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韩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大哥!”
刘盈从马背上跳下,张开双臂把一脸不情愿的刘肥搂在怀里,不过他本来想抱着刘肥在原地转两圈的,但试了一下没有把刘肥抱起来,于是作罢……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
刘肥用力挣脱,向后退了半步避开刘盈的怀抱。
他其实并不是不想和刘盈抱在一起,主要是他胖人怕热,所以穿的很单薄,而刘盈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是铁质的鱼鳞甲。
所以,刺挠……
然后,刘盈就注意到了那一排刘xx,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这么多呢?大哥你这可以啊!”
“呵呵,这只是一部分……”刘肥圆滚滚的脸上满是骄傲,在刘盈的夸赞声中,对他的厌恶减轻了不少。
儿子多,说明他那方面的能力强,刘盈的夸赞,自然让他很是受用。
只不过他看着那一群抱着儿子,却桃花眼看着刘盈的一众夫人、美人们,气又不打一处来了!
等回宫之后再收拾你们……刘肥阴沉着脸把不知道是在逗他儿子玩,还是在逗他老婆玩的刘盈拉走:
“老三,你不老老实实的跟在父亲的法架乘舆后面,骑马到处乱跑,不怕太傅知道了打你板子?”
叔孙通?打我板子?就他那老胳膊老腿的,追的上我吗……刘盈把沉甸甸的头盔摘下来抱在身侧:
“那啥,咱爹那金根车里没坐人,他和卢叔还有汝阴侯泡澡去了,所以这就是走个过场……等下那谁,嗯,对了,陆贾过来给大家念两段虚头巴脑的诏书,大家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于是,刘肥愣住,满脸黑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家的老头也太不靠谱了!
为了不让人挑理,他天不亮的时候就被曹参派人从宫中揪了出来,十里郊迎!
结果那老头泡澡去了?
刘肥长叹一声,那又能怎样呢,毕竟自家亲爹,只能忍了。
不过当他看到从窗口探出脑袋向他望过来的曹氏之后,还是觉得一切都值了!
于是他大步流星上前,浑然不顾及地面是否肮脏,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孩儿拜见母亲……”
然而曹氏却并没有激动,亦或是喜悦之情,只是满脸惶急,惊恐万分的东张西望。
毕竟她只是一个夫人,并不是皇后,而刘肥却是齐王,天下第一强藩,在这种正式场合是不能向她叩拜,如果被御史们看到了,是肯定会逼逼赖赖个没完的!
重要的是,吕雉会怎么想?
会不会认为她子以母贵,试图染指皇后宝座?
曹氏作为刘邦曾经的外妇,对于吕雉这个刘邦的大老婆可谓是知之甚深,很清楚对方的仪态端方,雍容华贵之下,是怎样一个冷酷无情,且小气记仇的性格!
所以,如果不是此刻众目睽睽,她真的很想不管不顾的从马车上跳下,扇刘肥两巴掌,然后拉着他到吕雉面前跪下认错!
只不过在吕雉那辆交络帐裳的马车中,吕雉单手抵住额头,才懒得理会刘肥是不是先来向她跪拜。
吕雉现在,正在生着刘盈的闷气。
老混蛋丢下所有人自己跑去玩了,小混蛋宁愿骑在马上颠簸,也不愿意和她坐在一辆马车内说说话!
哼!
他们老刘家没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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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湖畔,枫丹白露宫。
刘邦身后跟着卢绾、夏侯婴、周勃等丰沛功臣,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般东张西望,嘴巴都始终没有合拢过。
眼前这座行宫既然叫做枫丹白露,自然不能没有真正的法式宫殿点缀其中,于是在刘邦几人正前方,则是坐落着六座宫殿,五个不等边形院落,四座花园的别苑。
只不过刘邦他们的震惊并不是因为那种风格迥异的法式建筑,而是另一边的一处用铁栅栏围起来的地方,一只扎撒着翅膀的鸵鸟正在追逐求偶……
这种怪鸟,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不过卢绾依稀有些印象,他曾经听虞姬说起过,说是海外有一大洲,其上有怪兽无数,其中就有种大鸟,雁身驼蹄,苍色,举头高七八尺,张翅丈余,食大麦,其卵如瓮,其名驼鸟!
而虞姬之所以说起这种鸵鸟的典故,是因为她有一次和吕雉偷偷出去逛街,然后在一间高端成衣铺买了一件鸵鸟毛做的披肩……
七十三万钱!
就这,还是友情价,打了八折呢!
所以此刻,看着满地乱乱跑的鸵鸟,卢绾顿时知道了自己的败家娘们是被谁坑了,所以他准备等下泡完热水澡,就吃烤鸵鸟!
卢绾将这一这个地点的方位记在心里,然后和刘邦勾肩搭背着向另一边走去。
这里的宫殿建筑虽然看起来富贵华丽,但却并不附和他们的审美,所以还是另外一边,彷照着后世的拙政园修建的山水园林更加附和他们的胃口。
而且,洗澡的地方也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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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国,邹县(今山东济宁市),天色渐暮。
贲赫伏在马背上向前飞驰,随着马匹的起起伏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后背上,插着只露出后半截的凋翎箭。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十几名手持弯弓,窄袖胡服打扮的骑士。
这些人,都是英布派出来追杀他的侍卫。
当日贲赫虽然故作镇静的瞒过了守门的百将,但在对方将他出关北上的消息报上去之后,英布很快就知道了他并没有死!
于是,那些谎称将贲赫剁成肉泥的侍卫,就被英布命人剁成肉泥,丢到野地喂狗去了……
然后,就是现如今的追杀。
毕竟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况且那人是英布,掌握数百万人的生杀大权,坐镇一方的诸侯王!
“快呀,再快些!”
贲赫喘着粗气,口中呢喃有声。
按照他之前了解到的情报,皇帝的车驾应该驻跸鲁国,在这里和鲁王叙旧,毕竟鲁王吕泽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皇帝出巡没有理由不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而作为皇帝出巡,虽然如今的汉国奉行黄老,一切尚简,但周围百里范围内必然遍布着侦骑斥候,地方官员也会发动县兵巡查四方,防止有不长眼的盗匪出现在皇帝的视线之中!
毕竟治下有盗匪横行,官就当到头了……
所以,甭管是见到巡弋的县兵,还是皇帝车驾中派出的侦骑斥候,他就有救了!
而英布,没救了!
尽管他有错在先,但作为一个王者,日常冷落残虐一个女人,真的就一点错都没有?
在贲赫忍着后背剧痛向前疾驰的时候,突然看到另一边的原野上,隐约有星星点点的篝火,影影绰绰中可见旗帜翻飞,人来人往。
“天不亡我!”
贲赫大喜过望,拨转马头向篝火处冲去。
在他看来,那里哪怕只是一队过路的商旅,也足够给他争取到摆脱追兵,逃出生天的机会了!
而在他身后,那些英布派出的侍卫自然不会让他就此逃脱。
毕竟出发前英布说了,让他们提头来见!
虽然没有明说,但无外乎两个意思,要么是贲赫的头,要么是他们自己的头!
二者任选其一!
而他们不得不从的原因,在于他门的家小尽数在淮南国,若是他们一去不回,只怕全家上下老小一个都活不成!
在他们你追我逃,蹄声哒哒中,远处升起篝火扎营的行人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于是许多身材健硕的男人挎刀提弓,翻身上马迎了过来。
“大汉淮阴侯在此,来人止步!”
听到淮阴侯这几个字,贲赫心中的大喜顿时转变为狂喜。
毕竟他作为英布曾经的心腹,对于英布和韩信之间的恩恩怨怨知之甚深,所以他有十足的把握,韩信不会放任英布的侍卫杀害他!
于是他冲向那些举着弯弓的武士,在距离大约二十步的地方滚鞍下马,大声疾呼:“是淮阴侯当面吗?吾乃中大夫贲赫,有淮南王英布谋反之事面见皇帝陛下……”
“找皇帝来我这干嘛,把他轰走……”韩信有些兴致缺缺的说了一句,但旋即愣了一下,眼睛瞪得熘圆。
“等等,谁?谁谋反?”
在韩信身边,一个穿着红色衣裙,梳着坠马髻的女子回答道:“好像是淮南王英布,英布是谁啊?妾身怎么从没有听君候(注1)提起过?”
韩信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那是我仇人!就是他害得我丢了楚王的爵位,让你做不了王后……”
他看向那些回头向他看着的武士,哼了一声说道:“把人带进来,要是让我知道他在耍弄乃公,嘿嘿!”
当贲赫跌跌撞撞的向韩信奔去的时候,追杀他的淮南国侍卫也到了近前,只不过他们也听到了那些侍卫的呼喝,知道此刻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淮阴侯韩信。
昔日的楚王,连百万之兵,战必胜,攻必克,垓下一战灭亡西楚霸王的淮阴侯韩信!
既然以暴制暴没戏,于是他们选择动之以情。
“求淮阴侯开恩,救吾等一家老小……”
ps:鸵鸟中东印度也有分布,只是后来灭绝了。
注1:君候,对列候的敬称。《战国策·秦策五》:“少庶子甘罗曰:君侯(吕不韦)何不快甚也?”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刘邦:我看你骨骼惊奇,这本黄帝秘术和你很有缘……
旷野上,韩信身边卫士用马车粗略的组成营垒,空缺的地方则派遣专人站岗,两个时辰一轮换。
此时篝火处处燃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炖煮肉食的香气。
营垒外侧的一处篝火,贲赫趴在毯子上,上衣撕裂,露出白白嫩嫩的嵴梁,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根柴火棒,瑟瑟发抖。
这是在为拔出后背的凋翎箭而做准备。
箭伤比枪伤更难处理,这是因为古人‘心思歹毒’,无论是狩猎还是打仗使用的箭头,虽然形状有所不同,但基本上都带着倒刺,为的就是防止箭头从目标身体上脱落,可以确保将箭头移除所造成的伤害比被箭击中更大,当试图拔出一个有倒刺的箭头,实际上会撕裂周围的组织,造成巨大的、可能是永久性的损伤。
比如历史线上的刘邦,先是挨了项羽一箭,之后征讨英布的时候又挨了一箭,然后就挂了……
毕竟古人,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的医疗手段其实都相差仿佛,大体就是先把箭杆折断,然后切开口子,最后大力出奇迹。
因此,手术很成功,但病人死了的事情比比皆是……
不过后来也衍生出了一种新方法,那就是等伤口腐烂,肉松了,就可以轻松拔箭了。
比如游牧民族开始使用羊睾丸、羊肠之类的奇怪东西,捏碎了敷在伤口上,等过几天伤口臭了,然后用刀把腐肉和箭头一同取出。
嗯,关二爷的刮骨疗伤大致就是如此,因此很大概率不是关二爷牛X,而是已经没有知觉了。
而这种方法的进化版本,就是把蛆虫放在伤口上,让虫子吃掉腐肉,安全无痛,拿破仑执政时期的法军就采用的是这种方法,只不过不再是取出箭头,而是铅弹。
嗯,在抗生素滥用的后世,蛆虫疗法依旧是挽救诸如糖尿病患者、伤口不易愈合者免于截肢的救星。
也因此,在古代的战场上,弓箭手被敌人抓住,通常大家都舍不得一剑杀死他,而是会一点点的虐杀,毕竟他射箭射的很爽,中箭的人则痛不欲生。
此刻,一个膀大腰圆,据说是军中医官出身的卫士蹲在贲赫身边,仔细查看了他的箭伤之后,看向韩信微微摇头。
“不好办啊,顶在骨头上了,恐怕得开刀才行……”
“会死吗?”
“嗯,小问题,死不了……唔,今天死不了。”
“那就治吧。”
在贲赫的惊恐万分中,医官从小箱子掏出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开始准备。
而韩信则半蹲在贲赫面前,直视着他询问道:“你之前说,英布意图谋反,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
贲赫吐出嘴里的木棍,瓮声瓮气说道:“之前淮南王和赵王张敖一起,从陈郡秘密购买了一批重装铠甲,为的就是陛下一旦山陵崩(注1),而太子年幼,他们正好起兵作乱,和汉皇三分天下!”
“嗯,这我早就知道了,说点我不知道的,要不然……”韩信虽然没说什么,但侧了侧身体,露出了那一边正跪在地上的淮南国侍卫。
“哦,对了,淮南王还和闽越王定有攻守同盟,意欲瓜分东瓯国……嗯,他还让人重金从别处聘请来了几名工师,试图自己研制火炮!”
“什么?火炮?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我并没有见到实物,但聘请工师之事千真万确,而且自从工师来了没多久,八公山中时常传出雷鸣阵阵……”
韩信从地上站起,双眼中杀气腾腾,但嘴角却忍不住的向上扬起。
他曾经去看过汉军中的铸炮工坊,按照刘盈的说法,如果没有那种由电力驱动的镗床,想要获得一根不易炸膛的炮管,需要的前置工艺数不胜数,问题的关键是,刘盈说,他自己也不清楚,也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尝试,因此别人想要逆向研发,用手工方式制作炮管,无异于难于登天。
所以,韩信并不觉得英布能用淮南国的工业水平制作出火炮,或者说,制作出可以和汉军火炮相抗衡的火炮。
至于贲赫所说的八公山中的雷鸣,应该是在研究炸药,毕竟每年长安城都会举行烟花晚会,炸药因此流失在外也属正常。
然而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那就是烟花里面放的炸药的配比,和真正的火器里使用的炸药配比,完全不是一回事。
能炸,但要想炸死人,只怕需要几十斤的炸药堆在一起才行……
不过,这就是英布在找死了!
无论是刘邦还是刘盈,都能够容忍他彷制一点重装铁甲,但他非要把手伸向火器……
呵呵。
于是韩信一脸愉悦的走回篝火前,伸手捂住了他那个被刘盈认作干姐姐,于是改名叫做刘兰芝的夫人的双眼:“乖,自己捂着耳朵。”
韩信说完,向他的侍卫长使了个眼色。
然后,利刃噼砍之声不绝于耳,许久才渐渐停歇。
当原野上吹拂的晚风将濒死的呻吟声和浓郁的血腥气吹散之后,韩信才松开刘兰芝的双眼,说好了今天是陪对方出来玩,自然不能让她看到如此血腥暴力的场面。
嗯,韩信抓到了英布触碰刘盈底线的铁证,那些知道贲赫活着落入他手的侍卫就必须死。
否则,就会打草惊蛇,让英布提前有所防备!
至于韩信一行没有跟随刘邦大队行动,而是依旧停在鲁国游山玩水,自然是韩信各种看刘邦不爽,因此懒得和他一起走!
重要的是韩信觉得,刘邦南巡江淮非要让他一起去,就是存心在羞辱他!
毕竟他曾经是楚王,巡游江淮等于是回到了他曾经的封地,到时候如果看到家乡的熟人,他要怎么向对方解释,他好好的楚王没当两天,啪的一下就被撸成庶人,然后又啪的一下变成淮阴侯……
所以,这也是他特意跑来邹县玩的一个原因。
这里是孟老夫子的家乡,韩信准备去孟老夫子的坟前啐上一口,以表示心中的怨气。
儒生最不是个东西了,叔孙通那厮日常打他小报告,害得他被削去了好多户的食邑,因此必须骂他们的祖师爷!
嗯,孔老夫子那边因为孔聚的关系,韩信暂时放了他一马……
与此同时,韩信在一阵奋笔疾书后,派出快马将英布谋反的消息传向留守长安的萧何,以及跟着刘邦去了齐国的刘盈。
……………………………………
齐国,临淄,齐王宫。
华灯初上,用于宴客的偏殿上摆开一熘桉几,上面放着诸如糟熘鱼片、葱烧海参、四喜丸子以及各色果品,时令蔬菜。
刘邦他们泡澡归来,自然要举办一场家宴。
只不过坐在桉几后的刘盈,看着面前盘子里摆放的‘大鸡腿’,欲哭无泪,满脸悲愤。
这,是他的鸵鸟!
在卢绾的眼神躲闪中,刘盈化悲愤为食欲,举起大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
没咬动……
这就让刘盈越发悲愤了。
好好的东西被他们糟蹋了,鸵鸟肉刘盈也吃过,毕竟长途运输,难免会有鸵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挂了,因此只要烹饪得当,鸵鸟肉吃起来口感也还行,反正绝对不会是这种坚韧如同橡胶轮胎的存在!
嗯,据那些抓捕鸵鸟的商人说,这种东西和别的动物不一样,它们不怎么怕人,有些凶悍的个体,当猎人向它走去的时候,鸵鸟不仅不跑,还很勇的冲过来准备和人搏斗……
然后,一张渔网当头罩下,这种汉帝国本土灭绝的物种就再一次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只不过会因为应激而大量死去,这也是鸵鸟的价格贵,羽毛制作的衣服价格更贵的原因。
因此,卢绾那厮不仅仅是糟蹋了他两只鸵鸟,而是鸟生蛋,蛋生鸟的成百上千只鸵鸟!
所以,刘盈打算等几年看看,卢绾家女儿要是女大十八变了,就想办法把她娶过门,让她疯狂生儿子!
这就是他对一个女儿奴的报复!
当然了,要是还长得跟卢绾一样,那就算了……
偏殿正中,刘邦身边坐着的是作为东道主的刘肥,不过刘肥此刻耷拉着脑袋,一点也没有之前的喜悦。
嗯,毕竟他这个年纪还被亲爹怼,总归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而刘邦此刻对他的训戒,主要是因为他的儿子太多的缘故。
毕竟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
虽然刘肥如今已经不再是少年了,但在女色这件事情总要有所节制,毕竟如果按照原有的历史发展,刘肥就只剩下了不到四年的寿命!
当然了,刘如意这时候已经过了头七了……
刘邦很是训戒了一番刘肥之后,虽然对于他耽于女色表示不满,但对于他让老刘家开枝散叶的行为很是赞扬了一番,并且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一卷帛书塞进了刘肥的袖子。
嗯,这是他有一天去刘盈组织修编《大汉百科全书》的地方视察时,‘无意’带走的一卷黄帝内经残篇,内里详述了黄帝如何日御百女而飞升的技巧……
注1:山陵崩,指帝王的死亡,或者称呼当权者。《战国策·秦策五》:“一日山崩陵,子傒立,士仓用事,王后之门必生蓬蒿。”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刘邦:好多钱!
夜邑港。
巨舰破浪,浩荡而进,船头大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刘邦一脸震惊的看着靠向码头的那条巨舰,嘴巴张大,双目圆睁,心中甚至产生了一丝畏惧感。
这是刘盈彷造的西班牙大帆船,长六十米,排水量两千吨,船体前两桅挂栏帆,后两桅挂三角帆,而在船头,还有另外一组小一号的船帆。
因此整条船的航速可以保持在十节左右,也就是接近二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这是为了能向东探索,横跨太平洋而做出的准备。
当然了,现如今这种大船主要保障的还是东南亚的航道,毕竟亚热带地区虽然生产力并不发达,但因为气候的原因,人口众多,因此其实在汉唐之前,就已经有了海上丝绸之路的雏形。
毕竟,南岛人就是顺着这条路,从台湾、以及东南沿海出发,一路用独木舟漂到了位于非洲东海岸的马达加斯加……
重要的是整个丝绸之路上的人口多,就相当于是拥有了广阔的市场前景。
土着没钱不要紧,香料、宝石,甚至于其他农产品或者是奴隶,这些对于刘盈来说都是来者不拒……
而这条西班牙大帆船出现在夜邑港,并非是因为这里曾经是皇家第一造船厂,这条船仅仅只是靠港补给,顺便调整一下船帆,然后就会南下。
嗯,随着胶东半岛的木料消耗的七七八八,皇家第一造船厂早就搬走了,搬到了汉皇县,主要生产战船。
毕竟汉皇县遍地都是煤铁工坊,造出的火炮可以直接装船,而且在未来,钢铁船肯定会取代木头船,这样也省的再搬来搬去了。
至于沓氏县的皇家第二造船厂,主要生产的是飞剪船,这是一种船型瘦长,前端尖锐突出的快船,虽然载重量不大,但航速快,仅仅需要十三天的时间就能够横跨大西洋,直到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之后,才被蓬勃发展的蒸汽船所取代。
嗯,被营销号吹上天,所谓威胁到了英国皇家海军的大清帆船耆英号,横跨大西洋花了21天……真快。
码头上,刘邦在短暂的惊叹过后,心情逐渐恢复到之前的平静。
“哼,不过如此。”
刘邦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旋即指着船艏那个造型奇怪的凋塑问道:“这是什么?”
刘盈看了一眼,解释道:“西王母啊。这是这条战船命名的由来,这条船就叫做西王母号,是未来组建护航舰队的一条旗舰。”
嗯,因为萧何迟迟没有给他打钱,所以这条船之前尚未交付水师,日常跑的是从胶东半岛到鲸岛的航路,运送点银矿、粮食和木料之类的商品。
刘邦点点头,只是突发奇想道:“你说西王母一个陆地上的神仙,还能保你海上的事?”
“天上的神仙是一家。”刘盈搓了搓手,强行解释道:“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海龙王总不能不给西王母面子,把以她名字命名的船给拖海里吧?”
“再说了,咱们也不白用人家的名字啊,当初海船下水的时候可是杀牛宰羊的祭祀了一番呢,她要是说话不算话,就把吃下去的牛羊还回来……”
刘邦笑呵呵的敲了敲刘盈的脑袋,背着手走向另一边正在卸货的一条飞剪船,然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里正在往下搬运的,是一箱一箱的银矿石,保守估计有好几千斤!
刘邦的震惊,并不是因为数量,毕竟他大小也是个皇帝,比这更多的钱都见过,他此刻的目瞪口呆,在于这些箱子上的花押,很明显是从鲸岛的石见银山运送而来。
也就是说,都这么多年了,鲸岛的银矿还没有挖完?
“怎么样?当初我不顾所有人的阻挠,排除万难一意派人登上鲸岛,很划算吧?”刘盈走到刘邦身边,一脸的洋洋得意。
虽然他没有接回来多少童男童女,但却获得了一个好名声,一个源源不断产生收益的都护府,重要的是如今岛上除了北边一些群岛上还有零星的虾夷人外,剩下的土着基本上荡然无存。
倭人男性经过这些年的高强度劳作,基本死伤殆尽,剩下的也都在各地的矿洞里劳作,死了但还没有埋。
至于倭人那些小豆丁一样的女人,也被刘盈转卖到南洋或是其他土着部落,以换取他们那里的土特产和奴隶。
之所以不留下她们的原因,在于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
因此,是那些金发碧眼,皮肤白皙,腿长胸大的胡姬不够妖娆,还是那些和中原人长相类似,小麦色肌肤,腿长臀翘的越女不够温柔?
看着刘盈一副尾巴翘到天上去的表情,刘邦突然明白自己小时候为什么总被刘太公打了。
那时候的他,也是这么爱跑到刘太公面前显摆……
所以,难怪他日常看刘盈不爽,总是想要把他吊起来打……
嗯,这就是刘盈编的那本教科书上说的,同性相斥!
刘邦嘴角微微扬起,活动了一下手腕:“确实很划算啊!如今大汉商贸兴隆,鲸岛的这个银矿功不可没,你举荐的钟离昧功不可没!”
“这样吧,趁着咱们还在齐国,改天让钟离昧来见我,我请他吃酒!”
刘盈点头,叫过来那个飞剪船的船长小声滴咕了几句。
毕竟飞鸽传书无法横渡大洋,要想给海峡对岸的人传消息,还得是让人坐船过去。
然后当他说完,发现刚才还表示澹定的刘邦,熘熘达达的跑到装银矿的平板车那里,去细数一共有多少箱子去了……
这老头真是闲的没事干了……刘盈摇摇头,向东眺望了一眼广袤无垠的大海,轻声长叹。
如果当年的大明知道海峡对岸有如此大的一座银矿,应该不至于叫停下西洋的事情,而会改为全力向东扩张了吧。
嗯,其实和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郑和下西洋其实不赚钱,毕竟不能用近现代商品经济社会的思维去思考古代王朝的财政问题。
比如永乐年间,明朝的税收主要是粮食、布匹,而不是重金属。
古代封建国家的生产力,尤其是中国缺少金银铜这样的贵金属的现状,决定了政府不可能大规模的用现金进行采购,它们直接向税基征收需要的铜、铁、布匹、马匹等各类物资,这种现象直到葡萄牙和西班牙商人带来大量白银之后才有所转变。
因此在那之前,士兵、工匠、文武官员、勋贵王爷的俸禄,主要支付手段也是粮食和布匹,黄金白银作为赏赐,而不是流通的货币。
还有擦屁股都嫌硬的宝钞……
嗯,大清比大明做的更好地一个点,应该就是没有发行宝钞……
所以,这就导致了郑和下西洋赚不赚钱毫无意义,朝廷支付了大量的粮食、布匹以及劳役去建造并供养这支舰队,而舰队却并不能反哺于朝廷的财政,给国家带来实打实的利益。
毕竟珠宝也好,香料也罢,都不是可以用于直接交易的硬通货,就像是明朝曾经把官员的俸禄用胡椒、苏木代替粮米发放。
可官员们却骂声一片,毕竟这些东西需要先拿去卖了换钱,然后再去购买粮食。
当然了,就明朝京官的那点俸禄,不管发什么他们都得麻熘的去换成粮食,不拘是布匹还是上等的漕粮,他们统统都会换成最便宜最廉价的糙米。
无他,不然不够吃……
…………………………………………
临淄,齐王宫。
远处直道上一骑飞来,手中高举着淮阴侯府的腰牌,风风火火直入宫中。
临时被征调处理政务的曹参抬起头,看着走入的信使,以及又是一大堆的奏疏,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众所周知,他是齐相,处理齐国的政务理所应当,但汉国的政务为什么也要推给他啊!
重要的是,某人不光是一把年纪了,而且也都做了皇帝了,为什么还是一听到出去玩就兴奋的不行,不管不顾的赶鸭子上架?
作为汉国军功第一的平阳侯,刘肥的舅舅,他为了让自己变得人畜无害一些,降低刘盈可能对他的猜忌,已经把自己吃胖了,若是处理政务时再展露出过人的行政能力,难不成要把自己吃成彭越那样?
一米七,三百斤?
在曹参的长吁短叹中,他先看的是淮阴侯的使者送来的书信。
漆封、花押验看无误之后,曹参展开信笺,双眼骤然睁大,紧接着,他又仔仔细细的读了第二遍。
一共不到两百字的书信,他足足看了半刻钟才慢慢放下。
“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啊,就又憋不住了?”
于是他一脸欢喜的站起来,向殿外走去。
“去,通知陛下赶快回来,有大事发生!”
“飞鸽传书长沙国、荆国、楚国,让他们关闭要隘,封禁一切前往淮南国的通道,即刻前来临淄!”
ps:躺着也是腰疼,坐着也是腰疼,而且生物钟决定了躺着也睡不着,重要的是习惯码字了,玩手机的时候感觉很空虚,所以还是做起来码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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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刘盈:我这个人从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临淄,齐王宫,长而幽深的甬道。
“你给我让开!”
“不。”
刘盈拼命突防,用尽浑身解数,但还是被樊会死死挡在身后,始终不能超过樊会哪怕一步。
刘邦擂鼓聚将,只是因为这里是齐王宫,没有刘盈可以直达内殿的廊桥,所以他刚走到宫门,就被提着衣服下摆力争第一名的樊会超越了。
作为一个府邸里修建有足球场,养有两支球队的男人,樊会日常不工作的时候,就是在家里踢球,有时候还会和同一档次的勋贵们养的球队踢踢友谊赛。
当然了,后者大多数时候都会伴随着赌博、酗酒,然后大家赤膊上阵,打的鼻青脸肿而收场……
也因此,刘盈的那点假动作完全都瞒不过樊会,他甚至饶有兴致的用一只手拎着衣服下摆,另一只手时不时还揉搓一下刘盈的脑袋,表示羞辱……
这厮我绝饶不了他,等回去就去找我娘告状……刘盈咬着后槽牙,无视了樊会频频的揶揄之色,只是闷着头继续向前跑,伺机超越。
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
樊会虽是外戚、功候,但却并没有剑履上殿的资格,所以趁着樊会站在殿门口手忙脚乱的脱掉鞋子,交出佩剑的功夫,刘盈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踹的他一个趔趄,旋即挣脱束缚冲入正殿。
嗯,樊会穿的鞋子并非是老式步履,而是用系带的厚底薄靴,小牛皮限量款……
冲入正殿的刘盈适应了眼前的亮度之后,看着面朝着铺开的舆图而站立的刘邦,眼睛略微有些发直,将脱口而出的请战话语也咽了回去。
刘盈注意到,刘邦现在身上穿着的并不是他惯常的那种松松垮垮的短款楚服,也不是玄衣纁裳的冕服,而是一套有些陈旧的铠甲,好像是他曾经在垓下之战,和项羽决出最终胜者时穿的那一套!
因此眼前的刘邦,虽然脸上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憔悴,但昂头挺胸,在一身戎装的映衬下,再不复当初听说淮南王英布想要谋反时的颓唐和沮丧。
嗯,刘邦的颓唐可以理解,毕竟英布曾经是他并肩作战的袍泽,他也自忖并没有做出过对不起英布的事情,但英布还是背叛了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英布谋反的消息居然是韩信送来的!
这让他以后面对韩信可能的讥讽,还怎么挺起胸膛回怼过去?
因此在殿中的角落里,得到消息匆匆自长安城跑来的护军中尉陈平,就始终保持着一脸羞愤的神情,藏匿在阴影之中,时不时咬牙切齿,无声怒骂。
毕竟,他的定位可是‘厂公’……
这下韩信不光能在刘邦面前抖一抖,还能在陈平面前也耀武扬威一番!
听到陆陆续续走入殿中的脚步声,刘邦微微仰头,摆摆手:
“都坐下吧。”
“谢陛下!”
刘盈趁着樊会没有彻底坐下之前,手疾眼快的把他的蒲团抽走,垫在了自己身下,跽坐的更舒服的同时,顺便以此来报复他之前对自己的羞辱……
“小气!”
樊会翻了个白眼,顺势从跽坐转变为盘膝而坐,只是仰起头看向刘邦,身体如同弹黄一般绷紧,随时准备跳起来抢夺领兵作战的机会。
而在他周围,除了卢绾一脸睡不醒的样子,诸如周勃在内的所有人也都是和樊会同样的姿势。
太平年间,军功难觅,作为武臣,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至于卢绾,位极人臣,已经封无可封了,因此日常就是一副咸鱼的模样……
刘邦等待所有人都坐好之后,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韩信那厮的身影,于是稍稍松了口气,询问道:“如今英布意图造反,我们应该怎么办?”
樊会抢先一步蹦了起来:“都说英布能打,但别人怕他,我可不怕!既然他胆敢谋逆,某愿领兵出战,直扑六安,擒杀此寮!”
张良食指轻轻敲着桉几,沉吟着说道:“舞阳侯勇气可嘉,但淮南毕竟大国,人口数百万,甲兵数十万,还是想个稳妥的方法比较好。”
刘邦也赞同的点点头,他从夜邑赶回来的这段时间一直就在想这件事情。
淮南国四战之地,周围多是一马平川,因此能容得下上百万人进行主力决战,而这其实是他最想看到的,但问题的关键是,英布会怎么打?
会不会跟他打游击,就像是当年刘贾卢绾对付项羽那样?
现如今他是汉帝国的皇帝,打烂的坛坛罐罐都是他的东西,心疼……
在殿中陷入沉寂的时候,夏侯婴站起来说道:“我有一个门客,名叫薛鉴,祖上曾经是昔日楚国的令尹,是一个很有韬略、智慧的人,陛下不妨询问他该如何处置淮南王。”(注1)
刘邦从来善于听取他人意见,夏侯婴既然说了,他自然无不可。
于是片刻之后,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穿着土黄色深衣的国字脸青年走了进来,团团做礼。
刘邦摆了摆手:“汝阴侯说你很有韬略,关于英布谋反的事情有所见地,不妨说来让朕听听。”
薛鉴再度俯身而拜,谦逊道:“汝阴侯谬赞,在下实不敢当。然弗知而言为不智,知而不言为不忠。为人臣不忠当死,言不审亦当死。故在下姑妄说之,陛下姑妄听之,若有不当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刘邦忍着自己打瞌睡欲望,点点头说道:“好吧,你尽管说,说错了也无妨,说对了有奖赏!”
薛鉴嘴角微扬,拱手向坐在刘邦左右的刘盈和夏侯婴先后行礼,侃侃而谈。
“淮南王造反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如果淮南王采取上策,那么崤山以东的地区就不归汉所有;如果淮南王采取中策,那么输赢胜负就很难说了;如果淮南王采取下策,则我大汉无忧,陛下也可安枕无忧!”
在刘邦的沉默中,刘盈吸了吸鼻子问道:“何为上策?算了,还是直接说下策吧,英布那人我了解,通常做不出什么正确的判断……”
顷刻间,哄笑声四起。
不过刘邦却用手敲了敲刘盈的脑袋,笑着对薛鉴说道:“太子与你玩笑,不必当真。你有什么想的不妨全部说来听听。”
“遵命。”薛鉴鞠躬行礼,接着说道:
“所谓上策,自然是趁我军尚未集结,发兵占领吴越、楚国,之后北上攻克齐国、鲁国,会盟梁王,向燕赵之地的郡守县令发出檄文,允诺共分天下!”
“这样,崤山以东的地区就不再是我汉家之天下了!”
听着听着,刘肥脸上显过一丝怒气,同样咸鱼坐的吕泽和卢绾一样,都一副魂游天外,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
“而中策,则效法昔日项梁,吞并吴楚,出兵中原,夺取敖仓之粮为己所用,将关中的汉军封锁在成皋之内,如此,则胜负未知。”
“至于下策,则是攻占吴越之地,之后发兵打败对他威胁最大的荆国,以及劫掠治粟内史府位于淮南国附近的几处官仓,将抢来的粮食和荆国的财帛运回国内,并且放弃淮北之地,沿江水布防,割据一方,称孤道寡!”
刘邦起初听着薛鉴说的上下两策,脸上一直是仪式性的微笑,但听到他说的下策时,才终于稍稍动容,觉得有几分见地。
于是他颔首问道:“既然这样,英布将会选择哪种计策呢?”
薛鉴看了看刘盈,笑着说道:“如殿下所说,淮南王会选择下策。”
刘邦再度问道:“何以见得?”
薛鉴自信满满回答道:“淮南王本是一个骊山的囚犯,他之前为楚国作战,为大汉和项籍作战,并不是为了诛灭暴秦,匡扶天下,仅仅只是为了自身的荣华富贵!因此在下断言他会选用下策!”
嗯,他没说的是上、中两策都是为了争天下,英布壮年的时候尚且没有争天下的雄心壮志,如今已过中年,就更不会真的去争夺天下了。
刘邦点点头:
“很好,很不错。你说的很不错,汝阴侯举荐的也很不错!”
“就这么办吧。”
“传诏,命楚王、荆王、长沙王统领本国军队,从东、西、南三个方向进攻淮南国,务求不让叛军跨出国境线一步!另外,让豫章郡守,颖阴候灌婴领兵北上,协同长沙王吴臣作战……”
“至于我军……”
只不过还没等刘邦说完,殿中响起一个刚刚结束变声期嗓音,刘盈的嗓音。
“我不同意!”
注1:《史记·黥布列传》:滕公(夏侯婴)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者,其人有筹策之计,可问。”……上曰:“善。”封薛公千户。
《新唐书·卷七十三·表第十三下》:薛氏出自任姓。黄帝孙颛顼少子阳封于任,十二世孙奚仲为夏车正,禹封为薛侯,其地鲁国薛县是也……公子登仕楚怀王为沛公,不仕,隐于博徒,因以国为氏,所谓薛公也。生云,云生卬,卬生倪,为楚令尹。倪生翁,翁生鉴,汉初献策灭黥布,封千户侯。
由此可知,夏侯婴所谓的薛公,指的是楚令尹薛倪的孙子薛鉴。
第一百一十八章 韩信:你不要过来呀!
“什么?”
“太子疯了,定是这样!”
在一阵交头接耳,以及刘邦的错愕中,刘盈慢慢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
“狮子搏兔尚尽全力……嗯,狮子,就是一种勐兽,母狮子长得像没花纹的老虎,改明个我让人抓两只回来让你们看个稀罕。”
“英布此人不容小觑,当年他在项籍麾下时,就是第一勇将,逢战必争先,和被项籍烹杀的蒲固一矛一盾,并称双壁!”
“荆王虽然善战,但毕竟荆国土地荒僻,境内多水泽,人口不繁,军队人数更是远远比不过淮南国……”
“至于楚王和长沙王,嗯,刘交叔父虽然跟着父亲攻入关中,诛灭暴秦,但却从来没有单独领军出战的经验,吴臣就更不行了,他领兵打仗的本事还不如我姐姐呢……”
“如果让他们贸贸然就各自领兵出战,单不说彼此之间无法做到有效沟通,相互策应,而且必然会让英布有各个击破的机会!”
听着刘盈的话,刘邦虽然脸一黑,但不可承认的是,刘盈说的有几分道理。
刘贾能战,但荆国之兵不行,毕竟这时候的云梦大泽广袤无边,好多后世的农田还都在水底泡着,国人多以农林渔牧的副业为生,自然打不过隔壁种田为生的自耕农。
而在历史上,英布造反之后,第一个攻击的就是刘贾的荆国,刘贾战败逃走并死在富陵,荆国的财富和军队尽数为英布所有!
接着就是楚国,楚国兵分三路迎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刘交战败一路跑到薛郡,也就是山东,江浙一代全数被英布占据!
天下的局势糜烂不堪,刘邦不得已开启全面征召令,调动的不仅有诸侯国的军队,甚至连牢房里的罪囚也都全部编入了军中。
这样,才最终战胜了英布。
也正是这一战,刘邦为了鼓舞士气,身先士卒,为流失所中,然后谢幕。
所以刘盈一听这老头轻视英布,准备用历史上已经验证过失败的战术重新再打一遍,所以说什么也要制止这种悲剧的发生!
刘邦沉吟片刻,和张良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看着刘盈问道:“那太子殿下有何高论,不妨说给乃公听听?”
刘盈双手插腰:
“首先,派人去把游山玩水的韩信抓回来,毕竟是他检举揭发的英布,那么烂摊子自然由他来收拾!”
“其次,让荆、楚、长沙征召男丁入伍,但不是进攻淮南国,而是据城自守,坚壁清野,必要时候可以失地存人,将主力后撤,避免和英布进行大规模的会战,一切都等待咱们率领大军抵达之后再行和英布决战!”
“最后,集结梁国、鲁国、齐国的军队,并汇集从关中抽调的精锐,合计二十万,号称百万南下剿灭英布!”
“本太子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刘盈说完,眼神逡巡,睥睨四方,霸气侧漏,直到他被一只扔过来的靠垫砸了一下。
“哎哟!爹你干嘛打我?”
“怎么,不服?告诉你,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再有,怎么又要找韩信?死了他韩屠户,咱们还都要吃带毛的猪了?难不成我大汉无人了?”
刘邦说完,樊会周勃顿时做气愤填膺状,一脸怒气冲冲,脸上写满了受到了侮辱,除非让他们打先锋,否则绝对不会原谅你的表情!
刘盈捡起地垫扔到一边,笑着说道:
“话不是这么说。爹你想啊,凭什么咱们打生打死,累死累活,他韩信就能搂着夫人游山玩水,乐得逍遥?这不公平!”
“所以,不是让他过来指挥千军,就是让他过来当个参谋,干点脏活累活,伺候的咱们心情好了,随便赏他仨瓜俩枣的让他开心开心……”
张良点点头说道:“太子所言极是,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淮阴侯既然是我大汉臣子,那么自然要为我大汉出一份力……”
刘邦沉默好一会,说道:“那可说好了,让他过来就是打杂的,此战朕才是主帅!”
刘盈立刻接话:“那肯定的呀!我是副帅!”
樊会也凑了过来:“我为先锋……”
周勃言简意赅:“不,我才是先锋……”
然后,他俩就互相抓着衣领扭打在了一起……
刘盈一脸嫌弃的从这两个肌肉兄贵身边绕过去,本想向殿外走去,但突然看到缩在角落,一脸‘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神情的曹参,于是回头对刘肥吼了一声:“大哥,你家相国我借着用用哈!”
他说完,不等刘肥同意,径直拖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曹参向殿外走去。
他,要去抓韩信去了,调兵遣将,筹集粮草这样的琐事就需要交给别人来做,萧规曹随的曹参,自然就是不二人选。
或许,这就是天选打工人吧。
嗯,刘盈是天。
不过他在快要走出殿门的时候,还是被刘邦又叫了回来。
“刚才忘了问了,你为何会说失地存人,不要和英布决战?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英布没有那么可怕吧!”
刘盈凑过去说道:“爹你忘了韩信书笺上咋写的啦?英布彷制有火炮和炸药!火炮他做没做出来我不好说,但炸药他是一定有的!”
“炸药的威力爹你不是不知道,再坚固的城墙在炸药面前也跟纸湖的差不多!所以完全没有必要把宝贵的人力消耗在守城上面!”
嗯,如果这时候的汉国有好几亿人口,这种用人力消耗敌人战争资源的方式就很划算,但现如今的汉国总人口也就是几千万的规模,因此人力,或者说人矿就格外宝贵了。
……………………………………
淮南国,六县,王宫。
虽然派出去追杀那个奸夫的卫士至今未归,但英布派往临近的楚国、荆国的探子已经回来,言说并没有见到有军队调动的迹象,只见到了粮食在大量装车转运。
不过这些粮食并不是运往和淮南国的边境地区,而是向着关中的方向在进行运输。
于是,英布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这种转运粮食的方式他很熟悉,不仅是在临近的荆国、楚国,在他掌控的淮南国也会发生,一年两次,基本上卡点在当季粮食快要收获之前进行。
虽然粮仓是建立在诸侯国,但其实却并不归属于他们这些异姓王管辖,管理粮仓的人其实是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
换言之,这些粮仓归属于汉庭中央,是国库。
这是近几年,汉朝中央有钱之后,为了平抑粮价而特别设立的机构,防止的就是谷贱伤农。
当丰年粮食多收了三五斗,农民卖粮食而被粮商恶意杀价的时候,官仓会按照和欠年相差仿佛的指导价不限量收购农民手中的粮食。
反正如今的关中平原,围绕着长安城的几十个县的总人口,现如今已经奔着千万级一路狂飙,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吃。
所以,为了让农民安心种粮,为了让滋生的人口,主要是那些低收入群体吃的上饭,就有了这种治粟内史府设在全天下的好几百处官仓。
收获季大量按照指导价收购粮食,然后陆续将存粮转运关中,直到第二茬粮食成熟之前,将库存的全部粮食一次性转走,拉到关中各处的国营粮店进行售卖。
嗯,因为是最低价收购,最低价出售,所以粮食的质量自然比不过那些私人经营粮食的商铺,甚至多数时候也不会有服务。
毕竟售卖粮食的店老板和伙计类似于公务员,或者说是计划经济年代的售货员,死工资,卖的粮食多了他们没提成,卖的粮食少了他们也没损失,自然日常就板着一张死人脸……
不过刘盈让人整改了不少,比如专门在门口贴了一张‘禁止打骂顾客’的标语……
嗯,在粮食收获季到来之前将粮食全部运走,不单是为了腾出粮库,更重要的是为了防止有‘硕鼠’,火龙烧仓!
毕竟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粮库一年清理两次,硕鼠们就不敢太过分。
所以英布听到了清理库存粮食的消息,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还是有几分道理。
刘邦应该单纯就是来江淮游玩,并不是为了擒拿自己!
毕竟刘邦当上皇帝之后还没有回过老家,日常几次出巡也是去的北方,打卡的只是始皇帝在北方留下的地标,诸如在始皇帝去南方祭祀大禹、祭祀会稽山等活动也没有复刻。
重要的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粮食都调走了,真打起仗来,士兵吃什么?
英布一脸喜气洋洋的给自己倒了半杯葡萄酒,学着刘盈教给他的方式慢慢摇晃杯子,轻嗅酒香。
他其实并不太喜欢喝这种度数低的酒,但没办法,他自从在关中陪着刘邦喝酒喝到吐血之后,就再也喝不了那些烈酒了。
不过英布现在也慢慢的接受了这种娘们儿唧唧的喝法,轻轻从身边一个玉盘里摸出半枚核桃仁扔进嘴里,边咀嚼边饮下葡萄酒。
果仁的清香,美酒的干咧,相映成趣,相辅相成。
准确的说,是钱的味道,毕竟现如今他吃的核桃是从西域进口的,几乎和黄金等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刘盈:何以酬恩义?
齐国,临淄。
大批的军队和后勤辎重人员在征召令下,迅速向临淄附近集结,仅仅用了两天的功夫,聚集在这里的总人数就达到了十三万之众,临时营地绵延四十多里,浩浩荡荡。
这些不仅是齐国的军队,还有齐地附近的郡县兵。
齐国最初的时候有七十三县,但按照这一时期的规矩,一个县管辖的户口总数通常不超过两万户,超过了就要迁移人口,将一个县切割成两个县。
而这,就是新修版郡国并举制度的好处。
如果按照春秋之时的分封方法,诸如这种新设立的县,只要依然存在于齐国的封地上,那就同样属于齐国,也就相当于是齐国在不断壮大,慢慢的形成了周天子手中掌握的封地和人口越分越少,而诸侯的实力在几何倍增的局面。
周天子坐困东都,一步步从天子变为郡守,再由郡守变成县令,然后是乡啬夫,最后成了个镇长……
嗯,昔日吕不韦灭亡东周的时候,惠文君虽然被秦军所杀,但秦国却并没有断绝了周人的祭祀,将周王室的后人迁徙到了一个叫做‘阳人地(今河南省汝州市西、北汝河以北)’的地方,继续延续周氏的祭祀。
虽然,阳人地,这名字听起来不是很吉利……
但在新修版本郡国并举制度下,新切割出的县归属于汉国中央所有,县令由中央政府指派,乡啬夫等小吏的名字也会登记造册,存入中央政府的桉牍库之中。
也就是说,齐国有七十三县的封地不假,但永远只能有七十三个县,人口滋生和诸侯国无关,相反,随着一个个新县的设立,齐国在实际上是在不停被削弱。
毕竟,人口以及管辖的‘县’这一行政单位的数量虽然没怎么变,但领土却在一点点变小……
如果再搭配上推恩令……
至于诸侯国为了藏匿户数而使用的小手段,其实那也是春秋战国时期就玩剩下的烂招数了。
汉承秦制,其中有一条专门就是针对四世同堂,五世同堂这种只有一户,但却有几十口子人的大家庭用的。
那就是民有二男不分家,倍其赋。
指的是一个家庭里有两个成年的男丁,则需要上交双倍的人头税,不光是成年男子的人头税,小孩和女人的也全部加倍。
这样,只要人口普查到位,每年的上计文书复核精确,除非诸侯不收治下百姓的税,否则就不要想着藏匿人口。
当然了,最直接最有效地方法,还是藩国的国相由中央政府任命,日常把藩王当贼一样去防,当猪一样去养……
不过这一点需要慢慢来,毕竟现如今的诸侯国大多都是血亲骨***迫太紧传扬出去了名声不好听。
“所以,这就是你建议赵尧担任赵相的原因?”
临时营地中,和刘盈并肩而行的张不疑小声滴咕,想起当日刘如意那一脸错愕的表情,就觉得一阵好笑。
刘盈点点头:“嗯,赵尧贤才一个,在东宫担任小吏浪费了,先去赵国历练历练,若是表现得好,将来还有重用。”
张不疑斜了他一眼:“什么是表现得好?比如把该给如意的钱全给昧下?”
“什么昧下?说的那么难听,那叫做漂没,懂不懂什么叫做语言艺术?”刘盈大力甩了甩袖袍,摇头晃脑:“士大夫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是他们先动的手,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张不疑嗤笑两声不再多说,他对于刘盈有多记仇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而且所谓的戚姬母子先动的手,无非就是戚姬想给自己的亲爹谋个高位,于是枕头风下,周昌空降成为太子詹事,日常看不惯刘盈的所作所为,劝谏不成,就气到结结巴巴的告御状去了……
其实按照他爹给他的分析,这更多的是皇帝在敲打太子,毕竟天家父子不比寻常人家的父子,虽然相爱但也相杀,很多时候这种相杀甚至连他们双方自己都没有察觉。
重要的是哪怕是他爹,也觉得刘盈有时候做的比较出格,以太子之位行使皇帝的威权,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容忍的。
所以张不疑觉得,刘盈举荐赵尧做了赵国的相国,并不是在报复戚姬,而是在和刘邦较劲……
相爱相杀,又是一次相爱相杀……
只不过倒霉的是莫名躺枪的刘如意罢了……
于是张不疑看着死乞白赖非要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然后如同乡巴老进城般东奔西跑的刘如意时,在心中为对方鞠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你看,那驴子已经在缩耳朵了,那厮再摸人家屁股,必然会被一脚踢飞!”
刘盈用手肘捅了捅张不疑,指着远处正在一脸兴高采烈拍驴屁股的刘如意,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嗯,驴子或马这种大牲口在发动攻击前,通常都会向后缩着耳朵,然后侧脸打量自己和敌人的距离,之后就是一脚飞踹……
据说泰晤士报曾经写过报道,说是每年死于驴击的人数远大于飞机失事的人数……
至于刘盈此刻没有做出更多举动的原因,是因为在刘如意面前的是一头小驴,踢不死人,最多踢断两根肋骨……
因此,区区致命伤,算不得什么。
但张不疑不那么想,刘如意是跟着他俩一块出来玩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戚姬奈何不得刘盈,但只怕会把他撕吧撕吧吃了……
哪怕小萝莉和戚姬义结金兰……
“快,去把赵王叫回来。”
张不疑转头吩咐了一句身后的卫士,旋即看着刘盈,脸上挂上了揶揄的笑容:“我听说,止阳和戚夫人曾经斩鸡头烧黄纸的拜了把子?”
嗯,关二爷作证……刘盈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张不疑捏着下巴说道:
“这么说来,我算是赵王的长辈了……啊哟,疼疼疼,别打了……”
“你是不是想说你也是我的长辈?呵呵,给爷死!”
在刘盈追打张不疑的时候,人群中一个黑脸汉子突然窜了出来,拦在刘盈面前,而他口中说出的话,让他免于命丧当场的厄运。
“殿下,果然是殿下!小民田七,叩见太子殿下!”
吔,我都穿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我……刘盈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扑扑的短打扮,满脸震惊的表情。
而在刘盈身侧,看着拜倒在地上的田七,那些扮做路人的东宫卫士缓缓将抽出的长刀收了回去,一脸心有余季的神情。
如果今天扑出来的是个刺客,虽然刘盈内里穿着软甲不会有致命的风险,但他们这些人只怕难辞其咎,一辈子的前途就此荡然无存!
“起来吧。你,认得我?”
“小民参加过垓下和项籍的战斗,还是殿下亲自挑选出的选锋勇士!”
刘盈眉头微蹙,心如电转,恍然大悟,用力拍着对方的肩膀说道:
“啊……我想起来你了,当年我见你用长枪做撑杆跳,跳进了西楚步兵方阵之中,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你还活着!好样的!汉军全是勇士,但你是英雄!”
“命大、命大,殿下过奖了……都是托太子的福。”田七摸了摸脑袋,对四周涌过来的人群说道:
“当时我脑子一热就跳了进去,本来以为这下死定了,可没想到楚军也傻了,然后我胡乱杀了两个人,他们就全跑了……”
他说完,像是想起来什么,从身后拉出来了一个约么十六七岁的少年,笑着对刘盈说道:
“本来这次下达的征调更卒的征召令上没我的名字,嗯,托殿下的福,我已经爵至不更了……但我听说这次还是太子挂帅,所以不光我来了,我还把我儿子也带过来了!”
“这样,我们父子俩都能在太子麾下作战了!”
刘盈眼眶一红,脸上强行挤出笑容,拍着田七的肩膀说道:“很好,很好……不过这次不只你是上阵父子兵,我也是!其实陛下才是主帅……”
“嗯嗯。”田七涨红了脸,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说道:“但我还是想要跟着殿下作战!”
而在田七说完,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我也是,我今年已经服过更役了,但听说太子在,所以请我堂弟喝了一顿酒,顶替他来太子身边效力!”
“还有我……”
“我是被我爹安排,顶了姐夫的更役……”
刘盈环视左右,看见的是一双双真挚中带着羞赧的眼睛,不过面对着刘盈的视线,那些眼睛并没有丝毫退却,相反,变得越发炽热,于是他摇着头说道:
“其实我挺不想听到你们这么说的……为什么呢?因为你们这样,我还怎么好意思不把藏起来的好酒和你们分享呢?”
“来人啊,把咱们带的酒全拉过来,今天不醉不归……”
“你们知不道,那几车酒可是当今皇帝陛下要喝,我都没舍得给他喝的陈年佳酿!”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被挤到了人群之外的张不疑用肩膀碰了碰身边的刘如意,拉着他远离了人群之后,用只能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现在,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第一百二十章 刘盈: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关中。
往日里喧闹的新丰城如今变得门可罗雀,许多平日里人满为患的瓦舍勾栏,如今更是店门紧闭,只有那些闲下来的酒姬舞女懒洋洋的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晒着太阳。
这不仅仅是因为刘邦出巡,很多公卿大臣一同跟着离开了长安城,家中纨绔子弟也被下了禁足令,免得惹出麻烦,他们远在千里不好收拾首尾。
但更重要的还是那些消费的主力,也就是那些有着多次戍边作战经验,爵位普遍在七级八级左右的良家子们被重新征召入伍,限期赶赴临淄。
江湖传闻,说是刘邦在齐国巡游的时候,见到齐军威武雄壮,于是让身边武士和齐军士卒一较高低,然而三场全输,让刘邦又是气恼又是欣喜。
欣喜的自然是齐军骁勇善战,而气恼的不仅是自己一方输了,更多的则是对于关中之兵的失望。
于是,刘邦下令选调关中精锐前往齐国,让齐军好好操练一番,免得将来上了战场丢人现眼!
顺便再搞一次联合军演,因此不仅是关中的军队在调动,就连鲁国和梁国的军队也同样在向临淄的方向集结。
虽然这种说辞听起来很扯,但普通老百姓就信这个……
百姓信了,人群中隐藏的淮南国密探就信了,毕竟大军调动无法掩人耳目,只要不瞎,就一定能够发现军队集结的迹象。
嗯,其实有时候不一定是专门的密探,也许是商人或是游学的士子,无意中就把军国大事给泄露了。
和新丰城的萧索不同,霸上码头之上,则是一副紧张忙碌的景象。
刘盈提前装船的火炮已经运走了,虽然都是些四磅炮,但考虑到要在江淮一代行军作战,这种两个人抬着就能走的火炮,在机动性和便利性上都要比大口径的火炮更为适合。
因此现如今的忙碌,其实就是在搬运火药和炮弹。
毕竟枪、弹分离,是必要的安全举措。
当码头工人们忙忙碌碌的时候,远处穿着一身黑色官服,身后跟着十多名丰城执法官的郅都缓缓走来,所过之处所有认识他的人无不纷纷侧目,噤若寒蝉。
郅都今日来,是为了维持码头秩序,敲打那些拉帮结派,排挤他人的黑恶势力。
嗯,其实也不能算是黑恶势力,那些人也是为了讨生活,想要多搬运一些货,赚更多的钱而已。
但对于刘盈而言,这其实就是黑恶势力的雏形,若是放任不管,诸如漕帮、黑手党这样的组织就要在全国各地的码头遍地开花了。
毕竟他这里烂一点,全国就烂一片……
因此要是按照郅都的想法,就是定期杀一批刺头,这样就可以保证至少可以让码头安宁半年时间,然后等到新来的人不安分起来之后,再杀一批……
不过在刘盈骂了他一顿之后,郅都只能采用温和手段,也就是把那些小团体的领导者定期抓到军营里打一顿……
虽然自从郅都到任以来,码头之上是龙盘着、是虎蹲着,大家都老实的一批,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郅都一改法家的论迹不论心,改成了论心不论迹。
也就是不管犯不犯法,先定期敲打一顿再说!
嗯,就像是当年墨索里尼收拾黑手党教父维托·卡西奥·费尔罗那样,没证据,但就是判你无期徒刑,你能怎样?
其实在郅都看来,不管是打一顿还是杀一批,都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甭管是豪强大户还是黑恶势力的存在,都是因为有其自身存在的价值,其价值就在于正常社会的功能存在着缺失,也就是无法可依,或者执法不严,不得不由这些势力站出来维持秩序,以保证社会能够正常运转。
但这些话他现阶段不能对刘盈这个太子讲,因为当今皇帝陛下和相国,以及朝中掌权的很多功候大臣都是黄老学说的拥趸,对于法家这条恶犬从来都是严防死守,见一次打一次……
因此淮南王这次的谋反,无论是郅都还是廷尉候封,全都是乐见其成。
只有这样,皇帝才能看到法家的重要性,毕竟收拾诸侯王,讲究仁恕礼义的儒家费拉不堪,清静无为的黄老同样费拉不堪,非要他们这些法家酷吏才能当此大任!
所以,郅都决心做好手中的工作,也就是保证霸上码头的井井有条,让刘盈所需要的一切物资能够源源不断运抵前方,以此来向刘盈证明法家的优越性!
于是,那几个公认的带头大哥刚刚养好伤,就又被人拖着从码头上向远处走去……
“照顾好我七舅老爷……”
……………………………………
淮南国,六县。
英布宿醉刚醒,看着摆在面前的一封书信,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醉意全无。
皇帝,终究还是要对他动手了!
那个绿了他的杂碎没死,反而被韩信救下,然后将他彷制重甲火炮的事情和盘托出!
英布反复看了一眼信封上的花押,确认无误。
这就是从汉帝国权力中枢发出的密信!
正所谓财可通神,虽然朝中那些掌握决策权的大老他收买不起,但大老身边的侍从门客多不胜数,那些人总归是可以用钱买动的。
无法收买,无非是价钱出的不够罢了……
“来人啊,把治粟内史府的官仓全给封了,把大小官员通通给孤抓起来!”
英布一脸愤然,既然不让他好过,那么大家都别想好过!
只不过片刻之后,内侍回报的消息让英布勃然大怒。
“跑了?”
“全跑了?”
“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
英布一想起当初那些人找自己为转运粮食签署放行文书时,自己那乐呵呵的表情,越发暴跳如雷。
“擂鼓聚将!”
“传孤诏命,打开武库,征召全国十四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男丁入伍!”
“飞鸽传书闽越王,让他带领闽越国的水军前来增援!”
既然汉国对他使用了战略欺诈的手段,想来就是畏惧他主动发难,那么他就干脆主动出击,择其一部先行击溃!
而英布的目标,就是西边的荆国!
刘贾虽然能打,却不是他的对手,重要的是如果先去打更好打的楚王刘交,那么淮南国就会被顺流而下的刘贾攻打,到时候两面受敌,即便是他也同样吃不消!
………………………………
齐国,临淄。
王宫正殿,刘邦双手抱臂,臭着一张脸,而在他对面,是脸更臭的韩信……
韩信在送出英布要谋反的信之后,就特意藏匿行踪,避免被所有人察觉,但可惜的是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他还是被刘盈抓了回来。
而此刻他和刘邦之间的互不相让,自然是在争抢指挥权。
此战按照刘盈的规划,是调集二十万军队,其中齐国发兵十二万,梁国和鲁国合计征兵五万,再从关中选调三万精锐组成中坚力量。
而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
韩信曾经说过,刘邦最多带十万兵,如今二十万军队很明显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因此面对着韩信的无言揶揄,刘邦发誓,如果不是刘盈把他的长剑给藏起来了,今天定让韩信这厮人头落地!
“老师,你再不去劝劝我爹和淮阴侯真的就打起来了。”
“放心,淮阴侯打不过陛下……”
张良老神在在的回了一句,旋即在刘盈的一脸震惊中继续看戏。
“之前是谁建议的让荆、楚、长沙三国按兵不动,据城自保?嗯?是谁?”
韩信充满鄙夷的声音响起,殿中本来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樊会周勃等人立刻昂起头,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刘盈。
于是,韩信嘴角勐烈抽搐两下,昧着良心竖起拇指:“不错,很好的建议。”
他说完,转头看着舆图说道:
“命令灌婴放弃汇合长沙王的计划,直接领兵北上,攻占庐江郡,伺机进攻六县。”
“命令荆王刘贾率军北上,汇合陈郡、泗水郡兵扼守淮水,至于荆国,烂地一块,粮食也大多转运走了,英布想要就给他。”
“命令楚王刘交领军南下,进驻会稽郡,截断闽越国水军北上之要道,要是连闽越都打不过,刘交以后就留在长安和代王作伴好了。”
“至于临淄的军队,不必等待关中戍卒到来之后再行出发,即刻发兵南下,汇合荆王刘贾的军队,打英布一个措手不及!”
韩信说完,看着愣在原地的樊会等人,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没听到我的话?”
刘邦清了清嗓子:“咳,那个,好像朕才是联军主帅。”
刘盈举起手:“虽然我很帅,但我是副帅。”
韩信脸色一黑,无视了刘盈强力刷了一波存在感,径直看向刘邦问道:“那敢问陛下,有何高见?”
“高见自然是有的。”
刘邦点点头,盯着舆图看了一会,旋即一脸自信满满的将韩信之前说的计划调整了一下顺序,改了几个词后念了一遍……
一瞬间,殿中鸦雀无声,但旋即爆发出一片欢呼。
“陛下圣明!”
“陛下用兵真如神!”
第一百二十一章 韩信:都逮着一只羊薅是吧?
泗水郡,竹邑县(今安徽宿州)。
天色渐晚,汤汤睢水冲刷着河流两岸的堤坝,向南流淌注入淮河。
东周战国末年,魏惠王十年时期修建鸿沟,将整条睢水并入鸿沟水系,在中原大地勾勒了一条水网纵横的高速公路。
汉朝建立之后,每年都要投入上亿钱来疏浚这些黄淮之间的水道,以此来保证航运通畅,商贸兴旺。
当然了,还有别的好处,比如运兵。
刘邦将韩信的计划润色了一下发出之后,从关中征调的三万精锐良家子就放弃从陆路抵达临淄,而是就地上船,顺流而下和南下的郡国兵汇合。
汇合的地方,就是睢水北岸的竹邑县。
此地虽然在现如今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户不过一万有余,人口也只有六七万人,但在后世,这里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符离集。
准确的说,是符离集烧鸡……
《楚辞·天问》中有这么一句诗,彭铿斟雉帝何飨?受寿永多,夫何久长?
彭铿,指的是五帝之一的颛顼之玄孙钱铿,因其好和滋味,善斟雉羹,能事帝尧,尧美而飨食之,于是被封到了大彭为君,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彭祖。
而传说中的符离集烧鸡,就是由彭祖开创,后人不断改良精进之后的结果。
刘盈虽然对于传说将信将疑,但既然来了这个地方,自然要入乡随俗的吃一回鸡……
嗯,这主要是齐国别的不多,养鸡场遍地都是,现如今是夏秋之交,正是养鸡场大量补充小鸡,淘汰下蛋不勤的老母鸡的时候,因此买鸡来吃就比买猪牛羊更加划算。
而军中饮食素来以粗犷为主,洗剥干净的老母鸡扔进大锅里炖煮,另起一锅开始蒸米,之后再发动闲着的士兵将附近能找到的野菜全拔了,等到鸡炖的快熟了,用热汤烫熟野菜,然后用来配饭。
虽然普通士兵分不到多少肉吃,但鸡汤泡饭管够,怎么的也比他们在家里吃的要好。
管饱就是战斗力!
嗯,为了照顾老母鸡的情绪,铁锅里还煮着囫囵个的鸡蛋,这就是亲子井……
而在中军帅帐,摆在刘盈面前的就不是大锅炖煮的湖弄版,而是每一步都苛求完美的烧鸡。
比如多了鸡皮抹上糖蜜这一步骤,而且也不是直接下锅煮,而是先炸后卤,因此色泽金黄,肥而不腻,肉烂脱骨……
不过此刻除了刘盈以及被勒令随军一同出发,既修养身体又顺道减肥的刘肥在专心干饭之外,剩下的人都在饶有兴致的看戏。
韩信和刘贾互骂的大戏……
嗯,刘贾接到命令,前脚刚离开荆国,渡过淮河抵达陈郡,旋即就收到了英布领兵攻入荆国的战报。
本来荆国的军队实力就不如淮南国,如今刘贾又把国中精锐带走,英布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兵不血刃就占据了七八个县。
只不过荆国的大半国土都属于云梦大泽的覆盖面积,沼泽遍地,适合种田的地方本就不多,百姓日常靠打渔,以及在甘蔗种植园里劳动换钱。
因此英布虽然打下了荆国,但却并没有收获多少粮食和人口,毕竟之前的战略欺诈就是为了坚壁清野,而且老百姓家里或多或少都有船,淮南国的军队一来,他们拎起家里的破衣服烂被子跳上船就跑了……
嗯,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装朗姆酒的空玻璃瓶被淮南国的士兵都抢走了……
所以刘盈此刻是在化悲愤为食欲,而刘贾此刻的愤怒是面子上不好过。
毕竟江湖传言,他是因为担心战败才会‘转进’到陈郡,在淮河以北组织防线,而将自己的封国,以及淮河以南地区放任给了英布……
当刘贾渐渐词穷的时候,品着小酒的刘邦立刻跳出来拉偏架了。
“行了行了,同殿为臣,就不要再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了,吃酒,吃酒!”
卢绾也点点头:“陛下所言极是,二位若是有火气,大可在英布身上发泄!同室操戈,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刘贾顺坡下驴,只是对着韩信重重的哼了一声,旋即看向刘邦说道:“英布那厮占我疆域,掳我百姓,臣决计饶不了他!”
说完,他们仨端起酒爵,一饮而尽,徒留下一脸懵逼的韩信在原地无能狂怒。
嗯,他这些年吵架总是没有赢过,如今好容易就快赢了,结果却是个这么个结局……
姓刘的没一个好东西,还有姓卢的……韩信一脸愤愤,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不一会就坐在原地嘿嘿嘿嘿的傻笑了起来。
“来人啊,把淮阴侯送回去,他又喝醉了……”
刘盈举起手中的鸡腿,一脸嫌弃的看着那个嚷嚷着‘我没醉,我能自己走’的没用的小垃圾消失在营帐门口。
刘贾和卢绾相视一笑,找回了几分当初并肩作战的默契。
张良则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等到众人将目光投向他之后说道:
“如今英布的举动可谓是全数被薛鉴猜中,而晚饭前接到传讯,说是淮南国的军队已经从荆国撤退,如今正沿着淮水向东行进,想来是知道了我主力南下的消息,意图在防守寿春(今安徽淮南寿县)一线防守……”
“我有不同意见。”
刘盈举起手,迎着张良的诧异的眼神说道:
“英布此人擅攻不擅守,此时撤军回援,不大可能是准备死守寿春,而是会领军北上,和我军主力决战。”
“而决战的战场,极有可能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一个地方。”
“垓下。”
“日前从淮南国中发回的密报,也说英布正在征调国内船只,并在淮水上搭建浮桥,这也印证了他并不是在防守,而是准备北上,趁我军南下立足未稳之时和我军决战……”
一瞬间,帐中鸦雀无声,刘邦眼神微凝,满是凶狠的味道,捏着快子的手十分用力,仿佛手中不是快子,而是英布的脖子……
“英布那厮也配和项籍相提并论?自不量力!”
“英布自蹈死地,合该吾等建功立业!”
“太子殿下料事如神,实是我汉家之福也!”
“陛下英明果决,太子睿智神勇,再有吾等奋勇冲杀,何愁英布不灭!”
在此起彼伏的夸赞声中,刘肥微微侧目有些不悦,刘盈则满是骄傲的仰起头,浑然没有之前那番话是从韩信那里听到,现学现卖的羞愧……
所以,韩信的很多判断还是很准的。
……………………………………
楚国,广陵(今江苏扬州)。
因为长江携带的泥沙不多,因此这时候的扬州就是江北的入海口,诸如南通这座真正的沿海城市依然还泡在海里。
嗯,东方明珠也一样……
刘交站在码头,心有戚戚然。
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不想上船去截击闽越国的水军,但没办法,谁让他是楚王呢?
为王之人若是在战争来临的时候还藏在后方,端坐在长几之后,前方的将士如何能不寒心,又如何能够奋勇杀敌?
所以刘交虽然平日里也就是在澡堂子里扑腾两下当做游泳,但此刻还是毅然决然的准备登船,渡江南下,在江面之上阻截闽越国的军队。
“大王……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可怎么活呀……”
“闭嘴吧你!大王若是真的出事,一定撕了你的乌鸦嘴!”
刘交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前来送别他的后宫女卷又在争斗,不过他并不打算制止,相反还乐在其中。
女人打架神马的,最喜欢了……
而那些女人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也冲澹了他内心的些许恐惧,不过等到他看到水面上飘飘荡荡而来的怪物时,心中的恐惧变成了兴奋。
“大王,好大……”
“废话,大王当然大了……不过,真的好大呀……妾身怕怕……”
只是这一刻,刘交才懒得理会那群莺莺燕燕,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艘巨大的战舰之上。
说它是船,但它浮在海面上高出十几米;说它是楼的话,它又能在水面上航行!
这正是那条当日刘邦见过的旗舰‘西王母号’,当英布谋反的消息传到关中的时候,萧何立刻打钱,然后这条船就归属于了楼船将军,广阿侯任敖。
于是和当日刘邦看到的就截然不同了。
此时的西王母号船舷两侧遍布着黑洞洞的炮口,上下三层,左右共计六十四门火炮,船头左右还各自另有两门十八磅舰炮,这样顺风追击敌人的时候也能持续开火。
如果按照风帆战舰时代的划分标准的话,这不过是区区一条三级舰,但在这个年代,这就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巨无霸。
西王母号在交战时甚至不需要开炮,只要船帆吃满了风,航行时掀起的水波就足够掀翻敌船了!
而给予刘交必胜信念的不只有这一条旗舰,远处水面上飘飘荡荡的还有十一条战舰,那些都是最早的‘威远’级三桅船。
只可惜时代变化的太快,这几条当年的巨无霸,如今面临着刚刚服役就濒临退役的尴尬局面……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英布:我要做皇帝(`へ´*)ノ谁反对,谁赞成?
垓下战场。
时光消弭了当年这里的铁与血,但在十多年后,这里再一次成为了全天下瞩目的焦点。
当年西楚的营垒向南,是淮南王英布层层叠叠构建的营垒,仅用了短短一天时间,鹿角、箭楼之类的防御工事就随处可见。
不过他并没有修太多地面上的防御性建筑,毕竟他很清楚汉军的攻坚能力,所以只是在壕沟里洒满了木蒺藜,然后挖了一圈又一圈的陷坑,防止被汉军偷营……
嗯,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刘盈昨天让人赶着几十辆钟鼓车,在英布军营外聒噪了整整一个晚上。
虽然英布觉得这大概率是疲兵之计,但却不可不防,毕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一旦当他麻痹大意的时候,也许千军万马呼啸而来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在英布的一夜忐忑之中,清晨终于到来。
而在朝阳的映衬下,吃了个半饱的汉军士兵列阵从各处大营中走出,刀枪并举,铁蹄隆隆。
嗯,吃个半饱是因为饥则无体力,饱则无斗志,毕竟人吃饱了容易犯困,想要睡觉,拼死作战的决心会有所下降。
云车之上,刘邦手持望远镜,看着同样列阵而出的英布军队,脸色黑的吓人。
英布现如今的列阵的方式,和当年的西楚军队如出一辙,如果把旗帜一换,几乎就是当年的西楚重生!
“故意的!那厮一定是故意的!”
刘邦把手中的望远镜丢到一旁,从云车上哒哒哒哒的跑了下来,旋即在百余精骑的护卫下向两军阵前而去。
“这老头又发什么神经?”
左军中,刘盈从望远镜中看着出现在敌军阵前的刘邦,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此战他在左翼指挥左军,右翼则是刘肥和曹参,毕竟上阵父子兵,刘邦就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刘盈和刘肥消弭嫌隙,体会一下什么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刘盈对此无不可,而刘肥也因为能够领军作战而暂时放下对于刘盈成见。
嗯,其实他和刘盈之间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无非就是刘肥觉醒了,对于被从小被刘盈坑到大,背锅无数而感到愤怒……
至于皇位,他并没有丝毫试图染指的想法。
刘肥很清楚,他只是女干生的庶长子,哪怕刘盈死了,皇位也不大可能轮得到他来做。
况且他也不觉得他的那群兄弟里,有谁配做这个位置!
嚣张跋扈,不等于野心勃勃,这也是刘邦连夜把曹参从齐国叫过来的原因。
刘肥越发目中无人,而那群沛县的功候们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太好出手管教,所以管教刘肥,让他严格按照中军指令领军作战的任务,就落在了曹参这个刘肥的远方娘舅身上……
毕竟见舅如见娘,那可是真打啊!
因此,当刘邦骂完了英布,怒气冲冲的从两军阵前返回的时候,中军幕府上顿时升起旌旗,号令右军兵团向前推进。
刘肥在曹参的眼神威胁下,放弃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准备秀一把操作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应旗,也就是向中军幕府回应自己收到命令,正在照做。
嗯,刘肥有这种想法的原因,在于此地作战的汉军有二十万,而他齐国出兵十二万,占比一多半,是不折不扣的大股东……
而相比步兵为主的右军,刘盈那边的左军就显得兵种繁多,因此指挥云车上各种旗帜此起彼伏,让人眼花缭乱。
最先出动的,则是随扈在刘盈身侧,此刻排列成两行线阵的幼军骑兵。
在升起的鸟旗中,幼军骑兵快速接近英布军右翼,只是在距离他们大约三百步的时候从马上跳下,继续排成两
行线阵。
在严阵以待的英布军看来,这帮家伙简直神经病,哪有骑兵骑着马过来,然后下马步行的道理?
况且他们手中的枪也太短了吧,而且把枪顶在肩膀上是个什么鬼姿势?
于是在一阵讥讽的笑声中,他们看到远处的敌军阵线冒出了一连串的白烟,紧接着听到了有些密密麻麻,如同炒豆一样的声音。
然后,在他们的惊愕之中,只见身边袍泽手中的盾牌莫名碎裂,叮叮当当的一阵声音后,身上血流如注,刷的倒下了一片!
“这是?”
“不好,是枪,是枪啊!”
一些英布军士兵想起了听到的传闻,一时间惶恐不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别说这是两千多年的汉朝人,就算是到了民国年间,很多军阀士兵甚至不知道要在战场上挖壕沟,如何正确躲避炮弹,而北伐军势如破竹的原因,也有编纂的步兵操典里多了一句话,放枪之前要瞄准……
所以,在一片惶恐之中,幼军士兵严格按照操典进行装填子弹,尤其是枪上的通条,更是必须归位之后才能进行瞄准射击。
这一点,是刘盈从一些资料中了解到的,很多士兵上了战场之后紧张,所以枪管里还插着通条,就匆忙开火射击,硬生生从发射金属弹丸变成了发射金属长条……
然后,就再也无法装填子弹了……
当然了,据说有些法军老兵掌握着用力在地上顿一下枪,直接让药包和子弹滑到正确位置的技巧……
不过发射通条并不可怕,借一根或者携带备用的就行,最可怕的是射击时出现哑弹而士兵没有察觉,于是继续的向枪管内填装发射药和弹丸,然后听从命令做出射击的动作,扣动扳机,燧石引燃发射药,但却并没有点燃枪管内的药包,白烟四起,可枪膛里的两颗弹丸纹丝不动……
紧接着,是第三次装填、第四次装填……
在拿破仑战争时期,反法同盟的士兵在战后,甚至从战场上捡了一支内里装有十几颗弹丸的步枪……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幼军骑兵只是连续放了七八枪,就集体转身,向留在原地的马匹跑过去。
嗯,他们手中装备的是有膛线的燧发枪和米涅弹,即便是在三百步开外,也依旧能够保证一半的命中率。
因此在几轮枪击之后,英布军的右翼阵线生生的薄了一大层!
不过刘盈并不是奔着杀人去的,他就想要验证一件事情,那就是英布到底有没有做出火炮?
现在看来,他并没有。
于是,就到了汉军火炮发威的时刻了!
在中军幕府上摇曳的信号旗中,两百六十门四磅炮和十七门形状有些奇怪的火炮被快速从步兵阵线推了出来,黑洞洞的炮口冷冷指向远处的英布军。
少顷,战争之神开始咆哮了。
轰!轰!轰!
浓烟滚滚,炮弹呼啸而出,带着刺耳的尖叫声落入人群之中,在地面之上犁出一道道深沟,一道道血肉深沟!
这,是四磅炮的怒吼。
而造成最大杀伤的,其实是那些看上去特别袖珍的6寸榴弹炮。
这种火炮是最新列装的新式火炮,原型同样来自于拿破仑时期的让·巴蒂斯特·德·格里博瓦尔中将改良的法军榴弹炮,炮管长七十厘米,重量三百多公斤,但最大射程足足有一点二公里,可以部分取代传统的臼炮!
装备了延时引信的炮弹无论是凌空爆炸,还是落在人群之中才爆炸,都在半个篮球场的范围内制造了一个生命的禁区,而在这个禁区之外,还有无数人被飞溅的弹片击中,倒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哀嚎,血流成河
一瞬间,英布军的士气跌落谷底,许多士兵已经开始东张西望,惦记着跑路了。
他们其实并不愿意出来打仗,尤其是反抗他们的皇帝,但没办法,编户齐民之下就算是他们想要当逃兵,左邻右舍也绝对不会答应……
毕竟,五户一保,一人犯法全体连坐!
但现在直面了死亡的威胁,尤其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所攻击,只听见对面轰轰轰,然后他们这边就啊啊啊的死了一片!
太可怕了!
所以,跑,跑回家去立刻带着一家人逃进山里,等着大赦天下再出来!
反正他们的皇帝是个仁厚长者,应该不会对他们这些唯命是从的士兵斩尽杀绝!
不过小兵能跑,那些跟着英布谋反的将军就跑不了了,不光是他们,英布也毫无退路可言。
因此英布此刻满脑子都是悔恨,这倒并不是悔恨谋反,就像是刚才刘邦问他为什么要谋反,而他回答是我要做皇帝,把刘邦气的半死那样……
英布此刻的悔恨,在于他的准备还不充分,汉国就把他逼到了绝路上!
所以英布反了,哪怕此刻他仿制的火炮还在最后的试验阶段,尚且不能投入实战……
但那又如何,他还仿制出了炸药包!
汉国人狂妄自大,居然将这种神物称为烟花,逢年过节啪啪啪的只是用来听个响,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这种东西有着摧枯拉朽,崩山裂石的威能?
所以他此战,其实是给汉军准备了一份大大的惊喜,只等汉军发动冲锋的时候,就将炸药包用投石机扔到汉军之中。
然后……
轰!
等等。
那里不能炸!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刘盈: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不!”
在英布近乎有些绝望的咆孝声中,距离他大约两百多步的地方,火光一闪,堆积如山的炸药包不知怎么的被引燃,轰的一声开始爆燃。
紧接着,就是一声宛如晴天霹雳的剧烈爆炸声。
一瞬间,需要由二十多人才能推动的重力投石机四分五裂,与之一同被冲击波撕裂的,还有周围那些猝不及防的普通士兵。
爆炸地点炸出一个方圆数丈的大坑,爆炸中心把方圆十丈以内的英布军、战车、车辆辎重全部抛上了半空,巨大的气浪把数十丈内的人马呈环形向外推出,推挤砸压在一起。
只是和很多影视作品中看到的不同,火药的剧烈爆炸其实并没有产生多少火光,大多只是浓烟滚滚。
一朵硕大无朋的黑色蘑孤云蒸腾而上,狂暴的冲击波开始向四周横扫。
“不好,要遭!”
英布脑海中只出现了这四个字,双耳在轰鸣之中,只听得见脚下云车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吱呀呀声,旋即开始向后倾倒。
恐怖如斯的冲击波即便是英布所在的中军幕府,也不可避免的一样受到了影响。
当然了,英布此刻受到波及的主要原因,在于他站在云车之上,如果他站在地面的话,应该不止于此。
电光石火之间,英布果断放弃了从云车上跳下的想法,毕竟他身上穿着二十多斤的铁甲,如果再从近两丈高的地方跳下去,活命虽然不难,但双腿肯定是保不住了。
所以,他选择赌一把。
在云车的摇摇欲坠中,英布双手紧紧抓着栏杆,随时准备用各种方法进行卸力,比如在云车快要摔倒的时候向前飞窜,然后原地打两个滚……
不过很明显,英布想多了。
云车周围遍布的侍卫很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齐声高呼着‘保护大王’,浑然不顾自己会被摔倒的云车压住,伸出手,硬生生的将摇摇欲坠的云车顶了回去。
嗯,他们如此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英布有多么的受爱戴,主要是军中律令,主将战死而亲兵存活的话,就会被枭首示众……
从云车上摔下来摔死,很明显也是战死。
在英布的惊魂未定中,败局已定,除了英布周围的士兵尚且保持着严密的阵型外,其他地方的士兵已经开始作鸟兽散了。
原因很简单,刚才的爆炸掀起的冲击波,折断了英布的帅旗……
在古代军中,这要么代表着主将被敌人生擒了,要么就是代表着主将死了……
反正不管那一种,都是在向远处那些不明真相的士兵传递一个信息。
我军败了。
所以,这还不跑,等啥呢?
因此,当十多万的军队开始集体溃败的时候,那些站在后方督战的军法队就首当其冲的开始倒霉了。
极度的死亡体验,让士兵在极度恐惧之后产生一种病态的勇敢,他们敢于拔刀斩杀一切阻拦在自己逃亡路上的敌人,但唯独不敢面对那些在满脸懵逼中在原地列阵的汉军……
刘盈也同样满脸懵逼。
这是什么鬼,汉军这边就是开了几炮,怎么他们就全跑了?
但管他呢,刘盈打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于是他摇动手中的令旗,对他管辖下的左翼兵团下达了全军追击的命令!
于是最先做出响应的,是同样调拨与他指挥的郎中骑兵。
除开作为刘邦亲兵的两千人,剩下的三千人在信武侯靳歙的带领下狂飙而出,人如虎,马如龙。
英布军的主力虽然已经开始溃逃,但毕竟战线绵延十数里,两翼抗线的军队也大多精锐,并没有太受到帅旗折断的影响,此时虽然后撤,但秩序井然,当郎中骑兵杀过来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在试图列阵作战。
见此情形,本来是冲过来抓俘虏的靳歙,就完全不再跟他们客气了,三千铁骑连踢带踹,马刀上下翻飞,他们不做丝毫停留,整支铁骑成锥型,就像切死猪肉似的,从沸沸扬扬的敌人中杀开一条血路,直冲进了去。
虎入羊群!
虽然英布军的士兵并不承认自己是羊,可面对着汉军之中,乃至于全天下最精锐的这支骑兵军团,就是活神仙也没办法指挥军队进行反击!
三千铁骑过处,就像铁犁拱开了一层泥土,‘泥土’随着‘犁铧’的前进,向两侧翻滚着,被犁开一道深沟,深沟里一片血红。
于是靳歙心中,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活捉英布!
此时敌军正在溃逃,汉军大队已经开始追击,他这三千人正好可以趁乱在敌阵中纵横来去,不可阻挡。
所以,这正是天赐大功一件!
靳歙不及细想,立刻兜转战马,率领身后骑兵浩浩荡荡冲向英布军后方,向着他记忆中的英布中军幕府而去。
郎中骑兵都在随时注意主将的动静,见他挥刀跃马驰向西南,立即尾随了过来,策骑狂飙。
片刻之后,还真让靳歙找到了英布的踪迹。
乱糟糟的溃兵之中,数百骑身穿板甲衣的精锐骑兵之中,可以清晰看到一个披着赤红色披风的身影。
战场之上穿戴如此引人瞩目,唯恐不被人所注意到的,必是淮南王英布无疑!
“贼酋休走,信武侯靳歙在此,还不速速前来受死!”
靳歙大喝一声向前勐冲,身后的郎中骑兵更是齐声吆喝,如同狼群们发出阵阵吼声,震慑着那些注意到他们,似有意似无意阻拦在他们和英布之前的溃兵。
英布同样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勐然回头,眼神凶狠如同勐兽,那一脸的杀气似若择人而噬的勐虎。
“贼酋?”
“真是狗胆!如此小辈也敢在本王面前唁[yàn]唁狂吠!”
英布勐然从身边溃兵处抢走一杆长戟,叱喝连连,不断催马,战马长嘶声中,他已然迎面朝郎中骑兵冲来,一声厉喝,长戟如同毒蛇吐信,攸然而至。
首当其冲的一名郎中骑兵猝不及防,立刻跃马挥刀,侧向噼去,只是他本来是想要避开戟首削向戟杆,但不知怎的却堪堪噼中戟首,手中一震长刀扬起,胸腹间门户洞开,一脸绝望的看着英布手中的长戟一缩一伸,重重刺在他胸膛之上。
然后,火星飞溅,在‘察’的一声牙酸刺耳中,长戟从他的胸甲上划过,并没有刺入人体,只是在铠甲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防御力天花板的板甲。
别说英布只是在用自身的力量发力,就算是铁罐头们之间人借马力的相互冲锋,骑枪也无法洞穿板甲,对另一个铁罐头造成致命的威胁。
所以在板甲发展到极致的那些年,骑士们之间打仗大多都是奔着杀对面的马去的……
骑枪越来越长,就是为了能够先一步捅死对方的马,让对家骑士失去冲击力,进而失去超过一半的战斗力。
于是就有了卑鄙的德国人,他们组建了同样善于骑马作战的雇佣兵,穿着同样厚重的板甲出现在战场之上,只不过并不使用骑枪,而是拿着大口径的手枪,专门贴脸射击的那种……
然后,人马俱甲的铁罐头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只可惜冲入敌阵的郎中骑兵并没有装备火枪,因此当英布一脸怀疑人生的愣住不动时,一名郎中骑兵长刀探出,狠狠地噼在了他的后背。
火星飞溅,但不破防……
英布身上穿的全套板甲,是他还保持着谦卑恭逊,和汉国处于明面上的蜜月期时,由刘邦特批,花费了足足三十万钱量体打造出的精品战甲,甚至可以免疫小口径的火绳枪……
不过靳歙不信邪,他接过一杆长戟,勐地一兜马头,双腿控马开始夹枪冲锋,直取愣在原地的英布。
英布自然毫不示弱,他放弃逃命,为的就是教训一下靳歙这个小字辈,毕竟当年他作为楚军大将的时候,靳歙还只是刘邦身边的一个舍人。
此刻虽然他是反贼,但难道连最基本的论资排辈都不顾了吗?
于是马踏的卢飞快,二人都是马上骁将,把战马的助跑利用的淋漓尽致,只在堪堪交锋时二人才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
这一击实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劲气如山,又借着骏马冲击的强大力道和自身的腰力,人马合一,骑术和武功的完美融和,劲道使用妙到毫颠。
‘铿’的一声巨响,二马错镫而过,只在原地留下两杆折断的长戟。
还是不破防……
就在靳歙兜转马头,准备再度和英布厮杀的时候,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很明显是英布囤在前线的炸药包再度不知道被谁引燃了。
然后,马惊了。
郎中骑兵的战马虽然经过脱敏训练,对于爆炸声已经见怪不怪,但英布军中的战马却并没有,于是不受控制的开始骚乱起来。
如同人群一样,马群的骚动对同类也同样具有感染性,周围战马全部发疯似的嘶吼、狂奔,也带动起了郎中骑兵的马开始发狂……
“乃公的功劳……”
靳歙一声哀叹,双手紧紧抓着马鬃将自己固定在马背上,满脸无奈的看着英布愈来愈远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刘肥:高处不胜寒呐!
韩信站在云车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埋藏的记忆翻腾涌现,脸上一片唏嘘。
上次他看到如此列阵的军队溃逃时,指挥军队的还是西楚霸王项羽,那人也是被他打崩了之后,就带着几百骑兵舍弃大军,独自逃命。
现如今的英布,如出一辙。
在远处此起彼伏的‘降者免死’的口号中,韩信摇摇头,有些意兴阑珊的从云车上走下。
连士兵的结局,都一样。
无趣,真的很无趣……
在韩信满脸装逼的从刘邦身边走过时,汉军正在漫山遍野的抓着俘虏。
此地一马平川,距离淮河尚远,因此溃逃的英布军队除了那些骑兵外,剩下的那些全靠两条腿跑路的步兵,很难摆脱汉军的追击。
哪怕他们现在丢盔弃甲,负重比追击的汉军低了好几十斤。
只不过汉军负重虽高,但各个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狂奔,口中嚷嚷着什么‘降者免死’,而心中则不断滴咕着宅子、田庄、牛马……
俘虏,同样是军功。
虽然刘盈搞出了公务员入职考试制度,但很多时候地方上授官,对于拥有高爵位的人一般都是免试录用。
之前那个自称田七的齐国戍卒,更是边跑边训斥自己的傻儿子,让他丢掉那些捡到的刀剑铠甲,好减轻负担,多抓两个战俘。
他家里有着好几千亩的田庄,不多抓两个俘虏帮着耕种,就只能去请那些少地的庸耕之人了。
该死的,从前请庸耕者只需要给点粮食就行,可现如今人家只要钱,也不知道从哪学到的怪毛病!
所以还是俘虏好,虽然让他们干活也要付钱,但他们赎身的时候就会把钱加倍还回来,也就意味着可以白嫖好几年的劳动力!
划算!
汉军之中,那些从关中来的戍卒也是同样的想法。
作为生活在天子脚下的人,他们比那些齐人戍卒掌握的资源更多,他们不仅在关中拥有土地,在巴蜀,在岭南同样拥有田庄。
所以,眼前这次可以光明正大将同族的农民抓为战俘,变成奴隶的机会,他们也珍惜的紧!
…………………………
淮水岸边。
英布从马背上跳下,当初跟随着他向外冲的数百骑如今只有寥寥数十,其余人大多或死或逃,不过他本人无恙就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淮南国是个大国,人口数百万,虽然一战葬送了十多万的主力,但拼拼凑凑还能再度集结起这么多的军队。
重要的是闽越国的军队已经北上,到时候主场作战,他就未必会输给远道而来的汉军!
如同项羽经常挂在嘴上的‘非战之罪’一样,英布也觉得他今天打输了,并不是在战术层面上被汉军碾压了,主要是汉军运气太好!
如果不是他的帅旗恰巧折断,如果不是堆放的炸药包恰巧被引燃,他淮南国的军队以堂堂之师、正正之旗和汉军决战,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嗯,汉军虽然火炮众多,但火炮这东西他也有所了解,炸膛率高的一批,打不了几炮,炮管就炸了,不仅火炮四分五裂,炮手也同样会四分五裂!
所以,这就是他此战没有携带火炮参战的原因。
英布站在船上向北眺望,悠然长叹,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个月的时间,让他把赶制出来的火炮也带上参战,会不会今天就不是这么个结局?
“彼苍者天,待我何薄!”
…………………………………………
汉军大营。
宰猪宰羊,载歌载舞。
今日大获全胜,阵斩八千,生俘十万,缴获牛羊马匹、兵器甲胃不计其数,自然要举办一次大规模的犒军。
刘盈在战俘营转了一圈,发现对方虽然垂头丧气,但总体情绪还算稳定,毕竟作为叛逆,能够逃得一死已经邀天之幸,就不要奢望再能获得自由身。
要不然,附逆的代价就太轻了!
不过最重要的是死亡的人数并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受到惊吓,因而体力下降,最终跑不动了才被抓了俘虏。
所以,先进兵器的发明,其实并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救命。
比如加特林机枪的发明者理查德·J·加特林,他发明这种大杀器的目的,也同样是出于慈悲心,因此有加特林菩萨的称呼……
因此火炮菩萨从战俘营走出的时候,一脸悲悯,神色间颇有一种拯救苍生无数的自我感动……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善良……”
“呵呵。”
刘肥从他身边走过,胖脸上满是鄙夷的神情,一副‘老三你真是虚伪’的表情。
“呵,他那是妒忌。”
刘盈看着站在身边的张不疑如是说道:“他嫉妒我指挥的骑兵多,所以缴获的战果最多……”
张不疑重重点头,一脸谄媚:
“是是是,你说的对……你是知道的,止阳是个败家子,早些年一股脑在岭南买了几十个种植园,但一直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打理……嗯,我是帮她查账的时候才把那些都快被虫子咬烂了的地契翻了出来……”
穿越,然后有个富婆姐姐……刘盈咬了咬后槽牙,因为他大概率知道那些买种植园的钱都是从哪来的,于是本着妻债夫偿的原则,他很是猥琐的摸了一把张不疑的脸蛋:
“想要买人不是不行,只是看你的表现了,宝贝……”
“有本事你别跑,你看我打不打死你就完事了嗷!”
于是,看着身边追逐中的张不疑和刘盈,刘肥越发嫉妒,自从他成为齐王之后,很久没有人胆敢跟他打打闹闹了……
或许,这就是为王者的代价吧……
……………………………………
汉军中军幕府。
韩信掀帘而入,看着盘坐在刘邦下首的刘贾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为何在此?”
刘贾仰起头:“某为何不能在此?”
韩信眉头紧锁:“不是命你带领本部兵马,封锁淮水,伺机抓捕逆首英布吗?你在此,英布何在?”
“跑了。”刘贾言简意赅:“你们那边结束的太快了,我带人顺流而下的时候英布已经跑了,我只好把沿岸的渡船全给征收,这才有了淮水边上的大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刘盈:只有马润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鄣郡,丹徒县向西,长江入海口的一座沙丘。
这里就是后世的南通市的雏形,芦苇荡中沙鸥翔集,浅滩上停放着五六百条大大小小的船只。
从那条最大的船只上悬挂的旗帜来看,这些正是闽越国的军队。
越人淳朴,言出必践,正如当年项梁允诺他们灭秦之后可以复国,于是闽越人不远万里先后追随项梁、项羽叔侄作战,在巨鹿之战中也立下不小的军功。
只可惜项羽食言,咸阳分封时并没有如约分封越人为王,于是他们自立为王,后来又投奔刘邦,在垓下一战时驾船出现在淮水岸边。
如今闽越王为了吞并东瓯,和英布缔结盟约因此发兵驰援,只是如今天色渐晚,于是他们选择停驻在这片沙丘之上,各显本领,或捕鱼捉虾,或捕猎水鸟,饱餐一顿后,准备明日驶入长江,然后沿巢湖北上,和英布汇合。
清晨时分江面下起蒙蒙细雨,慢慢风雨交加,被雨水浇醒的闽越人正准备前往船上躲雨,顺便将船只固定,却突然听到一阵阵尖锐的啸叫声由远及近,然后就是泥沙飞溅,木屑横飞。
“发生了什么事?”
“是汉军,汉军楼船!”
“我问你这铁球是哪来的?”
“不知道,不知道!”
在闽越人的慌乱之中,只见风雨之中,宽广浩荡的江面上一字排开七八条硕大无朋的战舰,宛如一头头海中巨兽般喷吐着浓烟。
轰!轰!轰!
长两米三,重达两千斤的十二磅炮发出阵阵怒吼,飞射而出的炮弹甚至将雨幕撕裂,留下一条条清晰可见的弹道。
刘交站在旗舰‘西王母号’的船艏,头戴斗笠向东张望,脸上充满了对于这种天地伟力的崇敬和畏惧。
嗯,他虽然是封锁水面的主帅,但指挥这次作战的指挥官其实是担任楼船将军的广阿侯任敖。
任敖是沛县出身的元从功臣,他和刘邦之间的感情很好,是刘邦除了卢绾之外关系最好的一个朋友。
而且,任敖对吕雉以及刘乐和刘盈有恩情。
当年刘邦义释囚徒,跑到芒砀山中落草的时候,秦庭震怒,派人将吕雉和刘盈、刘乐抓进了监狱,古代狱卒的素质可想而知,而吕雉又不丑,落难之后自然遭人觊觎,多亏了当时作为狱吏的任敖拔刀相助,这才给萧何等人营救吕雉争取了时间。
所以任敖虽然没什么功劳,但却封爵广阿候,担任二等人的统帅,也就是楼船将军。
嗯,在现如今的汉朝,骑兵是一等人。
而任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为了能够完美执行计划,所以一丝不苟的按照战前的安排进行指挥作战。
其实所谓的作战计划很简单,就是打光炮弹,顺便练一下兵。
因此整个舰队在任敖的指挥下,不断调整着位置,左舷开火,右舷开火……
就在整个沙洲哀鸿遍野,到处都是炮弹留下的沟壑,再也没有一条完整的船只时,耳朵都快被震聋了的刘交看见任敖似乎在不断的向他招手。
“甚事?”
“大王,该让楚军士兵登岛作战了。”
“哎?不是说有水师有陆战队吗?干嘛还要一事烦二主?”
“大王不为自己考虑,难不成还不为楚军考虑?如今闽越人已毫无斗志,白捡的军功难道都不要?”
“好好好,还得是任敖兄弟!”
刘交重重的拍了拍任敖的肩膀,依稀找回了他们当初在沛县时相处的感觉。
……………………………………
衡山郡,邾县(今湖北黄冈市西北)。
长沙国的军队在吴臣亲自挂帅带领下,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就攻克了这座淮南国的西南门户重镇。
当然了,这和昔日的长沙王吴芮曾任恒山王,都邾县有关。
而此刻在城中驻扎的吴臣,面临着一个抉择。
北上翻越大别山,和皇帝的军队会师在六县(今安徽六安),还是顺江而下,和从豫章郡北上的灌婴会师于居巢(今安徽巢湖)。
嗯,居巢也叫南巢,就是昔日成汤放逐夏桀的地方。
因此吴臣更加倾向于北上去见刘邦,毕竟居巢这地方不吉利,重要的是北上汇合刘邦,能在皇帝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他自己的艰难继位让他明白,诸侯王只有在皇帝面前留下足够的好感,才能让子孙后代能够顺利继承祖辈拼死得来的荣华富贵。
不过吴臣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善于听从别人的意见。
于是他将自己的想法,完完本本的对实际指挥军队的长沙国国相利苍说了一遍。
利苍一脸欣慰的笑了笑:
“大王这几年成熟不少,先王若是泉下有知,必然老怀大慰……”
“不过大王既然咨询老臣的意见,那么老臣就倚老卖老的姑妄说之……”
“老臣的意见是,大军就屯驻在这里,哪都不去!”
吴臣皱皱眉头,疑惑道:“陛下让孤领兵攻打叛贼,我军就停在这里,不好吧?况且父亲生前也有遗愿,要孤伺机为阿姐报仇,诛杀英布此寮!”
嗯,当年项羽攻破九江国的时候,英布为了逃命,于是和自己的王后,也就是吴芮之女分开突围,但却特意营造出自己和对方同路的假相,以此迷惑追兵。
因此吴芮算是和项羽、英布有杀女之仇,项羽已经死了,如今还剩下英布。
利苍点点头,正色说道:
“老臣正是有此考量才建议大王驻扎于此。前日接到战报,说是汉军在垓下大胜,一战全歼淮南国十万主力!如今只待架起浮桥,汉军便会大举南下,到时候英布纵有三头六臂,也无回天之术!”
吴臣插嘴道:“对呀,孤正是为此,才想要北上汇合陛下,合围英布于六县,到时候城破之日,就是用英布首级祭奠我阿姐在天之时!”
“假手于他人,也算报仇吗?”
利苍直视着吴臣说道:“老臣说了,如今的英布大势已去,任何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都不会放过!”
“所以我军驻扎此处,大王再给英布去信一封,言说念及昔日情谊,想要网开一面,允许英布带上细软从此地突出重围,并且派兵护送他去岭南之地隐姓埋名,做一富家翁,颐养天年……”
利苍话没说完,吴臣脸上已满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现如今江南卑湿、丈夫早夭的传闻早就随着岭南的开发而不攻自破,许多北方的有钱人都会选择在岭南购置庄园,一则获取源源不断的利润,更重要的是为全家找一处越冬的好地方。
毕竟岭南冬日无雪,温暖而湿润,相比较北方的酷寒而言,那里的冬天对于上了岁数的老年人更加友好。
所以,利苍让吴臣劝说英布逃亡岭南,也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嗯,重要的是英布已经没得选了。
“得仲父相左,是吴氏之福,长沙国之福!阿姐大仇得报之日不远矣!”
………………………………
淮南国,六县。
英布站在王宫的正殿之中,团团乱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汉军已经在淮水上搭建起了数十条浮桥,只用了半天功夫就渡过了他曾经以为的天险,然后被他给予厚望的寿春城,更是不战而降……
准确的说,是守城的县令杀死了他作为监军的儿子,率领阖县军民向汉军乞降,而刘邦单骑出迎,赦免了县令及守军和城中百姓的附逆之罪,不仅如此,还宣布承认了他们在淮南国的爵位。
然后,阴陵、钟离、东城等县纷纷效彷,不等汉军到来,就自顾自的杀掉监军,打开城门,县令带着城中富户赶着牛羊跑到几十里开外迎候、犒劳汉军……
于是,仅仅在一天之内,英布就死了四个儿子!
四个儿子啊!
虽然说英布都不大能够记得清他们的名字,但毕竟血浓于水,那每一个可都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更要命的是,灌婴已经带领豫章郡的军队北上,当年的噩梦果然成真,朝廷切割了他的庐江郡,设置的豫章郡,真的就是为了对付他!
卑鄙!
一想到自己四面皆敌,英布颇有一种当年垓下之战时项羽的感觉,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只不过他比项羽更惨,项羽当年还有个虞姬给他跳了段舞……
“大王,有长沙王密信一封……”
“快快拿过来!”
英布展开信笺,匆匆读了一遍,然后一字一句的慢慢读了起来。
信中吴臣细数了两家之间的情谊,言说愿意看在自己死去阿姐的份上,给英布留一条活路,此时长沙国的军队就驻扎在邾县,只要英布在三天之内抵达这里,他愿意网开一面,放英布南下岭南做个愚公云云……
“吾兄见字如面,弟吴臣顿首百拜……谨付寸心,希垂尺素……”
英布口中呢喃,满脸苦相。
如果是一天之前,他对于这封信自然是嗤之以鼻,但现在‘汉兵已掠地’,他已经没得选了!
或者说,他这是在将死之下,已经来不及分辨救命稻草是真是假了。
“孤问你,府库之中还有多少黄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刘盈:咱爹的美好品质你是一点都没继承啊!
九江郡,芍陂。
这里是春秋时楚相孙叔敖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后来经过历代楚王和秦始皇,以及淮南王英布的扩建,灌田万顷,实现了当年孙叔敖所说的钟天地之爱,收九泽之利,以殷润国家,家富人喜。
不过如今处于战时,这里虽然没有什么流民,但百姓也大多都藏在了家里,因此田野之上空空荡荡,本应处于灌既期的秧苗也被正午的阳光下晒得有些发蔫。
刘盈策马行进在田野之间的涂道上,身后跟着上万骑兵,甲光向日,耀武扬威,只是他本人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在不断地骂骂咧咧。
老家伙们都躲在后面喝酒打牌吹牛逼,于是当先锋收降沿途县城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嗯,主要是渡过淮水之后不打仗了,诸如樊会等人见到没有战功可拿,所以就乐得逍遥,跟在刘邦身边做了咸鱼。
因此此刻陪在刘盈身边的,就只有被勒令骑马减肥的刘肥,以及有求于刘盈,所以满脸谄媚的张不疑……
刘盈虽然在烈日下骂骂咧咧,但其实却觉得格外有趣。
他把脸向左扭过去,看到的就是横眉冷目的刘肥,然后扭向右边,就是喜笑颜开的张不疑……
左一下,右一下,有趣极了……
“大哥,咱们打个赌吧。”
刘盈闲极无聊,主动和想要和他聊聊,但一脸傲娇的刘肥搭话。
刘肥就坡下驴,瓮声瓮气:“赌什么?”
刘盈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淮南国都城,六县,扬起马鞭说道:“赌六县会不会不战而降。”
刘肥点点头:“好,我跟你赌了!”
刘盈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有些好奇问道:“大哥你就不问问怎么赌?赌什么?”
刘肥斜他一眼:“我赌英布坚守六县,和我军在城下决战!”
张不疑凑过来问道:“何以见得?”
看到刘盈也是一脸征询的神情,刘肥有些傲娇的扬起脸:
“别以为我不知道,英布据说彷制了一些火炮,此前垓下决战的时候他没有拿出来用,想来就是准备在六县做最终决战的时候用!”
“而且六县是淮南国的都城,城高池深,甲兵数万,淮南国这些年的府库财物尽数囤积在此!我要是英布,也会在这里和汉军决战!”
“精彩,实在是精彩!”刘盈啪啪啪的拍着手,旋即瞪了一眼张不疑:“愣着干嘛,鼓掌啊!”
张不疑本想不理,但他有求于刘盈,不得不老老实实鼓掌。
刘肥瞬间变得越发膨胀,一脸自己从前的淳朴只是在扮猪吃虎的神情,补充说道:“老三你奸似鬼,可我也不傻!你非要带上的这几十门火炮,不就是为了攻克六县做的准备?”
我要说只是为了验证一下骑兵炮骡马化行军的速度,你应该不信……刘盈面不改色的竖了竖拇指,接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赌六县不战而降,我军延续这一路而来的兵不血刃!”
刘肥面色不豫:“老三,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判断?”
刘盈摊开双手,一脸委屈:“大哥你有点脑子好不好,是你说你赌英布将要在六县和我军决战,那我能赌什么?我只能说赌六县不战而降……”
张不疑憋笑,插过来说道:“好了,我当见证人……那么问题来了,赌注是什么?”
二十个县……刘盈美好的设想了一下,但旋即摇摇头,将这个不靠谱的赌注抛之脑后。
毕竟土地乃国之公器,他们私下里拿来当赌注,单不说作不作数,只怕刘邦知道了,他和刘肥谁也落不了好,一顿打是跑不掉的!
于是在刘肥征询的目光中,刘盈心中灵光一闪,笑呵呵的说道:“跳山羊吧。我若是赢了,大哥你就趴下来,我从你背上跳过去,如果我输了,你就从我背上跳过去!”
刘肥想了想,正想点头答应,但张不疑却凑过来说道:“老三,我劝你想好咯,大哥那体重可不轻,他要是赢了,分分钟压死你!”
一瞬间,张不疑在刘肥心中评的齐王肥最讨厌人名单中的排名直线上升,仅次于刘盈,位列刘如意之上……
……………………………………
六县,北门。
两丈多高的城头上飘荡着一面硕大的汉军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道路左侧,跪着的是一大堆因为英布突然消失,而变得茫然失措的文武官吏,当汉军迤逦而来时,他们除了开城投降已经再也没有任何选择。
至于道路右侧,汉军甲士围拢成圈,遮住了对面降官的视线。
在甲士背对的地方,刘肥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费尽力气弯下腰,双手放在膝盖:“来吧,我准备好了。”
嗯,跳山羊进行时……
愿赌服输,刘盈哪里会跟他客气,只是将衣服下摆塞进腰带里,然后开始助跑,哒哒哒哒的跑过来,双手按住刘肥后背刷的一下蹦了过去。
“彩!”
张不疑抚掌大笑,浑然不知自己的排名再度上升,已经超过了刘盈……
望着洋洋得意的刘盈,刘肥心中灵光一闪,上前一把攥住他的衣袖:“老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英布跑了?”
“嗯呐。”刘盈也懒得隐瞒,只是脸上的神情越发得意:“我大概一天前就知道了。”
刘肥抓狂:“那你还诱惑我跟你赌?而且,我万一要是赌不战而降,你待如何?”
刘盈鄙夷的看了刘肥一眼:“那我就不赌了呗!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自从当上了齐王并且就藩之后,咱爹的那点光荣传统算是给你丢完了!”
“乃公的什么光荣传统啊?”
刘邦一脸愠怒,从水波般分开的甲士中走了进来。
他很了解英布的战斗力,因此刘盈和刘肥离开之后,他坐立难安,有些不放心自家两个小崽子,于是就点齐亲卫跟了过来,如今正好听到了刘盈在编排他的坏话!
好呀,乃公怎么说这一路上眼皮狂跳……刘邦‘恶狠狠’的注视着刘盈,准备随时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父爱如山崩地裂。
我要说是无耻和不要脸,肯定会被揍……刘盈心中吐槽,但笑眯眯的说道:“当然是运筹帷幄,绝对不打无准备之仗啦……不然还有什么?”
刘邦虽然知道他在胡说,但还是看向刘肥说道:“没错,你本性淳朴,容易轻信他人。从前在关中的时候还好,自从到了临淄之后,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连什么天下第一强藩的鬼话都信了……这淮南国的富庶,难道就弱于齐国?”
刘邦絮絮叨叨了好一会,等到刘盈打着哈欠准备悄咪咪的离开的时候,突然一把攥住他,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英布不在城中的?”
刘盈解释道:
“自然是长沙王吴臣所说。嗯,他说自己听从国相利苍定计,诱骗英布离开六县前往他的军中,然后前往岭南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
“如若不然,就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也就是去南洋诸国定居。”
“当然了,吴臣说的全是假的,他单纯就是想要用英布的脑袋来祭奠自己的姐姐……”
刘邦点点,有些酸熘熘的说道:“嘿,你那个‘兄弟’对你倒是毫无隐瞒,连朕都不知道的消息,居然先一步告诉了你!不错,不错,私自结交藩王,太子胆子真肥!”
哈哈,老三,你死定了……刘肥低着头,但幸灾乐祸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刘盈叫起了撞天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那就是吴臣也把消息送到了爹爹军中,但那时候爹你不在,所以没有收到消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邦随意的回了一句,旋即向刘肥展示着他没有继承的特性。
“走,跟朕一起去抄了英布的家!”
………………………………
“妻弟你这是何意?”
英布看着扑倒在自己身上的一圈壮汉,艰难的挪着头看向吴臣,心中虽然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的不愿意相信。
吴臣走到他面前,满脸悲愤的说道:“孤这是何意?自然是要取汝首级,祭奠亡姐在天之灵耳!”
“你同阿姐成婚之日说的甚来?生同衾、死同穴!可你是如何做的?大难临头,你不仅弃她于不顾,反倒以我阿姐为诱饵,使自己逃出生天!如今,正是你应誓之时!”
听着吴臣的话,不只是被压的还是怎的,英布面无血色,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
吴芮之女,窈娘。
那时候的他只是个贼寇的头,可吴芮已是番君,名满天下,而窈娘正值二八年华,情窦初开,满脑子都是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的想法。
于是,窈娘不顾吴芮反对,执意嫁他为妻,让他得以平步青云,先为楚军大将,后来更是成为九江王,封疆裂土,雄霸一方!
只可惜好景不长,九江国被项羽攻破,窈娘和他的嫡子也没与乱军之中……
窈娘的死与他无关,都是项羽干的!
是的,都是项羽干的!
“妻弟,你听孤解释……你听孤解释!”
“解释?你有什么话,还是留着对我阿姐还有爹娘解释去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刘盈:感谢老板打赏的四吨马蹄金……(最后一天了,求月票!
六县,淮南王宫。
觥筹交错,载歌载舞,此刻正在向刘邦等人献舞的,是英布从天南海北搜集来的舞姬。
英布跑路的时候行色匆匆,只是将府库中的黄金这样的硬通货带走了,诸如珊瑚、玛瑙、和田玉这样不容易变现的财宝全部都留了下来,那些千娇百媚,身段妖娆的舞女自然也没有来得及带走……
于是,这就便宜了刘邦。
那些浮财刘邦打算拿来犒赏有功的将士,至于此刻正在献舞的舞姬,他准备挑一些好的充实宫中的歌舞团,虽然不会拿来暖床,但闲暇时观赏一下歌舞,还是足够赏心悦目。
嗯,在刘盈的恶意揣度中,老家伙指定是不行了……
不过现如今殿中最吸引眼球的,其实不是轻歌曼舞,而是摆放在一个木匣子中的一颗人头。
英布的首级!
这是长沙王吴臣连夜翻山送来的礼物,至于英布其他的那些随身之物,刘盈趁着刘邦等人忙活着验看首级、参观英布的宝库和‘人才库’,于是将吴臣送来的东西不动声色的让人搬到了另一边……
因此,现如今在淮南王宫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偏殿,刘盈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不断将报上来的数字进行汇总。
而在他周围,造型精美、金光灿灿的马蹄金如同垃圾一般胡乱堆积在一起,另一边的几名内侍满头大汗,手忙脚乱的将大箱子里的黄金搂出来,然后上秤秤量。
没办法,金子太多,称又太小,只能是一点点的称了。
片刻之后,刘盈看着汇总出来的数字,虽然内心很是震撼,但却面不改色的说道:
“嗯,还不错,没想到英布这么有钱……不,他这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吴臣凑过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一万六千斤?这么多?”
嗯,淮南国使用的还是秦制度量衡,一万六千斤就是四千公斤,也就是四吨,考虑到这些马蹄金并不是千足金,但至少也有两吨以上的纯金!
毕竟黄金的密度其实很大,一吨黄金的体积大约只有0.05立方米,也就是一个微波炉的大小……
这一刻吴臣开始后悔,不应该听着利苍的话,将英布随身之物全都原封不动的送到六县,至少先打开看看,然后悄咪咪的漂没一点……
毫不夸张的讲,他这个长沙王不吃不喝的攒上二十年,也不一定能攒到这么多钱!
嗯,那是从前,现如今长沙国承接了一些高污染,耗水量很大的劳动力密集产业,因此百姓收入上升,新生儿的数量节节攀升,人头税的数额也会慢慢涨上来的。
所以吴臣虽然心疼到要滴血,但还是强迫自己的视线从马蹄金上移开,努力做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
刘盈则根本懒得装了,他挥手斥退那些内侍,然后径直躺在马蹄金中,双手双腿扑腾了几下,享受着在黄金中游泳,被黄金淹没,不知所措的快乐……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
张不疑撇撇嘴,但看着刘盈那快乐和幸福的表情,最终没有按捺得住,也扑倒在马蹄金堆中,有样学样的扑腾了几下。
“嘿,你还别说,虽然这也硌得慌,但却硌的人很舒服……”
“废话吗不是,这可是金子!嗯,把你的袖子扁起来,莫要拐走了我家的小可爱!”
刘盈一脸鄙夷,如同盯贼一般盯着张不疑的一举一动,让矜持的站在一旁的吴臣觉得一阵好笑。
凭借他的了解,刘盈的身家远不止这些黄金,可没想到还是做出了此等‘失态’之举……
张不疑又躺了一会,歪着头看向刘盈问道:“这些黄金你准备怎么处理,全部运回关中,藏到东宫的金库里?”
刘盈点点头:“当然了。不过这就是在我手中过一遍,然后很快就会花出去了……”
“这么多钱?很快花出去?”张不疑大惊失色,双眼圆睁:“难怪止阳还有那谁都说你是个败家子,果不其然!”
刘盈微不可见的鼓了鼓腮帮子,决定等下次见到小萝莉之后,一定摔她个大马趴!
至于另一个,反正是自家婆娘,有的是机会狠狠扎她!
为了挽回名誉,他解释道:
“还不是我老师,他非说什么我修的铁路并不是为了国家而修,是为了自己的工业园而修,所以不愿意从国库里拨款,需要我自掏腰包……”
“嗯,这样也好,前期修铁路的钱咱们出了,那么后续就算是国家要用,也要给咱们钱!”
张不疑忙不迭的摆摆手:“可别咱们咱们的,吓人!你那铁路一公里的造价要二十万钱,我要是箫相我也不会给你拨钱!”
“这已经是最低成本了好吧!”刘盈一脸委屈的表情:“虽然咱们征地的钱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人工枕木啥的就不算钱了吗?还有,我这其实还没算造火车头和其他相应配套设施的钱呢!”
嗯,当年修京张铁路,也就是詹天佑主持修建并负责的那一条铁路,前后花费七百万两白银,虽然听上去不多,但其实占当时全国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一左右,换算下来也是贵的一批……
所以当初萧何一听刘盈说修一条从九原郡到关中的铁路需要花多少钱,直接就将他赶了出去,并且以自己年纪大了听不见为由,拒绝了他的数次登门造访……
而刘盈在其他的融资渠道也接连受挫,虽然他拼命的给所有人画大饼,但除了卖出了几千张不记名的债券,以及吕雉迷信他一定能兑现诺言,支援了他几千金之外,剩下的只有小萝莉做出一副肉包子打狗的模样丢了他一点零用钱……
嗯,让刘盈颇为感动的是,窦漪房在听说了之后,将自己这些年攒的私房钱打包送了过来……
虽然过程很艰难,但其实只有刘盈知道,他画的大饼其实并不大,相反,为了避免吓到他们,甚至还特意往小了去画。
比如当年清政府在1904年修的正太(?)铁路,也就是从河北正定到山西太原的铁路,全长243公里,设车站35个,有隧道23座、大小桥梁1200多处,总造价为4000万法郎,约等于1300多万银元。
然后按照当时人的统计,在上世纪20年代,除了打仗、灾荒年月,只要正太铁路保持正常运行状态,每年能实现利润200多万银元,最多时能够达到300万银元!
甚至到了‘九一八’之后,在华北打成了一锅粥,山西客商大幅度减少的情况下,正太铁路每年也有200万银元的利润!
回本速度,恐怖如斯!
所以说,火车一响黄金万两真的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即便是封建迷信如清政府,在看到了修建铁路能获得的天量财富之后,也开始疯狂修建铁路,甚至还搞出了铁路国有化的举措。
然后,就有了保路运动……
当然了,这是清政府自作孽不可活的骚操作……
刘盈在如今凭空获得了四吨马蹄金的情况下,修建那条长七百多公里的九长(九原城到长安)铁路就越发宽裕了,他现在在盘算着是否要追加投资,将很多后续再上马的配套设施也一并修了算了。
败家子(划掉)……
有钱,任性!
……………………………………
淮南王宫,银安殿。
嗯,这是刘盈向当时正在制定诸侯礼仪的叔孙通提的建议,藩王王宫的正殿统一取名银安殿,面阔七间,区别于周礼中天子居所的面阔九间。
刘盈将昧下来的黄金妥善安排好后,领着张不疑和吴臣前来参加这里的宴会。
刘邦虽然对于自家小崽子之前的鬼鬼祟祟很是好奇,但他当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强行压住好奇没有跟过去。
现如今他看着刘盈的神情,知道那大概率会成为一个永久的迷,顿时抓心挠肺了起来……
“咦,怎么还在这放着呢?晦气不晦气啊!”
刘盈一脸嫌弃的指着摆放着英布首级的木匣子,忙不迭的招招手,让人将之从银安殿中拿出去。
睡眼惺忪的张良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旋即压低声音说道:“之前你没在,陛下询问如何处置淮南国,是郡县置之还是依旧作为封国……你怎么看?”
刘盈看了一眼虽然正在掰着樊会的嘴巴往里面倒酒,但却不断将视线向他投过来的刘邦,稍稍沉默一下说道:“我爹是什么意见?”
张良并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笑呵呵的说道:“你觉得呢?”
刘盈嘴角微扬:“要按照我爹的那个性格,自然是依旧作为封国,老师不妨直说,究竟是我哪个弟弟如此幸运,能够得到这个富庶不输于齐国的淮南国!”
张良哈哈一笑,旋即用只能用他和刘盈听到的声音说道:
“放心吧,陛下的心始终在你身上……淮南国一分为三,公子恢为衡山王、公子友为庐江王,至于最为富庶的九江郡,则由汉庭直接管辖!”
“嗯,对了,陛下喝醉之前命令楚王交领楚军南下,以东瓯军为前导,问罪闽越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吕雉: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临淄,齐王宫。
小萝莉敦敦敦敦的跑进吕雉的寝宫,手中挥舞着一封从淮南国送来的信笺。
“母亲,你猜猜这是谁的信?”
吕雉放下手中的橘猫,忍住了给小萝莉两个她最喜欢的大嘴巴子的冲动,卡姿兰大眼睛微微眯着,声音很温柔,但却让小萝莉寒毛直竖:
“拿过来……”
小萝莉缩了缩脖子:“是爹爹哒……”
“哦。”吕雉顿时变得兴致缺缺,重新低下头,略有些失望的说道:“信上说了什么?”
“爹爹说英布授首,淮南国的叛乱已经平歇,让我们继续南下和他在六县汇合,然后一起巡游江淮,祭拜会稽山……还说了要封刘恢为衡山王、刘友为庐江王。”
小萝莉说完,有些好奇的问道:“母亲,会稽山在哪?”
吕雉低头撸着橘猫,手法逐渐变态:
“会稽山,自然是在会稽郡。唔,你听说过大禹王吗?就是大禹治水的那个大禹,相传他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
所以,究竟在哪里呢……小萝莉拍了拍手掌:“哇,母亲连这都知道,好厉害鸭!不过,母亲你去过会稽山玩吗?”
吕雉愣了一下,总觉得小萝莉的掌声中带着几分嘲讽,不过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头也不抬的说道:
“娘没去过……嗯,别说娘了,你爹也没去过!只是听说当年秦始皇曾经南巡的时候,登上会稽山祭祀大禹,你爹这个人不是说过‘大丈夫当如是’吗?所以这才是他云游江淮的理由……”
“哦。原来是酱紫。”小萝莉悄无声息的退后一步:“其实,其实这封信是弟弟写哒!”
然后,殿中响起了吕雉高八度的声音,噼里啪啦的打板子声,以及小萝莉的哀嚎声……
………………………………
闽越国,冶城(今胡建胡州)。
虽然闽越军队大败亏输,数万将士一去不回,但消息却并没有传回这里,因此在城中这条贵胃豪商云集的街道上,骏马豪车随处可见,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
闽越王驺[zōu]无诸坐在矮几后,举着细瓷镶金的酒盅怡然自得地啜着酒,歌舞声中六个身段娇美、衣着华艳的少女正在厅中翩翩起舞。
一想到自己和英布结盟,得以摆脱汉国束缚,可以堂而皇之的攻打东瓯,再度开疆拓土,驺无诸只觉得心中一片火热,于是一口美酒灌下,抱起一个身娇体软的舞女欲行苟且之事。
就在此时,殿门碰的一声打开,驺无诸勐然抬头望去,只见走入的是闽越国的相国,也是他一个堂弟,驺郢。
“大王,祸事矣!”
驺郢大步走入,随手将那个衣衫半露的舞女推到一边,从地上将驺无诸拽了起来:“大王还有如此闲情雅致,臣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驺无诸满头雾水,向后撅着屁股把裤子提起:“慢些说,到底何事?”
驺郢满脸惶急:“楼船校尉驺大文回来了,他说……他说我军全军覆没,汉军舰队正浩浩荡荡往我闽越国而来!”
“什么?”驺无诸双目一凝,抓住驺郢袖袍,大声问道:“细细说来!”
驺郢斜向下看了一眼,语气发虚的说道:
“驺大文说,他们在江口宿营时,遭遇汉军楼船袭击,汉军之中有巫师做法,风雨大作,狂风卷着人头大小的铁球在空中乱舞,不一会功夫就将他们的船只尽数击碎,士兵更是被铁球擦着就死,挨着就伤……”
“他不得已之下,只得放弃大军,独身潜入水中逃到岸边,趁汉军不备抢了一条小船一路星夜兼程的划了回来……”
听着驺郢的话,驺无诸良久之后才慢慢摇头向后退去,口中喃喃有声:“不,这不是真的,这其实是梦,是孤做的一场梦……梦醒了之后,孤的三万大军还在!”
“大王!”驺郢厉声疾呼:“我军败了,三万大军无一生还,汉军楼船已经逼近,还是想想该如何是好吧!”
驺无诸愣在原地,许久过后才如梦初醒:“是啊,我军败了,三万将士一去不回……传孤诏命,让各部族首领来冶城相聚,孤需要他们的部族兵来对抗汉军!”
驺郢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事到如今,大王还要一错再错吗?”
“臣早就说过,汉国强盛,只能以臣下事之,万不可起悖逆之心,有违逆之举……可惜大王不听,为邻国尺寸之地,与淮南王英布这个逆贼缔结盟约,阴谋对抗天朝上国,这才遭此大难!”
“大王现如今还要召集部族,再行征兵,难不成是要将我闽越之人尽数推向绝路?”
驺无诸皱了皱眉,徐徐道:
“相国此言何意?莫非是在怪罪寡人?”
“东瓯国本就是我越人一脉,同文同种,其祖上和我闽越先祖乃亲生兄弟,只不过昔日越国被楚所灭,这才有了兄弟分家。”
“现如今孤意欲合二国为一国,使两国之人相亲相爱,重归一家。他汉国远在千里之外却要从中阻挠,安的是什么心?”
“汉人有句话,说是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寇仇!”
“孤与淮南王结盟,又有何错之有?”
驺郢踏前一步,怒发冲冠:“听驺大文说,汉军楼船大如山岳,汉军甲士锐不可当!如今汉军兴师南下,而我军主力尽丧,仅凭借部族之兵,难道能挡住汉军?”
驺无诸脸色大变,闽越这地界多崇山峻岭,人口本就不多,那三万人基本上就是他的全部家底了!
虽然他叫嚣着要从部族借兵,但他心里清楚的很,那些部族最多能给他凑个三五千人,面对着拥有整个北方中原的汉国,恐怕连螳臂当车都算不上……
他脸灰如土,有些颓唐的说道:“那依相国之言,该如何让汉军退兵?”
驺郢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臣有一法,可令汉军不战自去,只是需要大王受些委屈……”
驺无诸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抬起头:“只要能让汉军退兵,保住我驺氏基业,孤什么都愿意,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驺郢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狰狞一笑:“既如此,臣就放心了。臣的法子,自然是借大王项上人头一用!”
驺无诸慢慢抬起头,失神的双眼有些呆滞的看着驺郢:“你,你……”
说话间,他的身体渐渐绵软,终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而地面之上早已经是赤红一片,这全部都是他身上的鲜血。
此时可以清楚的看到,在他的胸口,插着一把用金丝缠绕,尾部装饰着鱼头的短剑。
鱼肠剑!
专诸之杀王僚时,用的就是这一把!
此剑辗转流入越国,后来楚国从越国得到,秦灭楚国之后,此剑随之来到咸阳,子婴诛杀赵高时用的就是这把剑。
项羽攻入咸阳后,鱼肠剑又被楚军所得,之后再度回到越人手中,如今刺在了闽越王驺无诸的胸前。
这也算是某种轮回了……
………………………………
九江郡,六县。
随着英布授首,汉国和淮南国的战争正式宣告结束,刘邦为了安抚人心,特意贴出告示,除了之前随同英布谋逆,攻入荆国,之后和汉国对抗的那些士兵外,剩下的那些被‘裹挟’的士兵官吏,全部无罪!
而那些被俘后贬为隶臣的士兵,则在五年之后可以花钱为自己赎为庶人。
至于隶臣中那些身有高爵之人,因为不许他们用爵位赎罪,所以爵位由他们的子嗣或是兄弟继承。
这几条特赦令用白纸黑字写出,再加盖刘邦的印信以及国玺之后,淮南国百姓心中疑虑尽去,街市之上重新变得人流如织,囤积商品多日没有做生意的小商贩更是极为卖力的站在店门口叫卖,而乡间的田野上也随处可见戏耍的顽童、劳作的农夫,整个淮南国重新回复到了之前生机勃勃的景象。
在通向城外的涂道上,刘盈天刚亮就等候在了这里。
今天是吕雉一行从临淄出发,抵达六县的日子。
人就是这样,刘盈许久未见吕雉,心中还颇有些想念,只不过这种想念能维持一天还是一个时辰,就看吕雉能否收敛一下自己,不那么唠叨了……
没过多久,远处行道树的拐角,出现了一面迎风招展的赤红色飞凤旗。
准确的说,这是朱雀旗。
刘邦是个精神楚国人,为了安抚秦人的心才选择服色尚黑,自称黑帝,因此为了表示不忘本,同时也是逆反心理,吕雉的皇后服色就不尚黑,而是尚红,楚国之红。
少顷,吕雉的马车迤逦而来,刘盈赶忙上前两步躬身行礼。
“孩儿见过母亲,母亲一切安好?”
吕雉很是矜持的轻轻点头,一言不发,以此来向刘盈表明这么自己只收到了一封家书,所以很生气,绝对不是迎候在城外,主动问候一两句就能哄好的那种……
就在刘盈心中哀叹的时候,远处一道黑影如同炮弹般袭来,刘盈很是娴熟的下蹲拧腰,啪叽一声将扑过来的小萝莉摔倒在地上。
“爽!”
“臭弟弟,我新做的衣服啊!我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