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结局(上)
公元565年的四月二十四日,高湛禅帝位于太子高纬,皇后为斛律氏。
而这时,张绮离临盆只有一个多月了。这阵子兰陵王辞去大小事,只一门心思守在王妃身边,等着他的第一个孩子。
公元565年的六月初三,兰陵王妃张氏产下一子。在喜报传出时,太上皇高纬一连叹了数口气,而他赏下的那根木头,也在第一时间与众臣的道贺进入兰陵王府。
寝房中。
张绮歪着头看着塌上的儿子,小家伙生下来便有一头乌黑的头发,皮肤白皙,鼻梁高嘴唇不大,按高湛派来的使者所说的话便是:姿容或胜乃父。
此刻,小家伙也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专注地看着他的母亲,看着看着,他张开小嘴,流下一串口水。
张绮心中爱极,伸出手指抹去他嘴角流下的口水。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感觉到那渐渐靠近的温暖气息,张绮回眸唤道:“长恭。”
兰陵王低下头来,他温柔地朝张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小家伙。看了几眼后,兰陵王低声道:“可累了?”
天天躺着还有什么累的?张绮摇了摇头。
兰陵王看着她如画的眉眼,心中荡漾起来。张绮是个真正的绝世美人,不管什么环境,不管是胖还是瘦,是怀孕还是产子,都无损她的美貌。随着年岁渐长,她那少女的青涩通透洗去后,换而代之的妖媚风情,却是更诱人了。
有时兰陵王都想着,只怕再过个二十来,阿绮依然风情惑人。
他不知道,张绮前世时,正是三十好几了,还被她那夫君献给了周国新帝的。
兰陵王小心地抱过儿子,他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手中白胖胖的小家伙,突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幸福充斥了他的心头,令是刹那间,他的眼眶有点湿润。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方老禀道:“郡王,陛下来了。”
“我马上来。”兰陵王把儿子交到张绮手中,大步走了出去。
新帝高纬还是一个少年,他禀承了高氏一族的好相貌,五官秀美,身材颀长。正是因为仪容美好,他才得到高湛的喜爱。
高纬这人,十分喜好文学,只是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再加上胆子小,看人时目光也有点躲闪。
见到兰陵王迎来,高纬腼腆笑道:“长恭何必来得这么急?”
兰陵王长施一礼,“陛下亲临寒舍,臣万分欢喜。”
手一摆,兰陵王令得婢仆们奉上酒水。
君臣两人分坐在塌上,高纬垂下眸说道:“长恭看来很欢喜。”
“是啊,臣二十有六了,终于得了一个儿子,心中很是安慰。”应到这里,兰陵王给自己和高纬各斟了一盅酒,君臣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酒过三盅时,不管是兰陵王还是高纬,脸上都带了些潮红,说话之际,也明显兴奋起来。说着说着,高纬两人转到了洛阳之围上。高纬抿了一口酒,叹道:“长恭,你只带着五百骑,便深入周军腹地,入阵如此之深,若是有个好歹,那真让人悔之莫及啊。”
高纬说这话时,是抬起头来看向兰陵王的。他秀美的脸上带着感慨,更带着一种后怕。仿佛要是折损了兰陵王,会是一种巨大的损失一样。
兰陵王这时已饶了七盅酒后,整个人也有些醉意,此刻听到高纬真情流露出的一番话,见这个皇帝弟弟如此心疼自己,那态度直与高湛有天壤之别,不由感动起来。他抿着薄唇,好一会才认真地说道:“家事亲切,不觉遂然。”
一句话落地,高纬脸色一青,而半醉的兰陵王,开始还不觉得,渐渐的,他背心上冷汗涔涔而下。
再然后,高纬什么时候离开的,兰陵王已不记得了。他负着手站在院子里,看着前方灿烂的,满株满株的桃花梨花,他的脑海,一遍一遍地回想着自己在说出“家事亲切,不觉遂然”后,高纬那陡然变了的脸色。
张绮在婢女地扶持下慢慢走来。看到她靠近,兰陵王连忙哑声说道:“外面风大,快回房中。”
张绮恩了一声,她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没奈何,兰陵王只好跟着他回到寝房中。
挥退众人,张绮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问道:“长恭,发生了什么事?脸色这么难看?”
兰陵王沉默了一会,他正要说没事,可一眼看到张绮关切中带着不安的表情,不由低声说道:“刚才陛下与我说起洛阳之围时,对我说了一些话。当时我喝了些酒,便回了他一句“家事亲切,不觉遂然”,当时陛下便脸色大变。”
他悔道:“我也是醉糊涂了,竟把国事当成家事,只恐从此后无法摆脱陛下的猜忌。”
他还在说什么,张绮已完全听不到了。她的大脑中嗡嗡一片,前世的记忆翻滚而来。记忆中,高长恭便是这句话惹了猜忌,招来后面的杀身之祸的!
兰陵王说着说着,看到张绮脸色大变,他连忙扶住她,急急说道:“阿绮,阿绮?”叫了两声,他又安慰道:“阿绮,没事的,陛下腼腆性弱,应该不是容易记恨之人。”
他才宽慰到这时,张绮陡然伸手,她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抬起头泪流满面地说道:“长恭,退吧。”
张绮颤着声,因为害怕而浑身发抖,她的樱唇泛白,脸色中带着难以言状的惶惑,“长恭,在洛阳城时,那么多人向你跪拜,现在,你又把国事说成家事。你手握重兵,不说是齐国,便是天下间都是大名鼎鼎。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下三国,都是强大的武将建立的。陛下他,不可能不猜忌你啊。”
她这番话如穿心之箭,兰陵王向后退出一步。他看着张绮,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才低哑着说道:“如今齐国势弱,我若是离开。”他闭了闭眼,难受地说道:“我若是离开,只怕更容易被周国覆灭了。”
张绮一直知道,他深爱着他的家国。这种深爱,已经到了骨子里。
她慢慢坐倒在塌上,看到她灰白的脸色,兰陵王一时有点无法面对,他大步冲出了寝房。
##
本想今天一次性放上结局的,可想了想,还是舍不得这么快就宣布完结了。泪,哪怕只拖一天也是好的。
明天就正式放上结局了,当然,后记还是会继续发放的。
还有,南朝春色的实体书不久就会上市,它会是唯一没有删减的一本哦。
后记(三)他俩的儿子
少年悲愤了一阵,长吁短叹了一阵,又看了看成史等人,寻思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母亲当着这么多人责打,那可多丢脸啊?因此,这离家出走一事,只好就此告结。
不说少年无可奈何地回到家门,一侧的萧莫,看着身边羞红着脸,眉眼中透着无边欢喜的阿音,唇角扯了扯后,他站起来,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啊?好,好。”
萧莫一行人回到住了十数天的酒楼后一个时辰不到,奉令去打听消息的阿式过来了。
他大步走到萧莫面前,低声道:“郎主,那高家小郎君的事,已打听了。”
“哦?”萧莫微微一笑,“说罢。”他手下的这些护卫中,阿式以记忆力出众,精明且善于收集分析资料著称,当初在邺城尚书府时,便是他负责情报收集的。
得到萧莫允许,阿式清了清嗓子,站直腰身,姿容端正地背道:“高家小郎君,姓高,小名阿皑,生辰是565年六月初三。阿皑美仪容,举止都雅,其气度浑然胜过昔日王谢子弟。”听到这里,萧莫眉头一蹙,暗暗想道:举止都雅?气度过人?刚才要街道上看到的阿皑,就是一顽劣少年,可看不出这种世家子的气质啊?
在他疑惑之际,阿式还有继续诵着,“自幼便聪慧过人,四岁学棋,不出一年,便胜乃母,八岁时,拜于南地名宿,隐士袁子文门下,九岁时,研制出易容之药,使用之后,可混淆男女,颠倒美丑。袁子文曾言,此子生而聪慧,于天文之学一点百通,或能为后世之祖。”
背到这里,阿式见到自家郎君依然听得认真,便继续诵道:“二年前,阿皑夜观天象,预料到北周宇文邕平定齐地后,必想北征突厥,可惜天不由他,必会末成行而病死!”
听到这里,萧莫腾地站起,他吃惊地看着阿式,简直不敢置信,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人?看一看天象,便对世间大事了如指掌?宇文邕还没有出征,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便连他的死亡都猜到了?
当真可畏!
阿式这时已接着诵了起来,“于是,阿皑带着高长恭属下数百亲卫,远赴边关,数百人趁突厥众部面临强敌,心中惶惶之际,大肆抢掠各处部落,并强夺了数千匹骏马。于宇文邕病死的消息传出之前,又功成身退。如今,阿皑于齐地一隐秘之处,已开辟一座大型牧场,大肆圈养野马,培植种畜,其规模之大,蔚然成为一国。”
萧莫倒吸了一口气。
阿式还在说着,“在晋阳时,阿皑日观地理,夜观天象,惊呼其父高长恭应早已逝去,却被某人逆改天机,可惜那手段并不高明,易生后患。于是,他在晋阳邺城数地大放谣言,说是高长恭当日不是突然遁去,而是被齐后主高纬毒酒诛杀,并耗费巨资,为其父修坟立碑。传说碑立之日,数万齐人同时恸哭,天地失色。”
一口气背到这里,阿式看向萧莫,笑道:“郎主不知,这个高家小郎君实是胆大包天之人,他说自家气数已尽,顶着高氏的名姓出走世间容易招祸,在北地时,生生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袁天罡。”
“袁天罡?袁天罡?”萧莫连念了几遍,也不知这名字含着什么深意,他抬头问道:“这名字?”
阿式摇头,“高家小郎君行事莫测,无人知其心意。”
“哦。”萧莫点了点头。这时,他肩头一暖,却是阿音听了无趣,不知不觉中已挨着他睡着了。
萧莫回过头来,他怔怔地看着睡着后,阿音那张秀美的脸,想着刚才在酒楼时,她所说的那番话。
自从那一次梦到前世,知晓他与张绮的缘孽后,他便自我放逐,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中,直觉已心似铁。
低低叹了一口气,萧莫轻轻地侧过身,然后欠身搂着阿音,把她放在床塌上。
把阿音放好后,萧莫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慢慢摇了摇头。
他的阿绮现在生活得很好,高长恭视她如珍宝,他们的孩子又是如此的绝顶聪慧,想来她此时此刻,是安乐无忧的。
也许,他是应该放开了,他会逼着自己放开的。也许,他带着阿音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欣慰欢喜吧?
##
今天码了半天才码这些字,不苦熬了,先送上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结局(下)
看到兰陵王仓惶离开的身影,张绮的眸光闪了闪。
不一会,她轻声命令道:“来人。”
“是。”
“把成史,李将等人叫到偏殿中。”
“是。”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随着高纬渐渐把握住朝政,齐国的大臣们,开始对这个原以为懦弱容易听话的皇帝绝望起来。
这一日,高纬在奶妈所求之下,竟然下令,把后宫的那些女人开始封官。先从奶妈开始,再到宫女。
到后来,皇宫中500个宫女,高纬全部封为郡官,每个宫女都赏赐给一条价值万金的裙子和价值连城的镜台。
这还不够,他还给他的牛马鸡狗也封官,所得地位,与大臣一样高。如他的爱马封为赤彪仪同、逍遥郡君、凌霄郡君。斗鸡的爵号有开府斗鸡、郡君斗鸡等。
再然后,高纬开始大兴土木,在晋阳广建十二座宫殿,丹青雕刻,巧夺天工,比邺城更为华丽。宫内的珍宝往往是早上爱不释手,晚上便视如敝履,随意扔弃。
也在晋阳的两座山上凿两座大佛,叫工匠们夜以继日,晚上则用油作燃料,一夜之间数万盒油同时燃烧,几十里内光照如昼。
齐国连续两个大败,本已消耗了大量的国力,而现在,高纬的这些行为,直如火上浇油。一时之间,朝纲紊乱、民力凋尽、徭役繁重、国力空殚。
高纬根本不把这一切放在心上,他自称“无愁天子”,拿起瑟琶,自弹自唱。宫内近千名太监、奴婢一齐伴唱,整个皇宫歌声缭绕,一片太平盛世景象。
这一日,兰陵王紧抿着薄唇,只是负着双手看着皇宫方向。
他的身后,一阵咿咿呀呀的婴儿笑声传来,听到这笑声,他不由展颜一笑,只是转眼又眉头深锁。
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忧郁。这是一种有心卫国,却无力回天的忧郁,这是一种深沉的痛苦。
一阵脚步声响,转眼间,成史向他禀道:“郡王,送礼的人都走了。”他低声说道:“郡王这般大开府门,四处收受贿赂,有很多大臣都看不惯,已纷纷向陛下上书。”
兰陵王垂眸,好一会他才低哑地说道:“我知。”
安静了一会后,成史看着愁肠百结的兰陵王,感觉到张绮所说的时机到了。当下哑着嗓子,徐徐说道:“郡王想借贪财之名自污,以避过陛下的猜忌。真是何必呢?杭州也罢,荆州也罢,便是那山林深处,都有清净之地,郡王为何不愿意离开?”
兰陵王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成史又道:“这半年中,郡王屡战屡胜,可每胜一次,郡王收受的财货便加了倍。其实郡王比我们更清楚,齐国,已不是久留之地。”
兰陵王喉结动了动,哑声道:“我知。”
“还有,郡王你看陛下,他如此颠倒行事,齐国真有兴旺之时么?郡王还留在这里,只怕到头来白白送了性命。”
顿了顿,成史一字一句地说道:“郡王你看王妃,这阵阵背着人时,总是以泪洗面。”
兰陵王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脚步一旋,冲出了府门。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成史一退,朝着悄步上来的李将说道:“下面轮到你了。”
“好。”
这几日,兰陵王一回来,他的那些亲卫,还有朝中的好友,便或阴或阳地劝着他。
一连受了几日,他也烦躁起来。这一天,他怒气冲冲地推开众人,回到了寝房中。
他一入寝房,便看到张绮跪在地上,正双手捂着脸,无声地流着泪。
不知不觉中,兰陵王双腿一软,他慢慢跪倒在地,与张绮面对着面后,他哽咽着说道:“阿绮,阿绮……”伏在地上,他泪如雨下,“这是我的家国啊!”
张绮哽咽着说道:“长恭年幼便失了母亲,阿绮害怕,皑儿也会小小年纪,便失了父亲。”她抬起头,泪水如珍珠般大颗大颗地流下,“不仅如此,长恭不仅是皑儿的阿父,更是阿绮的天,长恭如果有个万一,阿绮这一生,只怕不知辗转落入几人之手了!”
她这话一出,兰陵王激淋淋地打了一个寒颤,不知自主的,那苏威临走时的大笑声传入他的脑海中。
他重重闭上了双眼。
这时,张绮伏在地上,她泣不成声地说道:“长恭如此故去,阿绮不敢偷生,可阿绮有皑儿在,若是连我这个母亲也去了,他那漫漫一生,可怎么活?生不能生,死不能死,长恭,阿绮好怕啊!”
兰陵王慢慢地捂上了脸。
张绮还在说道:“长恭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可百姓们还是越来越苦,周人还是越来越强。陛下劳民伤财,他宫中的一个宫女,都比阿绮穿得还要华贵。每每遇上,阿绮还要向她们执下属礼……”
“别说了!”
兰陵王哑着声叫道:“阿绮,求你了,别说了。”
他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床塌上,正咿咿呀呀的,拼命地扯着一根银链的儿子,泪水直是模糊了视野,“求你,别说了。”
张绮还是伏在地上,她不管不顾地继续哽咽道:“我们的儿子,小时已是如此华美,连太上皇看了也感叹万分。也不知他长大后,没了父亲母亲的护着,会落到何等田地?”
这话一出,兰陵王暴喝出声,“别说了!”
他腾地站起,转过头咬牙切齿地瞪着张绮,瞪着瞪着,他闭紧双眼说道:“我,我这就着手安排离去之事。”
一句话落地,张绮狂喜地抬起头来,而不远处,成史等人更是喜笑颜开。
兰陵王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他决定了离开,便着手布置起来。在一次一次的战役中,络续让他的一千亲卫“死亡”后,这一日,他在前往司州赴任时,消失了。与他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那些亲卫留在邺城,晋阳等齐地的家眷。
齐后主高纬接到兰陵王消失的消息时,刚刚得到一个绝色美人,冯小怜。搂着美人儿,饮着醇酒,看着宫女们的歌舞,这个“无愁天子”在得到兰陵王的消息时,只淡淡地“哦”了一声,便再无二声。
而公元566年四月,风景如画的杭州城中,出现了一队远道而来的商旅。这队商旅进入杭州城后化身一变,成了当地的一个豪商。
只是,不管杭州人多么好奇,这对豪商夫妇,都没有让人看到他们的真面目。
这乱世当中,风雨变幻无常,十几年后,周国宇文邕过逝,他的儿子上位后,竟是一个荒唐堪比齐国君王的昏君。这个周国新主,立了六个皇后,最大的爱好就是强夺大臣的妻子。
又过了数年,隋文帝杨坚统一南北,黄袍加身,随着新皇的厉精求治,天下间渐渐出现兴旺之相。而这时,杭州城中,那一对在天下大乱之时便避于山林,天下大兴又冒出来当富家翁的夫妇,终于露出了他们的面容。至此,世人才知,昔日北齐那个百战百胜的兰陵郡王和绝代美人张绮,这些年竟然一直隐居在杭州。
(完)
##
南朝春色结局了,但是每日上午十一点,都会络续放上一篇后记。
后记(四)故人与小子
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杭州,一支做商旅打扮的队伍,渐渐由喧嚣转为安静,特别是那个策马奔驰在前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虽然三十好几了,却面目俊雅清悦,透着一种位居权重者有的威严,不过此时此刻,他那因经常深思,而呈川字型的眉峰,隐隐中带上了一分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怅惘的表情。
这时,一车马车靠近,接着,一个少妇的声音兴高采烈地传来,“苏大哥,那就是杭州吗?嘻嘻,十几年没有见到阿绮了,她要是见到我,可不知多高兴啊。”妇人的年纪也不小了,可语气还是表情中,都透着一种天真似的爽朗,仿佛这人世间的家国颠覆,家宅中的明争暗斗,都与她无关。她只是,顺顺利利,快快活活地老了十几年而已。
听到少妇的问话,苏大哥清咳一声,他低哑地说道:“是啊,那就是杭州。”他的声音一落,一个骑士策马上前,他朝少妇命令道:“阿绿,说话声音小一点。”他压低声音,警告着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隋与陈乃敌对之国,若是让隋臣知道苏大哥到了杭州,说不定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说话的中年人,有着塞外人的浓眉深目,眉目深刻中透着种罕见的艳丽,竟然是一个美男子。饶是这个中年人比少妇阿绿的容色好了不知多少,可他对上阿绿时,那脸上满满的宠溺和欢喜,那是任何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得到的。
望着自己身边这恩爱如昔的一对,苏威移开眼,他望着高大的杭州城墙,苦涩地说道:“到了杭州后,你们去拜访他们吧,我,我就不去了。”他低哑地说道:“知道她过得好,就够了。”
虽是如此说着,可他的语气中,多多少少透着不甘。
在齐国高湛宣布要退位时,在知道齐后主高纬的德性时,他一直存着一丝希望的。那丝希望对张绮来说,很残忍很自私,那就是,他曾经以为,以高长恭那种固执愚忠的性情,必定会死在齐国君主的手上。他曾幻想过,如果他死了,只要他一死……
可他料不到,对自己的家国那么深爱,几近执迷不悟着的高长恭,竟然没有选择与齐国同存亡,而是选择了远遁天涯。
他离开了,带着阿绮离开了,这一离开便是十数载。十数载中,无人知道他们的音迅,甚至无人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要不是这一回,他们的儿子在隋地露了行迹,要不是在关注他们的儿子时,进而发现了这夫妇两人一直定居杭州,他还在追寻着。
可追寻到了又能怎样?前尘往事,不过一场残梦。这般千里迢迢赶来,只是想看一眼,看一眼罢了。
也许这便是天道吧,天道常缺,世间任何人,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圆满,只有抱残守缺,才是常理。
阿绿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苏威的怅惘,她正高高兴兴地四下观望着,傻笑了一阵后,她向后面的几辆马车中,不断传来的少年少女的笑闹声望了一眼。突然向着丈夫笑道:“阿仄,听说阿绮只生一个儿子哦?嘻嘻,这一点她可差我多了。”
这一次,阿绿的声音一落,她的丈夫贺之仄便苦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那个儿子可不简单啊。”
阿绿听到这里可不高兴了,她嘴一扁反驳道:“咱们的孩子也不简单……”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前方的官道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在这春光明媚之时,通往杭州的官道,本是人来人往热闹之时。可这一刻,所有人还是被那轰隆隆的马蹄声给吸引住了,不知不觉中,一个个都抬头看向前方。
前方驶来了十七八个骑士,随着他们地走动,官道上烟尘高举,四周一片寂然!
阿绿瞪大眼看着前方,好一会才倒抽了一口气,低呼道:“才,才十几人呢!”
是啊,才十几人啊。可这十几人,却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却令得来来往往风尘仆仆的商队征客,全部停下了脚步。
烟尘滚滚中,那十几个骑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又过了一会,贺之仄惊道:“苏大哥,你看他们的马!苍天,他们从哪里寻得这么多的名马?”
苏威凝起了眉,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前方,低声说道:“不知是谁家子弟?”
不错,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这十几个骑士,人马皆如龙,行走惊风尘。那一色的高头黑马,体形挺拔而彪悍,毛发在阳光下,发着黝黑洁净的光亮。这些马是如此神骏,神骏得直让生出塞外,长于塞外的贺之仄也为之惊叹。
不过,这只是其次。真正扎眼的,却是端坐在马背上的那十几个少年郎,这些少年郎,全部身着淡蓝色镶紫边的宽袍大袖。少年们身姿挺立,一个个颀长挺拔,面容白皙。在这混乱的世道,若不是世家子弟,华贵公子,谁会如他们这般俊秀如玉,气宇轩昂,衣袖当风?这哪里是十几个骑士?分明是十几个世家郎君,名门子弟,不过与别的子弟不同的是,他们着装一致罢了。
十几个俊秀而轩昂,气派十足的少年这般策马而来,那种高人一等的气势,直是压得四周再无声息。
“蹬蹬蹬”的马蹄声中,这些骑士终于来到了苏威的队列之前。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会一冲而过时,众少年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喝,然后“嘘律律——”一声清啸后,众骑止步,众少年一分而开,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年郎策马越出,悠然地驶向苏威等人。
这个少年郎的着装与众人略有不同,他那依然镶着紫边的衣袍却是蓝白相当。少年略显清瘦,紧压的斗笠下,众人只能看到一个如玉一般形状完美的下巴。
“哒哒哒”中,少年缓缓来到了苏威身前。
抬头看了一眼含威不露的苏威,少年朝着他双手一拱,咧嘴一笑,声音如玉相击,“得知苏大人前来,小可侯之久矣。”
苏威一直眸光复杂地盯着他,直到他开口,才哑声回道:“你是阿皑吧?”他抬头看向少年的后方,喃喃说道:“你们知道我会来?”
“我父母并不知情,知情的只是我一人而已。”阿皑微微一笑,他慢慢倾身向前,凑近苏威时,低声说道:“苏公,我母亲体弱,最受不得气……呃,有些事,例如发生在周地的那些小事,就不必让她知道了,您说是么?”
敢情这个少年摆出这么大的架式,这么大老远地迎上自己,便是为了堵自己的嘴?
苏威有点好笑,他朝着少年瞅去,这一瞅,恰好看到少年那俊美得让人惊艳的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羞愧不安之色。
原来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家伙,也是知道害怕的。
苏威笑了笑,不由放缓表情,担忧地问道:“你母亲,她身子不好?”身子不好?她身子好着呢!只是我不这么说,你会这么简单地答应我的要求吗?我要不这么腼腆羞涩,你会对我这般和颜悦色么?
少年还没有回答,一侧的少妇阿绿已惊叫道:“你是阿皑?你是阿绮的儿子阿皑?”
她瞪大双眼,越叫越是兴奋。而在她的声音落下时,后面几辆马车中,同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地叫声,“娘亲,是阿皑哥哥么?”
“听闻阿皑哥哥美貌惊人,嘻嘻,快把斗笠摘下给我看看!”
“你也是十八吧?哼,南人最会夸了,还说什么你学究天人!”
“小子,别藏头露尾了,快摘下斗笠与我比划比划。”
这乱七八糟的叫着的,却是阿绿的三子二女,几人你一句我一句,顿时把原本被众少年的气势镇得安静无声的官道,变成了市井菜场。
阿绿听到子女们这乱成一团的叫声,不但不怪责,反而得意地咧嘴笑道:“阿皑,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哦,快过来见见礼。”口里说着,手已扯向阿皑的斗笠,浑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阿皑已苦巴了脸,而他的身后,那端凝如山的十六个少年郎君,已一个个无力摇头。
高皑自是知道,眼前这个少妇是母亲的什么人。要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他那母亲。他母亲别的招数他也无所谓,可她那最后一招眼泪攻法,却是一招破万法,简直是屡战屡胜,屡胜屡战。
要是让母亲知道自己对阿绿姨母不敬的话,少说又要眼泪汪汪了。
因此,在阿绿双手攻来时,阿皑只能狼狈地双手捂着斗笠,几番挣扎后,他佝着身子哈着腰,不顾形像地想要溜开。
可就这么一会功夫,阿绿的几个儿女也赶了过来。这些孩子大的大小的小,可都是无法无天之人。看到高皑挣扎得欢,一个个兴致大发,竟是一哄而上,跟着母亲一道扯起他的斗笠下。
眼看几只手扣上了自己衣襟,高皑吓了一跳,他手一松,那斗笠便被一只小手给强抢了去!
随着斗笠一去,争夺的众多同时一呆。在一双痴痴呆呆的目光中,阿皑无比伤心地捂着双眼,悲愤地说道:“是你们偏要扯掉斗笠的……”
良久良久,阿绿才喃喃说道:“孩子,你怎么别的地方不像,偏一双眼像你母亲?”她唇动了动,艰涩地说道:“这,这不是害得你讨不到妻室么?”
眼前这个阿皑,眉目俊美至极,容姿七成似其父,更有三成胜之。这样的姿容,本已惊世骇俗,可他偏偏还有一双波光流媚,婉转生辉的斜长凤眸,这欲语还休的眸光,那勾魂荡魄的神彩,天下哪个人受得了?
生为一个男儿,长得如此妖孽,他要让他的妻子怎么办才好?
听到阿绿同情的语,高皑悲痛莫名,他伤心地说道:“小侄正是知道了这一点,这才以稚幼之时,别人都忙着玩乐时,尝尽天下诸药,试尽百般剧毒。要不是九岁时悟得了易容之术,侄儿真不知生有何趣!”
他语带悲愤,表情痛苦,可这话一传出,他身后的少年郎君们,却一个个忙着翻白眼。
阿绿被少年的悲伤感染了,她的眼眶一红,转眼又叹道:“孩子别在意,不管如何,生得好总比生得差强。”
她刚说到这里,突然间,身后传来一个少年清亮的冷笑声,“姨母你别被他骗了,这小子生来唯恐天下不乱。前不久在周地时,他还为了戏弄一个宿敌,硬是妆成女子了呢。哼,那个家伙也是大有前途之人,可惜现在前途也不顾了,正在满天下地寻找他的意中人了。”
说到这里,那少年嘲讽地说道:“这副尊容若是长在别人脸上,那是不敢见人。长在他的脸上嘛,只要不惹得天下大乱就要庆幸了。”
听到这里,阿绿一阵愕然,苏威也在一阵惊讶后,突然体会到高长恭夫妇的头痛。眼前这孩子,生得如此聪慧,又擅易容星相之术,再加上顽劣的性子,还真是,真是。真是如何,他都不知道了。
就在众人呆的呆,刺的刺时,高皑已从阿绿的女儿,那个痴痴呆呆脸泛红潮的少女手中拿过斗笠。
斗笠到手,高皑还抽空朝着豆蔻初开的少女眨了眨眼,令得少女更是神不守舍后,他顺手把斗笠戴上。
直到那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众人才回过神来。苏威策马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警告道:“孩子,你当知道,这世间最伤不得的便是人心。”却是他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到阿绿家的大女儿被高皑所迷的那番情景。
高皑闻言一怔,他朝着兀自羞涩的少女瞟了一眼后,低头道:“苏公教训得是。”他少年心性,每露出面容四周的男男女女便痴痴呆呆,对他来说,少女见到他后羞羞答答,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样会惹情债。
听到高皑如何痛快地承认自己的错,苏威脸色稍缓,他又说道:“那扮女装戏弄他人之事,也不可为。”抿着唇,苏威看向杭州方向,眼前这个孩子不会明白,人心,最是伤不得,如果不相遇,便可不相思,如果不相见,便可不相负啊!
这话一出,高皑歪着头寻思起来,好一会,他蹙着眉说道:“阿皑以为,世间诸事,若想成功,少不得要使手段。如我对付敌人,用刀杀之,用计谋之都是无碍,却断断不能以色诱之?”
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苏威,又是疑惑又是天真,“左右都是伤人,为何就是不能伤人之心?再说,他若心如磐石,又岂会被虚妄色相所迷?”
他问得认真,那神情还真是把苏威当成了长辈。
看到眼前这少年亮晶晶的双眼,苏威心中一慈,差点抚上他的头。手伸到半空,却又强行垂下,苏威哑声道:“孩子,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堂堂丈夫,假扮妇人已是失格,更何况还以女相迷惑他人?这,不是圣人之道啊。”
苏威说得语重声长。
高皑这人,天性聪慧到了极点,而且自小便行事果断中透着阴辣,颇有点不择手段,只求成功的狠性。
因他胡闹惯了,又加上孩子一般都不喜欢与家长交流,所以张绮夫妇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周地的所作所为,更谈不上针对性地教育了。而他的师父乃是南地名士,名士行事,讲究随心所欲,莫说是以色诱人,便是脱光了衣服把针对的女人羞跑,也是名士敢为之事。
可以说,苏威这番话,还是他第一次听到。
低着头,高皑寻思起来,他本来聪明绝顶,一点就通。因此片刻后他抬起头时,已是一脸恍惚大悟,“苏公,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多读儒家之书,学习圣人之道,以后若是出手对付人,我不会偏离大道教化,尽量用堂堂正正的阳谋胜之,阳谋若是不能胜,便用阴谋,这种玩笑失格之举,少做就行。”
苏威听了这话,呆了一呆,他还不知应不应该再教育一番时,阿绿的几个孩子已经一拥而上,哥哥长哥哥短地围着高皑叫了起来。不一会功夫,他们已筹拥着高皑来到了众少年骑士身边,与他们一起笑闹起来。
这么笑笑闹闹,在高皑的有意施为下,阿绿的长女很快便发现,这个新认的高皑哥哥并不曾对自己有意思,甚至隐隐的还有点忽视自己。在小小的伤了一会心后,少女渐渐放开了那份突然而来的情结。
一行人继续向杭州方向驶去。
玩闹了一会后,高皑再次来到了苏威和阿绿等人的中间。阿绿对自家姑子的这个独生儿子,心下极为欢喜,拉着他便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以前的事。
说起以前的辛苦,阿绿几次都垂了泪。听着听着,高皑认真地说道:“姨母,其实你不用悲伤,母亲的仇,我都报了。”他笑嘻嘻地说道:“父母的外祖父一家,我前不久小小惩治了一番,便是她那个嫡母,也早已得到了报应(具体细节,实体书的番外中有记载),所以,您不必伤心了。这个天下间,已没有人可以伤到我的母亲的。”快乐地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闷声闷气地加上一句,“只有她伤害我们的份!”
后记(五)碰面
听出高皑语气中的埋怨,阿绿欢喜得直笑,她就怕张绮过得不好,现在她过得这么幸福,对她来说,便是圆满了。
一行人嘻嘻笑笑,在四周来来往往的商旅中显得特别扎眼。
此时隋国势大,对陈国几成辗压之势,陈国上下,也因此沉浸在一种今日不知明日的恐慌当中。于愁眉苦脸的人群中,陡然看到这么一支欢欢喜喜的队伍,还真是让人百般猜测。
感觉到四下投来的目光,苏威又沉默起来。过了一会,他轻声对高皑说道:“孩子,别让你父母知道我来了。”
高皑睁大眼看着他,爽快应道:“好。”
刚刚应完这句话,高皑看向队伍后方的双眼蓦地瞪得滚圆。
见他神色不对,苏威不由转头看去。
只见后方处,一辆马车在几个护卫地筹拥下,风尘仆仆而来。那马车大开的车帘里,露出一个青年俊美中透着几分冷漠的脸。
“他怎么来了?”嘀咕到这里,苏威看到高皑颇有点鬼崇的低下头,不由蹙眉问道:“孩子,你识得他?”
“不识,当然不识!”高皑地回答干脆之极,只是太干脆了,显得有点慌张。
胡乱答过后,高皑也顾不得与苏威多说,策着马便向他的伙伴们赶去。当他低声交待了几句后,后面那辆马车也过来了。
苏威这支队伍十分扎眼,那青年转头,先是认出了苏威,当下也是眉头一蹙,转眼间,他又看向了那十几个少年骑士。把他们的坐骑和人一一打量了一片后,青年转向高皑。
此时的高皑,正策马走在众少年中间,他斗笠压得极低,骑姿端凝,面无表情,浑然一副贵公子气概,那青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只是过了一会,他又抬起头朝高皑打量而来。
这青年看人时,目光坦坦荡荡,既自负又明亮,仿佛这一生都不曾小心翼翼过。要是往时,高皑被人盯了又盯,少不得要瞪一眼回去,可这一次,他却是一直面无表情,宛若末睹。
不一会,那青年终于越过他们,驶入了杭州城中。
几乎是那青年的身影一消失,高皑便松了一口气,而他旁边的伙伴们,则是嘻嘻哈哈起来。一个少年尖声说道:“阿皑阿皑,你自负才比天人,却也有今天?”
“这叫什么?这叫莫害人,害人反害已。”
“哈哈哈哈。”
乱七八糟的笑声中,一个稍稍年长些,约有二十一二的青年骑士靠近高皑,笑道:“阿皑,在你没有使出美人计之前,对那个家伙,你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怎么算计就怎么算计。现在这叫什么回事?这是不是自食恶果?”
听到这里,苏威等人才明白,原来刚才那个青年,便是被男扮女装的高皑迷得神魂颠倒的宿敌。
想来也是,当初是敌人时,高皑面对那青年,那肯定是喊打喊杀的,可这么用真面目使出一招美人计后,他为了不让对方认出,就不得不躲躲藏藏了。
面对众人调侃的目光,高皑大怒,他重重一哼,叫道:“我有什么难为情的?呆会进了城,我立马扮成袁天罡的样子,与那小子一较高低。”
他捂着腮帮,颇有点牙疼地哼哼道:“那家伙真是八百年没有见过女人,居然寻到杭州来了,你说他至于么?”语气中,大有恼羞成怒之势。
他的话一落,四周的笑声更响了。
笑着笑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不一会,成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成史明显是冲着众少年来的,陡然见到苏威等人,他不由一呆,朝着他们见过礼后,成史转向高皑,“小郎君,你不是被关了禁闭吗?怎么这么会功夫就逃出来了?哎,哎!这下惨了,夫人气极了,现在正关着房门饭也不吃地哭着呢。”
这高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母亲的眼泪。这不,那一脸的洋洋自得,在听到母亲关着房门不吃东西只知道哭时,顿时苦成了渣。
他没有注意到苏威阿绿等人复杂的表情,眨了几下眼,便悲苦地叫道:“母亲怎么能这样?她,她哭甚么?我这不正赶着回去让她继续关禁闭吗?她怎么一点耐心也没有,老用哭哭哭这一招来吓我?”叫声颇大,颇有冤苦不堪的架式,可语气中的紧张也不容置疑。
成史有点想笑,他暗暗忖道:不正是你只吃这一招,夫人犯得着哭得这么辛苦吗?
叫了一阵,高皑突然看向阿绿等人,便又笑逐颜开,朝着成史叫道:“成叔成叔,母亲不是一直思念阿绿姨母么?嘻嘻,你快快回去,把阿绿姨母前来的消息传给母亲,给他一个惊喜。”
成史正在此意,闻言应道:“好。”
他刚要走,高皑又喊道:“对了,别说苏伯伯也来了。”
送走成史后,高皑三步并二步地跑到阿绿的儿子所住的一辆马车中,把车帘一关,叫道:“暂停前进,另外,谁也别打扰我。”
众人一怔间,已有一个少年骑士解释道:“高皑这是要易容了。”他冷冷说道:“他这是要去收拾他惹下的烂摊子。”
众人还疑惑着,那少年却怎么也不想再说了。
不过二刻钟不到,那辆马车车帘一掀而开,一个面目普通,却气质颇有点不同的华服少年跳了出来。
这,这分明已是另外一个人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幕的阿绿等人,不由看傻了眼。
不但易了容,还换了裳服的少年下了马车后,大步走到阿绿等人面前,朝着他们一揖后,他大义凛然地说道:“诸位,阿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了。”他又转向苏威,笑嘻嘻问道:“苏伯伯,你与我一道进城,如何?”
苏威正有离开众人,免得与张绮等人碰面的意思,闻言点头道:“也可。”
“那我们走吧。”
话音一落,高皑一脚踢下阿绿的一个儿子,翻身跃上他的坐骑,在那少年的哇哇大叫中,他朗声道:“叫什么?我骑你的马,你骑我的马便是。”说罢一拉缰绳,冲出了老远。
苏威一边与他并骑,一边怅然若失地看着前方,仿佛那人来人往的城门处,会出现那么一个熟悉的,刻在他心中已十数年的身影。
过了一会,苏威低声问道:“孩子,你不是心疼你母亲么?这般避着她不好吧?”
高皑闻言苦起了脸,“正是因为我母亲就要过来迎接阿绿姨母了,我这才匆匆避开。”他四下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我在周地扮成的那个女子,与我母亲有三分相似……”
这话一出,苏威马上明白了。原来高皑是怕他的老对手见到张绮的真面目后,以为他的意中人与张绮有关系,进而找上门去。到得那时,不但高皑的老家所在和父母双亲的身份都被对手知晓,连他男扮女装骗人的事,也会被张绮和高长恭知情。
他现在前去,原来是想亡羊补牢。
苏威转过头打量着身边跳脱的,一时也闲不住的小子,不由摇了摇头。
在长安刚刚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时,他就想着这孩子过于聪明,一念可以成魔,一念可以成佛,心中不免暗暗忧心。现在见儒家大义他还能听得进去,苏威的心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想道:也不知这孩子以后会成个什么样的人?
苏威和高皑两人挤入杭州城门,混入人流中时,正好看到一辆黑色漆木,极为宽敞的马车,在李将等人地筹拥下驶向城外。
就在那马车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一阵春风吹来,苏威转头,正好看到了马车中,那个面目依然绝美,少了几分少女纯透清澈的天然,却多了几分妖媚成熟的美的张绮。
一别十数年,时间不曾在她的脸上和眸光中刻下印痕,她竟是更美更动人了!
苏威怔怔地回望着,那车帘早已重新合上,可他却觉得胸口沉闷得让他几乎窒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在旁低声唤道:“苏伯伯?”
直叫了四五声,苏威才回过头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少年高皑显然吓了一跳,他怔怔地看着他,喃喃说道:“苏伯伯……”这世间情爱,竟是可怕至厮么?这人世间天大地在,有无数风景,无数好玩好耍的去处,可看苏伯伯此次的表情,竟是千山暮雪,万里层云,也不过是孤寂一世?
过了一会,苏威回过神来,他对上高皑惊怔的神情,不由晒了晒。勉强笑过后,他回头看向那马车离开的方向,哑声道:“别担心,知道你母亲过得好,我也可以放开了。”
高皑小声问道:“可是,苏伯伯如要放开,早就应该放开了。”转眼他又问道:“你的夫人前朝的新兴公主她?”
提到新兴公主,苏威完全清醒过来,他慢慢说道:“她很好,我们也很好。我此次来,只是想这么望上一眼罢了。如今心愿也算达成,这一去,便是此生再难相见,也无悔矣。”
高皑自是知道,苏威和新兴公主都过得好。想当初宇文护失势时,宇文护的儿女亲信都成了长安城人人喊打的对象,新兴公主自也不例外。便是宇文邕,也曾数次要求苏威休妻(关于宇文邕后来的故事,实体番外中也有详细记载)。
可天大的压力,也被苏威顶下来了,直到今时,新兴公主在长安的地位都不高,苏威的族人也有点欺负她。要不是她毕竟给苏威生下了儿女,只怕她的处境会更难堪。
可不管世人如何,朝堂如何,苏威对他的夫人,是没得说的。这么多年来,他不曾纳过妾,不曾流连过花楼,他对他的夫人,既崇敬又信用,不管什么时候,有人敢辱及新兴公主,他都厉言相斥!
有人说,他们是世间恩爱夫妻的典范,那名声,便是玩世不恭的高皑都早有耳闻。
也许,人世间,从来没有靠欺骗和心术成就的美满姻缘,凡是生活幸福的夫妻,不过是待你心如我心罢了。
就在苏威精神恍惚着时,高皑却是身子一伏,一双眼睛警惕地眯成了一线,整个人如狼一样,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一个身影!那身影,正是那个被他男扮女装戏弄过的宿敌!
后记(六)建康故人
高皑盯了那人一阵,醒悟到苏威还在身边,便转过头低声说道:“伯父,小侄有些小事,先别过了。”
苏威心神恍惚,也没有心情与他多说,便点了点头,带着仆人们纵马先行。
苏威等人一走,高皑便脚步一顿,抚着光秃秃的下巴寻思起来。
他是不想这人与母亲打照面,最好让他马上离开此地,可用什么法子呢?
再扮回女装,把他骗离此处?
这个念头刚刚浮出,高皑便打了一个寒颤:不行,这厮太过精明,行事又果断,他是有备而来,自己别戏弄他不到,反而被他逮了个正着。
在苏威寻思当中,那青年一行人显然饿了,一个个翻身下马,向酒家走去。
看着那走向酒家中的一行人,高皑目光闪了闪,暗暗想道:母亲就要与阿绿姨母见面了,她见到我不在,多半又要恼。我还是不要在此地耽搁太久的好。
想到这里,他闪身进入一个巷道中,然后,从袖袋中掏出一小粒金锞子,朝着一个游侠儿招了招。
不一会,那游侠儿便走出了巷道,高皑站在角落中,看到那游侠儿来到那青年就餐的酒楼外面,口沫横飞地跟一个伙伴说起他在岳州城见到的一个仙女儿。当那游侠儿说到那仙女儿的面目眼眸儿时,酒楼中,那青年腾地站了起来,大步冲到了游侠儿面前。
又过了一会,高皑终于看到这一行人急急赶向西城门。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高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刚刚转身,却看到苏威本应该找家酒楼落宿的苏威等人,竟是驶了出来,朝着来时的城门方向驶回。
这是怎么啦?怎么刚刚来,还不曾休息一会,他便想离开了?
高皑一怔,紧走几步赶了过去,清声唤道:“苏伯伯?”
苏威回过头来。
见是高皑,他温和一笑,低声道:“孩子,苏伯伯要走了,以后你若是到了长安,尽可来找伯伯。”
高皑奇道:“伯伯才来到杭州,尚没有落坐,怎地这么快便决定离去?”
苏威神情恍惚的一笑,他哑声说道:“伯伯此来,不过是想与故人见一面罢了。那一面已经见到,伯伯也可以走了。”
他低叹道:“知道故人安好,便已足矣。”
这种情绪,高皑其实是不懂的,他不舍地看着苏威,低声说道:“伯伯,从长安到杭州,何止千里之遥?你为了见上这么一面,足足在路上颠覆了数月,这值得么?伯伯,不如你随我到我府里去,我父亲这些年来没有仗打,闲得骨头都生锈了,他一定很欢迎你的。”
高长恭会欢迎他?苏威摇头失笑,他慢慢转头,看着遥远的天边,徐徐说道:“伯伯此次前来,是因为难得空闲……这世间兵凶战危,伯伯若是不来这么一趟,不见故人这么一面,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命归西天了。现在见也见了,伯伯也应该回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半世相思,遥遥一见,足矣。
他伸手抚向高皑的头,低哑地笑道:“孩子,这世间最不可欺的便是人心,你以后,不要那么戏弄他人了。”
见他说得认真,高皑寻思了片刻后,谨慎地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那伯伯走了。”
高皑站在原地,看着苏威渐渐离开的身影,突然之间,体会到一种莫名的悲恸。原来,这人生世间,还会有那么多的不如意。千里追寻,数月颠覆,为的不过是这么隐约一见!这苍天造化,怎能如此戏弄世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成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郎君?”
他直叫了两声,高皑才慢慢回过头来。他看向西城门方向,低声说道:“成叔,你派一些人朝岳州方向赶一赶,去告诉那厮,那个丽姬从不存在于这世间,让他不要再找了。”
成史难得见到自家小郎君这么认真,这么端凝的时候,不由一呆,他低叫道:“郎君的意思是?”他狐疑地盯着高皑,暗暗忖道:莫非小郎君又想到了另一种害人的招数?
高皑难得良心发现,却对上成史这样的目光,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命令道:“叫人去你就去,休是多问!”
“好好好,我不问。”
“我母亲呢?”
“夫人与阿绿久别重逢,正欢喜着呢,她没有提到小郎君。”
母亲居然把他给忘记了?这一下,高皑眉开眼笑,他乐乎乎地摸着自己的光下巴,自言自语道:“那小子都送上门来让我欺负了,我要这么放过他,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转眼他又嘀咕道:“刚才我真是晕了头了,居然还想告知他详情!呸,让他找一辈子去!”
成史站在一侧,目瞪口呆地看着又恢复了一脸跳脱淘气相的小郎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才对嘛,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才是自家郎君嘛。刚才那个悲天悯人的好心人,怎么会与高家小郎君扯上关系?分明是自己眼花了,耳鸣了!
很快的,高皑便意识到一件大为高兴的事,阿绿姨母来了,他的母亲,再也没有心情理会他了。所以,不止是他在周地的所作所为不会被暴露出去,便是他的行踪,也没有人时刻盯着了!
他自由了!
他竟然自由了!
狂喜之下,高皑呼啸了众伙伴要杭州城中玩了一天后,突发奇想,“听说陈国的皇帝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生得国色天香,还有很多人拿她与我母亲相比呢。嘻嘻,要么,我们到陈国皇宫去见一见这位贵妃娘娘?”
他这主意一出不打紧,成史等人直是赫了一大跳,这个小祖宗,闹了周地不算,还想把陈地也翻过来不成?
高皑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众人的惊骇,他是越说越兴奋,眼中光芒四射,“听说那张丽华工厌魅之术,喜欢用鬼神之事来迷惑人。这个鬼神厌魅事,那可是我的拿手活啊,嘿嘿嘿,成叔,我们马上动身,去会一会这位张贵妃。”
这一次,他的话音刚落,成史率先反应过来,他严肃地说道:“小郎君想见那张贵妃,本不是难事,”顿了顿后,成史声音放慢,“正好,建康离我杭州甚近,到时有个什么变故,夫人和郎主也来得及反应!”
这话一落地,高皑眉头便蹙了起来。
看来到戏,成史和李将等人相互交流了一个眼神。清咳一声后,成史继续说道:“小郎君的舅舅张轩,现在正负责建康一城的安危。小郎君到了那里,不管遇到什么人,也算有个照应,所以建康大可去得!”
是了,他还忘记他那个没有见过面的舅舅了,不止是舅舅,还有张氏那一大家族,哎,做个什么事,动不动就扯到一批亲戚什么的最烦了。要是一不小心做件啥事,还关联到亲戚的前程官位,那就更是没意思。
想到这里,高皑意兴索然地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那张贵妃肯定不好玩,还是不去见她为妙。”
见他终于松口,成史闭上双眼,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这时,高皑的声音一提,重新显得兴高采烈起来,“不过建康城还是挺有意思的,我决定了,我们就到建康城玩一玩。”
高皑这人,行事向来干脆。当天上午一行人便动了身,一路走走停停,三天后也到了建康城。
隋军虽然随时会压境,可陈叔宝治下,建康城依然一片太平盛世般的安乐。
高皑的马车走了一阵,突然听到成史惊噫一声。当下,高皑探头问道:“叔,发生什么事了?”
成史目光盯向前方的一个妇人,道:“那妇人似是你母亲的嫡姐。”在成史地示意下,车队向那妇人缓缓驶去。
不一会,车队便接近了那妇人,高皑侧头看去,眼前这个妇人,约摸四十岁左右,与他母亲那不老的面容不同,这个妇人面容透着苍老,看起来甚是普通。
他刚这么想着,却听到成史奇道:“这个张氏阿锦比起上次所见,却是精神了许多。”
平和?成史看向前方那朴素中透着几分安静的妇人,不由想道: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么?
他寻思的时候,他的马车已与张锦擦肩而过,隐隐的,他听到张锦对身边的一个婢女说道:“这次进的麻布比上一批差了些。”“夫人有所不知,那麻布已被二叔接了手,奴婢不好开口。”
“那你把他找来,我亲自跟他说。”“是。只是夫人,二叔性情痴缠,他要是向郎君哭诉怎么办?”
“让他哭诉去,夫君知我为人,不会理会于他。”“是。”
目送着两个妇人消失在巷道中,成史低声道:“跟随在她们身后的马车刻着徐府两字,听其言论,这个徐府似乎是个商户,小郎君,看来主母的这个嫡姐是改嫁他人了。”
顿一顿,成史自语道:“怪不得她的气色比起十数年前,还显精神些。”
现在的建康城,几乎是张丽华张贵妃的天下,一行人来了不到半个时辰,听人说起朝堂之事,开口闭口必是“张贵妃”,听众人的语气,不管什么事,凡是门路走到了张贵妃那里,那是必定成功,便是杀了皇亲也免罪,不然,便是皇亲杀了庶民,也会下大牢。
在酒楼中闲听了一阵,一个中年儒士突然说道:“还是张氏一族好,贵妃娘娘不过一介平民,要不是心慕张氏大族,也不会这么百般维护张氏一族了。”
高皑正百无聊赖,陡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双眼一亮。正在这时,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传来。
高皑顺声望去,正好看到清正文雅的张轩一袭官袍,带着一众手下朝这边走来。
这便是他的舅舅了。高皑抬头看去,想道:母亲总是说,张氏一族中,只有这个舅舅是她的亲人。
就在高皑对着张轩看去时,陡然的,张轩一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后记(完)
张轩定定地看了一眼高皑,眉头微蹙。
不想他认出自己,高皑头一低,避了开来。直到张轩提步离去,他才重新抬头。
在建康一城,高皑只呆了五六日便离开了。现在的建康城,夜夜笙歌,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病态的奢华,与隋地完全不同,这让见惯了世事的众人胸口犯闷,总有一种悲凉之感,于是,在他们地强烈要求下,高皑只得早早动身。
他来到杭州城外时,远远便看到了官道上的一辆马车。
看到那马车熟悉的标志,成史等人发出一声欢呼,纵马便疾冲而去。
不一会,高皑一行人便冲到了近前。
就有这时,前方不远处,一辆马车也朝这方向疾驰而来。不过那马车冲到百来步后便停了下来,接着,从马车中走出一个身着火红裳服的美丽少女。
少女伸出头,朝着前方马车中,正定定地看向高皑等人的黑衣男子打量几眼后,双眼放光地回头唤道:“梅姐姐,真的是他!”
少女的声音一落,马车车帘掀开,一个打扮得娇美,举止端雅的十五六岁少女马上也伸出了头。
娇美少女梅姐姐定定地看了黑衣男子一眼,目露欢喜之色,她低声道:“这一次,可不能再错过了。”
正在这时,高皑等人已与那黑衣男子汇合了,看到他们嘻嘻哈哈地围成一堆,看到那群人中一个面目普通的少年冲着黑衣男子唤“父亲”,梅姐姐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鄙夷,低声说道:“我就知道,他的妻子不过如此。”
这黑衣男子如此罕见的俊美,他的儿子却长相普通,这不是他所娶的妻室长得普通还是怎样?
见梅姐姐目光闪亮地盯着那黑衣俊男,红裳少女忍不住提醒道:“可是梅姐姐,他都有儿子了呢。便是他愿意休妻娶你,你也是继室啊。”
听到红裳少女的话,梅姐姐的眸中闪过一抹鄙薄,不过转眼她便把这情绪掩藏下来。她专注地看着那黑裳男子,低声解释道:“这你不懂,宁为权贵妾,莫做庶民妻。你看每次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悍勇非常,而且对他毕恭毕敬,再说上一次,他顺手便抛出一百两黄金给那几个村老。若不是富贵已极,哪能如此?”
她低叹一声,又道:“这世道一日不如一日,说不定什么时候隋人便打过来了,兵荒马乱时,只有这种有钱又有人的权贵才能安享太平呢。”
说到这里,梅姐姐低声说道:“呆会你什么话也不要说,由我安排。”她这个伙伴,仗义是仗义,可口无遮拦,是个愚笨的,她可不想被她坏了大事。
红裳少女没有注意到梅姐姐的警告,她兀自叽叽喳喳地说道:“可是可是,梅姐姐你就算又聪明又会用药,可我还是感觉到不妥。你看他盯人的目光,真是骇人。他刚才看了我一眼,我到现在腿还软呢。”
听到同伴说话这么轻浮,居然把自己会用药一事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梅姐姐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恼怒之色。
想她虽然出身平凡,可那张贵妃,不也只是大兵之女吗?再说,她求的又不是一国皇帝,只不过是找个有能力的权贵而已。自己又美丽又有才智,凭什么不能过那人上之人的日子?
至于当妾,哼,她是想也没有想过的。有所谓奇货可居,她就想不动声色地接近这个男子,然后成为他不可或缺之人,再找个机会除掉他的妻子,再让他明媒正娶地迎自己入门!
女人嘛,最值钱的不就是这一身皮肉?不趁年轻的时候买个好价钱,找个好依靠,难道还要嫁个平凡匹夫,一辈子为了钱财汲汲营营?
算计他又如何?不人为已天诛地灭,我只是想过好日子罢了,难道这也是错?
想到这里,梅姐姐回头朝着身后的少女温柔笑道:“玉儿,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
梅姐姐咬着唇,颇有点腼腆地说道:“我,我以后再跟你解释,玉儿,你先回去好不好?”梅姐姐的目光带着请求,语气也极为绵软,红裳少女虽然百般不愿,闻言还是说道:“那,好吧。”
目送着玉儿坐上马车离开自己,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梅姐姐才匆匆回头。
这时,高皑等人坐上马车,队伍开始启动了。
就在他们启程之时,突然的,一个少女尖锐的哭声传来,“哥!是你吗?哥!”
欢喜中夹着一种凄厉的哭声中,众人齐刷刷转头看来,却见前方二十几米,那梅姐姐竟是披散着长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直冲而来。
她冲势甚急,一副除了她眼中的那个人,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的痴傻模样。这时高长恭的马车已经提步,而那梅姐姐傻呼呼的,竟是直愣愣的,朝着那几匹高头大马便是一扑。
她扑得甚急,完全是不管不顾,饶是驭夫实是个中高手,也被吓了一跳。而这惊吓之时,梅姐姐已冲到了高长恭马车之前,娇小的身子完全落在受了惊骇而人立着的马蹄底下!
“不好!”几个护卫一惊,同时冲了出去。转眼间,梅姐姐便被一个护卫成功捞出。
险中得救,梅姐姐惨白着一张秀雅的脸,不过转眼,她便从那护卫身上挣扎而下,扑向马车中的高长恭,口中则嘶声尖叫道:“哥,哥,我是梅儿啊,你不识得我了?哥——”
声音凄厉中透着无尽的期待和欢喜。
梅姐姐扑到了高长恭的马车轩辕上,只见她披散着一头秀发,抬起头来乞怜地,目不转睛地看向高长恭。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直到此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一阵短暂的安静后,极为突然的,高皑的笑声从梅姐姐的身后传来,“这位姑子,你这认亲的法子很离谱啊。”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戏谑,“不说别的,我父亲的长相气势,还是世间难寻的。你真确定他与你的那个什么哥哥长得一样?”
摸着自个儿光光的下巴,高皑眨着眼睛,好奇地把脸伸到梅姐姐的眼前,认真地问道:“你确实你不是想赖上我父亲,才故意这么叫的?”
这,这是什么话?
梅姐姐的脸色变了变。
不过转眼,她便记起,自己的面容秀雅,很能给人一种有文化有修养的感觉。自己只要咬紧牙关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能耐自己何?
她刚这么想着,便对上高皑那一双清澈得仿佛可以看破世事的眼睛,不由自主的一缩后,梅姐姐却看到高皑展颜一笑。然后,他越发凑近了她,朝着梅姐姐眨了眨眼后,高皑笑嘻嘻地说道:“小姑子,我来介绍一下,这个你想赖上的男人呢,他一不傻,二不是没有见过女人,所以,你这小小的伎俩对他完全无用。对了,他还是个心狠手辣之徒,就算你脱光了衣裳想让他负责,他也只会给你来个一剑穿心。对了对了,我忘记说重点了,他还有妻室呢,他的妻室我的娘亲,是个天下间一等一的大美人,与他无比的般配,那可比你般配得多。”
一口气说到这里,高皑摸着自个的下巴,颇为认真地说道:“我看你眼神坚定,是个不甘人下的性子,不如,你嫁给我吧。”
说到这里,高皑摇头晃脑,“婚嫁乃是大事,出于慎重,不如咱们重新来过?你再撞一回马车,认一回哥哥,不过你所认的那个哥哥,不能是我父亲哦。这个很重要的,可千万不能搞错了!”
高皑的话句句带着调侃,却也句句刻薄。在这样的攻击下,怕是无人能坚持下来吧?
终于,梅姐姐也白了脸。
看到她苍白着脸身子向后缩去,高皑倒也不再逼她,他笑嘻嘻地走到一侧翻身上马。
而随着高皑一退,马车也启动了,耸拉着脑袋的梅姐姐,任由这支权贵的队伍离开自己的视野。
这时,还有不少路人注意到了这一幕,在对她指指点点。
不过,世人的目光梅姐姐从来不会介意,她只是低着头,寻思着自己刚才的错漏之处:刚才那少年有一句话说得对,他一不傻,二不是没有见过女人,所以她的伎俩便对他没用。对了,这次她还犯了一个最大的错,那就是她不应该选择这么多人的时候用计……这实怪不得她,要知道,上一次见到他,都是半年前的事,她是害怕错过这次见面的机会,等下一次又要半年一年啊!
慢慢抬头,梅姐姐咬牙盯着那远去的队伍,暗暗忖道:看来我的计划定高了,这等权贵久经花丛,对女人和女人能使的伎俩清楚得很。下一次,我找的目标不能是这等权贵了。
在梅姐姐寻思时,那边看到高长恭等人过去的红裳少女,连忙催着马车赶过来接她了。
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熟悉的马车,梅姐姐微笑道:这个蠢物倒也不是全无是处。转眼,她又低下头来,寻思着,要到哪里去瞄一个没有经历过多少女人,长相家世钱财又还不错的目标呢?也是,如她这么又聪明又美丽又有手段的女人,做人继室多可惜啊?找个没有成过婚的男人,直接做人正室,岂不是更好?
高长恭一行人慢慢驶入了杭州城。
走着走着,高皑突然说道:“成叔,你还是派人找到那厮,跟他明说这世上没有丽姬吧。呃,你就直接跟他说,那丽姬是我派个男人假扮的,为的就是恶心他。”
咦,自家小郎君怎么又改主意了?
对上成史的目光,高皑伸了一个懒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不是发现,手段也分高低嘛!你看刚才那个妇人,那手段真是啧啧啧,太不经看了。哎,那厮好歹也是一号人物,岂能被一个虚妄的女人埋没了雄心壮志?怎么着,也要让他重新振作起来,然后我们再明刀明枪地干上一场,方称得上男儿之争!”
这话说得大气,成史不由大声叫好。就在两人说说笑笑时,前方传来一阵欢呼,高皑抬头一看,却是阿绿家的几个小子和女郎,已大呼小叫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阳光照在他们笑逐颜开的脸上,直是灿烂得仿佛春花。
?##3
工作多年,很是遇到过几个行事不择手段的女人,记得那一年还住集体宿舍,其中有一位舍友很是大大方方地跟我们说道:她的男朋友,便是她找到一个机会下药后逼着他负责的。她还说,他现在想甩开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家世那么好,我便是死缠,便是缠着他,便是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他。三天后,她宣布怀孕,与那男友领了证。(当然,她根本没有怀孕。那有孕证明,是花钱买的。)
那时我还小,当时听到那舍友的宣言时,心中一直在想,她会幸福吗?她能幸福吗?
不过那个舍友说实在的,又矮又黑又肥,长相真不怎样,好象家世也普通,也许按正常路数走,她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样的丈夫吧?
这样的例子其实很多,在广东打工时,几乎经常可以听到遇到。
于我而言,我是鄙夷的。
很多时候,我看到那些关于小三的故事时,便想着,难道这种用欺骗和手段来谋夺婚姻,从而成人妻子的女人,与那些小三有区别吗?说实在的,关于这一点,我还真有点迷糊。
前面说过,我这本书的郑瑜,是取自兰陵王无子的第二个猜想,那就是兰陵王没有碰过她后设定出来的。设定郑瑜这个角色时,我便是按着这些女人来幻想这个角色的。
如,她最初选择这个丈夫时,有青梅竹马的成份,也有知道他忠厚,没有长辈肘腋的思量。然后,她愿意嫁他时,是因为他正式封为了兰陵王(不然,以郑瑜的手段,完全可以在他还不曾封王时,逼着家人同意,定下这门婚约。这本书中,高长恭二十来岁了才定婚约,算是比正常人迟了数年的。那数年中,张绮不曾出现,那郑瑜在干什么?不过在待价而沽而已。)
可以说,由始至终,郑瑜要嫁的是兰陵王,而不是高长恭。如果他始终没得到皇帝的重视过,如果他一直是个众宗室都随意欺凌的小人物,那么,郑瑜与他幼时的誓言,早就是戏言了。更可以说,郑瑜与高长恭幼时说的话,更多的是对高长恭这个人的束缚,开始时,她是无意,后来则是有意的,是她知道高长恭这个人忠厚的本性后,用一句戏言,给自己留下的一个备胎。
可以说,我的设定中,郑瑜选择高长恭,其中的八成以上,都含有功利的成份。剩下的二成,也许有他幼时相护时,留下的情谊,也许还有一些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留下的情份。
然后,我觉得就心理学而言,一个女人选择了那个男人后,不管她当初出于什么目的,到得后来,她只要还想过下去,她都会下意识地告诉自己,自己是喜欢他的,是在意他的。便如郑瑜后来失身于和士开,在面对和士开的种种羞辱和践踏时,她心中便是有恨,因为她知道自己无力反抗,更无力报复,便在下意识中强迫自己接受他,强迫自己遗忘这种恨一样。所以在书中,郑瑜对高长恭的感情,便显得比我上面说的深。
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说,在这本书中,我有三个想要表达的,一个是我很久以前便问过自己的一个问题,通过欺骗和心术得来的婚姻,会幸福吗?我觉得不会幸福。(至于捏造出张绮这个角色来,是我自己想让我想象中的那个兰陵王,最终能得到一场有爱的婚姻,而不是历史上那个悲剧英雄,一个在短短的三十二二年的生命中,不曾经历过爱情的苦涩和甜蜜,不曾享受过美满婚姻的满足和喜乐,不曾得到过儿孙绕膝的幸福的悲剧英雄。当然,这所有的前提是,历史上的兰陵王,与他的妻室郑氏之所以无子,是因为他没有怎么碰过他这个妻子。)
第二个我想要表达的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第三个我想要表达的是,我们都不曾完美,我们伤痕累累缺点处处,所以,我们没有资格要求我们的伴侣完美得像上苍特意为我们制造的锣丝,恰好地卡住了我们的每一个扣。
现在,本书正式完结了,也许它有很多不如人意的地方。不过,它毕竟完结了,不是么?它完结了,那个关于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兰陵王和一个尤物的爱情故事,也就彻底结束了。现在,我需要做的是,把它完全抛诸脑后,然后,开始下一段旅程。朋友们,关于另一个女人和男人的美丽故事,就要启程了,让我们一起追赶吧。
第二章 杀了吧
新帝在“献妻”两个字上加重了音。
不出所料,大殿中众人同时哄堂大笑。
似是不知道众人在笑什么,她的夫君也陪着笑,那笑容很灿烂。
新帝见他不以为意,便点了点头,温声说道:“爱卿心意拳拳,朕很满意。这样吧,朕升你为光禄大夫!”
居然一次性提升三级!从一个六品的司马一举升为三品大员,成为国之重臣!
她的夫君,终于一步登天了!
在众大臣羡慕妒忌的眼神中,夫君大喜,他深深一拜,颤声叫道:“臣谢陛下隆恩!”再抬头时,他满脸红光,顾盼间志得意满。
张绮垂眸,小巧的唇角勾起一个媚笑来:果然卖了一个高价啊!
新帝再次哈哈大笑,笑声中,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张绮。
她眼波如烟,瞟向那个站在殿中的男人。
那男人也在含笑看着这一幕,不过他脸上的笑容似有点僵硬,那眼神中,隐隐地带着一丝不忍,一丝痛苦。只是很快,他的笑容便变得灿烂如故。
张绮笑得更妖艳了。
慢慢的,她向后一倾,娇躯如蛇一样深深倒入新帝的怀中。然后,她把樱唇凑到新帝的耳边,吐了一口气,声音带着正被滋润着的娇喘,“陛下!”
年轻的皇帝被她如此迎合,已是满心欢喜,他笑问道:“爱妃想说什么?”
张绮眼波流转,娇笑道:“妾想与您的新大夫说一句话。”
张绮格格一笑,以一个曼妙无比的姿势从他的膝上走下。
她拢了拢被扯乱的衣裳,曼步朝殿中走去。
新帝没有拿住她。他十一岁近女人,对美色实是经惯。张绮的勾引,并没有让他兽性大发。他微微后仰,满意地盯着那越去越远的美人儿,忖道:真真是个尤物!我美人一千三,竟是无一人比得上她。有她这种美色的,没有她这种风情!
在新帝的眼神中,张绮一步一步走向大殿,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夫君。
她墨发红颜,眼如春波,皓腕映辉,玉颈修长。
她美目顾盼,笑容如花。
……如此的美丽,如此的绮艳,便如新婚之夜,他揭开她的盖头时。
她的夫君怔怔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张绮,薄唇张了张,终是没有唤出她的名字。
走到离夫君只有五步处时,张绮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侧头,然后回眸,那一缕墨发如泄,挡住了她的明眸,“陛下。”
她娇唤着。
年轻的皇帝新得如此绝色,正是最欢喜时。他笑着应道:“爱妃想要什么?”
张绮笑靥如花,娇俏俏地说道:“妾想要那个!”她素手一指,指向挂在新帝身后的一柄宝剑!
众人一怔中,新帝蹙眉问道:“爱妃要剑做什么?”
张绮声音一糯,嗔道:“陛下问这么多干嘛?妾就是想要嘛!”吴侬软语,把那两个“嘛”字拖得又脆又长,直直让人酥到心尖上。
年轻的皇帝哈哈一笑,道:“好好,给你给你!”剑给她又怎么样?反正她离自己甚远,总不可能刺驾。
皇帝的话一出口,一个高大的太监便凛然应诺,捧着那柄剑,大步走向张绮。
他来到张绮面前,刚刚双手奉上,张绮却是白嫩的食指一指,娇笑道:“帮我拔出剑,杀了那人!”
声音又软又绵,用词却是带着血!
殿中瞬时大静!
刷刷刷,无数人同时转头,无数双目光,同时看向张绮手指那人!
那人,孤零零地站在殿中,正是张绮曾经的夫君!
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的夫君俊脸雪白,他惊愕地瞪着张绮,颤声道:“娘娘,这玩笑不好笑!”
看,多镇定,这个时候了,都还记得叫她娘娘,而不是他唤了那么多年的绮儿!
安静中,张绮格格一笑,她媚眼如波地瞟向新帝,娇糯的,慢悠悠地说道:“陛下,这人今日能卖妻求荣,焉知他日不会卖主求荣?你让我杀了呗!”这个呗字被她拖得长长的,绵绵的,娇嗔般动人。
新帝还在怔忡中。
张绮嘟起小嘴,高声娇嗔道:“陛下,你便依了妾,杀了这个人让妾开心一下嘛!”
这声音,恁地让人酥到骨头里!
年轻的皇帝一醉,便不在意的抚掌笑道:“爱妃既然喜欢,那就杀了吧!”
那就杀了吧!
如此轻飘,如此容易!
刚刚升了三级,一举跳上权臣之位的男人,瞬时脸白如纸,他大叫一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沧然求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他还在叫着饶命,五步处,张绮已朝着那太监眼一瞪,嘴一呶!
她现在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那太监一凛,哪敢迟疑?
当下,他大步走了过去。就在男人一连串的求饶声中,嗖地一声,他拔出长剑,寒光如雪中,剑尖猛然一落,向下重重一斩!
“卟”的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传来,男人求饶的声音嘎然而止,一柄长剑把他从背心到胸口刺了个对穿!
血流如注,在白玉大殿中汇流成溪!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连心跳都可以听到的绝对安静中,张绮嘴角噙笑,曼步走向摇摇晃晃,还没有倒毙的男人。
她来到了他的身前。
慢慢蹲下,张绮素白如玉的手,像抚摸最珍宝的宝玉一样,抚过男人的脸,然后,微微抬起他的下巴。
娇笑如花的她,直视着放大的瞳孔中带着不甘不信的男人。
她红唇缓缓凑近。
凑到他的唇边,她温热的唇在他冰冷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般一触而过,然后,红唇移到他的耳边,他听得她温柔如昔的声音低绵地响起,“夫君。”
她轻轻唤道:“夫君,妾不是说过吗?愿与夫君共生死。”她低低一笑,如同新婚之夜那般,娇娇的,绵绵地说道:“妾知道,夫君现在还不想死。可是,妾都想死了,怎么能放任夫君在这世间快快活活的升官发财,坐拥娇妻美妾,我自己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奔卦黄泉呢?”
说到这里,她又是格格一笑,然后,她伸出素白的食指,从他的唇角抹下一缕溢下的鲜血,含笑放入小嘴里,吮了几下,慢慢咽入。
看到这一幕,新帝蹙起眉头,他不耐烦地喝道:“爱妃,可以了。”
张绮没有回头。
她也没有回应皇帝。
她只是娇笑着站起,曼步走到男人身后,再微微前倾,再右手一伸,然后,她握住剑柄突然向外一抽!
随着一股鲜血喷射而出,男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张绮右手一反,干脆利落地那血淋淋的剑尖,刺入自己的胸口!在倒地的那一刻,她依然是笑容娇艳如春花,灿烂而美好。
##
这次写的是南北朝后期的故事。因当时的人喜欢绮艳浮夸,所以这本书的文风,也会向那个方向偏斜。
第七十章 放下,放不下
一个月晃眼就过去了。
桃花开了。
粉红的花朵,开满了枝头,远远望去便是一片红霞。间中有几树雪白的梨花,风一吹来,粉红的雪白的花瓣撒了一地,人踩上去,连鞋履都带香。
张府中,便有一个专门的桃园。不过这桃园建在西边院落里,与张府从各地搜罗而来的美丽歌伎和几个专门培育出来的,有着张氏血脉的远房姑子混在一起。
因此,这地方虽美,却只是郎君们喜欢流连。
张十二郎和张轩都回来了。
张绮手中已攒了五块帕子,这些帕子都是时下最流行的绣画。有着与陛下最喜欢的,也是第一副出现的绣画同样的绣法和字体。
现在售出去,这五块帕子一定能卖个最高价。她得抓紧这个机会。
张绮走在张锦身后,心中暗暗盘算着。
这时,前面的张锦不耐烦地叫道:“怎地这么慢?”
张绮连忙哎了一声,跟上张锦。见她跑得太快,脸孔红红地渗着汗,平添几分美色,张绮由衷地赞美道:“锦姐姐好美。”
张锦昂起下巴,“要你多话?”话是这样说,她的眼中却有掩不住的喜色。
她回过头,朝着前方瞅了瞅,道:“桃园快了?”
“是。”回答的是阿蓝。
“快点走。”说罢,张锦又小跑起来。
今日春风如锦,张锦一大早便把张绮叫起,也没说什么,便令她跟着同去桃园。
看她这么迫不及待的样子,莫非今天萧莫会来?
三女还没有靠近桃园,一阵爽朗的笑声便顺着春风吹来。接着,琴声萧声胡笳声飘然而起。
张锦放慢脚步,她认真地倾听了一会,嘀咕道:“人好多。”
从这些笑声判断,桃园里的人少年郎君很不少。
转过一条走廊,一片烂漫的粉红梨白嫣桃色,渗入三女的眼眶。
张锦张着嘴,欣喜地看了一会,轻叫道:“好美……真美,我要去踏春。”
确实是很美,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霞,入目又是一片紫红嫣绿的,真真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度过一个冬天,又看着树木一点点复苏。这一转眼,怎地天地间便繁华一片,美得如此耀眼?
正当张绮看得目不暇接时,张锦喜道:“在那呢。”
她顺声望去。
这一看,张绮呆了呆。
离她不过百步远的桃树林中,一个白衣少年正仰头而笑,他衣袂飘飞,长袍广袖,俊秀斯文的脸上,因为常年的养气和自信,有着一种正经世家子才有的从容和气度。这气度这相貌映在漫天花瓣中,越发衬得他唇红齿白,挺拔温润,可不正是萧莫?
他竟然真来了!
而且看他这气色,这表现,这笑容,哪有半点沮丧落寞阴郁之相?分明一个处于极度自信和自在中的如花少年。
张绮有点怔住了。她觉得,这萧莫她越发看不懂了。
她还在呆怔间,张锦已欢喜的连蹦带跳,冲过弯弯曲曲的花间小路,出现在众郎君面前。
人还没有到,她已甜甜地唤了一声,“九兄!”
嘴里唤着张轩的名字,她的眼睛,却在痴迷欢喜地望着萧莫。
萧莫向这边看来。
对上张锦的目光,他灿烂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得到他的笑容,张锦刷地一下红了脸庞。
这时,萧莫的目光越过张锦,看向张绮。
张绮依然低着头,穿着不甚合身的张氏庶女裳服。见他看来,她也抬头迎上。
萧莫笑了笑。
他毫不犹豫地转过头去,不再向张绮看第二眼。
张绮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陌生。
他放开她了。
是了,本来只是少年情怀,本来只是被她的姿色所动。如今,她的脸色泛黄,眼睛又被额发罩住,便是她自己,也会忘记她本来的相貌,何况是一个月不见她的萧莫?
一个月的时间,天地都可以改变,何况是人心?
张绮轻松的一笑。
她轻松了,一侧注意着他们两人的张锦,也得意了。她欢快地冲上去,抱着张轩的手臂叽叽咕咕地说了起来。张锦虽缠上了张轩,目光则时不时地悄悄看向萧莫。她以为她做得隐晦,可在旁人看来,分明看得出,张锦那满眼的相思。看她这模样,直恨不得旁人走尽,只剩下她与萧莫了。
笑声不断传来,桃花中,到处是美丽如花的歌妓们。这时刻,没有人注意张绮,张轩也罢,萧莫也罢,目光不是追随着桃花美姬,便是忙着与同伴嬉游。
张绮感到很自在。
又等了一会,见真没有人在意她是去是留,她轻提莲步,朝着一侧的桃林中钻去。
不一会,她来到一处小溪旁。汩汩溪水从几块巨石中流出,春风吹来,一瓣瓣的花朵从枝头吹落溪水中,溪水又那般清澈,几条巴掌大的鱼游治其中,特是自在。
张绮看了欢喜,便在石头上坐下,弯下腰,伸手抓向那游鱼。
鱼滑溜得很,饶是她从小便在乡下长大,可哪里捉得到?
鱼从掌心钻过,痒痒的甚是有趣,张绮不由抿着唇小小声的笑了起来。
正当她笑得欢快时,突然一个人从桃林中窜了过来。那人冲到她身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右手便那么一推!
张绮哪曾注意到?当下她哎哟一声,整个人向下一滑,扑头扑脑地坐倒在溪水中。在她被溪水溅了一头一脑,连眼睛也蒙住了时,一个有点熟悉的,带着讥讽的笑声飘来。然后很快便消失了。
张绮湿淋淋的从溪水中站了起来。
她闭着眼睛,伸袖用力地拭去脸上的水珠。溪水混合着她涂脸的药水入了眼,十分的刺痛,她直拭了几次,眼中才舒服些。
张绮的眼睫毛扇动几下,费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每次才睁开一眯眯,便又是一阵刺痛涩痛,泪水长流,令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无奈,张绮只得低下头,双手掬起溪水,认真地洗了几把脸。这才抬头。
刚刚抬头,手臂便是一暖,接着,她整个人被人横抱而起。张绮尖叫着,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可她的脸被按在一个怀抱里,她睁开了眼,又哪里看得到?
那人抱着她快速地奔跑起来。
张绮又怕又惊,她不停地手打脚踢的,那人硬扛了几下,一生气把她的手脚都重重挟住。
他跑了一阵后,进入一个黑暗的所在。然后放下了张绮。
张绮一得到自由,便急急退后几步,抬头看来。
这一看,她呆住了。
背对着她,正弯腰从山洞里取出一件裳服的白衣少年,可不正是萧莫!
怎么又是他?
背对着她的萧莫,把姑子上裳下服中衣亵衣一件一件拿出,低沉斯文的声音有点沙哑,在洞中徐徐响起,“我长到十七岁,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怎么就被一个小姑子给迷了魂魄?明知道大庭广众当中与广陵王争持,对我有百害而无一利,却还是跟了上去。这种蠢事,我萧莫是第一次做来!”
他从一个肚兜中拿出一条毛巾,把它扔给背后的张绮,还在说道:“这一个月里,我养伤,我深思再三。直到今日,我想自己放开了,便来到张府。”
听到这里,张绮明白过来,她用毛巾紧紧包着自己,喃喃说道:“刚才是你的人把我撞到水中的?”
萧莫一笑,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我想看看,完全露出面容的张氏阿绮,是不是会让我再一次痴迷!”
他转过头来。
他静静地看着张绮。
此刻的张绮,墨黑的长发湿淋淋的滴着水,白得纯净,白得通透的巴掌小脸上,双颊隐有晕红。
萧莫上前一步,伸手把她湿得粘在一起的额发拂到一旁,完全露出她精美的小脸。
是真的精美。眉如远山,大眼雾茫茫的,于灵秀中透着几分慵懒,小小的红唇因为寒冷在哆嗦着。整个人于通透中有着灵秀,灵秀中隐藏媚色。
竟是比以前更美了二分!
萧莫一只手抓住张绮的手臂,另一只手,扯去了她裹着身子的毛巾。
湿淋淋的,兀自滴着水的裳服下,少女刚刚发育好的曲线如山峦起伏,美得让人喉头发干。
这样的姿色,又岂是那些脂粉堆出来的女子能比?
萧莫把张绮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直直地打量了好一阵后,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他的双眼闭得很紧,紧得眉心成结。
张绮手臂被抓,无力从他的掌握下逃脱,只能这样呆站着迎上他。
见他如此模样,她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
就在这时,萧莫睁开眼来。他突然双臂一伸,把张绮紧紧搂在了怀中。
他搂得如此紧,如此紧,直紧得张绮在低声叫痛。
萧莫手臂放松了些。
他把她搂在怀中,一只手抚着她的腰背,低哑地说道:“我却是高估了自己。”
只是一句,他又加重了力道。
被他强行搂在怀中,被春水冷得直哆嗦的张绮感觉到了温暖,她牙齿停下叩叩声,只是垂着眉眼。
这时,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接着,她的唇瓣一暖,一个温暖的唇覆在其上。就在张绮紧张得身体僵直时,吻着她的少年停止了动作。
他只是覆着她的唇,只是这般搂着。
过了一会,他低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佛家总是说劫数,我原先不懂的……”声音苦涩莫名。
他慢慢放开了她。
让她得到自由,他拿起毛巾,温柔地说道:“来,把水拭干,我衣裳都给你备好了。”
##
求订阅,求粉红票呢。话说,我觉得自己很勤快,这两天都更这么多,怎么粉红票还是这么少呢?
第九十三章 燕好(二)
这两天真不错,得了不少粉红票,虽然在新书榜上排名无望上前,在总榜上,倒是进了几个名次。哈哈,谢谢大伙。现在奉上完整的肉肉,继续求粉红票票。
¥¥
就在这时,兰陵王低沉微沙的命令声陡然传来,“杨成受何在?”
被宇文兄妹带来的人拦着的一个侍卫大声应道:“属下在!”
“拦住他们!”
兰陵王的声音中带着冷意和威煞,“堂堂齐国兰陵郡王的使者府,他们想来就来,倒真是目中无人!擒下他们送给宇文护,我倒要看看宇文护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恁的森严,而且完全不给颜面。本来,兰陵王身边的侍卫,个个都是精兵强将,他们之所以节节后退,不过是念着客居他乡,对方又抱着送美人的名义而来,不知如何处理而已。
此刻兰陵王这命令一下,几十个声音同时响亮地应道:“是!”
应答声中,嗖嗖嗖,剑出鞘,刀亮锋,于灯笼飘摇,清风吹荡中,竟是一瞬间便成了刀兵相向的战场!
没有人会想到他是这个态度!
不管是宇文月还是宇文成,他们因为父亲的关系,在周国内,都是喊杀喊打,从来没有人敢反抗的!
兰陵王虽是他国郡王,在他们眼中,也与本地权贵无比,因此,还没有见过,宇文月便敢以父亲的名义逛他!在她和宇文成的眼中,便是他们把兰陵王囚禁了,欺凌了,也不过是小事……他们在国内经常做的小事。
四下一静!
锋寒的刀剑光芒中,兄妹俩带来的草包护卫在一步步后退。对方只是亮了剑,不曾出一句恶语,不曾挥舞一下,可那种万马军中杀出来的血气和死气,就足够让他们心惊胆战的了。
僵了一会,气得一张脸发紫的宇文成忍着怒气,沉声说道:“兰陵郡王好大的脾性!在下不过给你送美人而来,你不领受也就算了,竟然无端端地刀兵相向?”
宇文月更是气得抽噎起来。
房中传来的兰陵王的声音,依然沉静中透着让人心酥的沙哑,“送美人而来?送美人有横冲直撞,不顾主人的意愿就想登堂入室的么?对不起两位,高某正与爱姬行欢喜之事,不愿接受尔等好意!”
他声音一提,厉喝道:“送客!”
他说得如此直白了,如此不留半点颜面了!
宇文成气到极点,他尖声怒道:“好,好你个兰陵郡王,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如此一个好色之徒。”
他的尖叫声,房中人置之不理,倒是杨成受等几个侍卫走出一步,他们手中刀剑一横,同时喝道:“两位,请了!”
说话之际,刀剑已向他们胸口递去,逼得兄妹俩不得不步步后退。
宇文成退了一步又一步。
他瞪着那暗红温暖的房间,心中都是满满的不甘。
他是宇文护的长子,这个天下,这个天下的美人,都是他宇文家的!他高长恭凭什么可以拥有那等万中难得一见的妖姬?
那尤物本应是他的!
他沉着脸,想要喝骂,可看到步步逼来的森森刀光,却又有点胆怯。
一侧的宇文月,这时已嘤嘤地哭泣起来。她提着声音,哽咽道:“长恭,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怎么能这样做?”她比那贱女人美得多,也高贵得多,而且,他们还在议亲,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姬妾,便对她置之不理?
见两人还不死心,杨成受手中长剑一挑,那剑锋险而又险地掠过宇文兄妹的颈项。利剑加身,兄妹俩骇得猛然向后一退,脸色苍白地向下一软,差点坐倒在地。看到他们的狼狈样子,杨成受哈哈一笑,众齐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剑光和嘲笑,终于让兄妹俩清醒过来:看来真是讨不了好了。
当下,宇文成青着脸,阴毒地瞪了房中一眼,尖喝道:“我们走——”手一挥,带着众属下朝外走去。宇文月好生难舍,可看到兄长走出了好几步,这边的侍卫又一个个冷眼看着自己,最后跺了跺脚,终于回头追了上去。
他们一走,兰陵王便转头看向张绮。
这时的张绮,早悄悄拿着放在一侧的衣裳把自己包了起来。不但如此,她整个人还躲到了耳房里,只伸出一个头,睁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鬼鬼崇崇地瞅着他。
莫非,她还以为自己会放过她不成?
兰陵王嘴角扯了扯,他朝张绮招了招手,“过来!”
张绮咬着唇,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磨蹭了好一会,才期期诶诶地蹭出半边身子。
看到她的动作,兰陵王的声音低沉了些,“要我过来请么?”
张绮脸白了白,终于低着头,小小步地踏出耳旁,向他蹭来。
刚刚靠近,他一把扯着她的手臂,把她重重带到身前,右手一抓,扯着她包住身子的衣裳便扔到了地上。
张绮再次不着一物了。
她连忙佝偻着身子,双手护着要害,大眼从睫毛下胆怯又祈求地看着他。
兰陵王盯着她,俊美无伦的脸,在灯火下散发着淡淡的莹光,那双可以让任何女人沉溺的眸子中,满是认真。他威严地说道:“刚才宇文成为何而来,你不知道么?”他沉声道:“张氏阿绮,只要明天你还是完壁,你就不可能还在我的手里了。不管是宇文护还是宇文成,你以为落在他们手中,还会有你的活路吗?”
这个张绮其实是知道的。
她就是侥幸,抱着一丝希望……
见她低着头,光润如玉的身子在暗红的光线下,泛着令人咽干口躁的艳光,他声音低哑了几分,“靠近来。”
张绮慢慢提步。
才走一步,他便不耐烦地把她一拖,右手搂着她的细腰,他低头盯着她的胴体,盯着她洗干净后,通秀绝美的小脸,低低的,沙哑地说道:“阿绮。”
“……恩。”
“你刚才抱我了……甚是舒服,再来。”
谁抱他了?才没有!张绮红着脸,刚要反驳,右胸一痛,却是被他一手握住,狠狠地揉搓起来。
他低着头,噙着左侧一颗樱珠轻轻地吸吮噬咬,随着他地动作,那种酥麻无力,再次袭上张绮。
她忍不住嘤咛出声。
在这个时候,她的呻吟,便是最烈的春药。兰陵王双臂一沉,把她横抱而起,顺手扔在塌上,他倾身覆上了她。
他光洁的,温热的躯体覆上她的,肌肤与肌肤相贴,心跳与心跳相连,瞬时间,张绮狠狠打了一个寒颤,一双眼眸,又变得迷离而妖魅。
……这模样,真真叫人无法忍耐!
兰陵王猛然低头,他唇覆上她的唇,在与她的丁香小舌相遇后,他却一戏便走,那吻,渐渐延伸到了她的下颌,到了玉颈,锁骨,乳樱上。
他吻得很重,也很仔细,一寸一寸,随着他的动作,一朵朵浅红的吻痕开始浮现在她的冰肌玉肤上。
抚着掌下冰凉得让人舒爽的肌肤,感觉到在自己的覆压下,这白嫩的躯体像水一样散开,软软的,柔柔的,仿佛他整个人都可以坎入其中。
真真还没有入巷,便已销魂!
他忍不住一手握着她的腰,几乎是轻轻一扳,她那同样白嫩滑腻的腿,便压到了腰间,而看她迷离糊涂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疼痛!
兰陵王从咽中发出一声低吼。
他的手从那软软的,怎么摸怎么舒服的肌肤间移开,迅速地摸向下面的花瓣处。
手指刚触,张绮便是打了一个寒颤。颤抖中,她无意识地张开樱唇,无意识地挺起双乳,把自己的乳尖摩挲着他的胸膛后,她双腿挟上了他的腰,她全身的肌肤粉红致致,呼吸隐隐中透出清香,她双臂抱上了他的颈,下腹摩蹭着他的硬挺……毫无知觉中,她已摆出最为动情的姿势,并把自己献在他面前。她挑逗勾引着他的欲火,身体自发地做好了迎纳他的准备。
只是一触,便已如此动情!仿佛男人的抚触便是上等的春药。
她那轻颤,是如此青涩,她的动作,也是如此青涩,可明明青涩,她却摆出了最勾魂的姿势,只等他采撷。这滋味,怎能如此销魂?
兰陵王觉得自己硬得疼了!
他身子一沉,甚至不需要用手,便在她身体的自发带动下,把自己的硬挺,放入了一个温软湿热的所在!
玉柱刚一挺入,她便发出一声似是欢喜又似是喘息的呻吟,在他抬头时,她如蛇一般缠了上来,檀口恰好堵上了他的唇。
两唇相封,两舌相戏间,他下身重重一沉!
一个火热的,巨大的物事,硬生生地沉入了张绮的体内!少女幼嫩的花心,他只一下便给沉到了底。本是极至的疼痛,偏偏因为那在花心处的一抵一触,便夹上了极致的快美。无可控制的,张绮发出一声疼痛中夹着欢喜的低泣!
刚把一个障碍物冲破,封住的小嘴,便发出一声低泣声。兰陵王艰难地抬起头,额头上汗水淋淋而下。
他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极快美,极舒服的所在。那里有百千小舌同时吸吮着他的玉柱,又似有无数个肉圈,在缠着它,搅着它……刚一进去,他便差点迸射而出!
幸好听到了她的低泣声。
他连忙一动不动。他移开唇,低头看向仰着晕红的小脸,肌肤艳红,靡香隐渗的张绮。明明是初承雨露,明明眼角有泪,可她微张的檀口,檀口旁可疑的银丝,那贴着自己的身体,那有节奏的颤抖摩擦着他的细嫩肌肤,还有那肌肤上,自己掐吻出来的淡红青紫,无处不透着一个媚,一个艳,一个销魂!
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抓着她的细腰,猛然耸动起来。随着他的冲撞,她乌发披散,乳波荡漾,呻吟声更是无法自抑地传来。
一把抓起她的右腿,把那腿压到她的胸口上后,他侧过身冲撞起来。初承雨露的小姑,迷离地睁开一线眸子,委屈而又妖媚地瞅着他,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力,更似乎是在羞怯地邀他更深入些。更让他无法控制的是,这时的她,居然丁香暗吐,眸光流转间,含怨含泣含情含媚,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去!
再也控制不住,他喉头猛然滚动了几下,低吼一声,迸出了他积蓄多时的精华……
他软倒在她身上。
闭着双眼,他把脸埋在她的胸乳间,直觉得身下的娇躯又凉又软又清香四溢,比水还柔,比云还轻,他的身子深陷其中,舒服得连手指头也不想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她的呻吟声,而这呻吟声一起,埋在她体内的火热,马上又抬头了。
这时,他的脑袋被人推了推,一个软软的嘟囔声传来,“好胀,移开啦。”
只是五个字,埋在她体内的火热,硬生生又大了三分!
已经睁开眼来的张绮,一动不敢动了。
好一会,他抬起头来。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正慢慢流向下巴。张绮不知不觉中,竟拿起一侧的毛巾帮他拭起汗来。随着她一动,他和她同时呻吟起来。
张绮一惊,刚要把毛巾放下,却听到他低哑地说道:“继续。”
张绮只得拿起毛巾,继续拭起汗来。
她每动一下,他和她都震得浑身一酥。可他不喊停,她只好这样一下一下地擦下去。
汗水还在顺着他结实的背梁,流向她白馥的腹部。
他盯着她,用眼神命令她一点一点地拭下去。
她每一次小心翼翼地擦拭,都令得埋在她体内的他,快美的震颤起来。
这是一种极致的愉悦。
终于,手臂抬得累了的张绮,低声地求道:“用热汤洗好不好?”这样,他就会起塌。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盯着她脸蛋的眸光幽暗而深,“便这样擦着才舒服。”
随着他一动,张绮呻吟了一声,她咬着唇喃喃说道:“我都肿了。”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的私处又红又肿,可偏偏,那来自体内的酥靡无法控制。
他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轻轻抚向她的脸。
修长有力的手指抚过她的媚眼,他低哑地说道:“阿绮。我很快活……我不想离开。”
这一场欢爱,似是无穷无尽。他累了便在她身上睡去,又在她不经意的动作中震荡苏醒。他换了无数个姿势,而怀中的女子,浑身便似没有骨头,完全可以按照他的意愿揉转成任何形状来让他欢愉。
再次醒来时,已是凌晨。
兰陵王睁开眼来。
这一睁眼,他发现自己还埋在她的体内。慢慢抽出,低头看着她那红肿得都要闭合的私处,看到她因为自己的动作,而蹙紧的眉峰。他抿紧了唇。
胡乱披了一件衣裳,他走了出去。回来帮她细致地上过药后,他又搂着她进入梦乡。
张绮醒来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兰陵王的怀中,而他正抬着头看着珠帐。
眨了眨眼,感觉到身子酸痛得不能动弹的张绮,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声音哑得靡荡。
几个字一出,放在她腿侧的硬挺又涨大了。
张绮吓得立刻闭了嘴。
兰陵王低下头。
他幽深的眸光定定地看着她,直过了一会才说道:“申时了。”
申时了?张绮吓了一跳,“快到傍晚了?”
“恩。”兰陵王应了一声,他伸手抚着她兀是经过无数场香汗淋淋,依然顺滑如缎的秀发,沙哑地说道:“是,一天一晚了。”
他歉意地望着她,低沉地说道:“你初承云露,本应控制……”可他刚一沾她的身,便再也没有半点理智地欢乐到现在。
他不是一般的世家子,更不是一般的权贵,从小时起,那忍和克制两字,便刻在他的心头。
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癫狂至此!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她是否能承受,也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体是否熬得。
五指穿过她的发丝,他低哑地说道:“阿绮。”
“恩。”从他胸口透出来的声音,娇软如猫。
他低哑地说道:“以后,不可让别的男人近你的身。”他抬起她的下巴,声音沙而沉……
只要近过她,没有丈夫会放手
张绮眨了眨眼,乖巧地应道:“恩。”
她把脸搁在他的胸膛,像个妻子一样倾听着他的心跳,她的小手抚上他俊美无伦的脸,感觉到手指底下的温热,她软软地说道:“长恭。”
“恩。”
“如果我有了孩儿,怎办是好?”
兰陵王的声音淡淡的,理所当然的,“生下来便是。”他伸手,令她更贴紧自己一些。
张绮咬着唇,她垂下双眸,低低地说道:“你的妻子会恼的。”
“不会!”
他的回答果断明快。
张绮咬着唇,眼珠子转了转,这时,她的指尖一阵濡湿,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把手指放入了他的唇瓣间。
兰陵王抿紧了唇。
把她的指尖轻轻咬了咬,在令得张绮小脸紧紧埋于胸口时,他张嘴吐出她的小指,低沉地说道:“阿绮,昨晚上……伤了你了。”
张绮抬头,她眨巴着眼,轻声说道:“我,我不是甚疼。”
这是一件奇怪的是,明明应该很疼的,可她就是感觉不到明显的痛苦……也许,这个身子,天生就是给男人带来欢愉的吧。
得到她的回答,兰陵王呼吸变粗了些。感觉到他又涨大了,张绮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饿了……”
“我也饿了。”他低低说道,坐直身子,再把张绮抱起,他一边走向耳房,一边说道:“热汤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我们沐浴过后便可用餐。”
他把张绮放下桶中,自己也跨到里面。用毛巾帮她清洗着秀发身子,一阵沉默后,他低低地说道:“我以后会克制的。”
张绮“恩”了一声。
她垂下眸,看着破碎水花中的自己,想道:都成妇人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这个世间,怎么兜兜转转,留给她的路都是那般艰难?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侍卫地禀告声,“郡王,皇宫派人来催了。”顿了顿,他又说道:“来人说,郡王务必带上你的爱姬。”
兰陵王给自己胡乱擦了两下后,施施然站起,沉声道:“知道了。”他自是会带上,把张绮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怎么放心得了?
第133章 燕好(求粉红票)
张绮睁开眼来。
淡黄的蜡烛光中,萧莫的双眸明亮如星。
他在静静地看着她,唇边微翘,笑容深邃莫测。
不知怎的,张绮的心悬了起来,她喃喃唤道:“哥……”
这一字刚刚唤出,萧莫突然一笑,他修长的手指,在张绮的唇瓣间游移。感觉到指尖的温软柔嫩,他喉结滚动着,声音有点微哑,“阿绮,这招对我没用的。我早就说过,便是兄妹却又如何?这世上荒唐的事多了去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下移,右手一挑把盖在她身上的锦被掀开。
张绮是被人从被窝中抱出的,只着一袭粉色中衣,雪白的肌肤在粉色衣料的映衬下,直是如玉般夺目明艳。
萧莫手指一移,来到了襟领上系口处。感觉他变得急促的呼吸,张绮颤声道:“哥……”
萧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雪白的颈项,听到她又在低唤,他斯文一笑,低低说道:“阿绮,没用的,在建康时我不曾下手,一直悔到今日。”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
见他慢条斯理地解去外裳,张绮颤声说道:“萧莫,我会叫的,我真的会叫的!”
萧莫似笑非笑地朝她一瞟,慢慢说道:“叫吧……你出现在红楼这种地方,本已说不清了。把大伙都引过来做了见证也好,我等上几个时辰,回到萧府再圆房也是无碍。”
这话一出,张绮闭紧了嘴,她绝望地看着他,不停地哆嗦着……
见张绮如此紧张,萧莫轻柔地说道:“阿绮,何不沉下心来,把一切交由我来安排?”说到这里,他解去了衣裳,露出略显白皙瘦弱身躯,缓缓倾身,覆上了她……
他温热的躯体一覆上,张绮便再也无法控制的泪流满面。那迷香虽然解去大半,可剩下的那一点残余,足够令她浑身无力的了。
她只能这样躺着,只能这样被动的,任由他人处置。
感觉到覆在身上火热的男性躯体,感觉他喷在自己颈间的呼吸,张绮不可自抑地颤抖着。不知不觉中,她已泪水盈眶,抬头看着房顶,张绮喃喃说道:“哥……陛下要动我,你这般半途截去,不会有影响么?”
饶是泪水滚滚,她的声音也冷静得很。
这妇人……
萧莫嘴唇轻移,含住她的玉耳轻轻舔弄起来。感觉到身下如水一样荡漾的颤抖的身子,他沙哑笑道:“阿绮放心,我既出手,便是有了十足把握!”
说到这里,他唇缓缓移开,来到张绮的唇瓣间。感觉到他侵近的呼吸,张绮急急一侧。
刚刚侧过去,她的下巴便是一痛,却是被萧莫伸手定住。
他定着她,背着光的俊脸上,眼眸幽深而专注,里面仿佛有着火焰在燃烧!
烛光中,这张脸,当真是倾国倾城啊!
又是一笑,萧莫的手缓缓下移。
他的手,放到了她的腰间。
随着他轻轻一扯,腰带飘然落地,张绮玉白滑腻的腰肢,呈现在烛光中。那形状完美的脐眼,更是夺人眼目。
萧莫低叹一声,喃喃说道:“与我想象中一样……”
他右手下移,拉着那裳服便向下褪去,他的动作优美缓慢,随着手指下移,张绮雪白而修长的双肢,清楚地裸露在空气中。
萧莫猛然向下一扯,把扯出的裳服远远扔出。
锦被中,张绮的身子已裸露了大半。她闭上双眼,泪水滚滚而下。侧过头,张绮哽咽地说道:“阿莫,你不能这样对我?”
“为什么不能?”因为欲望,萧莫的声音有点哑,有点沉,他低笑道:“我不但要你,我还要永远占着你,一生一世也不放手。”
他抬起头,随着他的动作,一缕额发覆下,挡住了他的左边眼睛。烛光中,只剩下右眼的他幽而深,那雪白的斯文俊脸上,也染上了一抹黄晕。
望着烛光下,瑟瑟发抖,脆弱得如同白鸽的张绮,萧莫低低笑道:“我的绮儿当真聪慧……倒不曾用死来威胁我。”
她当然不会用死来威胁他。非到走投无路,谁愿意一死?何况,这人毕竟是他,是萧莫。若是落在陛下手中,或者落到广平王那等人手里,再也看不到前途光亮的她,除了以死相抗,又能如何?
萧莫的手来到了张绮的中裳上,温柔地帮她褪去中裳,抚摸着里面大红的肚兜,萧莫低声说道:“绮儿穿这种大红内服,是渴望着能为人正妻吧?放心,我会娶你!”
他解去系带,把那肚兜重重一扯!
“叭”的一声,肚兜另一侧的系带,在抽打得张绮雪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红印后,便飘然而出,跌落在床塌的一个角落处。与此同时,那一对雪白的鸽子猛地弹出,在烛光下,荡漾着波光。
至此,张绮已身无寸缕!
感觉到身上的凉意,感觉到萧莫的耽耽而视,又恢复了些力气的张绮,费力地翻过身,想要护住身子。
这个动作刚做到一半,同样脱得光溜溜的萧莫已身子一沉,完全地覆在了她身上。
两具温热的躯体紧紧相贴,彼此之间再无半点间隙。
被他强行扳过脸的张绮,睁大双眼,空洞地看着房顶,泪水从她的眼眶滚滚而落——完了,一切都完了!
虽然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的人,并不重视贞节。便是寡妇,也有做人皇后的,便是伎妾,也有后院独宠的。可是,兰陵王不同。
这一生一世,自己永远也无法独占他了,永远……
张绮慢慢闭上双眼。
这时,她的唇瓣一疼,却是萧莫轻咬了一口。在咬得她僵住时,她听得到浓重而急促的低语声,“不许想别人,阿绮,从此后你除了我,不会再有别的男人!”
说到这里,他舌头一挤,强行挤破她的贝齿,冲入她的檀口中。
他的舌头,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偶一遇到,便紧缠不放,直到一缕银丝,从两人紧贴的唇瓣间流下。
他的呼吸越发地急促了。
渐渐的,一只温热的大掌覆住了她的左乳。感觉到丰腴雪白的乳肉在指间流溢,萧莫的眼神已幽深得如同黑夜。
他唇瓣下移,猛然一口叨住了她的左乳。随着那舌尖舔戏游吻,张绮这副躯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伴随着颤抖的,还有她越发浓郁的体香,已及柔软得,像水一样可以荡开的娇躯。
只是一舔一吻,她这个身体,便不受她自身控制地动情了。她这副天生淫?荡的身子,竟是自发地想要把他整个的笼罩起来,想把他完全地嵌入体内。
萧莫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叹息。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从不近女色的高长恭,自得到她后便一反常态,出出入入总是的抱着她。
……这副身子,原来如妖孽般令人沉迷!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两手齐出,一边揉搓着左乳,一边舔吻着右乳,萧莫黑色的脑袋,不停地在张绮的下巴处蹭来蹭去。
他越发地硬了。
饶是满腹羞耻和苦涩,呼吸也已经急促,本能已无法控制的张绮,紧紧地闭上双眼。这时刻,一个念头浮现在她脑海——也许,这就是命!
萧莫的手还在下移,他滑过她的圆脐。因与兰陵王分离已有一段时间,张绮不再在脐间填上孕阴丹。所以,她的脐眼干干净净,隐带暗香。
萧莫的手还在下移。
终于,他移到了她的双腿间,那处勾魂所在。
这时,伏在她身上后,便不愿意起来的萧莫,强行坐直了身子。
他把她的双腿架在肩上后,就着烛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的隐私所在。他看得十分专注,打量了一会,他低哑地说道:“真真无处不动人。”声音一落,他的唇瓣已然覆上。
随着那温热的唇覆上那令人羞于言道的地方,张绮低叫一声,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推向他的黑色头颅。
用力地推着他,在他幽深而泛红的目光中,张绮别过了头。
“别怕……”萧莫却是低低一笑,他温柔地说道:“你会喜欢的!”说到这里,他再次低头,随着他舔弄地动作,张绮白嫩嫩的娇躯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她把拳头塞到嘴里,无法自抑的哽咽起来。
……他怎么能这么这么的温柔?妇人本就肮脏,卑微的她,更是肮脏的。他怎能一点也不嫌弃,这般温柔对她?
她爱慕着高长恭,却也知道,自己在高长恭面前,是卑微的。一直以来,都是她费尽力气,用尽办法地想博得他的宠爱。饶是如此,直到今日,他还不曾正眼看她,不曾真心接纳她,不曾把她放在与郑瑜一样的位置上。
她也是嫌弃着自己的,如果她不是一个私生女,便不会有这么多的艰难。
他怎能对她这般的温柔?本就是千古艰难唯一死,又得他如此温柔相待,她还怎么去坚贞?
……
听着张绮压抑的哭泣声,感觉到她放弃了抗拒。伏在她身下舔弄的萧莫无声的勾了勾唇角。
他重新覆在她的身上。
他分开了她的双腿。
他扶住自己早已硬得发疼的玉柱,重重一挤时,不管是他,还是张绮,都发出一声隐忍的,似哭似笑地低哼!
他,得到她了!
……一切都结束了,曾经的苦苦挣扎,百般张扬,曾经地步步布置,处处逼进,都结束了。
从此后,她与兰陵王,只能是两岸相望吧?他会娶他的郑氏,自己,没有了强势兵权护着的自己,从此也得颠沛流离。
???????????
不管是喜欢从一而终的,还是不排斥这章情节的,都请看一看你们的个人书屋,给南朝投上一张粉红票吧。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真的想冲一冲粉红票总榜,看能不能多得几百块钱。
第二百三十章 张绮有孕(求粉红票)
郑瑜发现,事情好象顺利起来。在她为怀孕一事着急时,却无意中从书柜中看到一本医书,上面还写有一个流产的良方。
得到那方子,郑瑜大喜,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站在风口吹了半天,果然回来时便病倒了。
病倒之后,她闹着不肯请大夫,而是自己胡乱开了些药要婢女去拿。那些婢女倒也听话,还真帮她把那些流产的药给拿来了。
用了两剂药后,郑瑜果然感觉到腹痛难忍。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这般风寒在身,再服这等虎狼之药,竟让她不但下血不止,还高热了几天。大病了半个月后,才险险从鬼门关走了回来。
经过这一病,她更显憔悴,更显老相了。
自己死里逃生,那张氏却越发容光焕发,直是春风得意,郑瑜心中的那股郁恨,直是日夜焚烧着她。
在积恨之下,她暗暗想道:不能这样被动下去了。
她想了想,要改变自己这个处境,还得着落在胡皇后身上。只有讨好了她,自己才能重回贵女圈,只有讨好了她,自己才能报复到张绮。
于是,大病初愈的她,忍着不适与和士开欢爱之后,便向他问计。
看着她消瘦的模样,和士开在她的乳上重重掐了一把,在留下几个青紫的指印后,和士开在郑瑜的泪水中哈哈笑道:“这还不容易?你这妇人以前也是个风光的,现在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过日子,说起来还是因她所致,你好好哭一哭,定能博得胡氏的同情。”他啧啧两声,又道:“说起来,胡氏其实还是个心软之人。你在她面前,有多可怜便装多可怜,要多听话便有多听话,保证管用。”他继续说道:“当然,还有一个法子。嘿嘿,你要是舍得下颜面,愿意像服侍老夫一样好好地服侍一下皇后娘娘,保准她从此后会把你当成心肝宝贝。”
果不其然,和士开这话一出,郑瑜的脸色先是涨得通红,转眼又是苍白一片。
看到她倔强着忍着泪水,明明感到羞耻却不敢驳斥不敢言语的样子,和士开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说起来,这个郑氏最吸引他的便是这一点了。每次与他在一起,她都有羞耻感,他都能感觉到,她在后悔,她在难受,可每一次,她又不得不强忍着。
这应该就是贞洁烈女给人的感觉了。和士开得意地想道:这种摧残一个贵妇人生信念的感觉,真是他妈的太美好了!
想到这里,和士开一乐,又哈哈大笑起来。他右手一扬,在郑瑜的屁股上重重一击,在她的惊呼中双手一搓,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郑瑜的眸光闪过一抹恨意,可飞快的,那恨意又被迷茫所取代。
她现在,最恨的人一是张绮,二是高长恭,三便是这个和士开了。可是,对这个和士开,饶是最恨,她也没有想过要对付他。因为她知道,她身后还有家族,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动不了他。而且,她还要借助他的力量扳倒张绮。
咬牙切齿了一会,郑瑜忖道:只要讨好了皇后娘娘,那么我的处境就会大大地改变。
至于改变处境以后呢?那就是复仇,毁了张氏。至于毁了张氏以后,郑瑜已想不到了……
于是,郑瑜在听了和士开的话后,便开始寻找一切能接近胡皇后地机会。
可是这并不容易,她一直与胡皇后不和,胡皇后的侍卫,还有那些贵妇,每每她刚刚接近,便防备地盯着她,她竟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这一日,郑瑜坐上马车时,突然咦了一声,盯着一个老头问道:“你是谁?阿严呢?”
那老头低下头,老实地说道:“阿严病了,说要老奴替他。”
“阿严病了?他怎么会病?”出乎这个老头意外的是,郑瑜对那个驭夫阿严却在意得很,她从马车上走下,道:“带我去见见阿严。”
“女郎,你不出门了?”
“我只习惯坐阿严的车。”
老头一怔,一边低着头领着郑瑜朝阿严所在的旧房子走去,一边寻思起来。
下午时,郑夫人便得了消息,她盯着那老头,奇道:“你说,阿严受过阿瑜的恩惠,所以她最信他?”
“是。”
老头应了一声后,想了想后说道:“夫人,老奴以为,要盯着阿瑜,平素多留意便是。不必非要换了阿严,这样会打草惊蛇。”
在郑夫人的寻思中,老头又说道:“阿严平素并不是一个嘴严之人,又好女色,阿瑜的事,随便一套,他也就说出来了。”
听到这里,郑夫人倒是信了,她点头道:“也罢,那就由她吧。”
“是。”
在找了半个月的机会后,这一日,还真让郑瑜得到了机会。
胡皇后一个人在醉月楼喝酒。她似乎心情不好,喝着喝着便猛砸东西。听和士开说,却是陛下新得了一个宠妃,居然在喝醉了酒后对胡皇后说什么,你也老了,要不退位让贤怎么样?虽然是玩笑话,却着实让人心堵。
郑瑜听到这事,陡然想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她不顾胡皇后心情不好,强行闯了进去。宫中的侍卫们都收过好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站在外面,听着郑瑜啕啕而来的哭泣声,听着她隐隐约约的抗诉。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哭声稍息,倒是胡皇后的声音传来,“罢了罢了,看你这样子,本宫倒是觉得自己也不惨了。起来吧。”
等一会房门大开时,侍卫们已看到,那个郑氏之女郑瑜跪在胡皇后身后,给她小心地捶着背。
大婚过后,兰陵王闲着无事,干脆带着张绮跑了一趟兰陵郡,在附近玩了一遍后,已是十一月份了。
十月底,两人来到了洛阳。
望着不远处高大的洛阳城,张绮蹙了蹙眉,总觉得有什么记忆一闪而过,可她这阵子有点慵懒喜睡,记忆力似乎也大不如前。明明想集中精神想一些事,却脑中一片浆糊。甚至别人明显也针对性的话,这会也听不出来了。
她似乎变笨了许多。
因此她蹙眉苦思了一会,却在寻思着寻思着,人却睡过去了。当她再醒来时,却把那不对劲的事,抛到了脑后。
就在张绮一行人进入洛阳城时,也有一支极尽奢华的队伍出现在官道上。远远地看到兰陵王的队伍,一个女声问道:“那支队伍属于何人?”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走上前,阴柔地回道:“禀娘娘,那是兰陵王和新娶的兰陵王妃。”
“哦,”马车中的女声有点感兴趣了,她笑道:“本宫自那次与张氏见过面后,一直没有机会再处一处。恩,通知下去,咱们干脆了入洛阳城玩一阵。”
“是。”当上那中年男子策马过去,令几个侍卫跟每一辆马车说一声。顿时,一阵馨香传来,却是络续有妇人笑道:“禀遵皇后娘娘旨意。”
张绮一行人进入了洛阳城。选了一家酒楼住下,张绮沐浴更衣后,懒懒地走出房间,眯着眼睛享受着傍晚的冬阳。这时,一个老媪走了过来,恭敬地说道:“王妃,厨子来问,今晚您想吃什么?”因为是玩耍,他们这一行人还带上了全套的厨具,以及南地雇来的厨子。至于婢女老媪,那更是一应俱全。
对于不好奢华的兰陵王来说,这可以说是破开荒地了。
一听到吃,张绮不知怎么的胃中突然一翻,她眉头一蹙,伸手推开婢女,跑到一侧沟壑中呕吐起来。
干呕了几下,胃中舒服过来,张绮用手帕拭了拭唇,又漱了一口水,人总算舒服些了。那老媪看着她,目光闪了闪后,终于上前小心地问道:“王妃,可要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
那老媪低声道:“王妃大婚也有几月了,刚才这么呕……”
“嗡——”的一声,张绮的头脑炸了开来。她这阵子,一直有点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地感觉很熟悉。
就在她紧张地握着拳头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杨受成小跑过来,朝她说道:“王妃,郡王接到陛下急令,要三天内赶到晋阳,现在必须出发。他让你准备一下。”说到这里,他又道:“郡王还说,这一路会日夜兼程,王妃需多在马车上垫一些东西,免得颠散了腰。”
急急交待到这里,杨受成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张绮唤道:“杨将军。”
杨受成回过头来。
张绮的表情有点奇怪,她欲言又止了后,咬唇说道:“我就留在洛阳吧。”
她还以为杨受成会询问,哪知她话一出口,杨受成便松了一口气,他道:“未将也以为王妃还是留在洛阳的好,四天赶到晋阳,实在太急了,王妃回去后,少说也得休息几个月。还不如想回时缓缓而回。”
说到这里,他不等张绮再说,拱了拱手大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张绮寻思了一会,还是想道:现在只有一点感觉,大夫也诊不出来,说与他听,还让他白操了心。不如等确定后再说吧。
这时的张绮,心中满满都是喜悦和惶惑。这种感觉直到兰陵王离去了也没有消失。上一次意外失去,她一直害怕自己再也不会有了,现在终于又有了感觉,便只是万一,她也不愿意再冒险。
何况,这次应该也是真的。张绮低下头摸着小腹,憧憬起来。
##
南朝春色最后一次求粉红票了,最后一次的最后两天,求大伙帮帮忙,把它保持在粉票榜第六的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