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饺子
春日里的暖阳把温暖的金色阳光铺洒下来,大地凸凹不平,山峦起伏不定,于是那阳光便也一片斑斓,为大地涂抹上一片暖暖的颜色,看起来就有一种恬静的感觉。
阳翟城外,刘邦看着刘盈依然用怪异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嘴角间促狭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孩子,怕不是个傻子吧……
这味对了……刘盈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灰头土脸,但头上的竹皮冠却板板正正的男子,心中唏嘘不已。
汉朝、汉族。
一个国号,居然成了一个民族几千年的名字。
在刘盈视线所不及的地方,听到老刘满是促狭的话,吕雉两条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扬,如同一只守护幼狮的母狮。
只是还没等吕雉发飙,站在一旁的刘太公率先怒了。
这个不肖子眼里只有老婆孩子,居然没看到自己这么大个爹还在一旁站着呢!
况且,这个败家玩意居然敢开自家乖孙的玩笑!
老夫手中的拐杖,难道只是个摆设不成!
于是砰的一声,刘太公手中的拐杖重重点在地上,吓的刘邦一个激灵。
他赶忙放下刘乐,一脸讪笑的走到刘太公身边,撩起衣摆,双膝跪地而拜:“儿子刘季拜见父亲。”
吕雉拍了拍刘盈肩膀,轻声说道:“过去,该你了。”
冒你身份,担你因果……刘盈走到刘太公侧面,面向刘邦跪地而拜:“父亲。”
刘太公微微闭了闭眼睛,嘴角含笑的说道:“起来吧,这么多人看着呢……等下回去接着跪。”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刘盈偷偷打量刘太公一眼,觉得这也是个有故事的老男孩。
刘盈站起,抢上一步去搀扶刘邦……嗯,虚扶。
刘邦站起,先帮刘盈打了打身上浮土,啪啪啪,嗯,下手颇重。
紧接着,他看向一旁走过来的张良:“此战虽然失利,但损失不大,司马卬已经被我堵在了大河北岸,秦军也加强了渡口的防守兵力……子房之言果然没有夸张,函谷关秦军果然精锐!”
经此一战,他总算理解了为什么以张良之才,在韩国故地兜兜转转的打了几年,兵不过千余,且需要藏匿深山……
刘邦看向萧何:“虽然打了败仗,还是多备些酒肉犒赏一下士卒,有劳了。”
萧何点点头转身离去后,刘邦向韩王成互相见礼后,笑呵呵的说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都回去歇着吧。”
张良韩王成等人见状,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拱手告辞。
毕竟现在的事情并不紧急,而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家人的团聚显然更加重要。
…………
韩王行宫。
刘邦背着手站在花园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颇具自然风格的宅院。
他已经找人打听过了,戚姬并没有住在这里,而是住在了阳翟的西边,这就避免了某些尴尬的发生。
虽然他已经有了曹氏这个侍妾,以及刘肥这个庶长子、亦或是奸生子。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有了正妻,纳妾之事至少要通知一下对方。
最要紧的是,他之前对吕雉说过,行军辛苦,所以让对方在家照料长辈子女。
可现在呢,娃都快出生了!
所以,还是萧何贴心啊!
嗯,刘盈等人和戚姬的居住安排,全是萧何一手操持。
“父亲,吃饭了。”刘盈从远处走来,躬身行礼。
“嗯,知道了。”刘邦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这个儿子相处。
他离家的时候,刘盈还是个满地乱爬的奶娃,如今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做事说话小大人一般,一板一眼。
而且刘邦隐约觉得,他们父子之间,似乎有着一些隔阂。
都是该死的秦国……刘邦心中微微叹气,要不是秦法严苛,他现在还在沛县做亭长,每日喝酒吃肉,闲暇的时候和妻子姬妾亲热一下,再打打孩子,生活乐无边。
少顷,一座屋顶上缺了几片瓦的堂屋。
刘邦坐在上首,有些微微好奇:“不是说吃饭了吗?人都哪去了?”
刘盈微笑说道:“我们在城外等待的时候都吃过了,而且,这一餐是专门为父亲准备的。”
“专门为我?”刘邦挠了挠脖子,顺手捏死了一只跳蚤。
他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军营里,这种东西是难免的。
刘盈看着捏着跳蚤看的刘邦,隐约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在边上,老刘应该会把跳蚤扔进嘴里吃下去……
“迎客的饺子送客的面,父亲远道而回,第一餐自然要吃饺子。”
刘盈说完,在心中制定了一个刘邦洗白计划。
嗯,物理上的洗白。
毕竟刘邦在家里住,必然会和吕雉睡在一个屋,而跳蚤就会从老刘身上,转移到吕雉身上,最终把自己和刘乐也给污染了……
“饺子?什么是饺子?”刘邦有些好奇。
“新吃食,大父外翁他们也很喜欢,父亲一吃便知。”刘盈也不过多解释。
片刻后,三大盘饺子摆在了刘邦面前。
曹氏放下托盘,声音带着几分湿糯:“这是韭菜鸡蛋馅的、这是香菇猪肉馅的、这是羊肉萝卜馅的……这是醋碟,吃的时候沾着吃。”
刘邦吞了口口水,不过很难说是因为饺子,还是曹氏鼓鼓囊囊的胸口。
刘盈正想退出房间,就看见小萝莉刘乐哒哒哒哒的跑了进来。
曹氏见状带着几分幽怨退了出去,刘邦向她使了个眼色后把小萝莉拉进怀里,问东问西。
完了,小萝莉也不能要了……刘盈心中哀叹,决定等下也把小萝莉放进澡盆子中好好洗刷洗刷。
案几后,刘乐笨拙的拿着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沾沾醋碟。
刘邦一个、自己一个、自己一个、自己一个……
刘邦满脸疑惑的看了看刘乐,紧接着用同样疑惑的目光看向刘盈,仿佛是在问你们不是已经吃过饭了吗?这是个什么情况?
看吧,我就说她是个黑心棉吧……刘盈恍若未见,将视线移向房梁,如果不是不愿意太过轻佻,他甚至还想要再吹个口哨。
第三十章 我来帮你练兵!
阳翟。
初春时节,山明水秀,万物勃发。
昨夜突遭降温,淅沥沥的小雨顿时变成了飘飘荡荡的桃花雪。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清晨时分,刘盈在生物钟的驱使下睁开双眼。
在他身边,除了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刘乐再无他人。
刘盈满是嫌弃的收回视线,嘴角突然扬起,世界线在自己这只蝴蝶的牵引下,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比如,再多一个弟弟妹妹神马的!
老刘身体强健,吕雉也还没有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干柴烈火,你侬我侬之下,搞出条人命也不是不可能。
哎,最好能多生几个,这样将来封个不列颠王、高卢王……刘盈悠然长叹,旋即起床刷牙准备吃早饭。
…………
行宫外,一个身穿头戴儒冠,身穿绿色曲裾,相貌俊朗却忧郁异常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走下。
此人正是韩国司徒,张良。
他今天来,是找刘邦商议继续进攻秦国之事的。
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今日在门房值班的纪信抢上前两步,拱手下拜:“拜见司徒。”
张良愣了一下,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后颔首致意:“武安侯可起了?就说张良来访,有要事相商。”
纪信再次行礼:“烦劳司徒在此等候。”
张良点点头没有说话,目光被大门内一个小男孩吸引。
小男孩头发束为两结,向上分开,形如羊角,点漆似的眸子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张良昨日已经见过,这个小孩就是武安侯刘邦的第二个儿子,刘盈。
这就是张良,汉初三杰,他朝我走过来了,我、我……刘盈心中有些忐忑,脸上挤出笑容:“能,能给个签名吗?”
“嗯?”张良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刘盈正要遮掩过去,突然见到大门外有驶来了一辆牛车,一个有些中年发福的身影从车上走下。
那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袍,白发苍苍,皱纹不少,但脸庞红润,腰背挺直,颇像后世里喝茶看报等下班的基层公务员……
这就是汉初三杰的另外一杰,萧何。
“张子房来的好早啊!”萧何远远拱手行礼,笑着大步走来。
在张良和萧何寒暄期间,曹参等人相继到来,而另外一边,刘邦步履蹒跚而来。
哎,苦了老刘了,老年人同样戒之在色啊……刘盈向他投了个怪异的眼神,向后退了几步,去让人准备些热水点心等东西送过来。
刘邦老脸难得一红,突然愣住,自家这小混蛋才几岁啊,怎么连这个都懂?
…………
还是那间屋顶上缺少了瓦片的堂屋。
刘邦让韩王成坐在上首,自己在下面陪坐,身边张良萧何等人围坐一圈。
角落里,带人送完开水点心的刘盈也赖着不走,在这里凑个热闹。
刘邦对此视若无睹,他们这都是些草台班子,很多时候讨论事情,都是蹲在树荫底下你一言我一嘴……
一抹愁色悄悄爬上刘邦眉头:“此番见识了秦国精锐,果然不凡,我们应当如何打破函谷、攻入关中,二三子可有计策?”
刘盈坐在下首,听着众人讲述,沉默不语。
之前雒阳城下战败,其实并不是秦军多么善战,主要是楚军扩军太过,很多都是些才放下耒耜没几天的农夫。
带着这样的士兵去硬撼别人的久经训练的戍卒,怎么可能不失败呢?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里的楚军、连同韩军的上层将领,基本上没有什么懂得练兵统兵作战的高级武将。
刘邦,亭长,类似于后世的派出所所长;
萧何,主吏掾,县组织部长;
曹参,狱掾,县看守所所长;
夏侯婴,县政府司机;
周勃,民间歌舞团鼓手;
樊哙,卖狗肉的商贩;
……
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啊……刘盈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老刘就是靠着这样的班底,最终统一了天下,建立起了国祚连绵四百多年的大一统王朝。
属实牛逼!
突然之间,刘盈觉得,若是说起练兵,最起码在此刻,自己掌握的技能并不比在座的任何一人差多少。
某,全日制本科学历,键盘王,至少接受过两个月的军事训练……刘盈顿时昂起了头,睥睨四方。
说干就干!
他捅了捅角落里昏昏欲睡的樊哙,向对方使了个眼色,然后趴在地上慢慢向门外移动。
之所以找樊哙,是知道这厮现在正惦记着自家的漂亮小姨。
有所求,必然言听计从。
…………
堂屋外,樊哙尿遁而出,快走几步找到墙角刘盈,俯下头:“你捅我干啥?”
刘盈仰起头,看向樊哙,只见他虽然短须凌乱,肤色黝黑,但五官却很端正,好好打扮打扮颇有几分黑古的感觉。
嗯,这门亲事我准了……刘盈暗暗点头,旋即不客气的问道:“借我一百个士兵,我来帮你练兵!”
樊哙愣住,他还以为刘盈是帮吕鬚向他传话呢。
“练兵,练什么兵,你还没把剑高,还是多吃点肉,争取快点长大吧!”
樊哙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猛然发现自己衣角被刘盈死死攥着。
“别,松手……你是我祖宗还不行,我就这么一件好衣服了,别给我抓破了……”
樊哙大急,既不敢用力挣扎,又不敢去掰开刘盈的手。
前者自然是怕把衣服弄破,至于后者,弄伤了刘盈,吕雉,是他能惹得起的?
“好好好,我借了,我借了还不行!”
樊哙无奈,反正最近不打仗,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陪自家这个侄儿过家家了……
刘盈满意的松开手,他这个年龄,只要不要脸,总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古代的阵法他不会,但练习一下队列还是没问题的。
这一时期的古典军队中,能把队伍走的整齐划一,仅从气势上就足够压倒对方了。
至于战术?
笑死,根本没有战术!
至少在这一个时间点,这里的楚军毫无战术可言。
开战之后,敲一通鼓,然后开始集群冲锋。
打退了敌人就乘胜追击,打不过就作鸟兽散……
第三十一章 打赌
走廊上,刘盈昂着头,一脸的得意洋洋。
虽然只从樊哙这里搞到了百人,但男人的心中,都是有一个驰骋疆场的梦。
一步一步来吧……刘盈走了两步,见到一个中年男子正趿拉着鞋向他走来。
不好,是卢绾!
刘盈心中一惊,装作没事人一样掉头就走。
只是没走两步,突然觉得衣领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一张胡须杂乱,长有刀疤一样皱纹的老脸在他面前迅速放大。
刘盈如同一只被拎起了后颈的小猫一样悬在空中,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两只小短手努力的合拢在一起:
“侄儿见过叔父!”
卢绾不为所动,木着脸点点头:“就是你把我家烧了?”
啊这!谁呀这是,嘴这么碎……刘盈讪笑两声:“侄儿知错了,但凭叔父责罚!”
卢绾突然笑了起来,眼前这个小家伙光棍气十足的样子,让他依稀想起了刘邦小时候,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其实他昨天晚上就住进了这间别院,只是一直和刘太公在一起。
作为中阳里的一份子,单不说他和刘邦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异性兄弟,就冲着卢绾亲爹和刘太公的交情,他要是不第一时间上门来,刘太公分分钟打爆他的狗头!
至于那几间被烧掉的祖屋,烧就烧了吧。
等到打进咸阳,玩着秦王的宝贝,看着秦王的女人,住着秦王的房子,傻子才回中阳里!
卢绾笑了会,拎着刘盈上下看了几眼:“如此瘦弱,还想要学人练兵?”
不要脸,偷听别人说话……刘盈心中吐槽,但脸上却充满了谄媚的笑容:“叔,你先把我放下来呗!”
卢绾摇了摇头:“就这样挺好的,说吧,你想怎么练?”
其实他本来对于刘盈这个几岁的孩子会练兵是完全不相信的,但昨天晚上,老刘交了多久的公粮,卢绾就听着刘太公吹嘘了多久的乖孙。
‘吾家之千里驹!’
卢绾回想着刘太公反复念叨的话,突然觉得在吹逼这方面,老刘还差着老老刘一大截!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刘盈正想要胡掰扯两句从网上看到的词,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刘邦的声音:“姓卢的,把我儿子放下来!”
他们在外面的动静,吸引到了房间里众人的注意,刘邦站在门里,笑呵呵的看着卢绾。
在他的心中,这个异父异母的兄弟,比家里的亲兄弟更亲!
卢绾同样笑呵呵的说道:“就不放!”
他把刘盈倒过来,扛在肩上向刘邦等人走去:“这可是咱们的大将军,我得好好巴结一下!”
在哄堂大笑中,刘邦上前捶了他一下:“跟我儿子闹,你丢不丢人!”
卢绾笑着摇摇头:“万一这小家伙真是个‘千里驹’呢?刘交不是说过吗,当年有个比盈儿大不了几岁的小家伙,人家可是做了孔老夫子的老师!”
刘邦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昂着头的刘盈,昨天他交完欠下的公粮之后,实在是太累,所以吕雉碎碎念着刘盈一路以来的所作所为,他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
况且,母亲总是喜欢炫耀自己的儿子的!
嗯,就像当年,有老者言‘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也不过是吕雉想要借此向他炫耀刘盈比刘肥强,自己这个生下了刘盈的女人,比他养在外面的女人要强!
虽然刘邦对于‘千里驹’的说法不以为然,但既然是卢绾提议,他也断然不会拒绝。
反正他们这些人吵吵嚷嚷了许久,也没有商讨出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而且,万一自己儿子真的是个神童呢?
父亲,也同样喜欢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儿子啊!
片刻后,众人围坐一团,刘盈站在人群中央,面对着周围或无视、或好奇、或戏谑的眼神,侃侃而谈:“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他话音一落,周围的刘邦等人顿时愣住,低头打盹的张良猛然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盈。
傻了吧,岳少保牛逼……刘盈回忆着在网上看到的只言片语:“所谓阵而后战,自然不需要过多解释了吧……”
迎着刘盈问询的目光,刘邦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旋即猛然惊醒,小兔崽子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
他决定等晚些时候喂刘盈吃顿竹笋炒肉。
一旁的张良暗暗点头,之前的战败,就是吃了打仗没有章法的亏,瞎几把一通乱打,碰到阵型严整的精锐,就只能是一溃千里了!
不过坐而论道谁不会?
张良熟读《六韬》,泛泛其谈的话能从日升说到日落,而且没有半句重复!
一个留着短须的马脸男子突然说道:“真是孩子气,不知道从哪个书呆子那里听到几句词,就跑来炫耀了!打仗之时,只要敢打敢冲,武艺高强,再多的敌人也不怕!咱们这一路,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樊哙捂着嘴悄悄靠近刘盈说道:“这是虫达,剑术无双,脑子不太好使,现在是你父亲身边的卫士令。”
这就是冲上来让主角打脸的小反派呀……刘盈嘴角向上扬起:“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虫达一脸戏谑:“我跟你个小孩子……算了吧!”
刘盈轻蔑一笑:“怎么?不敢?”
虫达猛然坐直,大睁双眼:“说吧,怎么赌?”
听到他的话,刘邦捻须不语,卢绾嘴角扬起,萧何张良笑而不语,其余楚军将领则哄堂大笑。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居然中了一个娃娃的激将法,就算是赢了,也照样没脸!
刘盈等到笑声渐渐停止,看着涨红脸的虫达说道:
“我听闻将军力敌千军,有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之能!”
“所以十天之后,校场之上,我带百人,将军独身一人,双方以半个时辰为限,将军若能将我擒拿,则算你赢,否则便算输!”
“如此,还算公平吧?”
虽然被刘盈顺手拍了拍马屁,但虫达还是保持着理智,他看了看樊哙孔聚等人:“先说好,你这百人里不能有这帮家伙!”
咦,这厮也不算太傻……刘盈愣了一下,笑着问道:“赌注是什么?”
第三十二章 老板大气!
“赌什么?”虫达轻声呢喃,微微愣住,想了一会后看向刘盈:“公子你说,在下接着就是!”
“好!”刘盈点点头:“我若是赢了,你来做我和刘肥的剑术老师,不许藏私!”
这是他听樊哙说虫达剑术无双时的临时起意。
白衣胜雪,仗剑四方,银鞍白马,飒沓流星。
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要多帅气有多帅气!
至于带上刘肥,嗯,这一路上刘肥没少替他背锅,也算是小小补偿吧……
虫达松了口气,只是教授刘盈和刘肥剑术算不得什么,他接着问道:“要是在下赢了呢?”
刘盈背负双手,抬头望天,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你赢不了!”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虫达涨红了脸:“还没有比,怎么知道我赢不了!难不成还没开始,公子就想耍赖?”
刘盈想了想,将视线移向刘邦,看得他略微有些茫然和紧张。
“嗯,有了!”
刘盈抢上一步,在刘邦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从他腰间摘下了一块玉佩:
“要是我输了,就把这块玉佩赔给你!”
张良微微愣住,嘴巴慢慢张大,萧何曹参等沛县出身的人则放声大笑。
恶人还需恶人磨!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在虫达懵逼的眼神中,很多人向他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陪着小孩玩个过家家,就能得到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真是傻人有傻福!
刘邦向朝虫达点点头,示意赌约成立。
不就是一块玉佩吗?给就给了吧!
刘盈向他挑挑眉,竖起拇指:“老板大气!放心吧,咱输不了!”
…………
翌日,午后阳光正盛,时不时有犬吠从附近传出,旷野之中更添幽静。
这时,行宫内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从他不时地揉着屁股的姿势可以看出,应该是不久前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公子哪里去?”纪信从门房走出,看着刘盈问道。
刘盈抬起头:“我去把那一百个人挑出来,要抓紧时间训练了……”
纪信毛遂自荐道:“公子考虑考虑我,我虽然打不过虫达,但多少可以和他过两招,能拖延一点时间!”
区区一个虫达,还要拖延时间才能打赢?对我有点信心好伐……刘盈摇摇头拒绝道:
“我和虫达有约定,既然是结合战阵之力,打败匹夫之勇,那就只能从军中挑选普通军士来完成赌约。”
纪信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强求了……不过,还是我陪着公子前去军中吧,此地虽然大军集结,但未必不会有歹人出没。”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刘盈自然从谏如流,他拽了两句词:“固所愿,不敢请耳!”
…………
阳翟郊外兵营。
被看门的士兵拦下后,刘盈想了想,没有去找带领陷阵之士的樊哙。
这主要是昨天的时候,他从周勃那里打听了,樊哙手下大多是些不要命的刑徒,这些人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自然也不在乎什么军纪。
嗯,砍头的除外。
他今天只是去找一百个人练队列,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争取一些话语权。
毕竟他和萧何张良等人比起来,并没有任何智商上的优势,惟一的优势,在于知道一些模糊的历史走向。
比如彭城之战,项羽以几万人的精锐侧翼偷袭,直接打垮了几十万的汉军。
浮尸千里,睢水断流。
逼得萧何在栎阳,‘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之后,才勉强稳住战线。
后来的白登之战,虽说汉匈双方都宣称自己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新兴的汉王朝无力收服秦国旧疆,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而要想改变这一切,只有一个汉太子的身份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他和虫达的打赌,并不单是为了出风头,另一个目的就是给自己立一个神童的人设。
至于要想拿下虫达,则十分简单。
冷兵器时代,长枪作为军中最普遍,也最有效的杀伤武器。
只要将那一百人训练的能组成整齐的方阵,则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技巧,拿着长枪平推过去就赢了。
反正那是虫达,不是项羽这种人形高达……
少顷,军营中走出一个穿着陈旧铠甲的中年男子。
他鼻梁高高隆起,嘴巴上留着整齐的八字胡,和刘邦有几分相像。
这正是刘邦的堂兄,刘贾,此时在军中担任别部司马一职。
刘盈赶忙上前行礼:“见过伯父!”
刘贾促狭一笑:“哟,哪阵风把‘吾家之千里驹’吹过来了?”
说完,他盯着刘盈身后的纪信仔细看了几眼,两条粗壮的眉毛微微纠缠在了一起,但在刘盈将视线转过来之前,脸色恢复正常。
刘盈嘿嘿一笑,直入正题:“伯父借我一百个人呗!”
刘贾笑了笑,很痛快的说道:“行啊,没问题!不过……”
我就知道……刘盈躬身而拜:“都是侄儿贪玩,不小心把祖宅引燃,还请伯父责罚!”
刘贾伸手弹了他个脑瓜崩,笑吟吟的说道:“怎么不去樊哙那里要人?陷阵之士可比我这里的新兵战力高的多!”
刘盈揉揉脑袋:“侄儿有自知之明,陷阵之士并非现在的我所能驾驭。还是这些朴实的农家子更适合我,他们心思单纯,好调教。”
刘贾微笑:“有几分见识,这么说来,你是稳赢虫达了?”
“那是自然!”刘盈昂起头,满是自信。
他跟在刘贾身后向军营内走去,只觉得这也叫军队?
目之所及,楚军各个瘦弱,身上穿着邋里邋遢的破旧单衣,松松垮垮的披着残破的皮甲。
恍惚间,让刘盈以为自己到了某个地方的难民营!
刘贾看出他的嫌弃:“这不是刚打了败仗吗?原本的东西都丢了,陈留缴获的军械正在向这里转运,过几天就好了。而且别看这些人现在这样,等吃几天饱饭后,各个都是棒小伙!”
我看你是王婆卖瓜……刘盈点点头:“既然如此,侄儿挑出的一百个人,就跟着侄儿走吧,军粮神马的,就直接从阳翟调拨……嗯,我昨天的时候就跟刘交叔父说过了。”
刘交,刘邦的同父异母弟,此时担任楚军的治粟都尉,负责粮草供给。
第三十三章 韩信?
听到刘盈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刘贾点点头继续向军营内走去。
此时,一个将军打扮的青年远远地向刘贾拱拱手,微笑着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刘盈向他看了一眼,只见他似乎比刘邦要高出一头有余,衣服虽然破旧,但浆洗的很干净,行走之间颇有几分男模的风范。
这个大佬我没见过,问清楚是谁后再决定要不要舔……刘盈装作有些好奇的询问道:“伯父,此人是谁?”
“韩信。”刘贾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卧槽!韩信……刘盈眼睛瞬间睁大,但旋即眉头紧锁,这时候的韩信不是应该在项羽麾下做执戟郎中吗?
他拉了拉刘贾,继续问道:“韩信?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他昨天来行宫议事了吗?”
刘贾停下脚步:“他是昔日韩王的后裔,公子虮虱之子。咱们攻克阳翟之后,他带领两千士卒来投。按理说,他是韩王成的臣子,昨天的议事他不应该到场。”
原来是韩王信啊,吓我一跳……刘盈点点头,回看了一眼韩信的背影,心里不禁为他鞠了一把辛酸泪。
只是因为和‘兵仙’韩信·Lancer生活在了同一个年代,自己就被后人生生改成了韩王信……
造孽啊!
一路无言,刘盈在刘贾的带领下,渐渐走到军营最西端。
刘贾交过一名军吏,吩咐道:“将咱们的人召集起来,让武安侯公子挑一百个去特训。”
那名军吏也不多问,只是抱拳应诺而去。
刘盈背着手四下打量,刘贾这里的军营和在其余所见不同,军帐虽然也打着补丁,但却排列的整整齐齐,这附和他曾经当过秦国戍卒的身份。
片刻后,周围几十个军帐中的士卒们集合完毕。
嗯,说是集合,其实就是乌央乌央的站成了一团,完全没有秩序可言,更有甚者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说起了家常。
刘盈有些无奈,难怪虫达敢于说自己力敌千军,就这种素质的军队,随便来个不要命的就能追着他们漫山遍野的跑!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精锐的军队,是练出来的。
而要想训练士兵,首先要让人家吃饱饭。
在这个年代里,让士兵饿着肚子训练,只会有两个下场。
一,士兵被将领练死;二,士兵哗变杀了将领。
刘盈背手不言,刘贾渐渐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猛地敲了一下摆在帐篷前面的铜鼓,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鸣。
“铛!”
军帐之前,私语之声戛然而止,士兵将视线移向刘贾,作为一群因为战乱而破产的农民,他们对于官吏律令的恐惧是根植在心中的。
刘盈相信,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那帮陷阵之士,你想要压服他们,只能是杀头的斧钺,金鼓是派不上用场的。
刘贾见到鸣金奏效,上前一步,依然板着脸说道:“武安侯公子要用新法训练尔等,有愿意的,上前一步!”
“新法?”
士兵们呢喃着这个词,他们的视线从刘贾身上移到刘盈,见到的是一个穿着丝绸衣服,玉质金相的小男孩。
让他们陪小孩子玩?
不去不去!
有着功夫,还不如晒着太阳抓虱子呢!
见到所有人都不为所动,刘盈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愿意跟我走的,管饱!”
刹那间,所有听到这句话的士兵足足愣了一秒,然后你争我抢的涌了上来。
“公子此言当真!”
“你这话问的,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诓骗我等!”
“公子,我力气大,吃得少,选我吧!”
……
他们这是饿了多长时间啊……刘盈僵住,缓缓扭头看向刘贾,大大的眼睛中满是疑惑。
刘贾老脸一红,将刘盈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刘交给你调了多少粮食,你就敢夸下海口说是管饱?你知道这帮家伙的饭量有多大吗?”
刘盈算了一下:“一百五十石小麦,怎么了?不够吃吗?”
他记得刘交当时给他说过,无爵位的普通士兵每月分发三石粟米或是稻米,他只训练百人十天,应该给一百石口粮。
但军中缺粮,刘盈主动提出愿意‘吃点亏’,用小麦这种下等品,替换粟米稻米这样的上等粮食。
所以一百石粟米,就变成了一百五十石小麦。
这就是刘盈敢说管饱的原因。
“小麦?你让士兵吃这玩意?”刘贾睁大眼睛,挠了挠头,低声咒骂了刘交一句欺负小孩子,不当人子。
在这个年代里,稍微有些家底的黔首也是以粟米或是稻米为主食。
人们在种田的时候,只有那些完全靠天吃饭的山坡地才会种上一些小麦,豆子,用来作为牲畜的饲料,或是荒年的储备粮。
刘贾旋即拉起刘盈,就要去找刘交算账。
自家亲戚就这点好……刘盈笑呵呵的说道:“伯父难道不知,小麦研磨成粉之后格外美味?”
刘贾愣住,摇了摇头:“研磨成粉?什么意思?”
刘盈恍然大悟,昨天议事结束之后,除了萧何留下来蹭了顿饭,其余人都各忙各的去了。
他也不过多解释,只是笑着说道:“放心吧伯父,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士兵。”
见到刘盈信誓旦旦,刘贾有些将信将疑,但却并不打算多说一些什么。
在他看来,吃一堑长一智,小孩子多摔两个跟头,才能跑的更快更远。
…………
行宫后院,近乎荒芜的花园中,此刻宛如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地。
僮仆丫鬟忙忙碌碌,往来奔走不绝。
既然要在这里定居下来,那就把这里好好收拾出来,房屋不透风不漏水,住的才会舒心。
在花园一角,丁义站在房梁上,修补着破损的瓦片,只是他的视线不时向身后望去,在那里的一小片土地上,所有的杂草都被拔的干干净净,只有一点点的绿色微微破土而出。
这里种着的,正是刘盈签到的五颗玉米种子。
春天到了,万物萌发,正好播种一波,等待秋天的收获。
丁义自告奋勇的揽下了守护幼苗的任务,不过他主要盯防的,不是飞禽走兽,而是某只手欠还贪吃的小萝莉……
第三十四章 操练
清晨,行宫门前广场。
“向左转!”
刘盈喊出口令,身前站着的十个人或向左、或向右转身。
一时之间,远处坐在大树下休息的九十人顿时前仰后合,发出一阵哄笑。
另一边,纪信看了看刘盈黑着的一张脸,强行忍住不笑。
这些人,就是刘盈从刘贾那里借来的一百个新兵。
既然都是没有受过训练的农家子,所以刘盈也没有挑选,直接成建制的拉走了一百人。
只不过当一百个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并不是军事学院或是警察学院的毕业生,自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工院毕业的土木狗……
人一过百,形形色色。
他的指挥才能不足以驾驭的了一百个人。
所以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是十个什长,他准备先把这些人教会了然后再让他们去教自己手下,最后再群体合练。
但是,这帮家伙左右不分是个什么鬼!
刘盈微微摇头,深呼吸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后世里军训的时候,即便是上了十几年学,处于人生巅峰期的中学生、大学生,不也同样有向左向右转不分,齐步走顺拐的奇葩?
他想了想,看着面前满脸惭愧羞耻的一群什长,宽慰的说道:“是我鲁莽了,不怪你们。”
“现在听我口令,所有人将右脚的鞋子脱下!这样我再说左右的时候,你们不就不会错了?”
刘盈说完,那群什长们顿时面露欣喜之色,纷纷照做。
在大门口,刘邦斜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一根稻草,语气慵懒:“这小子,聪明,像我!”
好的都像你,坏的都像我,呵呵……吕雉翻了翻白眼,一言不发。
刘邦斜撇了吕雉一眼,发现这个娘们和在沛县的时候有了很大的改变。
那时候的她虽然偶有大小姐的脾气,但总体来说很是温顺,是一个标准的小媳妇形象。
可现在不同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吕雉居然一反常态,阳奉阴违,就连在床笫之间,居然也敢和他争夺主动权了!
但是吧,人就是贱,吕雉越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就越是想要去主动讨好,此刻看着吕雉翻起白眼,桀骜不驯的样子,刘邦心弦颤动,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谄媚的笑容。
门前广场上,刘盈只是不断发出向右转、向左转的口令。
经过了脱鞋之后,什长们动作的正确率开始大幅提升。
左右大家还是分得出来的,只是听到命令后,无法快速做出准确的反应罢了。
又练了几下,见到什长们已经能正确掌握这个口令之后,他开始了另一个训练。
齐步走。
刘盈主要训练他们的,是一步一动。
就是刘盈发出一声口令,所有人齐刷刷的向前一步,再发出一声口令,再整齐的走出第二步。
这是为了之后的合练打基础。
步兵方阵,手持长枪,堵墙而进。
在野战之中,无论是面对骑兵还是步兵,这都是最基础,也是最有效的一种作战方式。
“故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
张良从远处走来,口中吟诵着兵法,盯着刘盈看了一会,向迎上来的刘邦躬身行了一礼:“公子小小年纪就能无师自通练兵之道,实在是令某汗颜啊!”
刘邦笑笑,脸上虽然满是骄傲,但还是说道:“犬子那是瞎胡闹,当不得真……子房谬赞了!”
张良微微摇头,正色说道:“公子所传之法,虽然简单,但却是战之本。若是在楚军和韩军中推而广之,何愁暴秦不灭!”
刘邦回看了一眼走一步停一下的那十个人,想起了之前在雒阳城东见过的那一伙秦军,隐约明白了什么。
“昔年吴起曾经说过,圆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后之,分而合之,结而解之。每变皆习,乃授其兵。是为将事。”张良继续赞叹道:“公子教授的,正是此中之道!”
刘邦眼睛微微睁大,正色说道:“反正今日无事,子房不如多给我讲一些!”
…………
“立定!”
刘盈再次大吼一声,所有什长立刻站住不动,身后蹲坐的属下的鸦雀无声,让他们觉得自己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于是所有人都挺胸抬头,满脸自信的神情。
嗯,差不多了,我又不是练仪仗队……刘盈点点头,嗓子略微沙哑:“很好,等下午饭的时候,每人多吃一个大饼!”
在一阵哄堂大笑中,那些什长穿上鞋,分散开来去训练自己的属下去了。
刘盈接过纪信递过来的陶碗喝了口凉白开,向对方点头致意后询问:“我要的大石磨做好了吗?”
纪信颔首:“昨天就做好了,今天准能送过来!”
刘盈面露微笑:“那就好,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说了管饱,就不单单让人家吃饱,还要吃好!”
他喝完水,缓解了一下仿佛要冒烟的嗓子,听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口令声,突然想到一种东西,可以有效加强命令的下达。
铜哨!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铜哨是不可能快速列装的,那么就只能用竹哨先代替一下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纪信问道:“这附近哪里有生长有竹子?”
此时的阳翟位于中原大地,而秦汉之交的平均气温较高,即便是在后世和内蒙同纬度的苦寒之地,也同样有竹林存在。
而被人心心念念的关中之地,有‘粳稻、梨、栗、桑、麻、竹箭之饶,土宜姜芋,水多蛙鱼,贫者得以人给家足,无饥寒之忧。’
纪信点头说道:“竹子?咱们后院就有啊,不过被丁义拔掉了好多……”
刘盈大喜过望:“你在这里监督他们训练,有胆敢懈怠混事的,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听着他奶声奶气的发狠,纪信只觉得一阵好笑,频频点头:“放心吧公子,某知道该怎么做!”
第三十五章 父子
韩王行宫,竹园。
这里说是竹园,但其实最早的时候只是种了几棵稀稀疏疏的竹子,疏于打理之下,当初的几棵竹子就以一种完全不讲道理的方式,霸占了整座花园。
此时的竹园中,两个吕家的僮仆在采集着春笋。
刘盈绕着竹林绕了两圈,就在他准备掰断一截合适的枝条时,刘乐踮着脚尖从拱门后经过。
她远远看见刘盈,突然喜上眉梢,哒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弟弟、弟弟,我来帮你!”
小萝莉边喊,边跳着脚帮刘盈将枝条压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刘盈斜瞥了她一眼,用从纪信那里要来的匕首割断枝条。
小萝莉松开竹竿,凑到刘盈面前,有些兴奋的问道:“弟弟,听说你从刘贾伯父那里要来的一百个士兵!”
刘盈头也不抬:“嗯,怎么了?”
小萝莉涨红了脸,插着腰:“让我来做这个百将吧!你还小,带兵这种事情你把握不住……”
她边说,边从地上捡起一根竹竿,当做宝剑似的舞了个剑花。
刘盈还是头也不抬,只是气沉丹田的大喊了一声:“曹姨!”
小萝莉顿时打了个激灵,她这些天正被曹氏看着学习纺织刺绣,十根肉乎乎的手指上遍布着针眼。
“你给我等着!”她恨恨的戳了戳刘盈脑袋,然后赶在曹氏没有回应之前,撒腿就跑。
呵,跟我斗……刘盈歪头躲过,满脸洋洋得意。
和小萝莉同样‘凄惨’的,还有刘肥,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课程安排上,很快就又多加了一门剑术课……
昨天刘盈见到刘肥的时候,刘肥正因为背错了几句《论语》,而被气的满脸涨红的刘交扒下裤子打屁股呢!
嗯,谁让他子曰了半天,突然子曰,打架用砖乎……
造孽啊……刘盈嘴角扬起微笑,决定以后躲着刘交走。
按照先秦时期的传统,他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还不到上学的年龄,只有到了六岁以后,才会有老师来教授他简单的数学和常识。
嗯,上学。
在秦国统一之前,教授十二三岁以下幼童的地方,称为‘小学’。
顾名思义,一则是学生的年纪小,二则是是学习的范围小,只需要学习六艺之中的‘书’、‘数’。
等到了十二三岁之后,就进入了大学,这一时期的主要学习科目是六艺之中的‘礼’、‘乐’、‘射’、‘御’。
不过秦国统一之后大规模的私学就没了,只剩下官方指定的学校,学室。
以吏为师,以法为教。
主要是用来培养基层公务员用的。
入学的门槛,也从平民百姓,提高到了有一定爵位或权利之人的子嗣亲朋。
或许,这就是天下人反秦的另外一个原因……刘盈心中乱猜,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丝毫放缓。
他从一堆枝丫中挑出了一根2b铅笔那么粗的竹竿,从中截断,只取粗细最均匀的一段,大约一扎多长。
匕首上下翻飞之间,竹哨渐渐成型。
“现在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了……”
刘盈小声呢喃,找了一片合适的竹叶,用匕首切平,慢慢插入竹枝,小心撕扯着竹叶的大小。
“哎呀!用劲太大了!”
刘盈看着自己一不小心撕坏的竹叶,微微叹了一口,准备重新来过。
此时,一个浑厚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在做竹哨?让我来吧!”
刘盈抬起头,看到身后站着的是送走了张良的刘邦。
“父亲也会做这个吗?”刘盈将信将疑的将手中的细竹竿递了过去。
刘邦嘿嘿一笑,也不多说,伸手接过,三两下就做成了一个方法迥异,但响声很大的竹哨。
刘盈接过,哔哔的吹了两下,迎着刘邦一副快夸我的神情,奶声奶气的说道:“父亲好厉害!是大父教的吗?”
他做竹哨的方法,是刘太公闲暇时交给他的。
刘邦洋洋得意的说道:“非也!乃公这是无师自通……”
他脸上露出几分缅怀的神色:
“那时候还在沛县做亭长,需要抓捕一些流窜的贼人或逃奴。有时他们藏在破旧的房子中,为防止被他们埋伏,所以就做了这么个小玩意。”
“抓贼的时候,我先进入,要是遇到敌人,就吹响竹哨,让樊哙赶紧带人进来……”
老刘这前半生过得也挺精彩啊,不,他这一辈子都过得很精彩……刘盈不停的微笑着附和,等到刘邦缅怀的差不多了,于是将剩下的竹竿也递了过去:
“能者多劳,还剩下九个,父亲干脆一鼓作气的都做了吧!”
刘邦笑了笑,故意板着脸说道:“哎呀?咱俩这谁是爹,谁是儿子啊!”
要不,各叫各的……刘盈心中吐槽,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明媚的春光下,微风吹动竹林,刘邦坐在地上用匕首制作着竹哨,刘盈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从拱门经过的吕雉站住不动,嘴角慢慢上扬,有心凑过去,但却微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离开。
竹林边上,刘盈慢慢觉得此刻的氛围有些不对,于是他看着刘邦问道:“她好看吗?和我娘比谁更好看?”
“她?”刘邦一愣,慢慢转过头,只看到刘盈挤眉弄眼,脸上写满了‘咱俩谁跟谁,别装了’的神情。
于是他老脸一红,缓缓低下头,目光逡巡。
这根竹竿太粗,打坏了不好交代……
这根竹竿太细,打起来不疼,便宜这小崽子了……
这根刚刚好,柔中带刚……
…………
大门广场外,正在指挥着徒弟组装石磨的石匠盘公突然竖了竖耳朵,看向纪信,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这是?谁家在杀猪?”
纪信微微愣住,摇摇头说道:“没有啊?肯定是你听错了!”
盘公又仔细听了一下,点头说道:“人老了,可能出现幻觉了吧……”
…………
竹园。
刘邦一路小跑,一脸讪笑:“爹,爹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我大小也是个侯爵,手下带着几万兵,能不能给我留个面子?”
在他身后,刘太公拎着龙头拐:“你个败家玩意,敢打我乖孙!识相的把孤拐伸出来,让乃公打两百下出出气!”
第三十六章 恩仇
漳水之南,秦军营垒。
长长的号角声苍凉深远又隐含激烈,接着,马蹄声响,如惊涛拍岸,迅速由远及近。
“是楼烦骑兵!”
箭楼上的秦兵大声呼喊,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浮现出恐惧又愤恨的神色。
楼烦骑兵的到来,意味着诸侯联军中的精锐,楚军必然就在其后!
那个神魔一样的男人肯定也来了!
此时,一骑飞驰而来,高声呼喝:“中军传令,向后撤退,依托山路关隘据守!”
这处营垒是防止敌人偷渡漳水,但楼烦骑兵从另一侧袭来,意味着其他渡口的失守。
平地之上,硬捍精锐且士气高昂的楚军,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传令兵一来,这里的秦军士卒无不松了一口气,开始缓缓撤出营垒。
无论是长史司马欣从咸阳传来的消息,还是之前虎贲将军被斩首示众,传阅三军的消息,都陈述了一个事实。
皇帝绝不接受失败!
但现在撤退的命令是上将军章邯所下,皇帝即便是怪罪下来,锅也是章邯去背!
楼烦骑兵冲到营垒前,目睹着守营的秦军缓缓退去,却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目送他们离去。
秦军虽然撤退,但阵型却并凌乱,负责断后的更是精锐的蹶张士,一排排的强弩散发着冷冰冰的光芒。
片刻之后,殷红如血的楚军战旗翻滚而来。
大旗下,项羽坐在乌骓马上,嘴角扬起冷冰冰的笑容,生有双瞳的眼睛微微眯着。
“算他们跑得快!”
他看着被拔掉的秦军战旗,望向棘原的方向,心中居然升起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若是能得到此人襄助……”
项羽在心中慢慢盘算,经过钜鹿一战,秦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楚军独自对抗王离军许久,同样损失不小,兵力从开战前的十二万人,下降到了现在的不足十万,其中还能作战的,也不过七八万人。
联军经过这段时间的修整,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二十多万,但项羽直接控制的楚军,人数只有四万左右,剩下的则是英布、蒲固以及陈婴的军队。
而对面的秦军,总兵力和诸侯联军基本持平。
仅从人数上来看,诸侯联军是毫不逊色秦军的,但换个角度,秦军也并不逊色诸侯联军。
此刻若是全面出击,围歼章邯带领的秦军,则诸侯联军必然损失惨重,无力南下。
若是留下部分兵力纠缠章邯,主力南下灭秦,则必然腹背受敌,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项羽向西看去,仿佛能够看到咸阳城的楼阁宫观,仿佛能够看到那个坐在帝座之上,睥睨四方的身影。
彼,可取而代之!
所以,不能再等了!
暮色苍茫中,项羽盯着扔在地面上,任由踩踏的章邯战旗,决定从今日起,不再提为叔父项梁复仇的事情。
他回过头,看向一名手持长戟,跟在身后的年轻人。
“韩信,上次从秦军中偷跑过来的使者走了吗?”
…………
钜鹿城。
太阳渐渐西沉,整座城池安静极了。
经历了长久的围城,城中的牛马猪狗几乎全数被吃光,如果不是项羽及时为钜鹿解围,只怕要不了多久,城中就要开始易子而食了。
当然了,这说的是普通人家,赵王等权贵每日还是有酒有肉的。
此刻,赵王宫以南的一处大宅院中,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歌舞之声,以及酒肉之气。
虽然此刻太阳没有完全落下,但似乎是为了炫耀主人的豪奢,厅堂内被烛火照的亮如白昼。
两排高三尺的青铜灯架靠墙摆放,造型大多是奴隶模样的青铜小人跪在地上,或用双手,或用单手举着灯盘。
灯蕊静静燃烧,被点燃的动物油脂发出了淡淡的焦味。
灯架往前,则是一排朱红色的长几,上面摆放着煮熟的鸡、鱼。
至于大釜中翻滚着的大块猪肉,则需要等到客人到齐之后,才会有庖厨分割后上菜。
这种煮熟了,但未分割的肉,被称为‘生肉’。
嗯,就像是没有中文字幕的视频……
没过多久,十几个男子姗姗来迟。
为首一人,正是之前跑到项羽那里搬救兵的陈馀。
至于坐在主位上的,则是张耳。
按理说他二人乃刎颈之交,但此刻彼此看待对方的眼神,却像是看着仇人。
他们之间的矛盾,来源于如何解除钜鹿之围。
此前张耳和赵王身陷重围,派人求陈馀发兵救援,陈余估计自己势单力薄,不能与秦军相抗衡,于是不敢前去救援。
于是一连几个月过去,钜鹿之围始终未解。
张耳很不客气的派人传话,说大家是异姓兄弟,现在赵王和自己都危在旦夕,而你手握重兵,却贪生怕死不肯救援,就这还说什么刎颈之交?如果你还拿我当兄弟,就立刻发兵和秦军决一死战!
陈馀自然也觉得很委屈。
在他看来,几万赵军出战王离,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根本解不了钜鹿的危机,反而会把家底都打光。他不愿拼死一战的原因,就是想着为赵国留下火种,即便是城里的赵王和张耳不幸战死,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
但突围而出传话的使者,张黡、陈泽则不这么认为,他们说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际,过一天算一天,万一秦军是银样镴枪头呢?
于是陈馀就派出了五千人,让张黡、陈泽带领进攻秦军。
嗯,此战的结果就是,这五千人连同张黡、陈泽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馀而张耳的矛盾,也是由此而生。
陈馀坚持说自己是派他们和五千人出击秦军,而张耳则坚持说自己都从城中溜出来,到代地募集几万人,也没有见到陈馀的援军,肯定是陈馀见死不救,把他二人私下杀了!
…………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厅堂内,伶人在婉转的乐曲声中,唱着一首《小雅·鹿鸣》。
张耳端起酒杯,环视一周,他今天设宴的目的,是想要和陈馀和好,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嗯,只要陈馀主动道个歉,他就不计前嫌的原谅对方!
第三十七章 曾记否
厅堂内,膏灯摇曳,哔啵作响。
陈馀举起酒杯,笑吟吟的环视一周,唯独在视线掠过张耳时,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心中愤愤:
‘凭什么我先道歉?’
‘是了,全都是我的错!当年李良杀武臣,屠邯郸的时候我就不该舍命救你!前些天的时候,我不该放下尊严,低三下四的求着项羽出兵……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而且抛开事实不谈,你就没有一点错吗?’
陈馀跌坐在蒲团上,满脸阴郁的喝着闷酒,突然拿起筷子,敲打着面前的小鼎唱了起来: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歌声悠扬,内中却饱含无尽悲凉,将自己的渴求知己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张耳听到,不由微微动容,但他的目光,却略过陈馀,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
那人穿着一身葛衣,头戴儒冠,虽然长相很是普通,但眸光透彻,一眼望过去,就知道这并非是一个碌碌无为之人。
此人名为蒯彻,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多年前他进山砍柴,无意间摔落悬崖,却被异人所救,反而传授了一身经世济民的学问。
异人教授了他五年之后,就将他赶出了山谷,他回身欲拜,山谷却在刹那间消失不见,唯独见到清泉流淌,隐没在荒草灌木之中的石碑上,隐约可见两个大字。
鬼谷!
张耳虽然对这种说法将信将疑,但今天陈馀不谈事实,只诉友谊的说法,居然全被此人言中!
看来鬼谷之说,恐怕确有其事。
他目光阴沉的看向陈馀:“张黡、陈泽二人何在?”
陈馀呲笑一声:“说了多少遍了,他二人领军五千出战秦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他想起当日张黡、陈泽的以死相逼,心中涌起无穷怒火,这两个蠢货死不足惜,只是可怜那五千赵卒,却做了秦人剑下之鬼!
张耳用一种尖锐而又奇怪的眼神盯着陈馀,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和自己记忆中的已经完全不相同了。
他冷笑道:“此二人皆乃将才,勇冠三军,况且若战不利,难道就不会跑吗?五千人竟没有一个逃回来的?莫非真以为某不知兵?”
陈馀不怒反笑,旁人不知道张耳有没有军事才能,自己这个刎颈之交还能不知道?
张耳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逼迫自己去钻章邯和王离设下的陷阱!
想到这里,陈馀直接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向张耳:“拿去!让某看看你有何统兵之能!”
他说完,不止张耳愣住,厅堂内的所有宾客全部愣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抛出的那个东西。
那东西巴掌大小,虎形模样,上面刻着许多抽象的花纹。
这赫然就是一枚虎符。
可以调动十万赵军的虎符!
一时之间,厅堂内寂静无声,膏灯偶尔的哔啵作响在这种环境中,也仿佛雷鸣。
陈馀哈哈一笑,长身坐起向门外走去。
“将军哪里去?”
“如厕。”
……
瞬时之间,厅堂内哄笑一片,只是张耳仿佛充耳不闻,眼睛依然直勾勾的盯着虎符,似乎颇为心动。
有此一物,十万大军尽在掌握!
可这块虎符之上,还寄托了他和陈馀数十年的情谊。
一时之间,张耳眼神飘忽不定,难以取舍。
蒯彻看了看身周浑然不觉,犹自欢呼饮酒的众宾客,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笑容,但旋即消失不见。
他长身而起,状似无意的走到张耳身边。
“某听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日陈君将此物献给相国,这就是天意,相国如果不接受,便是违背天意,必然遭受灾殃……”
蒯彻小声说着,见到张耳虽然蠢蠢欲动,但还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他笑着问道:“敢问相国,虎符,是公器,还是私器?”
张耳声音沙哑的说道:“当然是公器。”
蒯彻正色说道:“国之大事,在祀在戎!陈君一时负气,就将此物乱丢,非名将所为。相国不妨暂时将虎符收起,等到奏明大王,再为赵国择一良将……”
张耳不由自主点点头,他作为赵国丞相,暂时掌管虎符也无不可,等到过些时候,陈馀的气消了,自己再还给他就是了!
他和陈馀乃刎颈之交,想来陈馀不会介意。
于是,张耳拿起虎符,就着膏灯验看两下,学着陈馀的模样,将它悬在腰上。
他想了想,按剑而立,面向厅堂内的宾客:“某威武否?”
众人放下酒肉,纷纷附和:
“相国威武!”
“不,是上将军威武!”
……
厅堂外,甩着双手归来的陈馀愣住,亮如白昼的厅堂内,张耳腰间虎符烨烨生辉,散发出刺目的光芒。
那光芒,不止刺目,而且扎心!
陈馀本以为,他的一句负气之话,张耳必然不会放在心上,等到他如厕而回的时候,张耳会将虎符再还给他,之后二人一笑,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
可谁料想……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愤怒、不解、屈辱、哀伤……种种情绪涌上陈馀心头,最终却化作一声长叹。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悠游,勉尔遁思……”
陈馀吟诵着《小雅·白驹》,快步走上厅堂,拿起自己的长剑,环顾了一圈愕然的众宾客,一脸愤慨的面对张耳,长揖及地。
“告辞!”
他咬着牙说完这两个字,转身就走,他不愿意让张耳看到自己眼中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
曾记否,那年春光明媚,倾盖如故,许愿仗剑天涯……
曾记否,那年穷困潦倒,数日粒米未进,却分享同一碗麦粥……
曾记否,那年乱军围困,遍体鳞伤,却置生死于不顾,挡在对方身前……
曾记否……曾记否……
陈馀站在厅堂门口,无数的记忆涌上心头,喟然长叹。
“将军哪里去?”
身后,一名跟着他前来的赴宴的武士询问。
“山间狩猎,泽中捕鱼。”
“愿追随将军而去!”
“某也愿往!”
……
陈馀大步流星而去,长笑如哭,涕泪滂沱。
第三十八章 惊变
咸阳城。
朝阳初升,初春的清晨依然有点冷,赶了一夜路的司马欣习惯性的哈了口气,眺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十二金人,微微出神。
“收天下之兵,然后天下皆反……”他在心中小声嘀咕,微微叹息。
之前皇帝下诏申斥,指责章邯作战不利,所以他这次来咸阳城,就是为了向皇帝,嗯,更准确的说法是左丞相李斯汇报战况。
他本来早就出发了,只是因为河内郡被司马卬攻占,孟津一带的渡口并不安全,所以不得不绕行河东郡,从蒲津渡口渡过大河,抵达关中。
不过他在蒲津的时候看到邸报,言说三川郡的叛军已经被歼灭,叛贼刘邦死于军中,东方道畅通无阻。
至于要见左丞相,而不是皇帝……
皇帝已经好久没有临朝听政了,他这种级别的官吏,是没有资格让日理万机中的皇帝拨冗召见的。
嗯,日理万机。
司马欣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他曾听人说过,先皇帝的宫妃并没有全部陪葬,有很大一部分都留在了宫中,侍奉新君……
他向前没走两步,突然见到一队禁宫戍卫匆匆忙忙从咸阳宫走出,向南而去。
被甲士护卫在中间的那辆马车,好像是郎中令赵高的座驾。
“向南?去做什么?”司马欣小声嘀咕,但旋即自嘲的摇了摇头,他一个千石的小官,居然也操起了两千石大佬的心!
他调转马头,沿着宽广无比的驰道向南而去。
…………
渭水之南,左丞相府。
司马欣刚想上前,突然见到把守在大门口的,正是刚才那一队禁宫戍卫。
此刻这群人剑出鞘,弩上弦,长戟林立,将相府护卫全部缴械,看押在角落之中。
司马欣装作没事人一样的从相府门前牵马而过,这是丞相府的权威,除了皇帝和个别高官,所有人经过相府的时候,都需要下马、或下车步行而过。
一路之上,宫廷禁卫们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司马欣,司马欣只是视若无睹的继续走着,没有丝毫停留,或是看热闹的意图。
反正这片地方不止有相府,还有御史大夫府等官邸,只要他不主动上前,没有人会在意一个穿着官服的人从这里经过。
在经过相府正门的时候,门内突然传出骚动。
司马欣眼角余光微微扫过,旋即睁大眼睛,脸色巨变。
大门内,一名白发苍苍,身穿黑色直裾的老者被被五花大绑,由两名甲士押解而出!
左丞相,李斯!
推搡之中,李斯满脸悲愤,大声嚷嚷:“我要见陛下!我为大秦……呜呜呜!”
很明显,李斯的嘴巴被人堵上了。
很快,特意放缓脚步的司马欣看到,李斯被推上马车,一路向西而去。
就在司马欣心乱如麻的时候,迎面走来一名秦吏,突然捏了个手印,悄声说道:
“太极玄一,天命无常。”
司马欣一愣,垂着的左手捏了一个相差仿佛的手印,声如蚊鸣的回道:
“阴阳两分,天行有常。”
黑衣秦吏低着头,小声说道:“跟我来。”
…………
阳翟,行宫后宅。
“再来一碗!”刘乐抹了抹嘴,举起一个人头大小的陶碗。
刘盈嘴角微微抽搐,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能看到。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但自家这明明是只萝莉啊!
他不由得长叹一声,幸好老刘已经是武安侯了,要是还在沛县,一个刘乐,一个刘肥,早晚吃的老刘去卖血!
见此情形,刘邦同样满脸无奈,他心中默念能吃是福这几个字,无视了同样举着碗的刘肥。
于是他顺手敲了敲刘盈的脑袋,在老老刘瞪过来之前,抢先训斥道:“整天唉声叹气的,烦死了……”
你给我等着……刘盈摸摸脑袋,‘阴森森’的看了一眼刘邦,默默挪到了吕雉身边。
世上只有妈妈好!
旁观了一切的卢绾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刘邦幽怨的眼神中,默默转头看向刘盈:“你那一百人训练的怎么样了?我可是押了你赢!要是输了,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刘盈翘起拇指,自信满满:“放心吧,输不了!”
刘贾当日借给他的一百名士兵,全是一等一的好苗子,只是看起来骨瘦如柴,但那主要是饿的,吃几天饱饭,精气神自然就养起来了。
突然之间,刘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端着碗跑到卢绾身边,小声问道:“卢叔,你们是在赌钱吗?谁做庄?赔率怎么样……”
卢绾瞳孔微微放大,他的视线在刘盈和刘邦身上来回移动,突然放声大笑:“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爹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撒尿和泥呢……”
刘邦:he~tui!
吕雉柳眉倒竖:“吕释之这个混蛋,也不知道教他点好的!”
吕释之:“阿嚏……”
刘盈无视这一切,只是盯着卢绾问道:“快说,快说,盘口在哪?我想押自己赢!”
人以类聚,刘邦手下这些人,和他的性格一样,要不是适逢乱世,他们日常只做三件事。
喝酒、赌钱、玩女人……
当他们跟着刘邦一起起兵的时候,赌钱这种事情自然不会禁绝。
而经过了一路的摧城拔寨,他们各个身家丰厚,所以刘盈准备过去精准收割一波!
就在刘盈仰着头看向卢绾的时候,两根肉乎乎的手指猛地捏住了他的耳朵。
“疼疼疼……”
“娘,我把弟弟给你抓回来了!”
刘盈坐在吕雉怀中,轻轻揉着耳朵,怒视着对面的小萝莉。
刘乐哼了一声,洋洋得意的靠在刘邦肩上。
卢绾看着这一切,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在沛县的时候,也找两个婆娘生几个娃娃了……
他向刘盈使了个等下再说的眼神,然后问道:“你哪来的自信能够赢了虫达?要知道,就连你爹,也是押了虫达赢……”
刘邦:“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儿砸,你听我解释……”
迎着刘盈震惊的眼神,他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
虫达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辗转腾挪间,能够一跃而上两丈多高的城墙,更重要的是,虫达掌握的剑术,据说是专门擅长一对多的。
所以……
第三十九章 大黄,你死的好惨啊……
堂屋之内,油灯摇曳,鸦雀无声,唯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干饭人的刘肥吸溜着汤饼的声音。
刘盈脑袋向上扬起四十五度角,面露哀伤:“呜呼……”
吕雉满脸好笑的摸了摸他的小辫子,温声说道:“你还有娘啊,娘可是买了你赢……”
她眼睛微闭,一副沉浸在在母子连心,宝宝放心飞、妈妈永相随的想象之中,直到刘邦轻轻咳嗽了一声,她低下头,迎着刘盈写满诧异的点漆眸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这是什么家庭啊……刘盈食指相对,貌似天真:“娘,你借我点私房钱呗……等孩儿赢了,付你利息!”
吕雉眨眨眼睛,卡姿兰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啥是利息?”
刘盈一愣:“就是借人钱,除了本钱外还要多付一部分,驴打滚利滚利,九出十三归……”
“嗯,娘你听过债台高筑这个词吧,就是周赧王听了楚王的话,借钱出兵攻秦,结果大败而归,为躲避债主,所以逃到了宫中的一处高台……”
吕雉猛地点点头:“好,要多少,娘借了!”
刘盈本能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在他的认知里,借钱是肯定要有利息的,不过他穿越了,所以花呗就不还了……
但这里的秦国末年,生产力不发达,商品经济还相对原始,借贷这种事情并不多见,利息自然也是没有的,大多都是借多少还多少。
其中最大的借贷关系,来自于民众交不起赋税,从而欠官府的钱。
这种钱要是还不上,就需要到官府做工偿还,不过大多数的平民最终无力偿还,沦为官奴隶。
所以商鞅变法之后,秦人闻战则喜。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以通过砍掉敌人的脑袋,来让自己或是家人摆脱奴隶的身份。
至于想要单纯靠砍头加官进爵,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嗯,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
清晨,刘盈遵循着生物钟的节奏起床。
他狠狠地踢了一脚睡成死猪一样的刘乐,抢在小萝莉半梦半醒之时,从床上跳下,拿着水杯牙刷走出房门。
昨夜,吕雉再次夜不归宿……
少顷,就在刘盈蹲在花坛边上刷牙的时候,一眼看上去就很滋润的吕雉匆匆而来。
“见到大黄了吗?”她在刘盈身边站住不动。
“大黄?”刘盈叼着牙刷,有些迷茫,旋即恍然大悟。
大黄,就是吕雉在路上收养的一条流浪狗,有时候大家露宿荒野的时候,担负起驱赶别的野狗或是示警的工作。
刘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在这个家庭里,大黄最不待见的人除了刘乐,就是他了……
不过在他看来,阿黄走丢了最好,因为他隐约记得,吕雉好像就是被狗咬了,然后感染狂犬病离世的。
“娘,我屁股痛痛……”刘乐从房间内走出,睡眼惺忪的问道:“你是不是又趁我睡着打我了……”
吕雉懒得搭理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一旁的刘盈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般继续刷着牙。
…………
汉王行宫向北两三里的地方,矗立着十几间覆有瓦片的民房。
这里是楚军将领是用来安置家眷的‘临时宿舍’。
樊哙虽然没有家眷,但他带领的都是亡命之徒,日常就是吃饱喝好,养精蓄锐,等待上战场和敌人玩命,并不需要时刻训练。
故而他要了一间房子,独自居住在这里,毕竟这里比军营要舒服的多。
清晨,他外出归来,突然发现自己放在案几上,等待早上享用的蒸肉不翼而飞。
“我肉呢?我这么大一碗肉呢?”
樊哙四下张望,发现一行凌乱足迹,于是追踪而出,在屋外的树坑下发现了一条大黄狗,正在大口咀嚼着一条肉干。
“呵,吃的真香啊!”
樊哙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正所谓吃肉还肉,这是逼他重新干老本行啊!
…………
临近正午,刘盈拉着刘肥从行宫中溜了出来。
他准备去下注,赌自己赢。
上午的时候打听过了,最近的一个堂口就在距离这里两里多的一个村子,庄家不是别人,正是樊哙。
秦汉时期的一里等于三百步,大约四百多米长,再加上这附近到处都是楚军、韩军的高级将领的居所,安保力量空前强大,故而并不担心会有贼人出没。
向北走了大约几百米,刘肥一脸不情愿的说道:“弟弟,马上就要吃中饭了,不能等到吃过饭再去吗?”
呵,干饭人……刘盈拖着他继续向前走:“咱们是去找樊哙叔叔的,你还记得他吗?到了他那,还能饿着你?再说了,你就不想赚点小钱,等到社日的时候,给你娘买点头花之类的小东西?”
“樊哙叔叔……”刘肥呢喃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
在他的记忆中,樊哙是他娘,也就是曹氏最喜欢的一个人,只要樊哙来,家里总能吃上肉;相应的,最讨厌的就是卢绾,白吃白喝,而且连吃带拿……
“好吧,弟弟,我们走快点!”刘肥食指大动,迈开腿,拖着刘盈一路小跑。
…………
樊哙家,刚一走进院门,刘盈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肉香。
紧接着,他看到了晾在院落中的一张有些熟悉的皮毛,心中明白了一些什么。
他猛然推门而入,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爹?”
屋里案几边上,刘邦靠在一个麻布袋子上,垂涎欲滴的看着陶锅里翻滚的肉块。
他一愣,脸上露出了吃独食被抓住的羞赧,随即招了招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过来坐下!”
樊哙在火炉下填了一把柴,突然有些沮丧,他打了一只野狗,费力收拾好,结果桌子边上坐了四个人,三个都是姓刘的!
大黄,你死的好惨啊……可惜没有蒜泥……刘盈被刘肥拖着坐下,眼睛有些发直。
“签到成功,奖励大蒜半斤。”
听着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刘盈捏了捏手中硬邦邦的东西,一时之间悲喜交集。
第四十章 魔改版鸳鸯阵
“姓刘的,你个缺德带冒烟的……”
后院中,响起了吕雉高八度的声音。
事情的起因,自然是聚餐结束之后,刘邦以自己老寒腿,需要一块狗皮护膝为借口,将那一块油光水滑的皮毛带了回来……
刘盈本来想要阻止,但考虑到这颗雷迟早要爆,自己这颗风中羸草不适合直面愤怒的吕雉。
于是……
刘盈蹲在后花园,熟练的挖着坑。
在他身边,同样DNA动了,蹲在地上打理菜田的刘太公愣了一下,迎着刘盈的眼神,面不改色的说道:“人老了,耳朵不好使了……”
行吧……刘盈一脸无所谓的神情,从怀中摸出蒜头,用力掰开。
说是奖励了半斤大蒜,其实只有三坨,中午吃饭的用掉了一坨,现在这两坨刘盈准备用来做种,争取早日实现大蒜自由。
其实现在这个季节不是太适合种蒜,但要是再过一段时间,刘盈担心把蒜放坏了,或是吃掉……
到时候,就需要派人千里迢迢的到中东去寻找大蒜的踪迹了。
嗯,据说那里的人有着大蒜崇拜,不仅把大蒜串起来挂在脖子、墙壁上顶礼膜拜,而且还会用蒜汁涂抹身体和擦洗婴儿……
刘太公有些好奇的瞥了他一眼,盯着埋进土里的大蒜问道:“乖孙,你这种的是薤(xiè)菜?看起来怎么怪怪的?”
他说的薤菜,就是后世所说的藠头。
刘盈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这叫做大蒜。”
“大蒜?”刘太公有些疑惑:“那是不是还有小蒜?”
刘盈竖起拇指:“大父真聪明,确实是有种叫做小蒜的菜,只是不能多吃,容易引发眼疾……”
突然,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声线独特,略显沧桑的沛泗口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阿黄的事情?”
刘盈一愣,向刘太公靠了过去:“嗯,谁在说话?”
…………
阳翟郊外,军营校场。
今天是刘盈正式挑战虫达的日子,所以无论是楚军还是韩军,都有很多的将领前来围观。
不仅仅是给老刘面子,更重要的是现在两军都处于休整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嗯,乐子人……
不过从樊哙那里的赔率可以看出,虽然大家都以乐子人自居,但真金白银却不会说谎。
虫达赢,一赔一又四分之一;刘盈赢,一赔十!
所以,这也是为何樊哙能坐庄的原因,除了不要脸,还有当年做肉贩子的时候养成的数学功底……
当刘盈带着抽调的士兵上场的时候,眼睛扫过那一群勾肩搭背的叔伯时,嘴角略微向上扬起。
等着吧,乃公要把尔等的裤衩子都赢过来!
铜哨声声中,站在刘盈身边的纪信,举着一面高约一丈的大旗。
按照双方的约定,只要虫达能够冲破军阵,触碰到这一面大旗就算他赢。
远处,刘邦将手搭在卢绾肩头,看向刘盈的眼神中杀气腾腾,自家的小崽子最擅长的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然后把自己带进沟里……等过些时候,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卢绾则满脸坏笑,一言不发,只是眉眼之间,带着几分艳羡的神情。
他准备等下让韩王成安排一下,找两个能生养的女人,尽快生几个孩子,也加入到晒娃的行列。
在他们旁边,萧何和张良并排而站,只是和萧何这个纯乐子人不同,张良目光炯炯的盯着远处的士兵。
从他的直觉来看,这些人似乎和之前截然不同。
张良微微蹙眉,心中沉吟:十天时间,他是如何做到的?
人群之中,刘盈只觉得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他从影影绰绰的人丛中向外望去,寻找着这种感觉的来源。
嗯,找到了……刘盈原地站定,和那双眼睛的主人对视起来。
今天张良穿了一身水绿色的曲裾,头上戴着玉冠,春日的暖阳照耀下,肤色晶莹如玉,一阵微风拂过,衣袂飘飘,潇洒非凡。
如果不是刘盈确定他脸上的胡子是真的,而胸前也平平无奇,只怕真的会认为张良是女扮男装!
他喃喃低语:“难怪太史公说张良‘状貌如妇人好女’……我死磕卢绾刘邦CP的心动摇了……”
少顷,几辆大车从外驶来,远处的乐子人顿时沸腾了起来。
“太赖了吧,这么多人打一个人,还要结车阵?”
“结车阵好啊,虫达能跳上两丈高的城墙,正好上到车顶,凌空下扑,斩将夺旗!”
车辆蒙盖打开,他们看着取出的东西,再次议论纷纷。
“怎么还有竹竿?”
“是啊,这么懒的吗?前面的枝条为什么不砍?”
“哎,早知道全押虫达赢了……”
校场之上,刘盈浑然不觉远处的议论,等到竹竿全部卸下之后,他就让大车退下了。
人多打人少,再依托车辆结阵完全没有意义。
在他的指挥下,百人分为十队,每队有两人手握带有枝条的竹竿,四人平端着去掉戟头的长戟,剩下的四人装备着剑盾。
魔改版鸳鸯阵!
刘盈看了看竹竿上凌乱的枝丫,这是用来模仿狼筅的,要不是考虑到虫达输了之后将成为他的剑术老师,今天用的就不是竹竿,而是拖把。
嗯,拖把沾屎,吕布难挡的拖把……
片刻后,十个十人队组成一个大方阵,刘盈站在最中心,用力吹着铜哨,调整着方阵前进的速度。
铜哨响一声,则全体向前一步。
因为只是一场演练,双方使用的都不是致命的武器,所以跟在刘盈身边的新兵没有丝毫胆怯。
相反,当他们看到远处孤零零一人的虫达时,信念倍增!
人多打人少,优势在我!
少顷,远处响起战鼓之声,演练正式开始。
按照约定,双方的兵器上都裹着麻布,沾有白灰,躯干沾染白灰则标志着战死。
当然了,刘盈一方若是‘战死’二十人,则直接失败。
毕竟不这样的话,反正不会真的死亡,刘盈这边就相当于有一百条命,太欺负人了!
远处,虫达身上穿着皮甲,双手握持长剑,跃跃欲试。
他今天的目的,就是展示自己一对多的剑术,然后争取当上领兵的将军,要不然,光给老刘当保镖,什么时候才能混到爵位啊!
“公子,别怪某,今天某不会留手的!”
第四十一章 他真的,我哭死……
哔哔!
尖锐的哨声中,百人队平端竹竿木棍,向虫达逼去。
一味的防守,根本显现不出结阵而战的优越。
虫达握着一柄没开刃的铁剑,目光逡巡,试图在人群中找到刘盈的所在。
他不仅准备夺旗,还准备‘斩将’,只有生擒刘盈,才对得起他剑术无双的称号!
日光斜照,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仿佛一只待机而动的螳螂,冷酷,令人不寒而栗。
咚!
最后一声鼓点消失,虫达顿时动了起来。
他双足用力蹬地,整个人如同贴地飞行般向前窜去。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校场之上尘土飞扬,宛如一条水桶粗的巨蟒在急速窜进。
哔哔!
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直面着虫达的士兵毫不畏惧的刺出竹竿,枝枝丫丫迎面而来,虫达无奈,猛然闭眼,左右挥舞着长剑。
没办法,若不如此,竹竿上的枝条就扎进眼里了!
“好卑鄙!”虫达隔开竹竿,弹簧般向后跳了两步,堪堪避开如毒蛇般刺出的木棍。
“呵,兵者诡道也!”人群中,刘盈大声拽着词,也不管对错,反正这一波是垃圾话攻击。
其实如果不是顾及到今天是演练阵法,让自家的一群土鳖们长长见识,他甚至想要让最前排的士兵备上两个沙包。
虫达扑过来之后,直接解开沙包,往他脸上丢沙子……
看不见,还打个鸡儿!
打仗,从来都是没有仁义道德好讲的,要不然,怎么会有金汁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存在!
刘盈喷完垃圾话,紧接着再次吹响铜哨,两个十人队顿时向前推进,配合着正面的一个小队合围虫达。
见此情形,虫达双足连续踢击地面,一丛丛泥沙激裂纷扬,在烟尘的掩护下,虫达向右扑去,剑交右手,以袖遮面,长剑左右挥舞间,一一隔开刺向他的竹竿木棍。
“好一招夜战八方……”
远处,有识货的大声赞赏,但却突然戛然而止,因为接下来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按照他们的理解,只要虫达突破第一层枪阵,接下来的近身肉搏,就到了他乱杀的时刻。
只不过远处的十人队中,因为不会真的死亡,所以当虫达突进的时候,手持剑盾的士兵将身体缩在盾牌后,肩并着肩,猪突猛进。
“不要脸!”虫达再次怒骂,飞起一脚踹在盾牌上,借力猛退。
只要他的攻势被盾墙阻挡,单不说手持长兵器的士兵会立刻后退,从盾墙后发动攻击,而另一边的二十人也必然加入围攻。
在这种被‘杀’,却不会真的死亡的规则下,稍有不慎就是阴沟里翻船!
虫达向后急退,满心希望着刘盈会让人追击,这样方阵就会散开,他就会找到斩将夺旗的空档。
只是身后的哨音虽然响了,但却是鸣金收兵。
刘盈看了看愣住不动的虫达,微微有些疑惑,这厮,不会忘了挑战的规则吧,只要半个时辰之内,他没有抓住自己或是触碰到战旗,就算他输!
“呵呵,无胆鼠辈!”刘盈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其实他本来是想比中指来着……
虫达站在原地,看着重新回复初始状态的方阵有些犯难。
正面冲过去,必然还是刚才的结果,到时候自己还是个跑……
而且对方人多,大可以和自己打车轮战,累也累死了……
唔,正面……
对了,正面打不过可以从侧面冲过去,方阵转向不易!
“哈哈,公子,你没想到吧!”
虫达顿时信心百倍,开始绕着刘盈转起了圈。
只要能,到达辣个地方!
远处,张良突然笑出了声,在他身旁的萧何顿时望了过来,目光中隐有征询之意。
张良微微摇头,也不解释,只留下萧何满头雾水。
装神弄鬼……萧何微微摇头,在他看来,正面打不过就从侧面进攻,这种思路没错啊。
“就是现在!”虫达一路狂奔,看着远处呆滞的方阵,越发觉得胜券在握。
方阵中,刘盈带有几分童稚的声音响起。
“向左转!”
哗啦一声,所有人齐刷刷转动,竹竿长棍再次向前探出,整个方阵如同一只刺猬,就等着虫达自己送过来。
口令声声中,剑盾兵在长兵器的掩护下迅速调整站位,只等虫达突破外围,立刻组成盾墙。
看着晃动的枝条,虫达傻了。
恍惚之间,他又回到了不久之前。
于是他再次绕着方阵跑了起来……
他真的,我哭死……刘盈揉揉眼睛,其实之前方阵转向的时候,是有露出破绽的。
当时剑盾兵并没有到位,要是虫达直接冲进来……
就会被活捉!
这些剑盾兵除了组成盾墙之外,闲暇时候还练了一手绝活。
抓猪战术。
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目标靠近,立刻一拥而上,搂胳膊搂腰,抱腿锁喉……
这是后世里公安抓捕罪犯的时候常用的一种战术。
就是人多欺负你人少。
“他真的看出了陷阱?”刘盈歪着脑袋,看向纪信。
“我只是一根旗杆。”纪信目视前方。
刘盈笑笑,不以为然的转过头,在挑战虫达之前,这一百人的陪练目标就是纪信。
不过和虫达不一样,纪信挑战的是一个十人队。
完败!
所以,往日里自吹自擂百人敌的纪信,此刻正处于怀疑人生之中。
方阵外,再次跑了许久的虫达,听到了一声似曾相识的‘向左转’之后,很干脆利落的丢掉了手中的长剑。
“我输了!”
他大口喘着粗气,看向刘盈,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利用剑术老师的身份来报今日之‘耻’了。
远处,刘邦神采飞扬,觉得自家儿子虽然坑爹,但关键时候还是能给自己争脸的。
卢绾和樊哙也同样喜上眉梢,他俩一个坐庄,一个押注刘盈,都赚的盆满钵满!
周勃啪的一下摔掉手中的赌券:“你们耍诈,合起伙来坑骗乃公,把乃公的钱还回来!”
曹参微不可见翻了个白眼,在沛县的时候,这厮就时常耍赖,没想到今天丢人丢到这了。
于是他也摔掉手中的赌券,一把抓住樊哙,言简意赅:“就是,还钱!”
第四十二章 拜师
“报上名来,本公子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刘盈奋力举起一把和他几乎等高的长剑,斜指着面前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男子。
曹参。
在另一边,周勃、夏侯婴趴在地上,身上压着十多个人,宛如正在叠着罗汉……
嗯,故事的起因很简单。
就是人以群分,和老流氓混在一起的,必然也是一群老流氓。
因为不愿意把老婆本都赔出去,所以他们果断选择了赖账,以虫达和樊哙勾结,合伙骗钱为由,拒绝履行赌约。
他们准备亲自下场,戳穿黑幕!
于是,团灭!
“哈哈哈……”刘邦从远处走来,一脸的与有荣焉,浑然没有自己老兄弟全军覆没的羞愧感。
曹参盘腿坐在地上,同样没有丝毫尴尬,一副不过是陪自家侄子过家家的样子。
夏侯婴伸出手拍拍地面,吸引刘盈注意:“快让他们起来,压死了、压死了……”
和刘邦一样,脸这种东西,他们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扔了!
刘邦摸了摸刘盈脑袋:“好了,把你的战俘移交给本候吧。”
刘盈歪着头:“儿子听说,军中讲究赏罚分明,今日我擒拿这许多战将,不知道有何种赏赐?”
他故作天真的模样,让刘邦心中警铃大作,有些底气不足的问道:“你、你想要什么?”
刘盈想了一下,一脸童真的说道:“我听闻父亲当日曾斩白蛇,所以,我想要那把斩蛇剑!”
“啊?”刘邦愣住,微微挠头说道:“那把剑断了……早就回炉重铸了。”
断了……刘盈眨了眨眼睛,如同石化般愣在当场。
刘邦摇头笑道:“那把剑是为父昔日泗水亭长时的佩剑,本就不是什么名器,断了不是很正常吗?既然你想要好剑,那等过些时日,让人给你铸一把上品!”
行吧……刘盈微微叹气,扬起脸说道:“那斩蛇剑断掉的事情,还请父亲不要外传,儿子准备重新铸造一把,传于后世子孙!”
“屁大点的孩子,还后世子孙呢……哈哈哈!”刘邦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拉起曹参:“走,吃酒去!”
夏侯婴等人也笑着站起,拍拍身上浮土而去。
既然自己上也是白给,说明这种战法确实有点门道。
但,这其中缘由,哪里有吃酒重要!
樊哙向刘盈竖了竖拇指,转身离去,他准备在大家喝醉之前,先把赌账收了。
刘盈看向那一百名士兵,一挥手臂:“咱们也去吃肉喝酒!”
这是他战前就许诺过的,反正兵是给刘邦练的,这些东西都可以报销,不需要花自己的钱……
在欢呼声中,刘盈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被一道水绿色的身影拦住。
张良。
刘盈歪着脑袋,和张良对视许久,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只可惜咱俩生不逢时,要不然一起组个CP出道,保证收获颜粉无数……刘盈心如电转,脸上不改天真之色。
张良突然笑笑:“我看公子阵法,内中似乎还有变化,只是今日没有展示罢了。”
行家啊!原版的鸳鸯阵还需要火铳兵,只是现在没有……刘盈点点头:“还需要弓弩手的配合,如此方能进可攻,退可守。”
张良颔首,正要说话,只见远处刘太公和吕公联袂而来,身边还跟着终日游手好闲的吕释之。
刘盈抢上一步,双膝跪地而拜:“大父、外翁!”
张良微微拱手以示见礼,吕释之同样拱手还礼。
刘太公上前一步,拉起刘盈,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脸笑呵呵的:“乖孙……乖孙!”
他对于刘盈之前战胜虫达并没有觉得太过稀奇,不过是匹夫之勇,老头只觉得自己年轻时候身手也不在虫达之下。
但对于能够擒拿曹参等人,却觉得惊喜万分。
嗯,主要是这些人经常跟在刘邦身后,到家里蹭吃蹭喝,老头看他们不顺眼已经十几年了……
张良等了一会,突然问道:“敢问公子,此等阵法是何人所授?”
嗯,这你倒是问住我了!游历江湖的隐士?不妥,我只是个小孩子,一举一动都在大人掌控之中。唔,有了……刘盈靠在刘太公腿上,奶声奶气的说道:
“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见到张良面露微笑,一言不发,他斟酌着语句说道:
“嗯,就是我在家里的时候,经常见到姐姐和表哥他们打架,有时候姐姐背靠在廊柱上,因为不会被从后面偷袭,所以经常能够一打三……”
“还有就是姐姐和刘肥联手,一人拿扫帚,一人拿弹弓,就能打的表哥他们满院子乱窜……”
对不住了,我亲爱的哥哥姐姐们……刘盈点点头:“就是这样!”
刘太公和吕公对视一眼,突然笑呵呵的说道:“管教不周,亲家勿怪……”
吕公同样满脸堆笑:“哪里、哪里,小孩子打打闹闹,本就是常有的事情。”
真他喵虚伪,小孩子打架算不得什么,打输了就倒霉了,挨两顿……刘盈手指拈着衣角,脸上挤出小孩子被大人夸赞时的表情。
张良展颜一笑:“公子六岁的时候,拜我为师可好?”
他的话音刚落,暗暗较劲的刘太公和吕公顿时愣住,张良的名声如雷贯耳,现在居然主动提出要做自己孙儿的老师!
吕公推了推刘盈,小声说道:“快说答应啊!”
嗯,反正历史上,张良是太子少傅,本就是我的老师,逃不掉的……刘盈点点头,走上前去:“那拜师之前,可以先约法三章吗?”
对不住了老刘,不过儿子偷爹不算贼……
张良一愣,似乎是没有料到拜师的事情会如此展开,他笑呵呵的说道:“何为约法三章?公子不妨说来听听。”
刘盈想了一下:“嗯,就是上学的时候可以睡懒觉,背不会文章的时候可以不会被打板子……嗯,至于最后一条,我还没有想好,能以后再说嘛?”
张良仰天大笑,他当日被黄石老人传授兵法的时候,曾经接受了多次考验,没想到收个徒弟,也要如此麻烦。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第四十三章 一片大好
贺兰山东麓。
眼看着就要进入五月天了,荒原上的野草已经十分茂盛。
起伏不定的草原上,时而一条河流,几丈宽的距离,哗啦啦地流淌着,蜿蜒出一条银色的玉带。
远近的山丘,都长满了树木,天空湛蓝,朵朵白云因为空气的清澈,显得非常低,似乎爬上矮山就能触及。
此时,数以万计的骑士策马奔腾在这片辽阔的天地之中。
从他们那那浓重的眉毛、虬曲的胡须,凌乱的皮裘,身材不高但却看起来继位剽悍的样子,可以看出这是一队匈奴人。
如果再仔细看过去的话,就会在猎猎作响的狼旗下,发现一个身材魁梧,头戴金冠的男子。
匈奴单于,冒顿。
此刻,距离当日攻破秦国高阙塞已经过了许久,在时间的冲刷下,那绝望的哭喊、濒死的哀嚎、喷涌的鲜血、燃烧的烟尘早已消失不见。
在匈奴人的狂飙突进之下,留守在河套草原的秦人不得不向后撤退,重新退回到了秦国的旧长城,将整片草原,连同无数的粮秣,兵器甲胄全部丢给了匈奴人。
冒顿眺望着高耸陡峭的贺兰山,只觉得胸中横亘了许久的阴郁消失不见。
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
这里,是匈奴人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匈奴人的鲜血。
远处那风吹日晒,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山包,就是用匈奴武士的头颅所堆砌而成。
京观!
秦人在统一了天下之后,在那个男人剑指的方向,黑色的洪流滚滚而来,无数的匈奴人喋血疆场,妻子儿女、就连自己的头颅也成为了他人的战利品。
残余的匈奴人只能逃跑,眼睛中流出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鲜血。
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大日凌空,所有人都不得不闭上眼睛,低下脑袋。
只是,太阳终究会落下。
血债,血偿!
但,冒顿的心中却并不这么想。
他杀戮和复仇的欲望,早已随着攻破高阙塞而烟消云散了。
现在的他,已经将自己重新摆正在了大单于的位置之上。
作为苍狼神的子嗣,大匈奴的撑犁孤涂单于。
此刻的冒顿,做出了一个令所有匈奴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
止杀令!
他扬起马鞭,看向身边的左右当户,千长贵姓:“自今日起,有胆敢屠杀归附的秦人者,必受万箭穿心之罚!”
冒顿说完,收回视线,对于他们的不理解,则毫不放在心上。
狼群,只需要服从,不需要解释。
他想起头曼,也就是自己阿爸生前时曾反复提起的一句话。
‘你的心胸有多宽广,你的战马就能驰骋多远。’
他坚信,在苍狼神的庇护下,自己的战马将会一直驰骋下去,直到天地的尽头。
…………
泾水之南,望夷宫。
这里本是北望戎狄的一座前线指挥部,但在匈奴人被赶到了漠北草原之后,就彻底沦为了秦国的一座行宫。
日上三竿,在雕梁画栋,陈设无不价值连城的奢华宫殿内,一个披散着头发,身穿白色单衣的少年斜靠在塌上,手中的羊脂玉杯中残留着琥珀一样的美酒。
此人正是秦国的二世皇帝,胡亥。
他狭长的凤目微微眯着,薄薄的嘴唇张开,醉醺醺的说道:“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嗝!”
他突然打了个嗝,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笑声中,隐隐有几分悲凉之意。
半跪在胡亥面前,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附和着噗呲一笑,旋即为胡亥的酒杯继续倒上美酒。
胡亥用手指勾起女人光洁如玉的下巴:“你,你笑什么?”
那女人仗着自己平日里最受胡亥喜欢,糯着嗓子说道:“陛下笑什么,妾就笑什么……”
胡亥嘴角扬起,看向一旁站着的内侍:“拖出去,杖毙……”
…………
大殿外,一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老者拾阶而上。
当那名身材浮凸,拼命挣扎的女子从他面前被抬走的时候,他恍如未见般自顾自的爬着台阶。
虽然这个女人是他向皇帝进献的,但,那又如何?
俄顷,老者走到殿门,看着门口的内侍说道:“郎中令赵高,求见陛下。”
那名内侍径直推开殿门:“陛下吩咐了,郎中令觐见,勿需通报……”
赵高微微颔首,昂扬直入。
不久前,他已经得到了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的资格,不再需要和其他大臣一样,需要脱下鞋子,快步疾走。
赵高环视殿中,看到了倚靠在长塌上的胡亥,以及趴在他身上的另一个女人。
那女人身上披着一层薄纱,隐约可见粉弯玉股、波澜起伏,青葱一般的手指拈着一枚果脯,正在投喂胡亥。
胡亥看向赵高,醉醺醺的问道:“郎中令此来,可有要事?”
在他问话的时候,趴在胡亥身上的女人不知怎的,突然娇呼一声,将头埋进胡亥胸中,喘息连连,一抹红晕,从耳后迅速传遍全身。
赵高不敢多看,低下头说道:“左丞相,啊不,罪人李斯在狱中自比比干、伍子胥,拒不招供勾结盗寇之事,还请陛下定夺。”
胡亥一把推开身上的女子,勃然大怒:“什么?他还敢和比干、伍子胥对比?”
他虽然不喜政事,且秦国有狭书令,但作为皇子,平日里的经史子集也没少阅读,自然知道臣子类比比干之类的忠臣,就是将君主比成了桀纣这样的昏君!
胡亥觉得自己虽然比不上尧舜这样的明君,但起码也是个守成之君。
毕竟国家虽然有叛乱,但形式却是一片大好,不是小好!
胆敢造反的陈胜吴广项梁魏咎等人全部伏诛,国家蒸蒸日上,天下即将重新太平!
此时此刻,李斯居然敢将桀纣这样的亡国之君和他类比,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胡亥气呼呼的说道:“既然如此,就罢了他的相位,让他滚回家抱孩子去吧!”
赵高微微抬眼:“陛下仁厚,此乃万民之福,但李斯此人,绝不可留……”
胡亥猛然皱眉:“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