”
陛下的用意,大家心知肚明。
这两位督军,不仅是东临帝的耳目,更是一把架在叶文轩脖子上的刀。
只要他胆敢与北凉势力有一丝沾染,叶氏一族必定被东临帝的怒火波及,遭遇大难。
众人散去后,潜藏在叶家军中的北凉使者闻风而来,对着叶文轩又是一番敲打,用意无非是让叶文轩信守承诺,不可改变心意。
为了让他死心塌地地兑现诺言,使者甚至拿出了一封盖了西凉皇印的文书,里面隐晦地表达了楚离的诚意,一旦功成,立即将解药和万金送到叶文轩手中。
叶文轩送走使者后,沉默了良久。
两相逼迫之下,一边是叶家上下的性命,一边是他自己的性命和叶昭言的自由。
似乎怎么选都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
叶昭言想了许久,咬牙道:“外公,我们绝对不能让那两人监管叶家军!”
在这两人的眼皮子地下佯装不敌,实在冒险,根本难以兑现对北凉的承诺。
况且,两人这次前来带了不少爪牙,俱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潜藏在叶家军中的北凉军一旦有所动作,迟早会被发现。
叶文轩沉吟片刻道:“他毕竟是陛下跟前最得宠的太监,这次陛下亲自派他前来督军,我们切忌不可惹恼了他。”
叶昭言担忧道,“这件事似乎透着诡异。”
“外公又何尝没有察觉。”叶文轩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忽地睁开眼眸,“我们不妨来一个将计就计。”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叶家军已经整装待发,列阵在校场上,肃穆威严。
叶正平站在高台上,神情庄重严肃地扫视众人,声如洪钟,气势恢弘。
他扬声道:“诸位将士,此次前往河西,危机四伏,凶险难测,尔等可愿誓死追随将军,捍卫国土、报效国家?!”
他的话语慷慨激昂,震慑四方,令人热血沸腾。
众人齐声呐喊:“报效国家,报效国家,报效国家!”
他们的声音震耳欲聋,连绵成海,在空旷辽阔的校场上久久徘徊回荡,久久不歇。
叶正平满意地点头,继续道:“我等将士虽千万,抵不过一人,只要将军勇往直前,刀山火海吾等定与将军共进退!此次前去河西,务必保证粮草充足、军饷充裕、将士精锐。此次作战,由叶将军率三千骑兵主攻,其余各部辅助作战!”
这番话乍然一听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常年跟着叶文轩征战的几位老副将却是心中惊疑。
“将士虽千万,抵不过一人。”这般自傲托大的说辞,他们从前闻所未闻。
叶文轩从来都不是这般沽名钓誉之辈。
而叶正平得叶文轩真传,又如何会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秉性,随便大放厥词?
不过,他们虽然心有疑惑,却很是默契地没有当场表现出来。
叶家军听到这番话,未有异议,反而更是热血沸腾,他们仰慕叶文轩已久,在他们心中,这位无敌战将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叶正平讲完振奋军心的话,宣布出发时间,巳时启程前往河西的第一座城池。
此时阳光已经遍布河西,洒在一旁的浅水洼地上,映照出波光粼粼的一片。
距离巳时还有小半个时辰,叶文轩仍未到场。
按照往日的惯例,叶文轩总是会提前一个时辰来视察众军,鼓舞士气。
众将都伸长脖颈,翘首以盼。
焉孤容看了看天色,忍不住皱眉。
他昨晚劝了半晌,让叶文轩从北郡攻入,叶文轩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可恨,让他禁不住写下不少猜疑,若是此战失利,他定要参他几本。
第二百三十三章 抗旨不遵
没想到,叶文轩今日更过分,居然不肯按时赴约,也太不识趣了!
焉孤容冷嗤道:“叶家军的主将就这么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吗?”
庆荃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听闻叶将军昨晚忙着研究军事布阵图,估计没睡好,今天起晚了。”
叶正平皱眉:“焉大人慎言,
将军乃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会做出食言而肥的事。”
焉孤容微哂,没有搭理他。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焉孤容和庆荃的耐心渐渐告罄。
焉孤容看了眼远处空荡荡的大门,心中焦躁更盛。
不应该啊,这种节骨眼上,叶文轩怎么会缺席?
难道他已经猜到了什么,所以才故意拖延时间,
以致耽误行程?
焉孤容思量再三,
决定前去大帐里一探究竟。
他快步进入大帐,一掀帘子,便瞧见叶文轩一身单薄素衣,双臂抱胸。靠在软榻上紧闭双目。
焉孤容心下狐疑,走近一瞧,见叶文轩双鬓添了许多斑白,眼睑下方乌青一片,不禁愣了愣。
原来,他竟然是病了!
叶文轩虽然年老,但并非是多病的体质,他这般模样倒是罕见!
叶文轩感受到他的注视,缓缓睁开双眸,眼神冷漠疏离。
“你怎么来了?”
焉孤容收敛神色,拱手道:“下官奉旨督军。”
叶文轩轻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既然是奉旨督军,为何不随军而行,
反而跑来擅闯大帐?”
焉孤容面不改色:“将军迟迟不现身,下官颇为担心,所以特意前来询问,若将军不介意,臣想替将军诊脉。”
说着,不等叶文轩回答,就擅自搭上了他的脉搏。
“咦……”焉孤容惊疑出声,“将军怎会如此虚弱?”
叶文轩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腕,“这些都是老毛病了。”
“将军身体一向康健,下官想不通为何突然间变得这么虚弱。”
叶文轩眼底飞速掠过一抹寒芒,“焉大人医术不俗,应该很清楚,这些病症不是一时所致。”
焉孤容仔细观察了叶文轩片刻,确认他不像是在撒谎,心中纳闷。
他不知道叶文轩为何临阵前突然重病,莫非真的只是老毛病复发,才导致虚弱不堪?
想到这里,焉孤容质问道:“将军这病症不像今日突发,倒像是已有数日之久,
不知将军昨日为何瞒着下官?”
叶文轩挑眉:“焉大人这话何意?本将军不屑说谎骗你,只不过你一介四品文官,
没资格知晓这些内情罢了。”
焉孤容脸色瞬间涨红,怒斥道:“叶文轩,别仗着手中的兵权不识好歹!”
他堂堂詹事府少詹事,是卿王麾下最为得力的之人,又与宫里的宦官势力素来交好,除了陛下和王爷,谁都不曾对他如此怠慢无礼。
叶文轩却丝毫不惧,不紧不慢道:“焉大人如果不服气,尽管上奏给陛下评断,本将军无须怕你。”
焉孤容闻言,顿时噎了一下。
叶文轩是当朝第一将军兼兵马大元帅,就连陛下面对他都要虚与委蛇,礼遇几分,哪里轮得到他区区詹事府少詹事指责诘问。
焉孤容压下怒气,准备速战速决,“如今营外士气高涨,还望将军按时出战,免得贻误了军情!”
“哦?”叶文轩冷笑,“老夫重病不起,焉大人莫非要强迫不成?”
“将军的病情来得太过蹊跷!”
“如果焉大人怀疑本将军的病因,那请便吧!”
焉孤容气极反笑:“叶文轩,你不用激怒我!你当真以为陛下不知道你在军营里玩花招吗?陛下给你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你要是不出征取下河西,叶家上下就只有等死的份!”
焉孤容这番威胁十足的话,彻底触犯了叶文轩的逆鳞。
督军之说,果然是掩人耳目。
即便叶文轩在给东临帝的信中力陈自己面临的种种困境,也未曾受到一丝重视。
东临帝想要的,是不惜己命、为天禄卖命的走狗。
叶文轩霍然坐起身来,冷厉的目光射向焉孤容,浑厚的嗓音中带着浓烈杀气:“焉孤容,你以为你这副说辞能拿捏本将军?”
焉孤容心里咯噔一跳,后背冒出丝丝凉汗。
叶文轩站起身走到焉孤容身边,吓得焉孤容后退两步,叶文轩不等他反应,伸手抓住他的右臂,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焉孤容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痛得瘫倒在地。
“叶文轩,你竟然敢伤我!你死定了!”焉孤容捂住扭曲的胳膊,愤恨地盯着叶文轩。
叶文轩弯腰捡起地上的佩刀架在焉孤容脖子上,“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本将军现在就送你归西!”
“你——!”
焉孤容气得面色铁青,却又畏惧于叶文轩手里的利刃,不敢贸然出口。
“怎么回事?!”一个面容阴柔的男子冲进大帐,赫然是庆荃。
他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焉孤容,又转头瞪着叶文轩。
“叶将军,你干什么伤害焉大人?”
叶文轩冷哼一声:“我只是警告他别在我面前聒噪罢了,至于伤他?呵呵!我没亲手宰了他已经很是留情面!”
庆荃脸色骤沉,怒声喝道:“叶文轩,焉大人是朝廷命官,你岂可如此放肆?”
叶文轩瞥了庆荃一眼,不咸不淡道:“本将军做事,轮不到旁人插嘴!”
庆荃气结,不过他没有心情在这些琐事上纠缠,营外的众军正等待着,他必须马上将叶文轩请出去领兵出征。
“将军,众军已经整装待发,请上路!”
叶文轩面色平淡道:“庆公公,老夫体力不支,恐怕今日去不了了!”
庆荃愣了一愣,忽然冷笑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东临帝交给他的手谕,扬声道:“陛下有令,命叶大将军必须随军出征,不得延误!”
叶文轩抬手接过手谕,低头看了一眼,的确是东临帝的手谕。
看来,他对叶文轩的戒心已经严重到了失去信任的地步。
北凉势力的企图在前,东临帝比谁都在乎这一份利益。
正当庆荃等待着叶文轩服软的时候,却见对方反而坐回了椅子上,始终不曾作出任何表示。
庆荃皱眉,不满地看着他,“叶大将军,你莫非想抗旨不遵?!”
第二百三十四章 年轻少将
叶文轩不急不忙道:“皇恩浩荡,微臣深受感念,不敢违拗圣意!只是本将以这般虚弱之态出征,有伤叶家军士气!”
庆荃脸色一僵,叶文轩的话表面上合情合理,实际上明摆着就是不肯听从调遣!
他根本找不到借口拒绝。
“既然如此,本公公只好代劳了!”
说罢,庆荃命左右将叶文轩架住,他自己则擅自取下了一旁架子上的黑色铠甲,要套在叶文轩身上,“将军只管披甲示众,让众军一睹将军风采,以求军心安稳,待到了战场,洒家自会让其他人穿着这身衣裳假扮将军,坐在战车中指挥众军!”
听到这番话,叶文轩一愣,眼中浮现出深重的讽刺,庆荃竟然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疯狂之举的背后定然有东临帝的授意。
这显然是怕他临阵脱逃甚至勾结敌国,宁愿捏着他的身份让人领兵作战,也不愿放过他。
这样一来,此战若是有失,那代替他的人打下的败仗就是他叶文轩来背。
这招釜底抽薪,逼着他必须竭尽全力应战。
昨日叶昭言叶正平在旁计划了良久,他哪会轻易妥协。
叶文轩暗暗咬牙,面上却依旧镇静,“多谢庆公公提醒,本将军自当领命。”
庆荃见状让人松开钳制他的双手,命左右将他送出营地。
眼看着身后的叶文轩即将走出营地,庆荃正想回过头劝慰他几句,一口温热的鲜血就喷在了他的脖颈间。
“啊!”他惊呼一声,伸手去擦身上的血迹,“你……你怎么吐血了?!”
叶文轩身躯晃动一下便栽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此刻他们几人的位置距离大军不过数百米,庆荃心中焦急,生怕叶家军发现叶文轩的状况,赶紧让人将他移到一座空置的大帐里。
随从派人去请军医。
不多时,军医匆匆赶来,把了脉,摇了摇头:“将军伤及肺腑,恐难恢复。一时半会应当醒不过来。”
“可有办法施针刺激将军醒来?”
“倒可疑试,不过,将军情况危急,就算醒来了也不宜移动,必须静养数日!”
庆荃急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外面的叶家军还在等着主帅!”
军医叹息道:“这件事怪老朽医术不精,只能尽力保证将军暂时性命无虞,至于其他的,老朽无能!”
庆荃闻言愣了半晌,神情焦虑,“怎么会这样呢……叶文轩乃是三军主帅,河西之战没有他可如何是好?!”
叶文轩方才还将焉孤容打伤了,转眼就倒地不起!
他忍不住怀疑,是否是自己错漏了什么?
与此同时,营地外的大军等了许久,总算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众人激动地循声望去,就见一匹枣红骏马踏着轻盈优雅的步伐奔驰而来。
骏马背上端坐着一名身着银色铠甲的少年,墨玉般的发丝束起,露出修长挺拔的脖颈和俊美无暇的侧颜。
少年面若冠玉,唇角似笑非笑,眼眸深邃幽暗,隐约透出凌厉霸气。
他的目光缓缓扫视着众将士,仿佛睥睨苍生的王者一般。
马蹄声戛然而止,叶正平下马,亲自迎接,叶昭言对他点了点头,面向叶家军,伸手掏出了怀中的帅令。
帅令高高举起,阳光下熠熠生辉,昭示着主人的身份。
这俊俏少年,显然是叶文轩授予的年轻副将!
众军都未曾见过这位年轻的少将军,却对这样的帅令十分信服。
唯有少数老将,看着那张有几分熟悉的面孔,互相眼神致意,这人长得眼熟,倒像是跟叶家有些姻亲关系的后人,莫不是叶家旁支的哪位后辈吧?
叶昭言见众人虽然没有表现质疑,目光中却并不如何坚定,心中了然,如果她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这支队伍恐怕无法在关键处顺利听从她的调遣,更谈不上激发士气攻城略地了。
她收回帅令,心中一横,掏出了另一枚令牌。
这枚帅令比刚才的帅令小巧玲珑,造型别致,却更为耀眼,令牌正中雕刻着一个威武雄壮、龙飞凤舞的“叶”字。
竟是叶家军令,非叶氏嫡系传人不可继承!
众军哗然,纷纷猜测着叶昭言的身份。
叶昭言见众军已经被震慑住,心中稍安,朗声道:“吾奉将军之命与叶统领率五千兵马北上,叶将军领兵从东面接应,诸君务必保证行程,不得懈怠,皆要誓死追随!”
叶昭言的声音清朗响亮,在空旷的营门前回荡开来,直达每个将士的耳朵。
将士们齐刷刷跪倒,高呼:“誓死追随!誓死追随!誓死追随!”
叶家军令的威势,仅次于叶文轩本人,在叶家军心中,胜过皇命。
整齐划一的呐喊声震彻云霄,久久盘旋在空中。
叶昭言点了点头,再次环视四周,“众将士听令,即刻启程,半日内赶赴河西南郡都城!”
“诺——!”将士们轰然应下。
随即众军整顿完毕,在叶昭言与叶正平的带领下往河西南郡都城进发,而他们的身前竟悄无声息地隐匿着大批的探子,不远不近地行进在队伍的前方。
行军路程过半,队伍里的叶正平悄无声息地将自己落到了队伍的末尾,在一个转弯的视野盲点,他避开北凉耳目,带着少数精锐飞快地钻进了密林中,穿过一片山谷,抵达一处平原地带。
在那里,一千精锐叶家军正在等着他。
他带着这这队将士悄然从一条小路离去。
此刻的河西南郡,早已派出几名斥候在各个要道查探。
城池表面上正在全力准备抵御外敌,实际上,因为北凉正在从北郡攻入,郡守已经有了新的念头。
河西本由南诏国和西域共同接管,天禄和北凉只有在争端之时才能稍作插手,这是数年前就定下的规矩。
有了身后两国的支撑和另外两国的制衡,这数年间,河西虽然偶有战役,却从未身陷困境,一直与周边相安无事。
即便此次已经收到了北凉企图进犯的消息,但想到素来与北凉暗暗较劲的天禄也有了动作,河西俨然有了作壁上观,看两国如何因为争端而两败俱伤的想法。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进军南郡
而河西南郡郡守也准备好了一番说辞,他相信,只要搬出身后的两国,一向坚持中庸之道的天禄一定会在权衡利弊之下退兵。
一切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另一边,军营大帐里忙活了半晌,弄得冷汗淋漓的庆荃等人见叶文轩无法醒来,终究放弃了将他强行带走的计划。
他们虽是陛下出自戒心派来监视叶文轩的督军,
但若是因为他们的原因害得叶文轩意外病亡,东临帝可不会放过他们。
叶文轩的命,只有东临帝能决定。
半个时辰后,等他们赶到营地外时,发现大军早已消失了身影。
庆荃大惊,没想到叶正平竟然带着众将先行一步,
完全没有在乎叶文轩的缺席。
这时候他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莫非这件事是事先就串通好的?
可是叶文轩方才的病势严重的模样不似作伪。
半日后,大军抵达河西南郡的郡守府外。
叶昭言骑在马上,眺望着不远处的县衙,“这里就是河西南郡郡守的驻地!”
几名副将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大战一场。
叶昭言心中思虑不断,她回头看向人群中夹杂的北凉军队,神色有些凝重。
这支北凉军队的用意不言而言,北凉使者也早就知会过叶文轩,让叶家军打头阵,待收得成果之时,再出来“捡便宜”。
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不过一千五百余人。
若是在叶家军元气大伤之时相胁,必然威慑力十足。
正是因为料到了此种情况,叶昭言有了一个刁钻的计划。
待叶昭言同几位副将确定了战略,一行人策马疾奔向南郡的城池下。
此时南郡城门紧闭,守在城门上的几人见状连忙跑去禀报,不多时便有一群人从仅供一人行的偏道走了出来。
这群人里面除了郡守谢成仁以外,还有河西南郡的知府胡德安,以及数名小吏和护卫。
谢成仁见到叶昭言一行人微微皱眉:“敢问阁下,
您是哪部的将军?”
叶昭言扬鞭策马,
朗声道:“我乃叶氏嫡系后人,叶家军的少将军。”
谢成仁看着阳光下有些耀眼的雪白面孔,“叶参将,不知道你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来此有何贵干?”
“奉命北上取河西之地,接管河西防务。还望谢大人行个方便。”
叶昭言语气颇为客气,表明了兵不血刃取下河西南郡的打算。
不过谢成仁显然不愿买账,当即就有了火气,“你们叶家军听命于天禄皇帝的不假,可是此番动作未免无理至极!我们河西南北郡的防务早就由南诏国和西域共同掌控了!”
叶昭言笑了一下,道:“谢大人所说的事,本将已经从他人口中知晓。只不过陛下的意思是,这河西南郡既然自古归属天禄管辖,就应当物归原主。”
“九年前,天禄曾立下了誓言,让出河西之地。如今你们哪来的资格插手!”
“谢大人,请慎言!”叶昭言正色道,“九年前是九年前,
如今是如今。更何况,当年的誓言只是口头约定,
根本算不得真凭实据。如今天禄强盛,陛下难道还会任由你们霸占河西不成?”
“你们这是逼着南诏国和西域与你们天禄为敌吗?”谢成仁面色阴晴不定。
叶昭言淡然道:“天禄必取河西,没有商议的余地。还请谢大人速速开城门投诚!”
“你是要强夺南郡?!”谢成仁脸沉了沉,异常恼怒,“混账!你们怎敢……”
叶昭言摇头,“本将奉旨而来,只要谢大人愿意放行,城中百姓必是安然自若,又何来的强夺?”
谢成仁抿唇,始终不愿松口。
叶昭言摇头叹息,“谢大人,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考虑!要是还不把城池交给我们,叶家军便只能杀进去!”
王志远沉默良久,坚定道:“天禄若是如此蛮不讲理,就等着两国的怒火吧!”
他不相信东临帝这般大胆,敢招惹众怒。
叶昭言不再与他废话,当机立断道:“来人,攻城门!”
十余名精锐将士飞渡过护城河,很快将吊桥放下,叶昭言策马踏入了河西南郡的地界,而吊桥外,王志远的脸庞也渐渐变得扭曲,最终咬牙骂道:“该死的天禄狗贼!”
话尚未说完,一支箭矢突破夜幕射向谢成仁,箭尖正中他的咽喉。
“嘭——”
鲜血喷溅,谢成仁的身体轰然倒塌,砸在地上。
周围的将士大吃一惊,慌乱中抬眸看去,只见一名身着寻常战衣的将士站在人群中,右臂搭在弓弦上,一双鹰隼般凌厉犀利的眸子正注视着前方,冷酷嗜血得犹如一头凶残的猛兽。
刚才他用长箭射杀王志远时的场景,那么轻松随意,仿佛那只是在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你……你是谁?!”知府胡德安颤抖着问,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此时早已冲过护城河的叶昭言并未察觉到后边的动静,仍旧指挥着部队前进,“前进三丈!”
“砰!”
“砰砰砰!”
城墙上的弓弩手疯狂射击,密集的铁器撞击在盾牌上火星迸射,一股浓重的硝烟弥漫。
众将士顶住压力,举着盾牌一步步推进。
同时,叶家军的弓弩手不断射出带火球的箭,以攻击城墙上的守军。
城楼上弓弩手拼命射击,奈何城墙不宽敞,又被叶昭言提前做足功课,烈火之箭攻击下,弓弩手越来越少,根本无法形成有效阻挡。
眼看着城墙上的弓弩手节节败退,逐渐支撑不住,忽然从城楼角落的滑梯上跳下无数个个黑影。
均是武艺高超、面相凶狠的蒙面黑衣人,竟有近千人之多。
黑衣人落地后迅速抽刀砍翻数面盾牌,然后朝着叶家军扑过来,企图拦截住大军前进的脚步。
这些人显然是早就埋伏在附近的,只等着叶家军靠近城墙,好伺机发起反扑。
“放箭!”
叶昭言面色大变,她万万没料到郡守府内居然藏着如此多武艺高强的刺客,这些刺客明显是训练有素,专程等待这个机会来伏击。
因为吊桥狭窄,承重有限,她没有让铁骑队伍过护城河,而是选择最为灵巧的弓箭手和一支防卫队先攻。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明刺客
此刻遇上擅长一击毙命的黑衣刺客,近身搏击之下,反而陷入被动。
叶家军的将领们纷纷抽出腰刀,迎上这帮刺客。
然而黑衣人武功极高,刀剑齐发,几乎每一招都要夺取别人的性命,而城门下的叶家军将士并未携带重兵器,除了身上的利箭,皆是携着轻巧的短柄兵刃,根本无法和他们硬碰硬。
黑衣刺客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眨眼间已有几名叶家军将士死于刀枪之下。
“保护少将军!”
一名副将带着二十余人护在了叶昭言身旁,其余的将士则持着大盾继续冲锋,试图阻止这些刺客靠近叶昭言。
叶昭言也没想到这帮人如此厉害,就在她焦心不已的时候,城墙上的守军又开始射箭阻挠,一波又一波箭雨射穿叶家军的铠甲,朝着叶昭言和那些副将而来。
霎时间,密集的箭雨朝城门口袭来,阵阵惨叫传遍护城河。
叶昭言只好再次带着先头部队躲闪,可惜那些黑衣刺客穷追不舍,眼看离她已经越来越近。
而为了保护她,几名副将束手束脚,被迫困在她附近,情况一时朝着越来越恶劣的方向发展。
“少将军,你先往护城河外撤吧!”其中一名副将低声劝慰道。
叶昭言却是咬了咬牙,道:“不,你们先别管我!我绝不能丢下众将士逃命!”
副将们互相对望一眼,暗道虽然不曾接触过这名陌生的少将,可关键时刻此人却如此有担当,表现出了令人敬佩的义气和决心,实在是令人钦佩啊。
眼见黑衣刺客距离叶昭言越来越近,副将们心急如焚,但此时已无计可施。
副将们正准备奋力抵抗刺客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响起。
“少将军小心——”紧接着一枚银光闪烁的飞针从斜刺里飞出,朝着叶昭言而去。
眼见要刺穿叶昭言的脖颈,却见她闪现一避,手中一道白玉光芒划破空气,呼啸着飞驰而去,转瞬间钉在一名黑衣刺客的胸膛上,让他连带着手中的斜刺栽倒在地。
副将们愣了半晌,一名副将看清那件插入刺客心肺的东西,竟是一枚女子的玉钗。
叶昭言收拾了两名黑衣刺客,立即挥鞭策马,一路奔赴往城门。
“少将军不必冒险!咱们骑马暂避!”一名副将在身后喊道。
叶昭言头也不回,只身冲进了黑衣人海,就在黑衣人一涌而上的瞬间,她踏马跃起,手握一杆青铜长矛狠狠扎入了其中一名黑衣人胸口,踏着他的肩膀借力飞上了城墙,拔剑砍断一截护板,随即翻身跃上,朝城楼上的众多弓弩手扑去,左劈右砍,一个不留,眨眼间就解决掉了十余人。
副将们震撼了片刻,连忙带着亲兵冲上去协助叶昭言。
城墙上顿时一片狼藉,鲜血四溅。
众位叶家军将士看到自家少将军亲自上阵,顿时士气高涨,加快速度朝城门靠拢。
与此同时,城门口的箭矢攻击一下子卸去了大半,让正在鏖战的众人有了喘息之地,很快恢复了战斗力。
眼见城门即将失守,胡德安脸色惨白,瘫倒在地上喃喃道:“完蛋了……完了……”
在叶昭言带着叶家军与敌厮杀时,大军末尾的北凉军队见南郡已是囊中之物,在北凉使者的授意下,开始悄然渡河。
只是,使者刚领着几十人赶过吊桥,就听叶昭言在城楼上大喝声:“对岸的叶家军速速渡河,将暗器带过来!与黑衣贼人一绝死战!”
暗器?!
黑衣人闻言纷纷变了脸色,他们这般高手,平日里遇上实力强劲的对手,便是用暗器越级干掉对方。
此刻河对岸的叶家军竟然此刻才上场,显然是带着厉害的秘密武器,一旦过河,岂不是对他们威胁巨大!
几十名黑衣不再恋战,转而朝护城河而去,他们明显经受过严格训练,且个个武艺高强,很快便打碎了护城河吊桥,阻止了剩下的叶家军过河。
护城河水流湍急,这下可苦了另一边大批将士,他们只得原地停止,少数人弃马跳下护城河。
叶昭言看见吊桥被毁,心中放心,不过黑衣人的威胁并没有解除,她顾不上在城墙上斩草除根,纵身赶赴护城河旁,一鞭子甩飞一名黑衣刺客,冲向敌军。
“杀!”她爆喝一声,手腕翻转间,长剑带起一抹寒芒扫过敌军。
“噗嗤!”
长剑贯穿了一个黑衣刺客的咽喉,叶昭言顺势拔出长剑,又一记横劈将一名黑衣人劈倒在地,一双凤眸冷冽异常,“哪来的乱臣贼子,今日就让叶家军替天行道宰了你们这些逆贼!”
她说话间,挥舞着利刃,在敌人群中来去自如,所过之处,必定有敌人殒命。
不过须臾,已杀掉数十名黑衣刺客,并逼迫他们往吊桥处退去。
城楼上的战斗依旧激烈非凡,南郡守军虽占据着地理优势,但毕竟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叶家军打得溃不成军。
胡德安看见己方防线已经被攻破,吓得肝胆俱裂,跌坐在城楼下抱着脑袋尖声哭嚎起来。
叶昭言见敌军终于萌生退意,正准备下达休战进城的命令时,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似有杀气腾腾的目光锁定了自己。
叶昭言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叶家军,伸手抓起长剑架开飞刀,结果却听得一声惨嚎传来。
只见刚才还站在她身侧的一名副将竟然被一柄飞刀捅穿腹部,软绵绵地摔在地上。
没等她反应过来,不远处胡德安哭嚎声戛然而止,也倒在了血泊中。
竟是咽喉中招,失去了生息。
叶昭言朝人群中凝神望去,只见一个戴着头盔遮住半张脸,全身裹挟在军服中的将士动身飞速地向人群中隐去。
此刻城门下已经响起了各中惊叹声,众人都未料到居然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场面。
叶家军竟然对着手无寸铁的知府挥刀相向,一击毙命。
如此惨无人道的行径,顿时惹得南郡守军怒不可遏,纷纷抽出长剑指向叶家军。
“狗官,我杀了你!”一名将士愤怒的嘶吼道,提刀砍向了叶家军的一名将领,那人举刀抵挡,二人顿时过起招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扭转局势
城中的南郡百姓,也因为这个消息变得激愤起来,四处骂声一片。
“畜生不如的天禄人!”
“胡大人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被杀死了!天理何在!”
“我看他们不但要把我们的土地夺走,连我们的命都要拿走!”
“没有南诏国,哪来河西的富饶,天禄何曾有半分贡献,只想着坐享其成罢了!”
......
叶昭言听着入耳的骂声,看着混战不已的将士,眉头微皱,抬头望着刚才刺杀副将之人离开的方向。
人群中早已找不回那千篇一律的军服身影了。
她提着剑率领几名亲卫走到胡德安身边,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柄利刃,在尸体面前蹲下。
她用匕首挑起那柄飞刀,细细观察,只见这飞刀造型奇特古怪,刀柄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刀锋呈月牙状,刀刃雪亮,散发着凛冽的寒芒,比普通刀刃锋锐许多。
叶昭言细心地注意到,刀柄上有些许锈迹,显出几分岁月的陈旧。
并非是近些年铸造的兵器。
“少将军,您认识这是什么?”
“这是大漠上最有名的乌兰国独有的金月刀。”叶昭言语调平淡的解释道。
叶家世代征战边疆,同鞑靼王室打过无数次仗,自然是熟悉各国兵器的,因此自小喜欢待在叶府书房的叶昭言对乌兰国的兵器略有研究。
乌兰国的兵器制式简单粗暴,以锋利取胜,以坚固著称。
而最为巧合的是,叶昭言恰好知道数年前乌兰国因为战败进献过一批贡品给北凉的秘闻。
这样的金月刀此刻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那犯了事又悄然离去的将士身份,慢慢清晰起来。
看来北凉的目的不仅仅是利用叶文轩分走一半河西之地,他们吃干抹净之后还要砸锅,将叶家军的威名,连带着天禄的信誉一起抹黑。
即便他们拿到了河西北郡,也要让得到河西南郡的天禄背上骂名和仇恨,好为北凉日后图谋南郡埋下伏笔。
真是又阴险又毒辣的招数。
叶昭言已经想明白了,却并没有打算立即着手解决,她还需要一个时机。
“少将军,这金月刀为何会在那名将士手中?难道叶家军混入了鞑靼奸细?”杨副将满脸疑惑地问道。
叶昭言低垂的视线落在胡德安的尸体上,若有所思,便对着身后吩咐道:“传令下去,军中混入了鞑靼重犯、众军加强戒备。”
“遵命!”
此刻贸然深究彻查,不仅会陷入被动,还会打草惊蛇,让北凉细作起了警惕心。
不仅如此,她还以彻查刺客为由让正在修复吊桥的将士停手,故意将河对岸的“叶家军”滞留,让他们不得进城。
“少将军,末将愿领一百名轻骑前去追捕凶徒。”副将陈忠诚请命道。
叶昭言摇摇头,“先别管那个凶徒了,将南郡取下再行打算。”
“是!”杨副将应道。
随后叶昭言和一众将士继续奋战。
南郡守军节节败退,一个时辰后,叶昭言拿下了南郡城。
她看了看被降服的南郡守军,直奔郡守府而去。
待拿到守印和文书后,她又将守印和文书交予杨副将,让他派人将守印和文书送去北郡。
并没有避开那抢先渡河的、混在叶家军中的几十名北凉人。
这队护送的人马在出发不久后,在几个北凉眼线的注视下往南的方向而去,在半路遭遇了伏击。
好在叶昭言早就有所准备,带着数百名将士追来,果然擒获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北凉细作。
其中赫然就有白日暗杀郡守和知府的那名北凉人。
北凉细作本想以叶文轩威胁,没想到叶昭言毫不在乎,他们见自己被囚禁在密室,无法对外面的北凉军通风报信,索性放弃抵抗。
叶昭言命人审问北凉细作,发现那些细作均是受了北凉国师指使。
想起那位狡猾的北凉国师,叶昭言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当初叶文轩被下了蛊毒,提出这个主意的就是他。
这一夜,整座南郡城灯火通明,民愤不止。
叶昭言命人点燃了烽火台,将俘虏押到城墙上,告诉城内所有百姓北凉侵占南郡的真实目的。
原本叶家军已经收拢了城内流民,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后更多的百姓涌上街头。
当着所有南郡百姓的面,她以军法当即斩杀了这群北凉叛贼。
南郡百姓的怒火也由此转了风向,对准了北凉人。
他们一直以为北凉人虽然残暴冷酷,可毕竟和南诏签订协议互不侵扰二十载,这些年两国相安无事,没想到如今竟然刺杀南郡官员。
而且还是趁着两国正值休战期间做下这等背信弃义之举,真是卑鄙无耻至极。
一时之间,民怨沸腾。
对岸的身着叶家军服的北凉军听到动静,这才回过味来,赶紧四下逃窜。
叶昭言却没有给他们机会,早已准备蛰伏多时的杨副将截住了这群北凉人,将他们看顾在南郡城池内。
叶昭言一直站在城墙上,看着越聚越多的人潮汹涌向城池的南边逼近。
那是往南诏国的方向,也是距离楚离攻打之处很近的方向。
“少将军,我军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尽快赶去。”杨副将催促道。
“我知道了,杨叔。”叶昭言神色凝重,“我带三千精锐先行赶去救援,其余两千留下镇守城池,务必看牢这群北凉贼人!”
杨副将急忙劝阻道:“少将军三思啊,万一北凉还有伏兵怎么办?”
叶昭言微微一笑,说道:“北凉既然图谋北郡,就肯定不止一拨人马。”
“属下知道少将军武艺高强,可是万一......”杨副将仍然忧心忡忡。
叶昭言挥了挥手,转头扫过底下一个个满怀热血和期待看向自己的将士们,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话音未落,远方忽然传来震天的鼓响,骑兵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出发。
杨副将神情一肃,沉声道:“少将军小心。”
黄昏时分,叶昭言带领着三千精兵赶到了河西北郡的边界——北岭关口,这里驻扎着一支五千人的北凉铁骑。
这支北凉骑兵乃是故去的北凉王亲自训练的骑兵,每个士卒皆有骑射之术,而且骁勇善战,装备精良。
第二百三十八章 狼子野心
只是,奇怪的是,这样精良的队伍在前,北郡并没有沦陷,仅仅是城门紧闭。
叶昭言却看出了对方的打算。
即使北凉率先拿下北郡,免不得还是要与奉命取河西的叶家军死战一番。
即便他们与叶文轩有约定,但众目睽睽之下,效忠天禄的叶家军必然奋起力争,与北凉军队动真格。
这一战,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到兵不血刃。
事已至此,与其让北凉自己的耗费兵力物资取下北郡后再恶战一场,不如等天禄取下北郡之后他们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样一来,损失可以降到最低不说,还能佯装出天禄战后后继无力才让北凉有了可乘之机,赢得有理有据。
毕竟,东临帝并不好糊弄。
叶昭言命人敲响号角。
北凉的将士们纷纷从营帐中冲出,举着长枪和弓箭,严阵以待。
他们等待着这场厮杀的来临,一双双虎狼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北郡守军,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去。
叶昭言策马上前,抬高嗓音朗声喊道:“天禄叶家少将在此,奉陛下之命取河西之地!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话语掷地有声,响彻四周。
正当叶昭言等人以为又要再次血战一场的时候,北郡的城门缓缓打开,驶出一辆马车,上面坐着的正是郡守孙阎伍。
孙阎伍穿着一身青衫儒雅地走下马车,目光在城下停顿片刻,很快就转移到叶昭言的身上。
“在下北凉郡守孙阎伍,见过少将军。”
“孙大人客气了。”
叶昭言淡漠地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孙阎伍身侧的管家很快递上一份文书到叶昭言跟前。
只见上面用方方正正的楷书写着一行字:“愿与贵朝签订协议,还望将军能够遵守诺言,莫要再兴兵戈,免得伤了和气。”
上面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加盖任何印章。
显然,北郡人并不相信这位天禄的军队。
叶昭言心中冷笑,这位郡守倒也是个谨慎的。
她眉梢挑了挑,看着孙阎伍道:“孙大人,我记得南诏国曾说过,你们河西不会与他国同流合污,如今这又是唱哪出呢?”
孙阎伍脸色不变,温和地解释道:“少将军,您有所不知,这并不是同流合污,只是我们河西与各朝素无瓜葛,犯不着因此引发战争,还请将军高抬贵手,莫再为难河西子民。”
“哦,原来如此。”叶昭言恍然大悟状,旋即冷哼一声道,“孙大人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叶昭言冷嗤一声:“当然是你们河西的守印和文书,既然要称降,如何能不交出这些?”
孙阎伍闻言脸色变了变,但依旧保持镇定的姿态,说道:“叶将军稍安勿躁,北郡派去南诏国的信使再过半日就会返回,待下官看过南诏陛下的书函便将这些都给您。”
叶昭言摇摇头道:“你们河西人本就没有诚意,这么拖延着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还不如我现在拿走,省得麻烦!”
孙阎伍连忙说道:“少将军息怒!下官绝不敢欺瞒!”
叶昭言看着他,一双剑眉微皱,眸色渐深。
孙阎伍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但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立着。
“我如何相信你?”
孙阎伍咬了咬牙说道:“若是我欺瞒叶少将,愿遭受活剐之刑!”
他眉宇间隐忍不已,似乎真的害怕极了活剐之刑。
叶昭言见他如此决然,便说道:“好吧,本将暂且相信你一回,我再给你两个时辰的功夫。”
实际上,她也需要时间与北凉周旋。
“谢少将军体谅。”孙阎伍感激说道。
一个时辰后,远在南诏国边境的叶家军的探子收到了南诏国使者奔赴而来的消息。
见对方并未携带重军,叶家军的两名副将按照叶正平事先计划的策略带信前往。
叶昭言示意叶家军整顿一番驻扎在河西北郡一侧。
这时,一匹黑色的骏马从河西奔驰而来。
“少将军请等一等。”马背上,一名骑兵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叶昭言面前抱拳说道,“我家主子命我速度送一封信来给将军。”
“好,呈上来吧。”
叶昭言接过书信,看着信封上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眼神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果然是来者不善。
她接过信函展开看了看,顿时神色一凛,快速地把另一封信函折叠好塞进对方手中,吩咐道:“速去禀报你家主子,一个时辰后派使者来接洽。”
那骑兵看了看叶昭言早就准备好的书信,有些不可置信,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遵命!”
一人一马很快消失在小路上。
“少将军,那信上写的什么?”叶家军的陈副将问道。
“北凉世子派人送来一封亲笔书信。”叶昭言淡然一笑。
“信上说什么了?”
“这个么......”叶昭言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楚离要与咱们签署一份盟约。”
叶昭言将盟约的内容大致讲了一遍。
叶文轩此前未曾将真相告诉叶家副将,这些人并不知晓北凉的险恶用心,如今事情即将了结,叶昭言虽然不能严明北凉与叶文轩的约定,但是对方的野心却是时候公之于众了。
“什么狗屁盟约,咱们叶家军可不怕北凉人!”陈副将愤怒地叫嚣道,“少将军,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轻易答应北凉人啊!他们肯定是想利用咱们帮他们攻下河西!”
叶昭言看着这个年轻的副将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情势紧急,可由不得咱们不答应了!”
陈副将一怔,随即脸色大变,急声说道:“难道真的要与北凉签订盟约?不可以!少将军万万不能屈服于他们的阴谋诡计啊!”
叶昭言冷笑道:“你以为北凉人是真的想跟咱们签署盟约,相安无事地拿下河西北郡吗?”
“少将军,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陈副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嗯,他们想用咱们牵制南诏国,让南诏国不敢贸然侵略。”叶昭言冷冷地说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只身前往
“如今,我军正是处在风口浪尖,南诏国又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儿小事和北凉起冲突呢?只怕这会儿已经派使者赶往河西,与咱们商量如何协调两国关系的事宜。”叶昭言看向河西的方向,眼神中满是冷意。
陈副将听闻,心中一震,连忙问道:“那咱们该如何做?是否应当与北凉硬战?”
“不。”叶昭言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
“为何?”陈副将大惊失色,他不敢相信这般能干的少将竟然是个没有骨气的人。
“这个时候如何能反其道而行之?”叶昭言淡淡地说道,“既然对方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咱们自然要顺势而为,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苦心?叶家军可趁机来一个请君入瓮!”
陈副将闻言,心中豁然开朗,连忙说道:“还请少将军指点迷津!”
叶昭言微微颔首,看向河西方向的眸子中掠过一抹狠戾之色,“这次的盟约,咱们就先佯装应下了,到时候,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是,末将明白。”副将抱拳说道,心里也是恨极了北凉人。
一炷香后后,在叶昭言的要求下,郡守孙阎伍带着叶昭言一人进入了郡守府邸。
天禄的叶家大军令他们惧怕不已,但只身一人的叶家少将却不足为惧。
甚至,孙阎伍还在心中打起了利用叶昭言威胁叶家军的算盘。
不过,他也只敢想想,毕竟叶家军归属天禄东临帝,想必他们不会轻易为了一个少将做出什么屈服。
若把这人换成第一战将叶文轩,那倒是可能。
叶昭言到了很快深入郡守府邸,其中有一个巨大的园子,占地颇广,里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喷泉,花木扶疏,美轮美奂,简直堪比王孙的宫殿。
她心中暗惊,如此富丽堂皇,看来这北郡背后的倚靠非同寻常。
孙阎伍在叶昭言的要求下在书房内召集了北郡郡守和其他官员。
众人齐聚一堂,目光灼灼地看着坐在上座的叶昭言。
叶昭言看了众人一眼,清冷说道:“这次我前往北郡,乃是奉旨行事。”
话音刚落,郡守孙阎伍打断她说道:“不知叶少将让下官将众人齐聚一堂有何要事?”
如今身在郡守府,叶昭言身边又没人,他自然要拿出做派。
“郡守大人稍安勿躁!”叶昭言摆手阻止了郡守孙阎伍的动作,继续说道,“我乃奉陛下之令,前来接管河西的一切军务。如今应了大人的请求,暂时宽限几个时辰。”
她话锋一转,“只是,方才有人来报,说是南诏国派的使者身后似乎跟了重兵前来,来者不善,不知此举是何意?”
孙阎伍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底闪烁着犹豫的神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其余诸位官员见此,纷纷交换着眼神。
南诏国会如何做他们并不能预料,只是这种情况也曾被他们几人预想过。
若是一怒之下发兵,倒也合情合理。
见众人脸色各异,叶昭言诘问道:“郡守大人,不知此事该如何解释呢?”
众位官员看着叶昭言的目光也带上了审视之色。
这时,郡守孙阎伍终于想好了说辞,抬头看向叶昭言,沉声说道:“叶少将,这件事怕是有些误会,南诏国为何如此做,还要待他们到了之后,才能弄清楚。”
“既然如此,大人承诺给本少将的东西是否还作数?”叶昭言目光灼灼地盯着孙阎伍。
孙阎伍闻言,神色复杂地看着叶昭言。
“怎么,郡守大人不打算兑现自己的承诺吗?”叶昭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
“少将军稍安勿躁,我这就带人前往南诏……啊!”
孙阎伍话没说完,突然惨叫一声,捂着脖子面色狰狞倒地,额头上冷汗淋漓,看起来极为痛苦。
叶昭言手中的暗器擦过他的脖颈,留下了一道不浅的血痕,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她一剑斩断了孙阎伍面前的桌案,阻止了几名想上前搀扶的侍卫。
众人大吃一惊,看向叶昭言的目光充满了忌惮之色。
叶昭言手握长剑横在孙阎伍的脖子上,目光冷漠无比。
孙阎伍瞪大了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剑,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叶......叶少将,你.....”
叶昭言冷冷地说道:“郡守大人,我最讨厌别人欺瞒于我!如果不想死,就按照我所说的去办,否则你知道下场!”
孙阎伍疼得冷汗直流,额头上青筋暴露,但却强忍住剧痛,艰难地开口,“是,是是!少将军请吩咐。”
“本将不欲为难孙郡守,在南诏国使者到来之前,还请郡守将守印和文书交予我保管。”叶昭言语气冰冷地说道。
“不行!守印和文书岂能轻易交付?”孙阎伍大惊失色。
“怎么?你想食言?”叶昭言厉喝一声。
“不敢不敢……”郡守孙阎伍脸色顿时一白,立刻改口说道,“守印和文书都是南诏国赐予我等的,我们身为北郡的守护者,不敢冒着死罪轻易转交给任何外人,还望少将军体谅。”
“你的意思是之前承诺给本将的都是假的?”叶昭言的脸上带着寒霜,手中的长剑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脖颈。
几名官员见状,想要据理力争的话也堵在了喉咙。
他们受孙阎伍恩惠多年,荣誉于他一体,此刻均是心有戚戚。
“不.....不是......”孙阎伍的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连忙开口辩解道,“我等曾立下誓言,要为南诏国尽忠职守,守印和文书的转交,也要等南诏国点头!”
“好一个南诏国的忠心耿耿的臣民!”叶昭言冷笑一声,暗含杀机。
孙阎伍吓得全身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叶昭言见状,收敛起脸上的寒霜,说道:“既然如此本将就给你们一个折中之法!将这两件东西交予我一人,而本将就在郡守府待着,等南诏国上门谈判。若是谈不拢,便不叫我离开,如何?”
“这.....这怎么行……这两样物品关系重大,岂能由少将军独自拿着?万一南诏国陛下怪罪下来……”
叶昭言不禁冷笑,“孙郡守,本将已经让步至此,你若是执意想死的话,本将倒是乐得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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