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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吉利     天命唯汉txt下载     天命唯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刘盈:哔数呢?

    “严重的后果?”

    吕释之皱皱眉头,满脸不解。

    刘盈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和吕释之一起熘熘达达的从祭田走到外面的街道,随手买了两杯鲜榨的甘蔗汁递过去:

    “尝尝,看看是蜀郡的甘蔗甜还是岭南的甘蔗甜……唔,这应该是现在最后一次吃新鲜的甘蔗了,再想吃,起码要等到深秋之后了……”

    嗯,人类喜欢凑热闹的习性自古就有,虽然祭祀现场庄严肃穆,但在外面却遍地都是闲的发慌过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人山人海之下,小商小贩自然闻声而来!

    吕释之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口,冰冰甜甜、虽有细碎渣子但并不妨碍饮用的甘蔗汁入口,在糖分独有的刺激下,焦躁之情稍稍缓解,只是伸手拉住豪饮了一杯,准备拐回去再来一杯的刘盈:

    “先说正事,等下我把那个摊子包了,连人带甘蔗全送到东宫去,让你喝个痛快……”

    刘盈和吕释之拉钩之后,边走边说:“汉承秦制,现在咱们用的这套军功授田制度,其实源自于秦朝商鞅变法之后制定的秦律。”

    “当然了,咱们这是重新修订过的律令,相比较前秦要大方许多,这也导致了仅仅十六年的时间,各县拥有的公田数量少了一大半……”

    “而问题的关键是,不可能所有人的授田都是良田,尤其是靠近灌渠的那些农田,更是早早就有主了……”

    刘盈说到这里的时候,吕释之有些不自在的吸了吸鼻子。

    毕竟从春秋时期井田制崩溃,晋国最先开阡陌之后,又有李悝变法,列国早就在事实上承认了土地兼并这件事。

    因此宋代马端临编纂的《文献通考·田赋考》曰,井田受之于公,母得鬻卖,故王制曰:田里不鬻。秦开阡陌,遂得买卖。又战得甲首者,益田宅,五甲首而隶役五家,兼并之患自此起,民田多者以千亩为畔,无复限制矣。

    而国家的税收,也从井田制时期的田租为主,转变为剥削更甚的人头税,也就是‘舍地而税人’。

    因此,靠近水源的农田,无疑就是最优质的财富……

    当然了,现如今在汉国,开工厂才是赚钱最快的方式,但无论古今中外,人类对于占有土地的热忱始终如一,尤其是吕释之这样的勋贵,更是不停用各种手段,大量合法占有水浇田这种最抢手的财富。

    哪怕每年收的地租卖不了几个钱,但吕释之一人独处时,看着铺满地面的土地契书,心中的满足感不亚于在青楼之中将那些冷若冰山,看起来清纯高雅的花魁娘子剥成小白羊……

    只不过此刻吕释之在刘盈若有似无的笑容中,心中莫名忐忑,有一种嵴背发凉,就仿佛是吕雉板着脸叫他全名时的感觉。

    该死,我可是他舅舅,亲的……吕释之心中滴咕,努力让自己挺直腰杆,不露出丝毫谄媚的笑容。

    刘盈浑然不觉的继续说道: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千石好见,斗食难缠的说辞。毕竟斗食小吏官位虽然不高,但掌握着授予平民田宅的特权,你若不贿赂与他,他就将那些荒僻且全是石子的烂地分给你……”

    “不过整饬吏治是如意的事情,和我们今日说的垦殖令无干。”

    “我想说的是,如果在垦殖令中加入需以良田换荒田的细则,会不会有人通过胁迫的手段,强行让治下良民签署垦殖令,退还良田,之后他们再通过别的手段,将自己名下的林地或是旱田,置换成黔首退还的良田?”

    刘盈微微侧过头,如今他比吕释之高出了许多,因此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吕释之问道:

    “小舅,我不常和那些斗食小吏打交道,你觉得他们有没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或者说,他们会不会通过这样的手段,用国家的财富去‘腐蚀’朝中勋贵,以此来让自己平步青云?”

    一瞬间,吕释之冷汗涔涔,嵴梁上仿佛有许多黏黏腻腻的虫子在乱爬。

    过了许久,他才有些沙哑的回答道:“应该不会吧……勋贵们大多购买了一大堆的债券,每年光利息就不知道有多少,再有与国同休的食邑……”

    “与国同休?”刘盈打断吕释之,嘴角略带讥讽:“与国同休的前提是不犯律令,如今汉国虽不行法家,酷吏不显……但黄老更甚,主张‘道生法’,讲究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除了我爹之外,无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我这个太子尚且要对律令存敬畏之心,不敢越雷池一步……所以,盼望他们好自为之吧。”

    吕释之擦了擦额头冷汗,在刘盈和风细雨般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他这个外甥可和刘邦不同,骨子里是和他阿姐一样的心黑手很,只不过和吕雉相比,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丁点的仁慈,一般不会做出杀人全家的事情,最多就是让那些不对付的人滚到穷乡僻壤去吃糠咽菜……

    然而对于他们这种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人来说,吃糠咽菜是一种比死亡还要恐惧的事情……

    因此他轻轻点头,态度很是谦卑:“不会的,不会的……别的不说,反正和咱家交好的那些功候们都奉公守法的很,对于子嗣也是严加约束……”

    呵,谁信谁天真,吕台他们长街纵马的事情才过去几年啊……刘盈心中吐槽,面带微笑的说道:

    “如此就好,我记得我爹剖符定封时,刻在铁券上的文字里有这么几句,叫做‘使河如带,泰山若砺,国以永宁,爰及苗裔’,因此君臣不负,长长久久也是种美谈……小舅你说是吧?”

    吕释之表示赞同的频频点头。

    于是刘盈靠近吕释之,小声问道:“小舅,现在你可以说是谁鼓动你来向我建议我修改垦殖令的吗?”

    吕释之愣了一下,毫不犹豫的说道:“温疥,是温疥!”

    刘盈皱皱眉头:“谁?温疥?莫非是那个检举揭发臧荼侵占代地、意图造反的前燕相温疥?”

    吕释之点头:“就是他。他因为之前灭楚有功,再加上举报臧荼,于是受封栒侯,食邑八百户……这件事情就是他找我说的。”

    “小舅不是我说你,你为什么要跟这种二五仔混在一起?”刘盈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嗨,我不是平素爱去新丰城玩嘛,他也爱去,这不就一来二去的混熟了……”吕释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旋即理直气壮:“哈,我和温疥往来频繁,还和你有关!”

    刘盈愣住,歪着头一言不发。

    吕释之双手插腰说道:“对,就是因为你!你之前从我这要走的那一匹汗血马,就是温疥牵线搭桥,才让我成功买到这匹好马!因此我才欠了他个人情,你说是不是因为你!”

    刘盈舔了舔嘴唇,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但问题却想明白了。

    军功爵制度下,关内侯以下的爵位有授田,以上则没有,侯爵的主要经济来源依靠的是食邑。

    当然了,宅基地还是有的。

    比如彻候,所能拥有的最大宅基地面积是一百零五宅,换算一下的话大约是十八万平方米,相当于是三分之一个故宫的大小……

    这么大的府邸,日常光是洒扫的仆役只怕就要有上百个,若是加上其他的厨子、马夫、丫鬟、家丁护院,以及维持彻候体面的必要支出,这些林林总总的钱加起来,单纯只靠食邑的收入远远不够。

    因此,就要想别的办法来赚钱了。

    比如用几十钱一亩的坡地,换成三四千钱一亩的良田,无论是售出还是留着自己用,百倍的暴利,足够让一个彻候也为之心动了!

    刘盈挠了挠头,看看一直偷偷摸摸打量着他的吕释之:“行了,我知道怎么办了……不过小舅,我建议你等下别去吃‘劳酒’了,先去找我娘聊聊……”

    吕释之愣了一下:“为何?”

    “为何?”刘盈差点没被他气笑,只是旁敲侧击的说道:“你可知道我爹早些年专门设置了一个职务,叫做护军中尉?”

    “知道啊。”吕释之点点头:“担任护军中尉的不是前两年由户牖(you)侯被改封曲逆侯的陈平吗?怎么啦?”

    “怎么啦?”刘盈拉长音,戟指怒目:“难道小舅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你觉得你这么个内史大摇大摆的跑去新丰城狎妓,能瞒过他的耳目?不夸张的说,只怕小舅你当时喘了多少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么你和温疥之间的来往,温疥自己做的勾当,又能够瞒得过他?他知道了,我爹还能不知道?”

    “今天是你就算是不找我,只怕过两天我也要去找你!实话实说,我爹早就对你有意见了!小舅你是内史,京畿之地你最大,那些斗食小吏阴奉阳违,吃拿卡要,难道你就没有半点责任?”

    “你以为我爹之前为何会同意你的建议,让如意去整饬吏治?难道就是为了让如意去得罪人?我爹真正为的是什么难道你现在还不清楚?”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乐呵的跑去喝‘劳酒’?”

    “是不是傻?”

第三十二章 刘盈:你知道一个大逼兜对人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吗?呜呜呜……

    天刚破晓,太阳虽然升起,澹青色的天空依旧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

    长乐宫宣室殿中,陆陆续续有衣冠不整的文武官员蹒跚走出,看向熘熘达达走来的刘盈时,歪歪扭扭的拱手行礼,旋即踉踉跄跄的从高台向下走。

    这帮家伙居然喝了一宿……刘盈无声轻叹,旋即招招手,示意让站在殿门外的甲士和宫人过来,搀扶着那群酒鬼向下走。

    毕竟宣室殿是一座高台式建筑,离地三丈六尺,而汉国的一丈相当于两米三,因此总高度约等于两层楼那么高,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再加上喝醉了,万一把这帮家伙摔了可就不好了。

    嗯,摔死他们刘盈不在乎,主要是怕传出去影响到朝廷的声誉……

    刘盈解决了这帮酒鬼安全到家的问题之后,迈步走入酒气熏天的正殿,挥挥手,身后立刻涌进七八个体型健硕的内侍,七手八脚的扛起嚷嚷着放下我,我没醉的刘邦向寝殿而去。

    嗯,长乐宫的寝殿。

    毕竟若是送到了未央宫,只怕老刘酒醒之后,必然会因为违反禁酒令而被吕雉花式吊打……

    刘盈再度转了一圈,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的从已经醒了但依旧装醉的刘肥身边走过,背着手向走出殿门,向未央宫的方向而去。

    晨昏定省。

    每天早晨陪着吕雉吃吃饭,说说话,可以有效增进母子感情,让刘盈有反客为主,不被吕雉掌控,而是掌控吕雉的机会……

    见到刘盈走后,刘肥坐起松了口气,接着一跃而起,用和自身体型不相符的速度向殿外走去。

    嗯,他其实根本没有喝醉,只是一直在装醉,假装不胜酒力三杯就倒,要不然喝醉了的刘邦还不知道要叨逼叨他多久……

    如今刘邦宿醉不醒,刘盈有意放他一马,自然今天绕着长乐宫跑圈的事情就免了,至于明天的事情,那就明天再说……

    …………………………

    未央宫,椒房殿。

    刘盈熘熘达达的走了进来,见到的是手中捧着茶盏的吕雉,陪着窦漪房的许负,以及身边搁着一块牌匾的刘乐。

    “吔?阿姐起的好早啊?”刘盈很随意的向吕雉行礼,旋即坐在小萝莉身边,上看下看满脸惊讶:“你真的是我的阿姐吗?我的阿姐不是通常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床,然后没过一会还要再睡个回笼觉的吗?”

    小萝莉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笑眯眯的说道:“家有喜事,睡不着……”

    刘盈顺着小萝莉的手指向下看去,大声念出匾额上的大字:“妇科圣手?张不疑有了?”

    正在小口品着陈皮茶的吕雉噗的一下喷了一地,一副当场笑死的样子。

    此刻她依稀回忆起了往事,当年刘盈和张不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张不疑当成了女孩,假装很是矜持的问张不疑的名字……

    “调皮!”吕雉笑着摇摇头,顺手接过很有眼力介的窦漪房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拭嘴角。

    她作为一个儿子奴,自家的儿子无论做出怎么出格的事情,调皮二字就是指责的上限了。

    但小萝莉不那么想,她有异性没人性的一巴掌拍在刘盈后脑勺:“再敢胡说看我怎么揍你!”

    说完,小萝莉一脸爽到了的表情。

    毕竟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揍过刘盈了,没想到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娘,姐姐打我……”刘盈捂着头,哒哒哒跑到吕雉身边告状,满脸控诉。

    “姐姐打你,一定是你做的不对!你为什么不站在那里让姐姐打……”吕雉一脸缅怀,说出了从前在沛县说过无数次的话。

    吕雉说完,如同在沛县时那样伸手摸着刘盈的后脑勺,小声滴咕:“乖……不痛、不痛……”

    这一刻,她乐呵呵的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仿佛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只是一个寻常的百姓家的母亲。

    刘盈愣了一下,和另一边同样愣住的小萝莉相视一笑,只是在心中冷笑,自己现如今是万不能在自家大怨种姐姐身上讨回这一巴掌,但妻债夫偿,自己绝对不会放过张不疑那厮!

    片刻之后,刘盈歪着头看着匾额:“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小萝莉略带几分娇羞的说道:“自然送给窦氏的礼物……她的药,很管用……”

    我老婆真棒……刘盈看了看低着头喜气洋洋的窦漪房,脸上同样挂满了笑容。

    这年月女人要是没个孩子,还不知道要听多少风言风语,受多少冷嘲热讽,因此这几年自家萝莉迟迟没有生孩子的迹象,刘盈其实也有些着急和愧疚。

    毕竟是他改写的历史,原本小萝莉嫁给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张敖,顺顺利利的生了好几个孩子,但现在改为嫁给和自己年岁相彷的张不疑时,却一直没有生孩子。

    所以,问题必然是出在张不疑那个小白脸的身上!

    “恭喜姐姐。”刘盈拱手笑了笑:“可是,姐姐还记得咱俩之前的赌约吗?”

    小萝莉心中一紧,摇摇头:“什么赌约?不记得了?咱们两个打赌的时候,不都是你输给我吗?”

    这就没意思了……刘盈看着决心耍赖到底的小萝莉,心中虽然鄙视,但还是竖起拇指:“好,不愧是咱爹的长女!”

    在小萝莉正待反唇相讥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有些醉意,但气呼呼的声音。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刘盈转过头,只见双颊通红,一看就是酒还没醒的刘邦走了进来,赶忙一脸讪笑的说道:“没什么意思……爹你坐,姐姐有喜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当然知道了,还用你说?要不然乃公这时候还在寝殿睡觉呢!”刘邦恶狠狠的瞪了刘盈一眼,旋即坐在一脸嫌弃的吕雉身边,笑容满面的看着低头做娇羞状的小萝莉:“好,很好,我刘家又开枝散叶了……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小萝莉压下心中的狂喜,抬头回答道:“嗯,我总觉得自己房间里缺几样摆件,比如两根凋刻上己节景象,七尺多长的象牙,东瓯国新烧制而成的冰裂纹大花瓶,前秦宫中的彩绘漆陶钫,还有……”

    “别还有了,长乐宫送你好不好?”刘邦没好气的打断,但嘴角扬起的笑容却让所有人都明白,女儿奴会无条件答应女儿的一切要求……

    刘盈则满脸艳羡。

    冰裂纹大花瓶他多的是,只不过并没有全运到长安城,这主要是为了饥饿营销,毕竟东西再好,如果一股脑的都拿出来卖,黄金也变白菜了……

    因此刘盈的艳羡,主要是那两根七尺多长的象牙。

    这是刘邦攻入彭城获得的战利品,是项羽从秦宫之中抢走的宝贝,长度惊人就不说了,重要的是凋刻的技艺很精巧,纤毫毕现,刘盈要了好几次刘邦都没舍得给!

    哼,鄙视……刘盈翻了个白眼,鼓着腮帮子生气。

    而在另一旁,许负粉拳紧攥,心想原来在皇家生孩子有这么多的好处,于是她如点漆的眸子紧紧盯着刘盈,做好了从今天开始榨干这个家伙的准备……

    吕雉环视一圈,笑着招招手,让人将小萝莉带来的匾额收起,旋即笑着说道:“既然你爹给你奖励了,那娘就不给了……”

    “小气!”小萝莉噘着嘴说了一句,但很快脸上就乐开了花,毕竟任谁得到一堆价值连城的宝贝,也会是这种神情。

    刘盈想了想,笑着说道:“爹都送了,那我这个做弟弟的不能不送……这样吧,我送姐姐一份安全的保障。”

    小萝莉眨了眨豆豆眼:“什么是安全的保障?”

    刘盈摆摆手,示意站在门口的中行説进来:“看,就是这种,最新出品的消毒液,可以灭杀掉房间内绝大多数的病菌。嗯,病菌你知道是什么吧?”

    “我又不是傻子!”小萝莉不满的挥舞着拳头:“不就是那种会让人生病的小虫子吗?你那帮医学生见天在我家外墙上写写画画,到处告诉别人勤洗手,不喝生水……”

    “首先,那不是你家外墙,而是坊墙。”刘盈指正了一下,接着说道:“其次,那不是我的医学生,咱爹才是校长,你有什么不满找他去!”

    我是股东……许负扣了扣手指,进入吃瓜环节。

    吕雉轻轻摇头,问道:“这种消毒……消毒液是怎么用的?”

    刘盈回答道:“就是直接在房间里播撒,然后再用开水煮过的抹布、拖把擦拭地面、墙体,消毒杀菌……嗯,消毒液的味道有些不好闻,不过为了身体,还是忍忍吧。”

    他弄出来的这种消毒液是有量大管饱的煤炭之后的副产品,主要是电解食盐,虽然和后世在某宝或是其他地方购买到的84消毒液是两回事,毕竟简配版消毒液次氯酸钠的浓度和纯度都很低,但84消毒液在使用的时候同样要稀释之后再用。

    所以,能拔脓就是好膏药,这种简易版的消毒液也能够做到消杀细菌的作用,大不了就加大剂量,加大频次,反正不差钱……

第三十三章 小萝莉: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椒房殿。

    除开刘盈满脸缅怀外,剩下的诸如刘邦吕雉等人无不掩着鼻子,苦苦忍耐。

    无他,此刻许多宫人正拿着抹布、拖把,沾着消毒液在擦拭着地板和墙体,因此整个椒房殿内如同后世的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椒房殿是吕雉的寝殿,也是未央宫里最大的一个猫窝,吕雉在这里养了十几只品相各异,但个顶个都是圆滚滚的猪咪……

    虽然平日里打扫的很频繁,但空气中不可避免的会弥漫有点点异味,因此这也是消毒液刚一成功量产,刘盈就急吼吼的拿到了吕雉这里的原因。

    刘邦捂着鼻子,瓮声瓮气说道:“你这消毒液能不能杀死病菌乃公不清楚,但人估摸着是活不了……”

    刘盈愣了一下,陪着笑脸:“要不,咱们先出去,等味道散散了再回来?”

    吕雉点点头:“嗯,我早就有这么个想法了,只不过还以为用消毒液的时候人不能走,也要留在这里消消毒……原来人不需要在屋子里也行吗?”

    毕竟她是儿子奴,凡是刘盈说的都是对的,凡是刘盈提出的建议都要无条件支持……

    因此刘邦满是鄙夷的看了吕雉一眼,在收获了两个白眼球之后,很自然的牵着吕雉向殿外走去。

    刘盈看了看,有些犯难,毕竟椒房殿里有他俩个老婆,牵哪个不牵哪个是个问题,不过他看了看身边捂着鼻子站起来的小萝莉,福至心灵,一把抓住小萝莉的胳膊,在对方满脸懵逼的时候,带着几分江湖救急的神情:“来,姐姐走慢些……”

    小萝莉前看后看,满脸了然,在被刘盈扶着走的时候,用只能有刘盈和自己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听张不疑说,前几天乌桓王派人给你送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猞猁?”

    刘盈有些警觉,压低声音:“对呀,有问题?”

    小萝莉嘴角扬起:“借我玩几天!”

    “你可拉倒吧!”刘盈直接拒绝,态度十分坚定:“那可是野生动物,别说猞猁了,就算是猫身上也有不少的病,但容易传染给胎儿!伱没见每次窦氏过来的时候,咱娘都让人提前打扫房间,再把猫都赶到另外的地方?”

    “是哦!”小萝莉回忆了一下,决定等回到公主府以后,把自己养的猫猫狗狗都送出去。

    不过她犹自不死心,抬头看着刘盈说道:“那,那等到我生过之后,你把猞猁送过来让我养几天!”

    刘盈恐吓道:“那家伙凶得很,东胡人管它叫狼猫,你不怕它咬你?”

    “呵呵。”小萝莉一声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东胡人送过来的珍禽异兽哪个不是训练好的,那猞猁比娘的狸猫还要乖巧,怎么可能咬人?”

    刘盈满脸鄙视:“你自己说,这未央宫里的有不想揍你的猫猫吗?猞猁可是个大家伙,急眼了那可是真咬!”

    小萝莉食指对在一起:“那算了,猞猁我不要了……可是,我这次又帮了你唉!”

    “不就是想要点好东西吗?人家的姐姐都是伏地魔,自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上赶着送到弟弟那里,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姐姐?搜刮起我来简直无情!”

    刘盈笑了笑,满脸无奈:“这样吧,张不疑惦记我那个错金博山炉已经很久了,等下你走的时候我让人送过来,就当是给你的贺礼了。”

    “好耶,弟弟最好了!”小萝莉轻轻拍手,旋即有些疑惑的问道:“博山炉?那是什么?”

    “就是个香炉。”刘盈解释道:

    “只不过和前秦时期的豆式敞口炉不一样,博山炉虽然也是豆形,但上有盖,盖高而尖,镂空,呈山形。熏香之后,烟气缭绕炉体,像是传说中的仙山,因此就以仙山‘博山’命名。”

    “嗯,对了,博山炉用的不是香茅,而是从南洋贩运来的苏合香、龙脑香之类的复合香料,到时候我让人挑点对人体无害的熏香,连同香炉一并给你送过去。”

    “弟弟最好了……”小萝莉满脸感动,搂着刘盈胳膊晃个不停。

    刘邦悄悄转过头,贴在吕雉耳边小声嘀咕:“到底是亲姐弟,让我想起了我阿姊……哎,她要是能活到现在,该多好啊……”

    毕竟刘邦的姐姐就是死于生孩子,如果当时能有一两个靠谱的女医士或是产婆,则很大概率可以从鬼门关里挣扎出来。

    吕雉长叹一声,虽是满脸感慨,但还是默默和刘邦拉开距离。

    无他,酒气太重……

    刘邦见状,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于是再次凑到吕雉身边,斯哈着酒气,直到吕雉退无可退,卡姿兰大眼睛中凶光毕露,才哈哈笑着停止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过了好一会,刘邦用手肘捅了捅吕雉,在对方怒目而视的时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被许负扶着站在侧后方的窦漪房。

    吕雉秒懂,只是依旧伸出手,在衣衫的遮挡下恶狠狠掐了刘邦一把,旋即一脸大仇得报的走到刘盈身边,小声问道:“还有多久才生?”

    你问我干嘛,又不是我生……刘盈眨眨眼睛,看向朝他看过来的窦漪房:“对呀,还有多久才生?”

    嗯,他这种直男行为若是搁在后世,这时候夫妻俩只怕已经民政局见了,但在这个时代则很正常。

    于是窦漪房默默计算了一下,抬起头回答道:“大约下月初八之后……具体哪天奴婢就无能为力了……”

    “这孩子,怎么还奴婢长奴婢短的?”吕雉摇摇头,看了一眼刘邦说道:“嗯,这样吧,等下我下道诏书,册封你为太子孺子,我听说你有个哥哥叫做窦建,你家祖籍赵国青阳,那么他就做个青阳君好了,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吕雉所谓的到时候再说,指的是如果窦漪房生个儿子,那就可以母以子贵,再晋升一个级别,至于册封窦建(窦长君)为青阳君,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封建王朝很普遍的现象。

    虽然窦漪房不是太子妃,生下的不是嫡长子,但却是庶长子,况且太上皇后身体不好,因此若窦漪房真能生个儿子,给皇室冲冲喜,让太上皇后开心一下,区区比肩两千石高官的太子良娣又算得了什么?

    在窦漪房受宠若惊的谢恩中,吕雉转头看向刘盈,训诫道:“窦氏如今到了最要紧的时刻,你需要注意着点,别……”

    这些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真的好吗……刘盈有些尴尬的吸了吸鼻子,等到吕雉的训诫告一段落,立刻岔开话题:

    “哦,对了娘,我有件事之前忘了,现在刚刚想起来……我准备凉宫春日一下……”

    “嗯?”吕雉的卡姿兰大眼睛里满是诧异。

    不光是他,之前和许负站在一起坐着围观群众开心吃瓜的小萝莉也同样满脸懵逼的神情。

    凉宫春日。

    这四个字她都能理解,但组合在一起她就完全理解不能了……

    刘盈解释道:“就是春天的时候到避暑的行宫去住……嗯,就是这样!”

    刘邦走过来,一脸严肃的训斥:“怎么,偌大个东宫都装不下你了?要跑到别处去住?窦氏现如今正是要命的时候,你还有心思到凉宫去玩?”

    吕雉虽然想要为刘盈强行洗白,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心中有些埋怨刘盈不知轻重,玩心太盛!

    “我不是去玩,真的。”刘盈有些委屈:“就是现如今长安城的空气质量太不好了,你看前几天那雾霾严重的,三尺之内人畜不分……”

    “毕竟造纸厂、水泥厂、玻璃厂、钢铁厂之类的工坊到处竖着烟囱,昼夜不停,呼呼呼的冒着黑烟,风稍微小一点,湿气再一重,可不就漫天雾霾……”

    “所以我就想,不光窦氏,还有我阿姊也一样,大家都住到南山上的庄园去,那里不光僻静,空气可比长安清新多了!住在那,肯定比住在长安城对身体好!”

    “嗯,大母也可以搬到南山的庄园去修养,反正通向庄园的道路是双向八车道的水泥路,并不颠簸,而且也方便从外间送医送药!”

    在刘邦的沉吟中,吕雉凑过来说道:

    “我觉得刘盈这个建议很好,去年冬天我在庄园里住过,空气确实比长安城的好太多,而且那里还有电灯,比蜡烛啊,煤油灯之类的可强太多了!”

    “这样,即便是晚上生孩子,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对医士,对所有人都好……”

    于是,刘邦轻轻颔首,双眼注视着吕雉说道:“既然你也觉得好,那就听你的。反正就像你儿子说的那样,南山的路好走,那就咱们都过去住吧,到时候你陪我四处走走……至于朝廷的政务,反正有萧何在……”

    妈耶,老刘喝醉了之后疯狂撒狗粮……刘盈心中吐槽,同时替满头白发的萧何鞠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咦,鸡皮疙瘩起来啦……”小萝莉也是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只不过旋即在吕雉刀子一样的眼神中缩头缩脑起来。

    刘邦不自在的咳嗽两声,岔开话题:“我听说昨天下午吕释之来过?”

第三十四章 窦漪房:家长就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我听说昨天下午吕释之来过?”

    听到刘邦的话,吕雉愣了一下,从之前的柔情蜜意中退了出来,女政治家的头脑重新上线。

    “是的,他来过,我骂了他一顿……不过有些事情吕释之确实不好做。毕竟内史掌管的是八百里秦川的京畿之地,错综复杂……”

    刘邦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停顿了一下,同时不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刘盈过来。

    “栒侯温疥的事情他和你说过了吗?”

    吕雉瞪了一眼刘盈回答道:“说了,没想到人家用一匹马就把他给拉下水了!两千石的俸禄不够用吗?居然惦记上了以权谋私,想要贪这么点蝇头小利!”

    屁嘞,哪是别人把他拉下水的?他在那之前就偷摸屯了一万多亩地啦……刘盈歪了歪头,心中吐槽但一言不发。

    刘邦也心知肚明,却并没有点破,轻轻摇头:“没想到这才十多年的时间,他们就变得和前秦那些人一模一样,哎……”

    刘盈宽慰道:“只是一小部分人是这样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是爹你这样是个理想主义者,解万民于倒悬,济百姓于饥寒……”

    在刘盈的赞美声中,吕雉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但心中既有几分赞同,也有对于刘盈的满意。

    毕竟儿子吹捧老子很正常,而且刘邦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虽然有时候会特意装作满不在乎,但这么多年同床共枕,老家伙是真性情还是装的,吕雉一清二楚。

    重要的是马匹拍爽了,对于刘盈有百利而无一害。

    “哼,就会说好话,糊弄起乃公你是第一名……”刘邦虽然笑骂了一声,但脸上洋溢的却是止不住的骄傲。

    “哪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刘盈面不改色,只是有点口干舌燥。

    刘邦笑了笑不置可否:“温疥曾为秦吏,但没有为秦尽忠,后来又做了燕相,结果却密告臧荼谋逆,现如今为汉臣,又试图贿赂重臣,贪赃枉法……呵呵,好的很,好的很啊!”

    刘盈凑过去小声问道:“爹,你的打算是……”

    刘邦沉默了一下:“到底是灭楚的功臣,多少还是要留些颜面……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就当做你什么也不知道。”

    “懂了。”刘盈挑挑眉,顾左右而言他:“从前有只兔子,在森林里散步的时候,迎面走来一只大灰狼,上来就给了兔子两耳光,说让你不戴帽子!第二天,兔子戴着帽子蹦蹦跳跳地走出家门,又遇到大灰狼,上来又啪啪给了兔子两耳光,说让你戴帽子……”

    刘邦笑了笑,一巴掌拍在刘盈脑袋上:“让你不戴帽子!”

    刘盈愣住,捂着头向吕雉控诉:“娘,爹打我!”

    吕雉也笑了笑,一巴掌拍在刘盈另外半边的脑袋上:“让你不戴帽子……”

    “打得好!”刘邦先是看着吕雉竖了竖拇指,接着满是不屑的看着刘盈:“乃公怎么做,难道还要你小子来教?滚蛋!”

    滚就滚……刘盈愤愤的瞪了一眼对面的腹黑二人组,扭头就走。

    “这小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了?”刘邦轻轻摇头。

    “反正不好的都是我的,好的都是你的呗……”吕雉冷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刘邦说完,不等吕雉发火,大步向椒房殿走去:“朕乏了,先睡了……”

    吕雉看了看蓬勃升起的太阳,拳头紧攥,猛然想起刘邦公然违反承诺,又喝了个通宵的事情!

    不过她看了看刘邦略显蹒跚的背影,决定秋后算账,于是默默跟过去,指挥着身边的宫人去将昨日晒好的被子找出来,并且不忘让人去将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也端过来。

    远处,窦漪房全程目睹,按照自己的理解如饥似渴的学习着……

    ………………………………

    灞桥之侧,吹面不寒的春风吹过,白茫茫的柳絮漫天飞扬着,仿佛隆冬时节的鹅毛大雪,柳色如烟絮如雪,这正是被人称为长安八景之一的‘灞柳风雪’。

    景色美则美矣,但对于带队在这里勘探地形的刘盈来说,却准备大煞风景的把这些杨柳树都砍了……

    无他,柳絮飞扬,不仅容易让人过敏,更会造成火灾,这半个月来有四五场大火都是因此而起。

    虽然这时候的民房多为砖混结构,而且住宅密度也不大,火灾并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财产损失却不小,而且本可以避免。

    毕竟这属于是无妄之灾……

    不过刘盈只是在心中盘算着砍树,并不打算将究竟是为了什么砍树而公之于众。

    无他,怕赔钱……

    因为当初主张在岸边遍植杨柳的那个人就是他……

    在周围人此起彼伏的喷嚏声中,刘盈默默戴上口罩,加入那些将作少府阳城延正在和一群工师的讨论之中。

    阳城延在图纸上划了几道:“殿下请看,此地为灞水收窄之处,且水流并不湍急,是修桥的最佳选择……可若是要修建上下两层的铁路桥,则工程量就会很大了。”

    张不疑同样戴着口罩凑过来:“怎么就大了?”

    其实他是盼望工程量大的,因为现如今的汉国改变了秦朝时期的做法,允许百姓花一笔钱,免除被征发徭役参加基建。

    毕竟徭役几乎就是白嫖劳动力,重要的是如今的关中到处都是工作的机会,老百姓花同样的时间随便打打工,赚的钱不仅可以弥补花钱免徭役的损失,而且还能结余不少……

    因此,诸如修运河、挖灌渠之类的大型基建工程,通常都是官府花钱,然后外包给关东各郡国来的‘农民工’……

    比如张不疑名下就有好几个工程队,这些人都是张良封地上的农民。

    不打仗了,百姓获取爵位的最重要通道没有了,因此也就没有合法扩张土地的渠道,再加上有了牛耕和铁质耕犁,家里的那点授田不需要,也不值得耗费太多人力。

    嗯,主要大量进口日南和鲸岛的廉价粮食,导致关东的粮食收购价常年持续在每石百钱上下波动,这就导致了民众并没有什么种地的热情。

    因此,进城打工才是王道,日常种的粮食保证能交田租赋税,够一家人吃就行了……

    尤其是张良封地上的农民,他们在张不疑的组织下成立工程队,可以通过各种暗箱操作承接政府的基建工程,基本上全年都不怎么回乡种田,官府授予的田地主要靠招募外县的庸耕之人……

    毕竟种地不怎么赚钱,他们做‘农民工’一年赚的钱是从前当农民一年赚的好几倍,要不是户籍限制和每年必不可少的田租赋税,他们早就不做农民,转行做全职土木人了……

    刘盈斜撇了一眼张不疑,口罩之下满是鄙夷:“你不在南山照顾我阿姊,瞎跑什么?”

    张不疑耸耸肩:“我是被我老娘赶出来的……自从芷阳怀孕之后,我的地位直线下降,再在家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出来给芷阳赚点脂粉钱!”

    刘盈竖了竖拇指,替阳城延解释道:

    “所谓工程量大,指的是要保留灞水的通航能力,毕竟灞水发源自秦岭,是关中很重要的一条河道,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艘货船顺流而下逆流而上,运来原材料,运走成品……因此桥面必须要建的高一些。”

    “而且既然是上下两层的铁路桥,那么为了让马车可以顺利上桥,不至于和之前那样会因为路面积雪而打滑,这就需要将引桥修建的长一些。”

    “这样一来,桥梁又高又长,工程量自然小不了!”

    于是,张不疑心里乐开了花,从口罩的形状上就可以看出他正咧着大嘴笑个不停……

    毕竟主持工程的是刘盈,那么他这个刘盈的姐夫要想承包施工,还不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刘盈懒得理会掉钱眼里的张不疑,转头看向阳城延问道:“测算结果出来了吗?桥要多长?”

    这是一条连接长安和新丰的大桥,刘盈的设计是双向八车道,为的就是留出足够的冗余,免得将来需要拆了重建……

    嗯,虽然拆了重建会大幅度提升GDP,但最终除了让承包工程的人吃饱饱,对于国家而言损失远远大于收益!

    阳城延写写画画一番,抬头说道:“初步估计大约要两公里,嗯,这是上层桥的长度,毕竟引桥要向一侧弯折,不能与主桥在一条直线上,避免挡住铁轨和火车……”

    刘盈想了想,建议到:“引桥向两侧弯折,这样可以区分上桥下桥,免得挤在一起妨碍通行。”

    阳城延轻轻点头,在图纸上轻轻画了几笔,觉得比从前那种一侧弯折的桥梁看起来更加美感,毕竟北方人的审美更加倾向于左右对称……

    于是他看向刘盈:“只是在施工之前,需要先疏浚河道,加固两岸堤坝,现如今就快到汛期了,能不能将工程稍微缓一缓,等过段时间再说?”

    刘盈摇摇头:“工程如期。挖土方的问题我来解决。”

第三十五章 刘盈:准备好,我要开始装逼了……

    关中,渭水北。

    在距离昔日秦国的咸阳宫七八里的地方,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山峦,如果走进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其实不是山丘,而是一座方方正正如同金字塔般,东西南北长一百二十步,高十三丈的陵墓。

    这就是刘邦从十年前就开始为自己的修建的帝陵,长陵。

    只不过这个时间线上的吕雉是一只收起了爪牙,假装自己是一只小猫咪的猛虎,因此自然不会单独再修一座和帝陵大小规格一模一样的皇后陵……

    也因此,整个长陵邑的中心点就是刘邦的帝陵,然后向四面展开,遍布着一个个豆腐块一样的里坊。

    这些里坊居住的大多都是齐、楚、燕、韩、赵、魏这六国的遗老遗少,以及迁豪令之下从关东迁入关中的豪右大户。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长陵邑的人口已经从之前的两万户,增长到了近六万户,十三四万口。

    毕竟汉承秦制,延续了秦律中的民有二男而不分家,则倍其赋的条文,旨在让大家族转变为小家庭,使之无力对抗官府,只能做朝廷的顺民……

    鸡鸣破晓之后,昔日的王孙贵胄们或穿着斗食小吏的衣服,或穿着蓝色短打扮的工人制服,缓慢从里坊之中走出,然后就被堵在了路上……

    无他,皇帝的车驾要从这里经过,于是中尉府的甲士提前将道路封锁,只留下了大约四分之一的道路供早高峰时期的长陵邑士庶使用。

    毕竟封建王朝皇权至上,因此被堵在路上的士庶黎民只能徒呼奈何,但心中却还有些许窃喜。

    嗯,可以名正言顺的迟到,爽!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道路上的拥堵不再,远处响起了一片车辚辚马萧萧的声音,大约有百多辆装饰奢华的四轮马车快速驶来。

    车队里,其中一辆用六匹马拉动的超豪华马车,正是刘邦本人的金根车,只是因为今日是微服出行,因此马车后并没有悬挂皇帝专属的三辰旗。

    而在车厢中,刘邦双手抱臂,黑着脸看着坐在他对面满脸谄媚的刘盈,做怒目金刚状。

    刘邦的愤怒在于窦氏已经快要生了,刘盈还不老老实实在南山待着,非要到处乱跑!

    跑就算了,还要拉着他一路从秦岭跑到渭水北岸,跑到这个自己选定的长眠之地,属实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刘盈讪笑两声:“反正南山那里有我娘还有一大群的女医士,没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了,早上的时候问过,没有要生的迹象……”

    刘邦哼了一声:“你小子知道个屁!你这到处乱跑主要是不合礼法你知道吗?”

    刘盈愣了一下,挠挠头:“怎么就不合礼法了?”

    刘邦捋起袖子,一脸得意:“这时候知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好处了?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乃公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昔日周人灭商,周公制定周礼时专门有过规矩,说的就是妻子将要生产时丈夫应该怎么做,这套礼法不仅是写给国人的,更是用来约束周天子、诸侯、大夫这些贵族。”

    “比如在生孩子之前要先计算好日子,快要生的时候需要让女人住进一间干净一点的房间,之后再在家族里找一个辈分高、懂得礼仪且有经验的老妇人陪同。”

    “至于你嘛,这些天你不光不能和自己的女人亲近,就连见面也不行,只能是每天早晚派人前去探视……”

    “再然后到了生孩子的时候,你就要等在门外,绝对不能踏进产房半步!”

    咱懂,毕竟有血光……刘盈偷偷鄙视了一眼对面的正在装逼的刘邦,转念一想,这时候生孩子的时候女人不化妆,只穿着一身单衣,还四仰八叉的,想来也不愿意让男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刘邦浑然不觉的重复着叔孙通昨天下午对他说的话:

    “等到生完孩子之后,如果生的是个男孩,像咱们这种家庭,就需要备齐牛、羊、猪这太牢之礼,第一时间去宗庙向祖宗们汇报,同时祈求祖先庇佑这个孩子平平安安……”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再举办一个‘负子射天地四方’的庆典……所谓‘负子’,就是通过卜卦找一个有吉兆的男人,让他抱着小孩,而你则手持桑木做的弓,将六支蓬梗做的箭,分别朝六个方向射出,这就是‘射天地四方’……”

    “最后,还要再次进行卜卦,从诸王功候以及朝臣的妻子或侍妾中挑选一个上上大吉之人,来给这个孩子做乳母……”

    刘盈愣了一下,眨眨眼睛:“要是挑选的乳母喂不了孩子怎么办?”

    刘邦踹了他一脚,笑骂道:“你傻啊,那就是名义上的乳母,为的就是讨个吉利,你还真敢想哈!”

    刘盈讪讪笑了笑,反正凭借他对窦漪房的了解,她是绝对不需要乳母来帮着喂养孩子的,不仅不需要,很大可能还需要他来替孩子分担一些……

    毕竟有句老话说的好,学而时习之……(注1)

    ……………………………………

    长陵北,将作少府阳成延等候在一间轰隆作响的厂房外,来回乱走,不时向南眺望,显得很是焦躁。

    他是在等刘盈。

    毕竟刘盈说过,修铁路桥的土方问题他来解决,而且就约在了今天,让阳成延来这里等候,看一看最新上市的神器。

    于是,这个出身老木匠,却在命运的推动下成为了长安城缔造者的家伙变得抓心挠肺,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天不亮就等在了这里……

    就在阳成延渐渐变得越发焦躁的时候,远处车队驶来,他愣了一下,赶忙站在道左,躬身行礼。

    毕竟天子驾六,六匹马拉着的四轮马车到了,也就意味着刘邦来了。

    “臣,将作少府阳成延拜见陛下!”

    “梧齐侯不必多礼……那竖子把你也找来了?你可知道他说的神器为何物?”

    刘邦拉着阳成延,边径直向前走着,边满是好奇的询问,只不过却和他一路上威逼利诱刘盈无果那样,从阳成延这里也没有得到答案。

    于是,刘邦开始抓心挠肺起来……

    车队中,被张氏撺掇着在刘邦面前刷刷存在感的张不疑跳下马车,三步两步跑到刘盈身边,先是吐槽了一番自家老娘,接着看着厂房上的牌匾喃喃低语。

    “雄楚重工?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刘盈撇撇嘴:“那要从一只野兔说起了……反正就是我输了,你岳父泰山是个精神楚国人,因此新开的工坊就从大汉重工,变成了雄楚重工……”

    张不疑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哦,懂了。”

    毕竟刘邦虽然当了汉国皇帝,但日常打扮还是楚人的短袍,赤红色为主,上面还绣着朱雀的图样。

    而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刘邦的带动下,朝中勋贵但凡不是在正式场合,而又会出现在刘邦的视线中时,人人均穿着楚人样式的短袍,甚至还会刻意学着楚人的口音说话……

    比如今天,放眼望去就是一片赤红……

    但刘盈不惯着刘邦这毛病,他今天白衣飘飘头戴金冠,虽然天气不热,但手中还握着一柄制作精良的折扇,一副不惹凡尘的谪仙模样。

    嗯,古人平民穿的白衣是未经染色的原始布料,也就是素衣,要不了几天就变得脏兮兮,用草木灰清洗之后就变成了灰色,之后越发耐脏,基本不怎么洗……

    而有权有势的人穿的是用染料漂白之后的衣服,白的发光发亮,为的就是一天三换衣,有钱任性……

    张不疑先是鄙夷的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装帅的小黑脸,然后悄悄问道:“都到这时候了就别卖关子了,能说你今天让大家来,是看什么神器的吗?”

    “嗯,要是像在益州郡那样,只是用炸药炸开地面,那就没意思了……我不如回去陪着芷阳,免得她总念叨我变了巴拉巴拉……”

    刘盈刷的一下打开折扇摇了两下,旋即一个激灵又把扇子合拢,神秘兮兮的说道:

    “只能告诉你这是利用蒸汽机做动力的器械,其他的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不如老老实实跟过来自己看!”

    “我能保证的是,你看完之后肯定会觉得不虚此行,到时候和我阿姊讲述起来的必然会把她羡慕的不得了,恨不能立刻冲破我娘的封锁,跑到外面来看个稀罕!”

    嗯,这就是他对自家那只好奇萝莉的报复!

    毕竟我大汉自有国情,讲究的就是九世之仇尤可报……

    注1:学儿食媳汁……

    ps:有关汉代贵胄之家生孩子的小知识。

    当年光武帝刘秀出生的时候,他爹济阳县令刘钦偷偷打开汉武帝在济阳的行宫,让自己老婆住进了行宫后殿,安居养胎。

    然后,汉哀帝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公元前六年十二月初六日夜),位面之子降生,刹那间赤光照室,宫殿通明。

    位面之子他爹感到有些诧异,于是让卜者赶紧算了一卦,卜者算完之后,让刘钦屏退左右,恭恭敬敬禀道:

    此兆吉不可言!

    啥意思,就是这娃了不得,将来要做皇帝的!

第三十六章 刘盈: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雄楚重工。

    厂区内虽然涌进了一大堆东张西望的白胡子老头,但工人们却并没有太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忙忙碌碌。

    毕竟计件不要命……

    刘盈双手插腰一脸豪横的走在人群最前面,衣袂飘飘潇洒倜傥,顿时化身整个厂区最靓的仔……

    而在他身后,自然是凑过来扶着刘邦向前走着大献殷勤的张不疑,只是一张光洁如玉,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不约而同的尽是抓心挠肺的神情。

    神器,究竟是什么?

    片刻之后,刘盈领着他们走到一间大门紧闭,但地下铺着轨道的库房面前,挥挥手,几十串鞭炮同时炸响。

    浓烟滚滚,噼噼啪啪。

    虽然吵闹,但喜庆!

    与此同时,库房的大门打开,一个刷着黑漆的庞然大物出现在浓烟之中,发出一声宛如春雷乍现的轰鸣。

    “护驾!”

    中尉戚鳃一脸惶急的怒吼一声,不管不顾的挡在刘邦身前。

    在他看来,这就是东宫的僚属准备图穷匕见了!

    嗯,是东宫而不是刘盈。

    毕竟这些年他对于刘盈有些了解,知道对方心中还有几分兄弟亲情,但就算是刘盈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对于刘如意有所忍让,可围绕着刘盈还聚拢了一大票人,他们可不会坐视不理,任由刘如意发展势力,取而代之!

    比如前些天刘如意就被坑了,得罪了好多之前费劲心力拉拢的老贵族!

    卑鄙!

    所以,刘邦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死!

    而且戚鳃在扑出去的一瞬间,心如电转,脑海中浮现的是他挫败了东宫的狼子野心之后,他受到刘邦重用,刘如意取而代之,戚家人也能吕氏那样封王封侯……

    只可惜这只是一场梦。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不光刘邦身边那一群担任警卫的虎贲军士兵和郎官们没有动,就连刘邦身后那些勋贵们也如看小丑一般的看着紧张兮兮左顾右看的戚鳃。

    刘邦愣了一下,看在戚姬的面子笑着打圆场:“临辕侯忠心可嘉,但未免小题大做了,此地全是朕股肱之人,哪里有什么刺王杀驾的反贼?”

    戚鳃看了看歪着头满脸讥讽的刘盈,有些讪讪的从刘邦身前走开,顺坡下驴:“是臣护驾心切,错把之前的轰鸣声当做了火炮的声音……”

    火炮是用来轰击民众的,对付国王用的是断头台……刘盈微微下蹲了一下,轻轻挥舞白色的袖子,如同某国旗帜中代表王室的颜色。

    卢绾从刘邦身后转出,一脸讥讽:“那分明是汽笛的声音,临辕侯居然听成了火炮的声音,莫非是去岁秋季操演新军时缺席的缘故?”

    这厮被刘邦坑着强行和刘盈绑定在了一起,过几年就要把自己养的白白嫩嫩的宝贝女儿送到东宫给刘盈当大老婆,因此索性破罐子破摔,日常怼戚鳃出气,为的就是恶心刘邦……

    戚鳃愣了一下讷讷不言。

    他缺席军训的原因很简单,卢绾说练兵需先练将,因此让军司马以上的中高级军官亲自学习如何操作火炮……

    别人不晓得他可很清楚,火器杀伤力惊人,但却有炸膛的风险,万一他练习发射的火炮被东宫动了手脚,那么刘如意将再无攀登大位的机会!

    因此戚鳃果断称病不去,反正现如今在张良的带动下,功候们一年大多能泡两百天的病号,自然而然的,泡病号的人多他一个也不多……

    刘邦为了不让戚姬哭哭啼啼的闹腾他,于是再次出来打圆场,手指硝烟散去的地方笑着问道:

    “这就是太子说的神器?我还以为是能陆地飞腾的宝贝呢,没想到也是个铁疙瘩,看上去和之前的火车头很像啊?”

    “你看,都在噗嗤噗嗤的冒着白烟呢!”

    刘盈点点头说道:“没错啊,这就是个蒸汽驱动的挖掘机。”

    嗯,蒸汽挖掘机也叫做蒸汽铲,是一种大型的蒸汽驱动的挖掘机械,最早出现在1796年,瓦特公司出品……

    而后在1833年,威廉·布伦顿修修改改,使得蒸汽铲可以被装载于有锅炉和移动引擎的火车底盘之上,这样从固定式转变为移动式,在修建巴拿马运河的时候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可惜这种简易型号的蒸汽铲不能进行360度旋转,因此铲斗臂和驱动发动机安装在有限摆动的底盘的一端,下发配备有凸缘轮的转向架,用锁链驱动的轴给轮子提供动力。

    刘盈做的这台挖掘机,自然是改进款,相比于原本更轻便,因此可以使用履带进行前进,挖掘机在工作时,不必再在施工场地铺设轨道。

    只不过履带暂时还没有运过来,因此现在展示在刘邦等人面前的挖掘机,依旧需要靠轨道前行。

    嗯,主要是刘盈担心这么重的大家伙会把工厂里的路面压坏,毕竟厂子是他的,路压坏了需要从他的腰包里掏钱维修,而厂区外的路是国家的,维修自然是国家拿钱……

    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件事情,刘盈一直记得很清……

    在刘盈满眼欣赏的看着眼前这个颇具蒸汽朋克气息的大家伙时,一旁的刘邦皱皱眉问道:“挖掘机?干嘛用的?”

    刘盈头也不回:“就是挖土。”

    刘邦越发疑惑:“人不能挖土吗?还非得弄这个烧煤的大家伙?”

    刘盈满脸鄙夷的转过头:

    “爹啊,这个大家伙全重十五吨,换算成旧制度量衡的话,大约是六万斤!铲斗容量零点四立方米,挖掘半径五米六,最大挖掘深度三米,最大挖掘高度四米,胜人力十倍不止!”

    “这样一来,施工成本更低就不说了,施工的效率能够提升多少,我是想都不敢想!现如今,时间就是金钱,须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刘邦愣住,撇撇嘴:“不信。”

    老家伙嘴还挺硬,真就我四十岁之后的发明都是颠覆秩序的无病呻吟呗……刘盈挑挑眉:“要不要比一下?”

    刘邦虽然有些忐忑,但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是硬着头皮说道:“怎么比?”

    刘盈满脸坏笑:“也别说我欺负人,爹你挑选三十个郎卫,让他们和挖掘机比一比挖土的速度,输了是肯定的,若是郎卫们赢了,我掏腰包,每人奖励十万钱!”

    卢绾大步走来,站在刘邦身边,义正辞严:“我来做见证人!”

    这一下,刘邦算是彻底被架在了虎背上下不来了……

    老混蛋你给乃公等着……刘邦咬了咬已经开始松动的后槽牙,满脸愤愤的看着卢绾:“好,比就比!”

    ………………………………

    少顷,在一块准备挖地基修建员工宿舍的空地上,人工队和机器队泾渭分明,等待着站在最中心的卢绾吹响比赛正式开始的哨音。

    嗯,卢绾迟迟不吹哨,主要是因为刘邦这边下注并未完成。

    刘盈简单凑过去看了一下,虽然大多数人都押了他赢,但还是有不少人押注刘邦。

    这并非是他们笃信刘邦会赢,主要是在表达一个态度,那就是我们永远追随在陛下身后,哪怕最后会输的一干二净!

    只是刘盈看了看名单,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满是鄙视。

    那帮看似忠心耿耿的家伙,其实个顶个都是骑墙派,真正的忠臣,比如从芒砀山走出来的丰沛功臣,全都押注他赢……

    毕竟丰沛功臣和刘邦的关系说是君臣,但却是朋友,准确的说是损友,看到刘邦被自己儿子搞的灰头土脸,比他们自己赚一百万还开心……

    不过更加重要的是,他们不需要用这种小手段表示忠心,他们身上的疤痕,在战场上挥洒的鲜血和汗水就是一曲最美妙的忠诚的赞歌!

    片刻之后,押注结束,在刘邦嘬着牙花子盘算着若是自己输了会赔多少钱的时候,远处哨音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为了‘公平’,双方以半个时辰为界限,并且机器队一方需要先放空已经烧好的蒸汽,重新点火,以便于更好的模拟施工环境。

    因此哨音响起之后,三十名膀大腰圆,身高普遍在一米八以上的郎卫挥舞着铲子,尘土飞扬,地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个个土坑。

    而另一边,四名此前经受过选拔,被授予工师称号的挖掘机驾驶员再次向尚未冷却的锅炉下装填煤炭,看起来灰头土脸,手忙脚乱。

    “哈哈,乃公赢定了!”刘邦将押注名单举在刘盈面前,得意洋洋的挥舞个不停。

    刘盈对此表示鄙视,但无所谓,蒸汽挖掘机会出手!

    于是十分钟后,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轰鸣声,蒸汽挖掘机动了起来,白烟滚滚,巨大的铲斗毫不费力的刺入泥土之中,随着机械臂的收缩,铲斗反转然后从土里面勾了出来。

    顷刻间,原地留下了一个硕大的土坑。

    然后,又是一阵轰轰隆隆的声音,将铲斗清空的挖掘机再次转了回来,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插入、抽出,再度插入,再度抽出……

    五分钟过去,刘盈慢慢站起,走到愣住不动的刘邦面前,居高临下满是讥讽。

    “下面,让我们看看人工队的表现……”

第三十七章 刘盈:原料价格下降和我成品售价上涨有什么关系?

    荒地上,巨大的蒸汽挖掘机如同一只钢铁巨兽般静静蹲伏,唯有蒸汽锅炉依旧在呲呲的冒着白烟。

    嗯,漏气了。

    不过无所谓,只要损耗的蒸汽在一定数额内就行,而且这样也有一定的好处,适量漏气,可以防止锅炉炸裂的风险……

    而在另一边,三十个精挑细选正当壮年的郎卫衣衫尽湿,双手微微发颤,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汗流如注,一副将要脱力晕倒的样子。

    尽管快要累到吐血,可之前的比赛他们还是输了。

    蒸汽挖掘机只是轻轻松松的挖了四五下,就已经远超过了他们拼尽全力了半个时辰的成果。

    因此在后面的时间,那四个工师驾驶着蒸汽挖掘机已经没有再和他们比赛了,而是按照规划,在另一边开挖地基,填平沟壑,只在比赛最后一分钟又回来挖了一铲子,奠定胜局。

    嗯,主要是心有不忿,因此选择杀人诛心……

    从规则上来说,机械组从一开始就是被捆住手脚的一方,比赛时间限制为半个时辰,为的就是让人工组能够取得更好的成绩。

    毕竟人总是会累的,高强度的劳作最多也就持续十几二十分钟。

    哪怕是那群正值二十郎当岁,体能和毅力都处于巅峰的郎卫,也是在心中天子近卫的荣誉感支撑下才强行支撑着完成比赛。

    因此刘盈在让人给那些信念感士卒的郎卫送上混有糖和盐的温水之后,就双手抱臂站在刘邦面前,监督自家老爹兑现契约,免得这老头耍赖……

    嗯,其实刘盈多此一举了,毕竟此刻排着队等着刘邦写欠条的大多是丰沛功臣,这群老家伙同样极其擅长应对刘邦耍赖……

    于是被一群壮汉双手抱臂围在中间的刘邦,只能黑着脸写着欠条,试图通过骂骂咧咧的方式来为自己找回场子……

    你骂随你骂,只当听不见……刘盈目光炯炯,心中为完成今日份的坑爹任务而洋洋得意。

    另一边,萧何的二儿子萧同慢慢走过来,低声说道:“殿下,相国请你过去一趟。”

    如今西域商路已经正式贯通,而随着萧何日渐年迈,隐晦的表示过想要子女绕膝送自己最后一程的想法后,萧同就不再充当汉国使臣,往来于西域列国和汉国之间,而是调入了典客府做了典客丞,兼任‘行人’一职。

    嗯,‘典客’掌诸侯与少数民族部族首领朝觐事务、接待诸郡县上计吏,典客丞是典客的副手,而‘行人’则主管分派使臣和接待来使。

    也因此,萧同有了正式的官位之后,在人前就不再称呼萧何为父亲,而是相国。

    刘盈轻轻颔首,和萧同一起快步走向盘膝坐在树下,正在和张良闲话家常的萧何那里。

    “老师好……嗯,另一个老师你也好啊!”

    “顽皮……坐下吧。”

    萧何摇了摇头,拍拍身边蒲团,示意刘盈坐在自己身边。

    刘盈坐定,看了一眼须发皆白,满脸老人斑和褶子的萧何,越发对某人不满。

    萧何论起年龄只比刘邦大了一岁,但现在从外貌上判断,至少比刘邦要年长十几二十岁,虽然腿脚依然强健,走路的时候不大需要由人搀扶,但老态龙钟,一看就是风烛残年的样子。

    归其根源,刘盈觉得正是刘邦做了甩手掌柜,将政务大多退给萧何处理的原因。

    当然了,其实这更多的是人的身体因素,毕竟比萧何大两岁的始皇帝已经凉了很多年,而比萧何小一岁的刘邦去年又生了个儿子……

    刘建。

    嗯,刘建的母亲是郎中户将石奋的姐姐。

    刘邦觉得石奋是个人才,再加上听说他有个姐姐长得不错,于是就诏入宫中封为美人,让石奋做了自己的小舅子,将秩比千石,主宿卫宫殿门户这个重要职务交给了石奋来做。

    刘盈再度看了看萧何的满头白发,摇摇头说道:

    “老师,如今帝国太大了,实际控制的疆域面积远迈前秦,一天之内各地送来的奏疏足以堆满两间房子,因此老师若是事必躬亲,身体又怎么受得了呢?”

    “要知道,我还打算把老师留给我儿子用呢……”

    “这孩子净说胡话!”萧何和张良相视而笑,有些费力的摸了摸刘盈的脑袋:“为师出生那年信陵君救赵败秦,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若是为师活到你儿子成为大汉皇帝之时,那不成了老妖怪啦?”

    “老夫自忖,能活着看到你正式加冠,亲手为你戴上一顶布冠,已经是缴天之幸,实在是不敢多想,免得被上天认为是贪心不足,降下责罚……”

    刘盈加冠时加的是三顶头冠,分别是代表文士的布冠,代表武士的皮冠,以及和刘邦头冠一样,只在玉饰上有所区分的冕冠。

    嗯,刘邦冕冠上有十二旒,每旒用玉十二颗,前后共计二百八十八颗,是五彩玉,也就是五种不同颜色的玉石依次排序,刘盈的冕冠用的是青玉,和诸王同一颜色。

    听到萧何的话,刘盈则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怕,我爹是天子,天子者天之子!那么我大父就是天的化身,因此到时候我找大父商量一下,老师想活多少岁就活多少岁……”

    萧何摇摇头,满脸敬畏:“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哈……”

    刘盈笑了笑,不再纠缠这种话题,转而问道:“老师叫我过来,究竟何事?”

    没等萧何说话,张良接嘴道:“我俩在这闲聊,说是当初修挖漕渠的时候,若是能有这种机械相助,只怕预计的三年工期一年就能完成了!”

    嗯,张良说的漕渠就是被后世称为广济渠的人工运河,用来弥补渭水泥沙过大,无法正常通航货运物资。

    刘盈笑着说道:“那时候别说没有这个条件,只怕就是做出来了,咱们也用不起……”

    萧何侧目问道:“此话怎讲?”

    刘盈遥指远处的蒸汽挖掘机,解释道:“老师请看,这个大家伙虽然乍一眼看上去很是粗苯,傻大黑粗的,但其实技术含量很高……”

    张良笑笑:“有多高?”

    “好几层楼那么高啦……”刘盈接了个如今流行在茶园之内的梗,笑着继续说道:“别的不说,蒸汽挖掘机内里用来操纵的绞车,原本用的是链条,不仅重,还容易断,而现在用的是钢丝绳,结实轻便,仅这一点每台蒸汽挖掘机就能比从前节省十万钱的成本,以及后续上百万的换件支出!”

    “再有,内里的许多零部件,更是需要那些用电力驱动的大型车床、铣床等机器才能磋磨而成,前些年长九铁路尚未开通,关中用的是那种深入地下几十米才能获取的煤炭作为能源。”

    “而老师说过,所谓国家,就是要带领所有人获得幸福,因此千里迢迢运来的煤炭,主要配给民生,用于民众取暖和生活之用。”

    “因此,工业上用的煤炭价格不仅高,而且还限量,这就导致了只能使用水力进行驱动的小型加工器械,自然无法对强度高,且个头大的金属构件进行切割加工……”

    刘盈说道这里,张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但萧何却轻轻颔首:“没错,前秦之所以二世而亡,其中不乏滥用民力,视天下人为犬马草芥的原因。因此就如同你曾说过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样,你的心里要始终装着天下苍生……”

    刘盈拱拱手:“谨受教。”

    过了一会,张良看着刘盈问道:“按照你的说法,是因为长九铁路通车,运来了大量上郡那些开挖容易,价格低廉的煤炭的缘故,因此才有了可以加工大块钢铁的能力……”

    “那么,市场上的煤炭价格似乎没变,你说的这种能力又是从何而来?”

    老师,你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刘盈舔舔唇角,开始现编:

    “民用市场上的煤炭价格不变,主要是前期和韩王、以及其他煤矿签署有协约,要按照商讨好的价格进货……进价不变,售价自然也不变。”

    萧何捋着胡须,昏黄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诡异的光:“继续。”

    刘盈有些后悔自己坐的离萧何这么近,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嗯,民用和工业的煤炭种类不同,前者因为是在家庭环境下使用煤炭,因此要采用耐烧且没什么异味的无烟煤,这种煤炭的储量很小,或者说受限于咱们的技术,能挖出来的数量不多……物以稀为贵之下,价格高一点其实很正常,至少用蜂窝煤要比木柴省一些……”

    “至于工业用煤,主要要求的是耐烧,有味道没味道的不重要……嗯,老师若是不信,走入那些冒着黑烟的工厂里转一圈就知道了。”

    “而这种煤炭遍地都是,尤其是上郡运来的那些更是如此,有味道但廉价……因此那些早就建好的发电站就运作了起来,进而让那些拥有大型车床、铣床、镗床之类的工坊也运作了起来。”

    “然后,就有了咱们今天看到的这个鲁班一号,也就是初代挖掘机……”

第三十八章 刘盈:好人一胎两个……

    听完刘盈的‘解释’,萧何虽然不甚满意,但既然刘盈能够自圆其说,他也就不打算刨根问底了。

    毕竟过往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有些事情不一定能够得到答桉,或者说最终的答桉说不定连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相国也承受不起。

    于是他不再纠缠煤炭的价格,反正老百姓不是傻子,如果烧煤比烧木炭的价格贵,那么自然就没人烧煤炭了……

    张良则愣了一下,歪着头问道:“为何是鲁班一号?你不是……”

    他是知道刘盈又一次成功‘当选’墨家矩子的事情,因此对于蒸汽挖掘机被命名为‘鲁班一号’而感到诧异。

    刘盈解释道:“若无昔日鲁班发明墨斗圆规,如何能有这后世的诸般能工巧匠?因此这种划时代意义的器械,自然当以鲁班之名!”

    嗯,他没有说的是,在后世鲁班奖是建筑行业的最高奖项,虽然并不会真的是评选发出,但毕竟鲁班才是土木狗的祖师爷……

    至于墨子,其人政治家、思想家的身份更重,掌握和传授给墨者的诸般技巧,只是用来实现‘道’的‘术’,因此墨家其实也和其他学派一样,重视思想胜过重视技术。

    张良虽然没有收获最佳答桉,但他就是随口一问,因此真真假假的对他来说完全无差。

    而在另一边,萧何慢慢站起向南眺望,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我记得从前选址在这里修长陵的时候,我和陛下曾亲临此地,那时候大约也是在这个位置,下着蒙蒙小雨,我站在这里向南眺望,隐约可见南山笼罩在烟雨之中……”

    “而今日天气晴朗,我极目向南眺望,只能看到长乐未央两宫的身影,却不见南山……”

    “这是我的眼睛不行了吗?”

    张良也站了起来,手搭在眉头向南眺望,十分肯定的说道:“不是你的眼睛不行了,就是只能看到长乐未央两宫,不见南山……”

    嗯,他很肯定的原因在于他闲暇时候会去山里狩猎,经常要在杂草丛生之中追踪野兽的足迹,因此眼神很好。

    刘盈指了指那些位于长安城下风处的工厂:“应该是那些工厂的原因,毕竟现在站在渭水北岸,还能够依稀看到那里的滚滚烟雾……”

    萧何微微转了转脑袋,果然如刘盈所说,依稀可见滚滚浓烟,尤其是如今长安城没什么三层以上的建筑,那些动辄十几米高的烟囱就无遮无拦,清晰可见。

    张良转身看向刘盈,一副刚刚回忆起了什么的样子:“你之前说过,工业用的煤炭,主要来源是上郡的煤矿,那里的煤炭耐烧但有味道……那种味道,可是那种臭鸡蛋或烂韭菜的气息?”

    二氧化硫的味道咯,很正常……刘盈轻轻颔首。

    萧何也一脸恍然:

    “我说呢,最近这一段时间总是能闻到这种臭鸡蛋味,起初我还以为是老鼠之类的死在了床下或是柜脚,于是让家里人把整个相府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一无所获……没想到不是我家的缘故,而是这种煤炭的原因!”

    刘盈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毕竟这种弥漫在长安城周围的臭鸡蛋味,其根源在于粗放的工业以及从上郡源源不断运来的煤炭。

    他之前说眼前这台蒸汽挖掘机是第一台,其实指的是第一台用在关中的机器,最先造出来的第一批蒸汽挖掘机,早就顺着铁路运到了上郡的煤矿。

    也因此,上郡几个县的煤炭产量直接翻番,每天都有堆积如山的煤炭运往货运站,等待着装车转运到长安东边那些大型的工业集聚区。

    因此关中的气味不好闻,也很正常。

    不过刘盈想了想,如果上郡还有陇西郡的黄土塬水土流失问题得到遏制,那么关中的环境问题也不至于像历史上那么恶劣。

    重要的是随着铁路的蔓延,物流以及帝国掌控天下的能力进一步提升,关中之地纵然是聚齐上亿人口也没有问题,不存在因为粮食不够吃,皇帝需要带着满朝文武官员流浪到东都的惨状。

    所以,长安城这座首善之都的蓝天白云问题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毕竟勋贵帝室齐聚此地,总不能每天闻着臭鸡蛋味睡觉吧?

    于是刘盈仰起头,看向萧何说道:“老师,你觉得咱们把那些冒黑烟的工坊都强制搬迁……嗯,比如搬到三川郡、河内郡、砀郡这些可以依靠大河货运的郡县去怎么样?”

    萧何想了想,不置可否的说道:“只要你能说服你小舅……他这个内史能够同意,我就无条件支持你。”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关中的工坊虽然重污染,但却可以提供工作岗位,一百亩农田充其量提供五个工作岗位,但若是用做工业,至少可以解决两三百人的就业问题!

    工人有钱了,商业就兴旺,最终就有了吕释之时常挂在嘴边的,内史府一地之力,上交税赋占全国收入一半的丰功伟绩!

    所以,要想搬迁工坊,吕释之那里的阻力就会无限大。

    听到萧何表态,刘盈点头说道:“所谓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想来我小舅能够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做出正确的决定。”

    嗯,如果他不愿意,就换个人来做。

    刘盈对此很有信心,毕竟窦漪房就快生了,自家老娘很快就不仅是个儿子奴,还会是孙子奴,因此若是打孩子牌,吕雉必然屈服!

    至于刘邦那里也很简单,刘邦虽然看似混不吝,日常惹刘太公生气,但其实他是个大孝子,如果刘盈指出空气污染会加剧李氏的病情,以及影响到刘太公的健康,刘邦也必然会支持他!

    所以,老人小孩牌实在是好打……刘盈捏着下巴,嘴角露出让张良哭笑不得的奸诈神情。

    ……………………………………

    汉十六年三月辛酉,南山度假山庄。

    清晨,千山初醒,朝云出岫,在青青苍苍中,乳白色的云纱飘游山腰,像仙娥在轻轻起舞。

    说人话,就是下雾了。

    晨雾之中,刘盈那座占地最大,位置最好的庄园内却格外热闹,上百宫人内侍小步快走着忙忙碌碌。

    无他,窦漪房要生了。

    刘盈看了看有条不紊,指挥若定的吕雉,默默退回到刘邦身边,小声滴咕:“爹,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娘真实的一面。”

    刘邦同样压低声音:“我都看多少年了,你才知道啊……”

    一旁的刘太公顿了顿拐杖,低声怒斥:“有没有点正形?什么场合你俩在这滴滴咕咕,编排别人?”

    所以,我不再是这老头的乖孙了吗……刘盈鼓了股腮帮子,旋即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中庶子韩谈:“派个人去发电站盯着,别让这里断电了。”

    现在晨雾未散,而且早晨房间里本就黑暗,电石灯臭的一批,若是电灯不能用了,房间内的照明就只剩下了蜡烛一种。

    虽然多点一些蜡烛房间里也会很亮,但毕竟不如电灯好使。

    刘太公怒火稍微平息,颔首道:“这才有个男人的样子,女人生孩子那是过鬼门关,是在和老天爷争命,你们不能帮忙就算了,别当成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鬼扯!”

    生孩子这件事情是他生命不可承受之痛,他的第一个妻子,刘邦的生母就是在生产时落下的毛病,生下刘邦没多久便撒手人寰,而他唯一的女儿,也是死于难产……

    听到刘太公这么说,刘邦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

    虽然窦漪房不过是个太子孺子,出身宫婢,但到底也是一条人命,重要的是还怀着他刘氏一族的血脉。

    于是刘邦一脸郑重:“知道了。对了,医士卜者可都到了?”

    他后一句话,自然是问的刘盈。

    刘盈回想了一下:“医士早就备好了,从咱们住到南山开始就一直等在这里,每日消杀产房,和从关中各地医馆招来的产婆交流经验,务求万无一失。”

    “至于太卜,反正他也闲着没事,一直在庄园外候着呢……不光是他,我把管祭祀的太祝也找来了,现在俩老头应该已经支起了摊子,正在祈福卜卦呢……”

    这不是封建迷信,只是一种美好的祝福。

    嗯,中国人固有的信仰传统,就是什么都信,但什么都不信……

    刘邦轻轻拍了拍刘盈肩膀:“不错,不错,你比乃公强……”

    刘太公再度顿了顿拐杖,呵斥道:“都闭嘴……听,我怎么好像听到小孩哭了?”

    刘邦愣了一下,双眼睁大,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好像是真的诶……”

    他说话间,吕雉笑意盈盈的走过来,竖起两根白生生的手指:“母子平安,龙凤呈祥!”(注1)

    刘邦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刘太公用拐杖敲了他一下:“笨,就是生了两个的意思!这是新丰茶园里新流行的戏词,专指女人一次生了两个,一儿一女,男为龙,女为凤……”

    注1:这句话最初的典故是孔子八世孙孔鲋写的《孔丛子·记问》,曰:天子布德,将致太平,则麟凤龟龙先为之呈祥。

第三十九章 刘恒:欺人太甚!

    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刘盈有些心情复杂的搓了搓手。

    其实对于生两个这件事,他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不光是他,其他人也都有所预期,毕竟在最后的那几个月里,窦漪房的肚子要比一般孕妇的独自大了不止一圈。

    刘盈此时的心情复杂,在于窦漪房此刻生下的那个儿子,有百分之七十五的概率就是历史上的汉景帝刘启,彻彻底底的权力动物。

    嗯,教科书还有一些文人描写的明君,尤其是非开国君主的明君,总是很脸谱化,勤政爱民、从谏如流,满脸写着温良恭俭让,是一个古代版的傻白甜。

    但实际上,傻白甜死的特别快……

    正如同《君主论》所讲,君主要像狮子一样勇猛,像狐狸一样狡诈。

    毫无疑问,刘启就是这样的人。

    比如刘启和吴国太子刘贤下棋的时候,抡起棋盘就把刘贤打死了……

    这看似是少年人的争执,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俩可不是精神小伙,光着膀子蹲在路边大排档吃吃喝喝,酒意上头就不管不顾了。

    刘启是汉帝国的皇太子,刘贤是吴国的王太子,这俩人下棋的时候,身边最少也有七八个侍从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

    重要的是棋盘不是锐器,而人的头骨其实硬的一批,如果不是反复撞击,想要一击毙命,没有给医者留下抢救的时间基本是不可能的。

    因此当时那个皇太子殴击王太子的场面究竟如何,就格外令人深思了。

    班固在《汉书》里对这件事情暗戳戳的洗白,说是刘贤身边的太傅属官都是楚人,把刘贤教成了轻狂骄矜的门里虎,和刘启下棋的时候污言秽语,属于大不敬,罪应处死,刘启亲自执法理所应当。

    事后,皇帝陛下宽宏大量,不予连坐,千里迢迢的把刘贤的尸身从帝国的首都长安送到吴国的首都沛县,足以彰显仁义,只不过吴王刘濞狼子野心,才有了后面的吴楚七国之乱……

    但很多事情都不是孤立存在的。

    当时汉文帝效法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故意纵容淮南王刘长,使得刘长格外骄纵跋扈,在封地不用汉法,自作法令,和匈奴、闽越首领联络,图谋叛乱,然后事泄被拘,废王号,谪徙蜀郡严道邛邮(今四川雅安),途中不食而死,谥号厉王。

    而刘长死后,淮南国并没有封给刘长的儿子,而是由汉国中央直辖。

    至此,汉文帝想要削藩这件事情就人尽皆知了。

    也因此,街市上就流传开了一首歌,歌词为‘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这首歌被囊括为一句成语,尺布斗粟。

    意思很明白了,就是汉文帝这个人道德不行,没有亲情,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容不下,如何能够当皇帝,善待天下臣民?

    于是汉文帝就做出表态,说我真的没有想要弄死刘长的意思,并且我现在‘辄食甚哀’,悲伤到吃不下饭,很快就要和刘长一样活活饿死了……

    然后就有了吴国丞相袁盎入朝为汉文帝排解烦忧,既要求汉文帝处决丞相、御史来向天下人谢罪,然后再善待刘姓宗亲,封刘长的几个儿子,也就是阜陵侯刘安为淮南王,安阳侯刘勃为衡山王,阳周侯刘赐为庐江王。

    当然了,丞相和御史是肯定没死的,死的是那些饿死刘长的押送人员。

    而吴国太子刘贤入长安朝拜汉文帝的时间,正巧就是中央试图削藩,藩王们发动舆论战对抗中央的时间点。

    自然而然的,作为当时诸王势力最强,辈分最高的吴王刘濞不会如同韩信那样傻乎乎的离开封地,而是对外宣称自己年龄大了,走不动路,浑然不顾那时候他不过四十岁左右,正当壮年。

    所以汉文帝纵容刘启打杀刘贤泄愤兼别有用心这件事,唯一的疑点就是,当时是不是有人按住了刘贤的双手……

    比如时任太子家令的晁错……

    至于晁错的死,就是刘启再一次展现狮子和狐狸的一面。

    吴楚七国之乱爆发后,为了让‘清君侧诛晁错’的旗号师出无名,刘启选择自己动手杀掉晁错,不光是在晁错上朝的时候把他杀了,就连晁错一家老小也没有放过……

    所以在刘太公和刘邦激烈争执新生儿究竟该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刘盈在一旁默默插嘴:“要不,干脆就叫刘太阳,毕竟怀他那时候窦氏说曾经梦日入怀……”

    嗯,这是他编的。

    至于刘太阳这个名字,则是针对中国人的特性,毕竟鲁迅说过,当你想要开一扇窗的时候,要先主张拆掉屋顶,这样调和之下,开窗的决议就通过了。

    因此,当刘盈话音刚落,之前还吵吵嚷嚷的庭院针落可闻。

    不仅刘邦和刘太公伸出手指指向大门的方向,就连吕雉也黑着脸,默默向着大门的方向伸出一根洁白的手指。

    滚就滚……刘盈双手插腰哼了一声,只是在转身向外走的时候,转头装作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要不,刘启这个名字如何?承上启下的启……”

    望着刘盈远去的背影,刘邦愣了一下,捋着胡子小声嘀咕:“启,从日,有开门引进日光,用以表示晴朗之义……嗯,窦氏说自己曾梦日入怀……刘启,好名字!”

    刘太公也轻轻点头,刘启这个名字可比刘邦之前说的什么这是长孙,所以名字叫做刘长(zhǎng)好太多!

    至于他本人之前心仪的名字是刘炎,神农氏的炎……

    嗯,这老头还是不放弃要在刘氏一族中挑一个孩子来继承农家的想法……

    在刘太公和刘邦达成一致的时候,吕雉看着刘盈的背影,微微眯着的卡姿兰大眼睛中闪过一抹了然。

    知子莫若母,她家臭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会不知?

    只不过吕雉也觉得刘启这个名字好,因此没有拆穿刘盈的小手段,只是看着刘邦继续说道:“既然男孩的名字定下来了,女孩总要也有个名字吧?”

    于是刘邦转头看向刘太公:“汉家以孝治天下,给子孙起名这件事,全听父亲吩咐……”

    这厮又在坑爹了……刘太公攥紧拐杖,开始绞尽脑汁,毕竟他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给重孙女起名这件事。

    ………………………………

    庄园门口,人山人海,车马粼粼,簇拥着数不清听到消息前来询问的功候大臣。

    毕竟这是帝国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皇家和民间不同,庶长子未必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嗯,主要是因为未来的太子妃这时候还是个梳着两条羊角辫的小豆丁……

    当刘盈从正门走出的时候,除了太祝专心指挥一群头戴五色羽毛的属下在卖力的跳着大神外,其余从天不亮就等在外面的人齐刷刷的涌了过来。

    人群中,冲在最前面的还是张不疑。

    刘乐也怀孕了,按照规矩……嗯,主要是担心会让她产生心理阴影,因此不仅不能让她进产房,在吕雉的强令下,就连庄园大门也不让她进。

    因此,张不疑为了替自家的好奇宝宝获得第一手资料,浑然不顾及被他挤开的都是和张良同一辈分的大佬……

    “弄璋弄瓦?”张不疑抓着刘盈的手臂,满脸急迫。(注1)

    “你猜。”刘盈洋洋得意。

    于是,不仅张不疑咬牙切齿,就连同样被隔绝在外的樊哙周勃也攥紧拳头,心说要是换做旁人,早活活打死了……

    只不过刘盈虽然卖个了关子,但在他身后,中行説领着一群人,喜气洋洋的在大门右边挂上了一块锦缎材质的‘帨(shuì)’。

    帨,是女子所用的佩巾,按照周礼,这块丝帕不仅是女孩生下来的时候悬挂在门口,等待她长大成人,在出嫁的时候,还要让母亲将这块丝帕系在身上带走。

    见到丝帕挂起,张不疑松开刘盈,轻轻摇头:“可惜了,是个女孩……”

    刘盈也摇了摇头:“是啊,我只盼望她不要和她姑姑一样……”

    小萝莉单手叉腰做大茶壶状,怒不可遏:“臭弟弟你什么意思?不要以为我听不到!我现在身子不便,但这笔账总有要跟你算的一天!”

    刘盈仰头望天,一言不发,不仅懒得理会自家萝莉,也懒得理睬那些摇头叹息的功候大臣。

    只不过一分钟后,叹息之声就变为了惊叹之声,而惊叹声中又带着几分质疑和羡慕。

    中行説在让人挂完了丝帕之后,接着带着人在大门左侧挂上了一副用柳条和高粱杆做成的弓箭。

    这就是《礼记》中所说的,男子设弧于门左,女子设帨于门右。

    于是,刘盈双手插腰,满是骄傲。

    注1:男弄璋、女弄瓦。

    《诗经·小雅·斯干》: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说的就是如果生了男孩,就让他睡在床上,给他穿华美的衣服,给他玩白玉璋;如果生的是女孩,就让她睡在地上,把她包在襁褓里,给她陶制的纺锤玩。

第四十章 刘盈:不怕,他们有软肋……

    南山度假山庄。

    按照叔孙通带着一群儒家子弟翻遍旧档制定的汉家礼仪,今天是刘盈带着一双儿女举行‘负子射天地四方’典礼的时刻。

    庭院中,前来敬贺的功候大臣三三两两闲话家常,衣衫微湿,身上散发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毕竟小孩才刚生下来三天,虽然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免疫细胞、免疫分子可以维持六个月的时间,但为防万一,刘盈还是强制性的让人用消毒水喷了他们一身……

    人群中,刘太公拄着拐杖一脸喜气洋洋,和那些丰沛出身的功候们有说有笑。

    虽然老头重孙子重孙女一大堆,如果算上刘信和刘濞生的那些孩子,人数早就超过了一百,但毕竟当刘邦成为刘氏宗子,刘信和刘濞已经算是旁支,因此刘盈这个宗子嫡子生下的重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嗯,对于现在的刘氏来说,生了差不多有二十个小孩的刘肥只能算作排名第二的播种机,排名第一的播种机当属掌管日南都督府的刘信,他一个人至少给刘氏族谱上增加了六十多个名字,这还不包括那些被刘太公禁止列入族谱的存在。

    日南都护府靠近南海郡的口岸,天南海北、各式各样的人种汇集于此,而从小在丰邑中阳里这个农村长大的刘信,一朝有权有势之后,就尽显博爱本能,后宫中甚至不乏腿长屁股翘的黑人少女……

    毕竟随着越来越多适宜远洋的风帆大舰下水,向西的商路已经拓展到了红海一线,出海经商的汉人不仅和阿拉伯人做生意,和东非的很多部族也有贸易往来。

    因此,黑人出现在日南都护府的庄园之内,就很正常了。

    其实非洲人之间的长相人种差异也很大,比如北非基本上都是白人,宽鼻大嘴厚唇的多是西非黑人,而东非,诸如索马里、埃塞俄比亚等地区的黑人长相其实不差,出过很多世界知名的模特,尤其是埃塞俄比亚,更是有‘世界小姐摇篮’的称号。

    嗯,东非人并不认为自己是黑人,而是被晒黑了白人,比如埃塞俄比亚人就认为自己是示巴女王和所罗门王的后裔,最多算是串串……

    但刘太公不这么认为,因此不愿意让那些汉语说得贼溜,但比正常的汉人小孩黑很多的重孙子们登记在族谱之上……

    在他看来,还是白白胖胖的汉人小孩讨人喜欢,比如刘肥家里的那一群小胖子,就格外讨刘太公的喜欢!

    因此老头虽然对刘肥的所作所为也有些不满,但依旧愿意让刘肥托庇在他那里,免受刘邦的摧残……

    嗯,就是强制减肥。

    另一侧的静室内,刘盈举着自制的喷壶,正在准备给暗箱操作成为‘吉士’的吕释之进行最后一次消毒工作。

    “行了,再喷就皮都皱了……”吕释之伸手挡着脸,很是不满。

    “谁让你之前又打了个喷嚏来着?”刘盈丝毫不为所动。

    “你这是公报私仇!”吕释之左躲右闪,最终无奈的说道:“我答应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还不行?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啊!”

    刘盈这才放下喷壶:

    “这还差不多!再说了,咱们把那些高污染的产业搬走,为的还不是大家的健康?这些天为啥连我爹都不愿意回长安住,不就是不想闻那股臭鸡蛋味?”

    “嗯,要是有不同意的,就让他来找我,我亲自做他的思想工作!”

    “真的,这次工业搬迁明明损失最大的人是我,不是他们,那帮家伙才有几个厂子……要不是做不到对煤炭的脱硫处理,我不知道省点事啊!”

    吕释之长叹一声:“那行吧,我尽量去说服他们……哎,若是真的把工厂都搬走了,只怕内史一下子就要迁走近百万人……每年要损失多少的人头税啊!”

    刘盈愣了一下,摇摇头:“百万人?哪有那么多啊!”

    吕释之掰着指头算了起来:“你看啊,一间上万人的工厂要是搬走了,这些工人不就跟着走了,那么他们的家属不也跟着一起走了……毕竟没有让人家两地分居的道理啊。”

    刘盈摇了摇头:

    “小舅你说的不对。”

    “你还是不太了解,咱们现在的工厂和前秦的工坊有本质的不同,那就是前秦的工坊以工师为主,学徒工为辅,而且一个学徒通常要学习五年左右,才能勉强出师……”

    “为何,因为他要掌握全套流程!”

    “以冶铁为例,合格的铁匠要用眼睛和经验去判断铁矿石的品质,从选矿到冶炼,再到锻造成各种器具,这一整套的流程都要做到了如指掌!”

    “可咱们不同,我们的工厂讲究分工合作,还是冶铁,负责选矿的是矿场的工师,炼铁厂只需要养一两个懂得判断铁矿石品质的工师把关就行,至于其他环节也是如此,某一个工人,就只负责生产线上的一个环节,剩下的交给其他人来做。”

    “因此他五年出一个工师,咱们的工人培训两月,再由班长或是组长带着实习一个月,就成了一个合格的流水线工人。”

    “所以工厂搬迁之后,自然是在当地招募工人,进行培训,关中的工人并不会跟着工厂一起走,最多走一些懂技术、懂管理的中高层,普通工人还是会留在关中。”

    听完刘盈的解释,吕释之先是一喜,接着有些忧愁:“那照你这么说,他们不就相当于是没有了工作,成为无业之人?”

    “我可要提醒你,那些普通工人里,可是有不少人都将自己的授田卖了,换了一套新城或是附郭长安的房子,如果没有了工作,他们闹起来可不得了!”

    闹不起来的,到时候颁布一道禁止工人游行集会的法令不就行了……刘盈挠了挠下巴,看向忧心忡忡的吕释之笑了笑:

    “工业搬迁之后,土地肯定不会闲着,还需要兴办其他的厂子,工人又怎会失业?毕竟咱们要解决的是大量烧煤,以及那些重污染行业造成的环境问题,又不是因噎废食的不发展工业了。”

    吕释之一脸好奇:“那你准备怎么做?说给我听听,我也好去说服那些不愿意搬迁的工厂主,嗯主要是他们背后的债权人。”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担心工厂主们不同意搬走。

    关中米贵,工人的工资标准自然要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重要的是在现如今的汉国,工厂就是香饽饽,随他们搬到哪里,当地都是敲锣打鼓的热烈欢迎。

    毕竟工厂可都是下金蛋的鸡,哪怕这只鸡拉的屎又多又臭……

    所以吕释之从一开始担忧的,就是那些以勋贵豪商为主的债权人。

    工厂一拆一建,再加上培训工人,至少有半年的时间无法产生收益,自然而然的,他们的年终分红肯定受到影响。

    因此,那帮钻钱眼里的家伙一定会用各种手段进行阻挠。

    刘盈也心知肚明,只是一摊手:“其实我也没什么办法能说服他们,能让他们缩手缩脚的另有其人。”

    “我只能保证的是,关中的工业产值并不会下降,在未来的一年时间内,重新进入新岗位的工人的薪资待遇会有所提升,具体多少以他们的工作岗位和工作时长来判断。”

    吕释之挠了挠头,对于刘盈所说的另有其人有所猜测,旋即好奇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保持低工资可以让产品更有市场竞争力,怎么,终于良心发现要给工人涨工资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刘盈用力摆手:“小舅怎能凭空污人清白!我甚时候说过这种丧良心话?我只是说,在工业发展的初级阶段,要号召工人们以厂为家,多多奉献,仅此而已。”

    “所以在工业发展的中级阶段,自然会对之前作出贡献的工人们有所报答。”

    “比如那些高污染的初级工业搬走了,搬到的地方因为人们的生活成本低,那么人工薪资水平必然会比关中的低一些。”

    “因此,产品的价格也会低一些,而关中主要发展的,就是将他们生产的初级产品进行进一步的加工,以及从前受限于水力资源而无法发展的劳动密集行业。”

    “比如金属切削,零部件的加工和组装。再比如纺织厂,从前使用的水力纺织机,农户因为工坊拦水筑坝到处去闹,如今使用蒸汽机或者电力作为动力,若是重新搬回关中,可以大量解决女人和半大小孩的就业问题。”

    “这就是我说的提升工业产值,以及让关中人再次富裕的底气。尤其是女人,虽然她们的工资只有男人的一半,但也比她们在家里养蚕缫丝、养鸡养鸭要赚的多!”

    嗯,毕竟妇女能顶半边天,在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没道理让数以百万级的劳动人口闲置在家。

    吕释之轻轻颔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没问题了。说实在话,我其实是有些希望那些工人跟着工厂暂时搬到外地,过两三年再回来的……”

    刘盈:“为甚?”

第四十一章 刘盈:西北望,射天狼!

    “为甚?”

    吕释之瞪着眼睛:“你心里不清楚吗?还在这装?”

    我装什么了,我真的不知道……刘盈满脸茫然的摇摇头。

    “真稀罕嘿,这天下还有你小子也不知道的事?”吕释之半得意的挑挑眉,接着说道:

    “还不是你搞出来的什么垦殖令,如今关中好多人都一股脑的退还林地、旱地,置换了北方四郡的草场,准备养羊去了……”

    “三四万人一股脑的扎向北边,至少带走了上百万只羊,不光把关中的羊搜刮一空,就连三川郡、陇西郡的羊也被他们抢购一空……”

    “一时之间,长安羊贵……内史府西边那家卖水盆羊肉的老店已经关张好几天了!不光是我,府里的很多官吏也都在背后骂你呢!”

    你们喝不上羊汤关我屁事!但,这也算是未曾设想的道路……刘盈皱皱眉说道:

    “这个我倒是真没在意……毕竟我买有十几个牧场和农庄,专供东宫和未央、长乐两宫。唔,看样子日后要让人每日调研长安物价了……”

    “可没道理啊,这帮家伙都这么有钱的吗?居然把长安的羊都买光了?”

    吕释之带着几分讥讽的笑容:“你不是忘了有一种叫做债券的东西?那帮迁往北方四郡的家伙动不动就兑换了一两千亩的草场,最少也能养六七百只羊……”(注1)

    “咱们算一下,我听人说过,说是羊两年三胎比较多,就按照每次生一个,那么像这种规模的牧场,一年少说也要卖掉两百只羯羊。关中羯羊千二百钱一只,考虑到商人要赚的钱以及路上的运费,牧民卖羊的时候,每只九百钱总是有的。”(注2)

    “两百只乘以九百钱,每年收入最低也是十八万钱……所以,这长安城中,多得是愿意花钱购买债券的家伙!毕竟羊群前期的基数越大,实现回报的速度就越快!”

    刘盈轻轻点头,吕释之算的其实比较保守了。

    吕释之计算养殖收益的时候,套用的他曾经在咸阳游学时,秦朝的老戎狄们散养游牧的养殖方式,而现如今随着苜蓿、黑麦草这样的高产且营养丰富的牧草推广开来,单位面积能够承载的牲畜数量也大大提升。

    毕竟汉初的气候依旧温暖多雨,河套地区的降雨、气温类似于后世黄河中下游的河南、山东,在草原上种植牧草完全不成问题。

    一只羊一年差不多要吃掉两千斤以上的草,若是将草场改造一下,清理杂草种上高产牧草,比如亩产在两万斤以上的黑麦草,千亩草场养活两三千只羊都绰绰有余!

    而且如今和前秦最大的不同其实不在于牧草,而是养殖的方式。

    比如从前的牧民就是单纯的散养游牧,而现在是半散养,也就是白天放牧,傍晚赶回圈舍再喂一点玉米豆百用作增肥。

    这样一来,基本上春天生的羊羔,到了冬天的时候就可以出栏上市,而这也是羯羊口感最好,肉质肥嫩不膻的时候,无论烧烤清炖,怎么样都好吃!

    刘盈吞了吞口水,心中泛起另外一个疑问:“千里迢迢贩运活羊?光是一路上喂羊的成本恐怕不低呀……”

    他说完,立刻恍然,果不其然就看到了吕释之一脸鄙夷的神色,听到了满是嘲讽的话语。

    “我记得你小子之前说别人一孕傻三年,没想到你这不怀孕也傻了!你忘了刚刚通车的长九铁路啦?人家不能用火车花两天的时间飞渡千里,然后再游牧着去自家牧场?”

    刘盈脸上一热,岔开话题:“也就是说,这段时间置换草场的人多,而置换农场的人少?对吧小舅?”

    吕释之点点头,脸上满是优越感:“当然。你可知其中原因呀?”

    刘盈歪着头:“愿闻其详。”

    吕释之解释道:“置换牧场的人多,主要是放牧相对简单,家里的男人骑上马带上弓箭在牧场周围转一圈,基本上就没有狼群敢再靠近羊群,因此放牧羊群的时候,家里的女人或者小孩带上四五条大狗就行了。”

    “但种田却不同。”

    “周朝时期有言,说是一人跖未而耕,不过十亩。也就是说,十亩田就是一个五口之家能够经营的上限了。而到了大争之世,这句话就变成了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

    “这主要是铁质农具的大量应用,至于现在,哪怕推广牛耕、马耕,有了更轻便的耕犁和播种效率更高的耧车,这个一夫百亩的上限依旧存在。”

    “原因很简单,这解决的其实是翻耕、播种难的问题,而收割的时候依旧要靠人一镰刀一镰刀的去把成熟的庄稼割回来。”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是李悝变法还是商鞅变法,庶民授田的数量都是以百亩计算。只有有了高爵,才能够合法占有隶臣或是驱使无爵位的庶子为自己无偿劳动。”

    “也因此,在北方四郡置换农田,响应只有那些豪右勋贵家里的庶子旁支,他们分不到关中的良田,但可以合法驱使隶臣为他在田间劳作。”

    “至于平民,还是换牧场更加合适一些。”

    刘盈赞同的点点头,只是低声沉吟:

    “嗯,我懂了。这个问题我来解决……毕竟垦殖令在北方四郡只是个试点,如果不能大获全胜不仅丢我的脸,还会影响到下一步的规划……”

    “什么下一步?”吕释之满脸好奇。

    “不可说、不可说……”刘盈一脸神神秘秘。

    “我是内史兼你小舅都不行?”吕释之抓心挠肺。

    “不行!”刘盈斩钉截铁,满脸鄙夷的吐槽:“因为小舅你是个大喇叭,什么事情给你说完,不出半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我一直怀疑我阿姐那大嘴巴就是跟你学的!”

    吕释之一脸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的神情,想要反驳但又心虚,于是慢吞吞站起:“那好吧……我先去准备一下,你也快点吧,别错过吉时……”

    刘盈轻轻点头,等到吕释之离去之后,闭上眼睛倒转喷壶在自己身上狠狠喷了两下。

    毕竟他刚才和吕释之说了好一会话,唾沫星子乱飞,自己身上很难说没有沾染到细菌,于是他准备等一会再给所有参加庆典的人身上都重新喷一遍!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刘盈身上消毒水还没有干的时候,刘邦从耳房熘熘达达的走了出来,望着吕释之远去的背影轻声吐槽:

    “吕家老大何等人才,这吕老二不光读书读傻了,嘴上还没个把门的……”

    刘盈对此表示赞同,只是默默向后挪了挪,免得再被刘邦喷一身唾沫星子……

    “嗯,对了爹,我大舅来了吧?”

    “来了,在里屋陪你娘说话呢。”

    刘邦径直在刘盈身边坐下,拍了拍座椅扶手,连声赞叹:“人老了,腿脚不好,还是这种椅子坐着舒服,最起码坐下起来的时候比蒲团方便不少。”

    刘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在今天这种场合下,是不是有点过了?”

    刘邦愣了一下,摇头说道:“不为过,毕竟只是庶长子。况且我都让如意警告过他了,可他依旧不知收敛!怎么,以为灭楚有功就可以为所欲为,置国家大政于不顾?”

    听到刘邦如此说,刘盈自然不会多说。

    他们说的其实还是垦殖令。

    这不仅仅为了缓解关中授田不足,以及换一种方式掌控阴山以南,更重要的是在实践中积累经验,将这一成果向西边复制。

    嗯,就是河西走廊,以及被羌人占据的青海甘肃地区。

    毕竟那里地处高原,同样是农牧混居,重要的是大牧场可以为帝国提供最优质的骑兵,而农场主家里的良家子同样是最好的兵源。

    但凡是定都关中的王朝,甭管是秦朝、汉朝以及唐朝,六郡良家子以及河西地区的士兵就是定海神针的存在。

    这里的士兵能打,则帝国就威服四方,万国来朝,若是这里的兵垮了,就看关东的士兵能不能奋起了,能奋起,则王朝还能中兴,若是也拉了跨,就是改朝换代……

    不过刘邦对垦殖令的重视,更大程度是为了稳扎稳打的收拾占据河西走廊东侧的乌孙人。

    去年的时候,月氏王不远千里的带着西域二十多个大小国家前来长安城朝贺新年,但乌孙就是派遣了一支商队充当使者,虽然敬献了不少的玉石牲畜,但毕竟人家来的都是王,你来的就是个商人,为免有些太过分了……

    所以,既然乌孙王不愿意亲自来长安城朝拜汉家皇帝,那就让汉军的甲士去把他请回来好了。

    唯一的疑问就是,请来的乌孙王,是几等分的乌孙王?

    注1:内蒙古2022年禁牧的载畜量。

    每16亩天然草原饲养一个羊单位食草牲畜,每2亩人工草原或饲料地饲养一个羊单位食草牲畜。其中,一匹马折算为6个羊单位、一头牛折算为5个羊单位,当年仔畜折算为0.5个成年牲畜。

    注2:《汉简中所见物价考释》,湖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原研究员徐杨杰。

第四十二章 刘邦:刘盈类我……

    偏厅。

    送走了一接到消息就从鲁国千里迢迢赶来的吕泽后,吕雉走到另一边和那些前来朝贺的功候贵妇们说说笑笑。

    虽然这只是庶子,但对于吕雉来说却是第一次当上了嫡亲大母,而且在这个年代,多胞胎是一种祥瑞,尤其是对于皇家来说更是如此,多子多孙,是一种受到上天恩宠的吉兆。

    因此,虽然吕雉对于刘邦的大嫂和二嫂都很是厌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毕竟是带着贺礼来的,而且价值不菲。

    于是,三个一脸假笑的女人呈三角站位,既不疏离,也不亲近,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次上演着合家欢的戏码。

    但其实刘邦的大嫂是真的诚心实意前来贺礼。

    毕竟刘信能有现如今的地位和权势,离不开刘盈的提携和举荐,她一个早早就孀居的农村妇女,平日里的那些刁蛮,不过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罢了,她的内心其实十分质朴,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要不然,刘太公也不会让她做自己的长儿媳。

    只不过现在看着吕雉的假模假样,她顿时有些气不过,和身边的刘邦二嫂组成了反抗吕雉统一战线……

    嗯,刘邦的二嫂,代王后应氏今天就是来挑事的。

    她其实很小肚鸡肠,当年因为刘濞的请求,她跑到吕雉这里想要强行要走窦漪房给刘濞当小妾,但遭到刘盈拒绝。

    为此,她不仅恨上了刘盈、吕雉,以及自家‘没用’的男人,更是连根本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窦漪房也一并厌恶了起来。

    尤其是听说窦漪房生了个双胞胎,更是让应氏气的整宿整宿睡不着……

    毕竟如果窦漪房做了刘濞的小妾,这时候抱着双胞胎到处显摆的就是她了……

    因此她说起话来虽然全是溢美之词,但语气却让吕雉很不爽,只是碍于刘太公的面子,不方便出手教训二嫂。

    人群中,同样满脸气愤的小萝莉豆豆眼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单手扶着不知道吃胖了还是显怀的后腰,慢吞吞走到茶水间,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往应氏的茶盏里丢了好大一块泥垢……

    哼,让你对我娘不敬……小萝莉皱皱鼻子,只是想要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离开的时候,突然醒悟过来,手扶着后腰继续慢吞吞的走了起来。

    另一边,全程目睹了一切的刘肥笑着摇摇头,挤开人群走到小萝莉身边,伸手搀扶:“你就不怕那杯茶让大娘拿去?”

    小萝莉吓了一跳,转头看到的是刘肥那张圆滚滚的胖脸,长出一口气:

    “大哥你吓死我啦!不怕,娘的茶盏是臭弟弟送的那个茶盏,薄如蝉翼,釉色随光变幻,似玉非玉而胜玉,号称什么雨过天晴云破处,天下只此一套,所以绝对不会弄错!”

    “哼,臭弟弟小气又奸诈,听说当时烧出了两套茶盏,臭弟弟说好事不成双,两套绝品茶盏的价值远不如只有一套,因此当场把另一套砸了,将剩下的另一套当做娘的生辰礼物送了过来……”

    刘肥愣了一下,觉得这种操作很正常啊,而且能把价值连城之物转手送人,又哪里小气了?

    但对于一个觉醒了的背锅王而言,只要你吐槽某人,大家就是好朋友……

    于是刘肥笑着问道:“你这个还要多久才生?”

    小萝莉有些忸怩,脸上带着几丝红晕:“如今才三月,大约要到今年年底,或者新年年初……”

    刘肥眨了眨眼睛,轻轻颔首,如今用的是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因此年底就是九月,年初就是十月。

    于是他笑呵呵的说道:“行吧,到时候我若是做了舅舅,定然送你一份大礼!”

    “是什么?”小萝莉眼冒金光,抓着刘肥的袖子摇了摇开始撒娇:“是什么?是什么?大哥你就说嘛,你快说啊,想要急死我啊……”

    刘肥本不想说,但没奈何他就这一个妹妹,且是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因此笑着摇摇头:“你不妨猜猜,往大了猜……嗯,金银珠宝不算,毕竟你大哥是齐王,雄踞东方,天下第一强藩!”

    小萝莉食指相对,仰起头呲着两个板牙如同老鼠:“金矿?”

    “是也不是。”刘肥先是点头随即摇头,接着有些咬牙切齿:“齐国的金矿都被老二偷偷拿走了,我手中也只有部分股权,若是送你,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小萝莉附和的哼了一声,旋即指正:“我才是老二,臭弟弟是老三!”

    “行行行,你是老二……”刘肥圆滚滚的胖脸上满是宠溺,摇头说道:“因此,等你给我生个外甥之后,我找咱爹说一声,送你五个县的封地作为食邑!”

    一瞬间,小萝莉愣住,满脸震惊。

    毕竟她号称是帝国的长公主,刘邦又是个女儿奴,但也只有一个县作为汤沐邑,因此刘肥一出手就给了五个县,着实让小萝莉很是费解了。

    不等小萝莉推脱,刘肥立刻摇了摇头说道:“不许拒绝。我是实心实意想要给你的,当年我搅了你的婚礼,这么多年回想起来,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如今借着这个由头,算是稍微弥补一点曾经的过错吧……”

    “大哥……呜呜呜……”小萝莉满脸感动,两只豆豆眼中噙着泪水,一头扎进刘肥宽厚的胸口哭了起来。

    刘肥有些紧张的左看右看,望着瞪眼看过来的刘交,慌里慌张的举起双手:“四叔,我没有欺负妹妹,真的……不信你问她!”

    ………………………………

    后院,一间大门紧闭,关着的窗户下有水暖的房间,这是窦漪房坐月子的地方。

    吉时快要到了,为了不让小孩子在庆典上乖乖听话不要哭哭啼啼,窦漪房左右开弓,一次喂俩……

    床头一侧,脸上戴着轻纱的许负大睁双眼,满脸震撼。

    “大,怎么会这么大……”

    嗯,她此刻目不转睛看着的,是吕泽送来的婴儿拳头大小的一串东珠……

    “原来,生孩子还会有这么多好处?”许负攥紧拳头,觉得自己从前的格局小了,给人相面才赚几个钱,那满花厅琳琅满目的贺礼,远远超过了她过去二十多年的全部积蓄!

    喂饱了孩子的窦漪房将刘启抱在怀里拍打着后背,帮助他打奶嗝,至于被刘太公取名为刘暄的女儿,则丢给了一旁站着的宫人。

    毕竟母以子贵,不以女贵……

    至于暄这个字,同样从日,有淡泊、宁静、温暖之意,因此和刘启的启字一样,都是应和所谓的梦日入怀。

    虽然窦漪房对刘盈编的‘梦日入怀’感到很是莫名其妙,但当吕雉问起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做出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一口认了下来……

    她又不傻,这种只会给她们母子带来好处的吉兆,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认下来,更何况是主动送上门来!

    只是窦漪房听着许负在小声嘀咕着什么‘亏了亏了,早知道说啥也要把自己弄进宫来生个孩子’的话时,嘴角还是向上扬起。

    这,究竟是什么死要钱啊……

    于是窦漪房笑呵呵的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陪伴殿下,因此你要抓紧咯……春季阳气上升,万物复苏,殿下又……嗯,便宜你了。”

    …………………………

    “阿嚏……”

    刘盈揉了揉鼻子,东看西看,想要找出那个背后议论自己的家伙。

    但他环顾左右,最终无功而返,只是视线扫过几个穿着赤红色短打扮的男子时,嘴角露出几分讥讽。

    赤红色短衣是楚人的装扮,而刘邦平日里也很喜欢如此穿衣不假,可今天这种场合他们如此打扮,看似是在讨刘邦欢心,但也是在授人以柄,尤其是正愁找不到由头收拾他们的时候!

    这其中,正有栒侯温疥!

    因此,只能怪你们几个倒霉了……刘盈转过头,接过一把柳木做的短弓。

    接下来,就是负子射天地四方了。

    由于他是个好人,因此一胎两个,所以就需要两名‘吉士’,其中抱着刘启的是暗箱操作取得名额的吕释之,而抱着刘暄的,则是同样暗箱操作获得名额的吕媭……

    窦漪房家里的人不够资格,刘氏诸王也不太适合担任吉士。

    而吕雉是皇后,吕泽是鲁王,在这种情况下,刘氏不出,谁与争锋?

    自然而然的,吕氏兄妹就成了被‘上苍’选中的吉士。

    刘盈接过高粱杆做的箭矢,在向上下以及东西南北各射一箭之前,大踏步冲到吕媭身边,抬脚将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扒拉着自己母亲想要看看妹妹的樊伉踹到了另外一边……

    开玩笑了,樊伉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正是没轻没重的时候,万一弄疼了自己闺女怎么办?

    在樊哙的满脸懵逼中,刘邦悄悄对着刘盈竖了竖拇指。

    不愧是他刘老三的儿子,就连女儿奴的一面也完美继承了下来……

    只不过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转移到了周围人的身上。

    无他,刘盈在向天射箭的时候,恰巧一阵疾风吹过,推动着轻飘飘的高粱杆插在了刘邦的头冠之上……

    人群中,戚鳃很想大喊一声太子谋逆、刺王杀驾啦,但看了看站在他左右的周勃和樊哙,又默默的缩了回去……

第四十三章 刘盈:苛政猛如虎啊!

    汉十六年,夏五月。

    芳菲歇去,夏木茵茵,晴多雨少的月份,风也变得懒洋洋起来。

    大朝会结束之后,刘盈一马当先的冲出了有些闷热的宣室殿,但还是被十几个白胡子老头堵了个正着。

    “殿下休走,听老臣一言!”

    “烦不烦,跟你们说了这事不归我管!”

    刘盈左突右闪没有冲破重围,满脸无奈看着这帮将战阵之道用来堵自己的老家伙们。

    嗯,这些人大多都是灭楚之战后册封的第一批功候,只不过三公九卿的名额有限,于是他们大多外放做了郡守,封疆大吏,牧守一方。

    现如今他们从外地入长安,主要是因为朝局动荡,也就是栒侯温疥因穿‘短衣’面君,犯了‘不敬’之罪,因此封爵被废除,同时还因为有人检举其诸多不法事,于是下狱,交由廷尉候封这条法家恶犬审讯。

    而法家酷吏,历来主张的就是主张重刑主义,认为对轻罪处以重刑,可以达到‘以刑去刑’的效果,因此大开株连,在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有八个功候被除爵,三千多人下狱!

    一时之间,不仅廷尉的大牢里人满为患,就连长安周边各县的监狱里也拥挤不堪,关中的功候大臣噤若寒蝉,那些山高皇帝远,平日里刘邦老大他们老二,横行不法的封疆大吏更是胆战心惊。

    毕竟,风暴已经在帝国的中枢开始酝酿,有了蔓延之势,不想办法在刘邦面前刷刷存在感,追忆一下曾经的功劳和苦劳,只怕下一个入狱的就是自己了!

    只不过刘邦那条腿粗则粗矣,但抱的人多,因此他们就惦记上另外一条大腿。

    刘盈。

    刘盈的大腿比刘邦的细一些,虽然抱的人一点也不少,但却勉强有一些空余的地方让他们下手。

    比如挡在刘盈正对面,一个眇了一目,脸上挂满讨好笑容的砀郡郡守张侯毛释之。

    此人出身丰邑,刘邦当上沛公的时候,毛释之担任的是中涓骑,也就是骑马的亲随,后来西征灭秦,刘邦做汉王时他做了郎将,再然后就是刘盈当了东路军监军,刘邦担心刘盈安危,于是将精通骑术,可以抱着刘盈从乱军之中冲出来的毛释之调到了刘盈身边听用,至于毛释之瞎的那只眼睛,则是在和龙且作战时被流矢射中。

    因此刘盈看着在自己面前很是谦卑的毛释之,回忆起了对方曾经的意气风发,轻声叹息:

    “我早就对你说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你总是不听……看吧,千户候如今就剩下了七百户,再削一下,彻候就变关内侯了!”

    毛释之脸上闪过一抹羞愧,他作为第一批封侯的功臣,封地在张县(今山东省聊城市阳谷县),食邑一千两百户,只可惜儿子不争气,没奈何就只能用退还食邑的方式为儿子开罪,所以就只剩下了七百户……

    不过他今天倒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因此羞愧过后抱拳说道:

    “殿下之言老臣句句记在心里,当日为犬子赎罪之后,老臣立刻将之关在家里读书认字,不允许踏出侯府一步!因此今日并非是为了犬子,而是为了治下黎民黔首而来!”

    在他身旁,一群白胡子老头七嘴八舌,但却异口同声的说他们此次入长安,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百姓谋福祉巴拉巴拉……

    真稀罕嘿……刘盈将信将疑,点头说道:“那行吧,到我东宫……嗯,去长信殿吧,你们都是外臣,不太适合出现在东宫。”

    ………………………………

    长信殿。

    刘盈手起刀落,啪啪啪啪的切着西瓜,力争每一牙都大小一致,免得让人猜疑他‘二桃杀三士’……

    在他下首,毛释之等人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惊喜和遗憾的神情。

    毕竟刘盈是太子,国之储君,如今亲手给他们分瓜,这是可以吹一辈子的荣誉,至于遗憾,自然是因为自己本事不行,没有留在长安,错过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

    比如这个时节的西瓜!

    少顷,刘盈分完瓜,让人给他们送过去,自己则抱着半个沙楞楞的西瓜,边用勺子挖着吃边含含糊糊的说道:

    “先吃点冰瓜凉快一下再说!这可全是大棚里种的瓜,大田里的西瓜可没有这么大,至少还要再有一个月才能张熟……”

    毛释之牛嚼牡丹般吭哧吭哧的啃完面前的两小牙西瓜,擦擦嘴说道:

    “老臣此次入长安,主要是来此地招商、嗯,招商引资,关中不是要让一部分工厂搬走异地重建吗?我砀郡地狭而民众,黔首的日子无不是过的紧巴巴,若是能够在当地多修建一些工厂,大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不错,有那么一点代天牧民的能吏风范了。”刘盈轻轻颔首,不吝赞美。

    另一边悄悄溜进来的张不疑在偷走了刘盈半个西瓜后,抬头问道:“不是说士伍授田百亩吗,有了这么多的地,黔首怎么还会过得如此辛苦?”

    毛释之愣了半天,很想打人,但最终气呼呼的转过头一言不发。

    刘盈满是鄙夷:“若是黔首不苦,怎的你留县的子民要来长安打工?他们家里雇佣的庸耕者又是从何而来?”

    张不疑梗着脖子:“话不能这么说,留县靠近大泽,时常有洪水泛滥!穷则变,因此他们才会抛家舍业的来长安做工,要是留县位于中原,到处都是膏腴之地,谁会愿意背井离乡啊!”

    嗯,留县大约在沛县东南五十里,现如今已经被微山湖淹了……

    刘盈笑了笑说道:

    “有授田不假,可膏腴之地,凭什么要分给你这种既和地方小吏不沾亲带故,也不没有闲钱拿来送礼的升斗小民?就凭你脸长得好看?但你是个男的呀?”

    “当然了,也许这就是你深受本太子隆宠的原因!”

    一瞬间,张不疑微微凝固,再度默默远离刘盈,毕竟刘盈从小的时候就‘觊觎’他的美色……

    而在另一边哄笑过后,毛释之轻轻颔首说道:“太子所言甚是,授田一事臣曾多次过问,也下狱了很多不法小吏,但分身乏术,老臣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干,专门盯着这一件事情吧?”

    “毕竟若是细论,那些小吏其实并未触犯汉律,律令只规定成年士伍、庶子授田百亩,但并未规定这百亩田是何种田。”

    “昔日苏秦也曾说过,若是家中有良田两顷,他甚至不屑六国相印……”

    刘盈也点点头,毛释之说的这种砀郡地狭而民众,百姓困顿的现状,其实从战国年间就有了,而且持续到了秦朝年间,又延续到了如今的汉朝初年。

    比如陈平。

    陈平当年居住在砀郡阳武县户牖乡的时候,和其兄住在一起,两个成年男子只有农田三十亩,是个十足的贫困户,日常需要替别人主持丧礼赚外快谋生。

    而且陈平的老丈人张负第一次去陈平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负郭穷巷’、‘以弊席为门’,也就是说陈平家住在背离城郭、偏僻小巷的尽头,用敝旧的席子当作门。

    嗯,连娶媳妇的钱都是老丈人给的……

    张不疑抱着冰瓜歪头问道:

    “既然有授田,那就去开荒啊,砀郡一马平川,现如今又有了耕牛和轻便的刘氏犁……要我说,他们穷就是因为他们太懒了,我曾经多次路过砀郡,大白天的到处都是躺在墙根下晒太阳的人,有这功夫,去开荒不好吗?”

    刘盈攥了攥拳头,很想教育一下这个何不食肉糜的公子哥,但想了想,这其实并不怪张不疑,毕竟张家累世公卿,即便是张良东躲西藏那几年,张不疑依旧是锦衣玉食,不知道普通人的困顿也属正常。

    不过刘盈不动手的主要原因,就在于如今的小萝莉不同以往,‘殴打’起他来他甚至都不能跑,更别说还手了,因此他若是揍了张不疑,那厮定然回家告状,然后小萝莉就打上门来,但时候吃亏的还是他……

    因此刘盈压下怒火,满是鄙夷:

    “开荒种田?说的简单,砀郡之地虽然一马平川,但良田早就有主了,你猜猜那些废弃的荒滩和旱地为何无人耕种?”

    “呵,谅你也猜不出来,本太子告诉你吧,主要是穷!”

    “要知道,想在那种土壤板结,地下都是小石子的地方开荒,让那些在杂草面前毫无竞争力的庄稼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每亩荒地改造起来,大概需要消耗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劳动量!”

    “也就是说,想要开荒之前,需要先存够全家两年的口粮,让全家人全力以赴,在此期间一点都不能停!否则荒野反噬的速度,远比人改造荒野的速度要快!”

    “所以,一群连吃饱饭都要拼尽全力尚且无法做到的人,只能多晒晒太阳,减少身体的消耗,这种情况下你让他去开荒种田,不如立刻杀了他算了!”

    嗯,他没说的是,造成百姓困难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官府。

    毕竟官府制定税收的标准,就是让百姓既不会饿死,也富裕不起来……

第四十四章 刘邦:我成了桀纣之君……

    在一群人的鄙视之中,张不疑充分发挥自己从刘邦那里学来的能力。

    唾面自干。

    因此他只是抱着西瓜吧唧吧唧的吃着,同时呸呸呸呸的吐着西瓜籽,力争降低自己在刘盈面前的形象。

    毕竟好男色他能理解,但如果是好他的男色那就万万不能了,重要的是刘盈是太子,将来的皇帝,万一某天登临大位,再无约束之下强行‘临幸’了他……

    所以,防患于未然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在张不疑内心戏十足的时候,刘盈的内心戏也同样不少,比如开荒问题,既然现如今生产的粮食够吃,那么开荒就不急于一时,可以将一切都交给时间。

    嗯,主要是生产力的提升。

    等到出现内燃机,然后用拖拉机彻底代替耕牛的时候,平原开荒就基本没有什么难度了。

    而在此之前,关中粮食的主要来源还是巴蜀以及广阔无垠的黄土塬。

    毕竟黄土高原上覆盖的土层是堆积而成,松软的很,只要能保证浇灌,这里就是最好的粮仓!

    因此自西周开始,吞并六国的秦朝,以及后续的大汉、巨唐无不是因此而兴!

    至于后续的粮食来源,自然是苏湖和湖广并重,以及从海外殖民地运来逐年增产而足够廉价的粮食。

    所以刘盈看向一脸期盼的毛释之,笑着说道:“这件事我来做,你们回去之后商议一下,看看能拿出多少地,重要的是统计一下少地的农民,优先从那些人中挑选工人!”

    “嗯,这一点尤为重要!”

    “我可警告你们,回去看管好自家手下的小吏,若是有人在这件事上捞好处,激起民变,可就不是杀一颗人头能解决的事情了!”

    一瞬间,听着刘盈阴森森的语气,不仅张不疑愣住,毛释之等人更是觉得脊背发凉,大热天如坠冰窟。

    他们很清楚,刘盈这并不是说着玩的,廷尉府的大狱中关押着好几千人,而且候封这条恶犬还没有丝毫收手的迹象!

    这说明什么?

    说明肯定是得到了刘邦授意,因此即便是他们这些功臣们手中有了‘丹书铁券’、‘免死金牌’,只怕也不好使了!

    毕竟上交爵位可免死的前提条件,不光有爵位,重要的是要刘邦认可,现如今那些下了大狱的功候无不是因为‘不法事’而先被废除封爵,那么等待他们就将是和庶人一样被问罪!

    爵位是刘邦赐予,他收回不会有丝毫阻力,毕竟这一套‘游戏规则’是他一手缔造,自然也拥有最终的解释权。

    因此,不光是他们,现如今住在长安的功候们无不心中有所期盼。

    那就是刘邦死了就好了……

    这样,刘盈要想制裁他们,首先要按照祖制,也就是‘游戏规则’,先削减食邑,之后才是除爵,最后再行问罪!

    于是他们就相当于是有了两条命,至少在散尽家财之前,不担心被满门抄斩……

    不过有些人盼望着刘邦赶紧死,有些人却盼望着刘邦能够长长久久。

    比如刘如意。

    他之前被授予了监察官吏不法事的权柄,只可惜那时候的所有人都不当一回事,即便是刘邦三令五申,那些背景很深的官吏依旧是接着奏乐接着舞……

    但今时不同往日。

    当‘保护伞’被杀鸡儆猴,其余‘伞’无不噤若寒蝉之时,从前那些嚣张跋扈之人顿时变得唯唯诺诺。

    也因此,刘如意最近得了一个‘铁面王’的称呼!

    长安疯传,闻如意之名,小儿不敢夜啼……

    只不过百姓官吏深恶痛绝,但他自己对此很满意,如果不是因为戚鳃说太过招摇了,他甚至想找人绣一面旗帜,上书‘铁面王’这三个大字,如同刘盈的那面‘天策上将军’大旗一样,让人举着跟在自己身后,走街串巷……

    于是散朝之后,形单影只的刘如意看着被十多个郡守郡尉簇拥着走向长信殿的刘盈,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旋即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长乐宫外走去。

    今天,他准备再抓十个不法事的小吏送进廷尉府大牢,让这长安城的人好好看看,谁才是如今这大汉帝国权势最大的那个人!

    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什么是铁面王的威风!

    刘如意大摇大摆的走出长乐宫,和等候在门外的上百门客汇合,翻身上马,铁蹄践踏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哒哒哒哒节奏分明的声音,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刘如意也颇有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感觉……

    只不过人家跨马游街,胸前戴的是大红花,而刘如意刚走没两步,突然见到一团阴影向他飞来,猝不及防之下,傻傻愣住不动,而他的那些门客虽然反应过来了,但因为距离问题,也根本来不及扑到刘如意面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如意被糊了一脸……

    嗯,戚姬就这么一个儿子,日常很是娇惯,除了允许刘如意练练射箭骑马,好陪着刘邦出门打猎,剩下的拳脚剑术一律不允许他练习,自然而然的反应慢了一些……

    “有刺客!”

    “把那些人抓住,一个都别放跑……”

    在吵吵嚷嚷中,刘如意呆坐马上,一动不动,因为他已经大致猜到脸上糊的是什么了!

    屎!

    准确的说是人屎!

    毕竟按照《日书》所说,狗屎辟邪,百姓撞鬼之后需要洗个狗屎澡,自然不会有人用这种好东西袭击仇人……

    因此,那些看到这里有骚乱,匆匆跑来的宫门卫士虽然没有明说,但全都一脸嫌弃的绕着刘如意走。

    嗯,其实他们这些天都一直懒得搭理刘如意。

    毕竟宫门卫士除了那些零零星星从边郡戍卒中选拔的佼佼者外,其余要么是功候家里的庶子旁支,要么就是官吏人家的嫡子嫡孙。

    自然而然的,对于这个拿着自家亲朋故旧刷声望的铁面王敬而远之……

    “人呢,抓到了吗?”

    “抓谁啊,早跑了,这一看就是用投石索扔过来的……”

    “你们宫门卫士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能让歹人靠近宫门,万一贼人袭击的是陛下,你们有几颗脑袋?”

    “别废话!离宫之后,赵王的安危可就不归我们管了……难不成你觉得赵王等同于陛下?”

    “你……”

    “别你了,快给孤找些清水,屎要流进我嘴里啦……”

    ………………………………

    宣室殿。

    当戚姬风风火火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憋笑憋的满脸通红的刘邦,以及洗刷了三遍,可还是臭烘烘的刘如意。

    于是,戚姬这个当娘的赶在刘如意没有扑进她怀里的之前,先一步扑进了刘邦怀里,忍住眼里的嫌弃,哗哗的开始流眼泪,一抽一抽的说道:

    “陛下,你要为如意做主啊……现在就让人封闭关中各处要道,把袭击如意的坏人抓起来!”

    刘邦愣了一下,心说这娘们真是疯了,这才是多大点事,他当年在丰邑的时候没少被人套麻袋仍粪坑里,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况且刘如意最近又得罪了不少人,被人糊一脸还算轻的……

    于是他强忍着不去看满脸委屈的刘如意,只是轻轻拍着戚姬的后背,语气温和:“这么点小事就要封锁关中,到时候我还不被人骂成桀纣了?”

    戚姬抬起头,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那,那如意的罪就白受了?”

    刘邦摇摇头:“今后加强守卫吧。临辕侯不是中尉吗?让如意去他那里挑一百个甲士作为随扈,把那些废物点心一样的门客都遣散了……”

    刘如意愣了一下,拼命给戚姬使着眼色,他那些门客多是关东豪右投效而来,其中不乏有名满天下的游侠,关键时刻能有大用!

    因此,绝对不能遣散!

    于是戚姬趴在刘邦胸前,继续哭哭啼啼:

    “甲士管什么用?长乐宫门前广场有数百甲士往来巡弋,如意不还是被人袭击了?反倒是如意的那些门客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了现场,虽然没有抓到袭击如意的坏人,但至少没让他再次得手!”

    刘邦有些无奈:“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戚姬偷眼看着刘邦的脸色:“陛下……陛下心里难道就没有猜测?”

    刘邦摇了摇头。

    戚姬语气娇憨的继续说道:“如意如今风头无两,想来是惹得东宫不悦了,这次是臭大粪,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这话说的过了。”刘邦低着头正色说道:“刘盈虽然顽劣,但不至于做出如此下作的勾当。想来是如意整饬吏治,得罪的人多了,这次袭击就是为了恶心恶心他……”

    听到刘邦的话,戚姬低头不语,只是用手指轻轻在刘邦胸前画着圈,一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刘邦很是得意,作为一个男人,他就是喜欢这种小鸟依人,要是人人都如同某个娘们那样的大鹏展翅,他还活不活了?

    刘如意见状,满是委屈的向外走去。

    而在他走后不久,缩在角落中的老宫人开始奋笔疾书:

    周昌入奏事,帝方拥戚夫人,昌还走。帝逐,骑周昌项,问曰:“我何如主也?”昌仰曰:“陛下即桀纣之主也。”

第四十五章 刘盈:从此君王不早朝?才怪!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把银色的光辉谱写到大地上。

    东宫,清思殿。

    刘盈站在书案之后奋笔疾书,但若是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写的字歪歪扭扭,如同狗爬。

    无他,此刻刘盈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左手边。

    那里摆放着的是砀郡郡守毛释之,还有三川郡、颍川郡、河内郡这三个郡送来的文书,内里详细记录了可建造工业园的面积,以及兜里没有闲钱,因此对于薪资水平毫无议价能力的平民的人数。

    嗯,其实这些数据很容易获得,从每年的上计文书中抄一抄就有了。

    毕竟汉朝是一个皇权下乡的年代,每年八月份到九月份,会有县吏汇同乡啬夫(乡长),到各个里坊统计人数。

    至于方法,一般都是让亭长带人维持秩序,里正带领里民走出里坊,按照家户为单位站好,登记男女老幼,随后再统计每户人家拥有的田亩、牲畜、以及房屋的大小等情况。(注1)

    因此刘盈要做的,无非就是审计,以及如何分配蛋糕,既能让那些封疆大吏们满意,也能让各个产业园协同发展,好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应该刘邦来做,但那老头秉持着一贯的甩手掌柜的风格,直接甩给了萧何,而萧何打着年轻人就要多锻炼,刘盈作为太子不可不参知政事,况且这件事本就是刘盈挑起的头的理由,将分配给自己的工作全数甩给了刘盈……

    至于他现在正在写的字,这是因为太子詹事周昌去刘邦那里把他告了,说是他私下会面外臣,不和礼法。

    于是他就被罚抄书,好在他从张良那里学到了左右互搏……嗯,是分心二用的法子,可以边写字边干别的事情,因此被罚也没有那么枯燥。

    当然了,他还没有学到张良的精髓,或者说故意为之,写出来的字丑陋不堪,足够把刘邦气个半死……

    不过刘盈虽然被周昌告了黑状,但其实刘盈并不讨厌这个人,毕竟周昌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所有人。

    怎么说呢,周昌是一个有着自己底线,或者说很严于律己也严于待人的人,他不会因为和某人关系好而网开一面,也不会因为和某人关系差而阴谋构陷。

    因此刘盈觉得,等过段时间运作一下,让周昌外放,随便去做哪一家异姓王的国相……

    嗯,这绝对没有私人恩怨!

    片刻之后,刘盈审阅完资料,又看了看自己写完的‘作业’,伸了伸懒腰,旋即发现有些周围似乎静悄悄的有些过分。

    “吔,人都去哪……”

    刘盈话音未落,随即愣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打开的殿门发呆。

    在那里,决心通过生孩子大赚一笔的许负聘聘婷婷而来,月光映着她的霓裳如云如雾,婀娜的身姿曲线也因之若隐若现,极尽诱惑。

    许是殿内有些燥热,许负走入之后宽去披帛,只着薄如蝉翼的轻纱长裙,烛火照耀下,纯白色的纱衣便有了几分朦胧而柔和的色彩。

    一步,两步,三步,许负莲步轻舞,纱衣微微摆动,大开胸的衫口露出一片凝脂白玉,绯色束胸露出一小半,显露出一道用力挤出来的浅浅沟壑,隐约讲述了一个杯伤的故事……

    刘盈收起眼中的戏谑,随着许负的走近,视线不自觉被吸引到那纤细的腰肢下,被轻纱包裹,曲线毕露,隐隐透出肉色的一双浑圆紧实的大腿,再向下,晶莹秀美的双脚赤着踏在纤尘不染的地板上,肥瘦适度,美妙天成!

    姐姐踩我……刘盈眨了眨眼睛,很自然的伸手揽住许负,抱在身前。

    许负愣了一下,白皙的脸颊上满是绯红,她今天本就是上门求子,好收礼收到手抽筋,而且和窦漪房那种千肯万肯最终得偿所愿不同,她这纯粹就是一场包办婚姻,如同天下千千万万的女人一样,一切就是例行公事,没有太多期待……

    但不知怎的,今天她被刘盈搂在怀里,望着刘盈英朗俊逸的面庞,不自觉的伸手环着刘盈年轻而高挑的身体,呼吸间满是这个男人阳光而富有朝气的味道。

    一瞬间,许负只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剧,眼睛似乎也变得水润了起来。

    此时此刻,夜深人静,小孩手臂粗细的蜡烛‘哔啵’一响,爆出个灯花,烛火微澜间,一种异样的情愫逐渐在许负心中发酵、释放、弥漫开来。

    这种快意,让她未曾缠绵,身体却不自禁的抖了起来,眸波含俏,荡漾着一股媚意,薄薄的两片红唇也变得水润起来,让人满是一亲芳泽的欲念。

    “殿下……”

    “你喜欢点着灯,还是黑着?”

    ……………………………………

    清晨,阳光斜斜洒入房间,麻雀的叫声将刘盈吵醒,他从蜷缩中慢慢伸展开来,转过头,看到的就是将被子全部抢走的许负……

    她将自己胡乱的裹成粽子,此刻还在甜睡之中,不知她做了什么好梦,嘴角一直微微地翘着,脸上漾着甜美的笑意,平时那狡黠精灵的模样不见了,此时的她,仿佛一个毫无心机天真烂漫的孩子,俏脸睡成了两瓣桃花,整齐细密的眼睫毛轻轻覆着她的眼帘,仿佛等着王子吻她醒来的白雪公主。

    刘盈看着她甜睡的模样,慢慢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被人抢走被子冻了一宿的怨念开始消散。

    然后,他看到许负眼帘眨动了几下,意识到她马上就要醒来,于是立刻敛起笑容,只可惜来不及了,一双春水般朦胧温柔的眸子已经睨到了他的小脸。

    但刘盈依旧满是愤愤:“你又把我被子抢走了!”

    许负轻轻眨眨眼睛,似笑非笑:“那,殿下准备如何责罚妾身呢?”

    她成长的好快呀……刘盈只觉得自己好像即将再度进入战斗状态。

    毕竟他枕边是一个海棠春睡初醒,颊酡如桃方绽的美人儿,再加上这种娇腻腻软绵绵的腔调,眉梢眼角还满是冶艳灵动的神气,怎不叫人心猿意马?

    但刘盈岂是那种贪慕美色之人?

    他径直坐起,浑不在意许负咬着嘴唇,一双白生生的脚丫子搅在一起发出的无声邀请,自顾自走向浴室,哗哗的冲起了凉水澡。

    ………………………………

    未央宫,椒房殿。

    吕雉捧着一杯香茗,小口啜饮,对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俯身行礼问安的刘盈和许负很满意。

    她轻轻点头:“少年人戒之在色,既然有了子嗣,自当将重心放在国事之上……”

    刘盈大大咧咧坐下,笑着打断:“知道了……有什么吃的吗?饿了。”

    他心里很清楚,吕雉其实对于许负没有恶意,训诫的目的也是为了大家好,毕竟刘盈还有个小豆丁太子妃,如果现在就接二连三的生孩子,恐怕将来会有麻烦事。

    因此,生一两个孩子,向所有人证明一下帝国未来的接班人有生育能力,可以将皇位传承下去就好了,在太子妃生下嫡子之前,庶子多一个少一个的也什么关系。

    当然了,这年月又没有杜蕾斯,所以吕雉的意思就是顺其自然。

    另一边,许负低着头一言不发,她阴阳家秘术众多,从前只是她懒得修习,如今敞开心扉,决心和刘盈解锁更多姿势,分分钟生个孩子让大家看看!

    而吕雉见到刘盈懂了他的想法,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只是有些忍俊不禁的问道:“听说了吗?”

    刘盈端着一盘枣泥糕,有些疑惑:“听说什么?”

    吕雉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昨日大朝会散后,如意、如意让人糊了一脸……”

    “哈哈哈……”刘盈仰头长笑:“听说了、听说了,当时我在长信殿会见张候那些人,听到宫外有喧哗,于是让人打听了一下,只是担心如意恼羞成怒,故此没有前去探望……”

    在刘盈和吕雉相视而笑的时候,许负歪了歪头,镶嵌着翠玉的步摇轻轻摇摆,明亮的大眼睛中显现几分疑惑。

    她如今住在东宫,阴阳家的御者本领再大,也不能时时刻刻将消息传递进来,况且昨天她忙活着将自己洗刷干净,设计求子的流程,因此对于宫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刘盈见状,探过身子贴在许负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啊?还有这种事?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许负掩嘴轻呼,看着刘盈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以及几分疑问。

    刘盈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示意这件事和自己无关。

    另一边,吕雉出言问道:“大朝会结束了,我今天就要去南山住了,你一起去吗?”

    嗯,大朝会时功候官员朝拜刘邦,吕雉也要招待那些贵妇,为防疫气传染,接待的地点自然要选在未央宫。

    不过刘盈轻轻摇头:“我还有事,先不去了,窦氏那里就拜托母亲了。”

    注1:湖北江陵凤凰山汉墓中的《郑里廪簿》记载,‘郑里’这个地方有25户接受官府发放贷谷贫困户,田数相加为617亩,每户平均田亩数仅为24.68亩,人数户数田亩记载的都很详细,可见皇权很是下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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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唯汉介绍:
公元前206年,一个王朝建立。
汉。
操生杀之柄,制海内之命。
这是神开辟人为王的年代,这是贵族为平民打工的年代!
我们的故事,从‘妈保男’刘盈开始。天命唯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命唯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命唯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