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章 小金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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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之二十一
姜老师看着眼前这两位“警察叔叔”，心里就是一股气，光天化日的跑我这一亩三分地来装什么大瓣儿蒜！
无奈校长发话全力配合，多少给点面子吧，不然就这丢了个小混混这种屁大点的小事儿，又不是自己班上的，她老姜才懒的管。还绑架……，电影看多了吧！估计混小子离家出走跑出去逍遥去了。这些不三不四的过来“调查”，还一来就盯上了班里最好的那棵苗，这清清白白的小女生，跟那种人扯上点关系，可怎么好！
姜老师存着私心，愣是把同样都是人民公仆的两位，晾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长达二十多分钟，下课铃一响，才在走廊上抓了个小猴崽子：“去，把我们班俞佳给我叫来！”
老姜保密工作做得好，门一直掩着，加上平时也没人敢来惹这尊怒目金刚，谁也不知道里头等着俞佳的，是两位警察同志。
俞佳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即明白，心里那点别别扭扭的预兆，可能要成为事实，脸上一沉，深呼吸冷静了下来。
两位警察同志中，年轻一点的那位，片警小徐，四中是他的辖区，他是被师傅派来协助调查的，本来没他说话的份儿。他也就是来走个过场应付差事。
这一上午讯问的那几位，要么就是吊儿郎当，要么就是破马张飞，简直让小徐对于这八零后的一代失望透顶。同时觉得刑警队就是小题大做，就算“失踪”那孩子家里再有钱，看看他这些狐朋狗友，八成也就是跑出去干坏事儿去了，这还组织救援？估计到时候不抓他归案都不错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线索，这一个供一个的。听出来最后见着这小流氓的，似乎是一个叫俞佳的小姑娘。
鱼找鱼虾找虾，小混混找不良少女，能有什么好人啊！
问上哪找这个俞佳。回答说上课呢呗。不良少女还上课？小徐心里不屑！
他跟着罗队长找到了这小姑娘的班主任，直接就是被横眉冷对，晾了半小时，连杯水都没给倒。罗队长没怎么样，他这个小片警倒是要气炸了。下意识里就把这份气都给积到了俞佳身上。满心想着好好审审这个“不良少女”。
谁成想，随着一声轻柔的“报告！”他先看见了一双手。
手指细长，白皙，指甲泛着健康的粉红色，就好象刚点出来的嫩豆腐，一碰弹弹的，漾漾的，力气大一点就要碎掉似的。
紧接着一名梳着马尾的少女，袅袅婷婷的闪进了门，先是看了眼姜老师。姜老师微微点了下头，这少女便大大方方的朝着两位警察叔叔笑了一下。坦坦荡荡的站在当地，等候发落。
小徐就跟被迷了心窍一样，从沙发上一跃弹起：“俞佳同学吧？来来来，坐坐坐！别害怕啊，就是找你了解下情况，来我给你倒杯水啊！你别看我们挺严肃的，其实我们都是好人！有问题找警察嘛！”
屋里仨人瞅着他找了一圈没找到水杯也冷静了下来，挺窘的笑了一下，跟俞佳站了个并排。手足无措的，倒像他是被询问的那个。
罗队长心里骂了声二百五，清清嗓子，对着俞佳说：“你坐吧。”
也不理小徐。沉吟了一下问道：“俞佳同学吧，有件事情需要跟你了解一下。你们学校有一名叫金玉致的男生，你们是什么关系？”
俞佳感觉到屋里三双视线都向她射过来，姜老师的视线尤其灼热。
她没有害怕，没有畏缩，更没有隐瞒：“我认识他。我们是朋友。”
“只是朋友么？”罗队长像一个刑警队长应有的态度那样，咄咄逼人。
“是的，只是朋友。没有校规规定，男生和女生不能当朋友，更没有规定，好学生和坏学生不能当朋友。”
罗队长有点意外的，再次上下打量了俞佳，觉得这孩子的眼神，真诚坦荡，但是却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他改变了问话的方式，干脆和盘托出。
“有些情况呢，你知道了就算，不要说出去。这位金玉致同学，已经……四天没有回家了，他的家里呢……报了警……，现在并不排除有坏人，绑架勒索的可能。我们上午走访了他的一些朋友，大家都反映说，周末的时候，你们一起出过门。如果情况属实的话，那你就是他消失之前……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所以现在需要你，如实的……把情况反映上来。具体一些，我们希望知道……每一个细节。”
他抬眼看了一下姜老师，放软了声音：“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请你的老师回避一下……”
姜老师刚一皱眉，就听到俞佳回答：“不用，我也希望姜老师在场，作为我的监护人，毕竟我还未成年么！”说完还故作俏皮的笑了一下，然后便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那我从头说起。上个星期四，放学的时候，我们班马晓旭，被几个校外人员，欺负了……受了伤，胳膊有挫伤，还崴了脚。头也破了。我们送她去医院，通知了他奶奶，就各自回家了。”
看罗队长一副问询的样子，俞佳连忙解释：“马晓旭是……小金的……女朋友……”抬眼望了一下姜老师，俞佳有些心虚的补充：“不过分手了……”
罗队长看姜老师一副完全知情的样子，便没有多做追究：“然后呢？”
“当时送她去医院的是我和我们班长还有几个同学，小金他没去……后来周五那天中午，马晓旭的奶奶来找小金，说是马晓旭住院了，不配合治疗……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去医院看看。小金……其实是不想去的……，他觉得，这是马晓旭的苦肉计，马晓旭之前，还割过腕……他实在是不想跟马晓旭，嗯……谈恋爱了……，她觉得马晓旭肯定没事儿……但是奶奶他老人家一求，小金就受不了了……唉，总之他就答应了，但是他不想自己去，就让我陪他去。但是我周六要补课的，我们就约了周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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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九章 事发经过
一九九八之二十二
高洁日记
那个男生是真的不见了么？
为什么警察要去找那个人谈呢？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我这么不开心呢……
我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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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师办公室里，问询还在继续。
俞佳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的接着讲道：
“我们礼拜天下午一点左右在我们家楼下见得面，然后坐12路公交车去市医院。到医院大概是快两点，我们找病房又找了接近半个小时，见到马晓旭的时候，应该是两点半多了。”
俞佳看罗队长探寻的眼神，补充道：“我有看时间的习惯。”并晃了晃手腕上金黄色的小手表，作为证据。
罗队长心想：现在的孩子真精，连我想问什么都知道，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呢！
他那知道啊，不是现在的孩子精，是眼前这一位，成精了……
俞佳又接着回忆：“马晓旭看见金玉致特别高兴，紧接着又看见了我，就……生气了……特别特别的生气……，当时奶奶正喂她吃小混沌，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儿，就朝我扔过来了，汤汤水水的，都扔到隔壁床上了。我没办法，就跟小金说好了，去医院门口等他。走廊里人来人往的，我还有点害怕……医院对面有个文具店，我就喜欢买这些东西，我就去那逛来着。”
罗队长点点头表示理解。
片警小徐这时候已经找到了个舒服的椅子，不管不顾的抖着腿，跟听热闹似的。还挺入神，此时他插嘴道：“哎那马晓旭为啥看见你就生气呀？”
罗队长瞪了他一眼，想想也倒是个问题，就示意俞佳解释一下。
俞佳苦笑一声：“她……她以为我跟小金……好上了……”
罗队长和小徐一副见惯不怪。果然如此的表情，姜老师却是扭起了两道眉毛。
俞佳马上解释：“我们没有！我们是装的，就在她面前装，为了让她死心的！…………长痛不如短痛嘛！”
罗队长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才明白的道理。小丫头片子嘴上说的一来一来的，可又无可反驳，因为的确如此。
姜老师也懒的去断孩子们这些幼稚的糊涂关系，站到窗前去通通风，留下俞佳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买了两支笔，就站到门口等小金，我觉得他不会呆太久，怕错过去了。然后，应该是三点左右吧。我就看见小金从医院大门口出来了，因为回家的车，车站刚好就在文具店门口，我也没过马路，就在那等他过来。”
她抬起头，直直的望向罗队长：“挺奇怪的，我觉得小金，应该是生气了……他肯定是看见我了，我还朝他挥手了呢，马路也不宽。他就那么站了能有两三分钟，一动不动，盯着我，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犹豫，后来嘟囔了一句什么，扭头就跑了。真是莫名其妙的……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了……再加上他跑得快，我也追不上……我有等了十多分钟，他也没回来……我也有点生气了……正好来了辆公交车。我就坐车回家了……”
她搓了搓手指头，再次抬起头，又笑了一下。意思是我讲完了，你们问吧。
罗队长心下一合计，问了个关键性的问题：“他往哪边跑了？”
“嗯，我也不分东南西北，就是除了医院门的左手边，那边有个十字路口，他又左转了一次，很快就跑没了，我就看不见了……”
罗队长心里清楚，那边是条国道，除了医院家属楼就没什么别的建筑，挺荒凉的。小伙子应该不是跟人约好了，差不多真是跟这姑娘闹脾气了，故意躲起来了吧……可怎么就……失踪了呢？
罗队长打算去市医院的家属楼附近走访一下，找一找线索。
挤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朝着俞佳说：“好了这位同学，你回去上课吧。”
俞佳听话的站起身，整整衣服，临走之前鼓起勇气：“警察叔叔，我能说说我的意见么？”
罗队长听了一笑：“你有什么意见？”
“你们问过他姐了么？他……他妈和他爸离婚了，他跟他妈，他还有个姐姐跟他爸，双胞胎姐姐……他姐……总来找他麻烦，而且……他姐跟马晓旭认识，好像关系还挺好的……小金他，力气挺大的，一般大人都不一定打得过他……我觉得不一定是坏人把他抓走了……也许是认识的人……恶作剧呢？”其实俞佳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程玉岭！
罗队长叹了口气，说出的话大大出乎了俞佳的意料：“你是说程玉岭吧，她……也失踪了……”
小城无秘密，如此大张旗鼓的调查，不到晚饭时间，四中有一半的学生家长，都得知了这件事。
与程功和金小英二人的焦急，揪心，坐立不安，吃不下睡不着相比，这事儿到了别人口中，也充其量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及对自家孩子的警醒。
王丽萍并不知道俞佳与失踪的男孩还有所瓜葛，拐弯抹角的，跟自家闺女打听起八卦来。
“听说你们学校有个男生，找不着了？”
俞佳以为她妈听说了什么，心里一惊，再一看王丽萍明显是个看好戏的表情，也无语了。
“还不知道呢……就是没来上学……”俞佳违心道，事到如今她也觉得，凶多吉少。
王丽萍啧啧出声：“这孩子啊，没人管可是真不行！”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没怎么管自家孩子，有点心虚，声音也小了下去：“你可……加小心啊！放学赶紧回家，周末也别乱跑了……听见没有……”
俞佳一副你放心的样子：“我都吓死了，哪还敢出去！我连补课都不想去了……”
“哎，那不行啊！补课还得补！你跟你们同学一起回来，到时候妈妈到楼下接你！”
俞佳嘿嘿一笑，继续埋头吃饭。
第二零零章 出现转机
一九九八之二十三
梁志急得火上房了。
程玉岭不见了，程功第三天就报了警。
警察当时就来三中调查过了，话里话外还点着梁志问是不是他把人家小姑娘藏起来了。
后来听说金玉致也一块儿不见了，程功挨了金小英一巴掌，被打的两眼冒金星。
火冒三丈却没地方撒，直接跑到三中来找梁志对峙。
梁志让他刺儿的急了，不满意的大喊：“叔叔你讲点理行么？你闺女压根看不上我！她跟谁在一块儿也不可能跟我在一块！我再上杆子也不能把个大活人藏起来吧！我又不是心理biantai！我比谁都盼着她好好的！她要是现在就出现，我以后再也不找她你看行么！你再喊，你找我爸喊去吧！我也是未成年！我有法律保护！”梁志一副变声器的公鸭嗓喊得岔了音儿，小猴脸涨得通红，急得都变了形了！
程功没想到又让孩子给一顿训，说的还有理有据的，把皮夹子往地上一摔，蹲下捂着脸就不起来了……
周五的晚上，这事儿就上了地方台的晚间新闻了。
播音员语焉不详的只说着两个孩子目前下落不明，有知情者悬赏万元。
王丽萍一砸嘴：“真下血本儿啊！”又一想都是家里的命根子，自己这么说实在是不地道。在俞佳注视的目光下有些讪讪的，觉得好像被女儿看穿了自己人性中小市民的那一面。总之是闹了个大红脸。
俞佳则是在睡觉之前默默的流了一枕头的眼泪。
上一世里她也是长大之后才知道，其实看似平静的北方小城，其中的罪恶从来没有停止过。之前从未听说不过是因为此时媒体还并不透明，尤其是少了网络的传播，很多事情，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多年之后，甚至是直接被掩埋了，从未见天日。这种突然就失踪了的案件，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茶余饭后嘴里的一句轻描淡写。
如果小金就此再也不会出现的话。也许三五年之后，就连同班的同学，也会渐渐的将此人淡忘……
小金奔跑的姿态，恣意的表情。阳光下那个挥洒青春的小小少年，此时也许已经永远的沉睡。俞佳自认无法面对着残酷的一切，只能暗暗劝说自己，也许，明天一早。小金就会出现在学校的门口，扔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笑她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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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谁敲门哪？”做建材生意的老杨，刚吃完一碗热腾腾的稀饭，满足的撩起衣服摸肚皮。绕过客厅就见玄关处自己老婆呆若木鸡的看着跪在门口脚垫儿上，眼神涣散的程功。
老杨心说不好，这老家伙不是疯了吧！
程功看见老杨出现，眼前一亮，膝行两步：“老杨！老杨我给你跪下了！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要多少钱我都给，都给！我给你磕头认罪！”
老杨当时就懵登了！示意老婆赶紧关门。上前一把薅起程功：“老程，老程你冷静点，不是我干的！我……我……我就算是对你有点意见，我也不至于对孩子下手啊！”
程功不起，双手作揖：“老杨，杨哥！我真错了啊！你放了我的孩子啊！”
老杨这下也毛了：“你妈了个x的我******看你不顺眼，我******直接弄你！谁******对孩子下手啊！你******来恶心我来了啊！我……我……要是我干的……我全家出门就撞死！”
老杨狮吼，总算是把程功震得清醒了些。他怔在当下，就着老杨的手劲儿，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低声颤抖着：“对不起啊老杨……”转身开门走了。
老杨媳妇让吓得面无人色的，抚着胸口尖声道：“这干啥玩意啊，一大早的，吓死人了！孩子丢了就去找啊。上咱这闹啥啊！”
“别叨叨啦！”老杨制止道，“也够可怜的……”
程功这一天，把老朋友，老冤家的家里，转了个遍，对方要不然就好言相劝。要么就像老杨这样，把他臭骂一顿，毫无所获。
程功彻底萎靡了，站在金小英家门口，只想一头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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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的是，小城角落里，一所偏僻的小棚子里，两名男青年看着屋里简陋的炕头上昏睡的少男少女，同样无比崩溃，不知如何收场。
“要不咱跑吧……”鸡窝头道。
“跑你妈了隔壁啊！现在说跑，还赶趟了么！”小平头嘬着牙花子，眉毛都要皱到天上去。
“那你说咋整！我就想要三千块钱，你说的，帮这丫头片子办事儿，完了管他要钱！谁知道这小子还挺******能打！妈的我肋条骨让他踢得现在还疼呢，估计是******骨折了，我都不敢咳嗽！”鸡窝头一脸不满。
“你可别******叨叨了！我不也是一时财迷心窍么！这老程家就这么俩孩子，我也是想干一票大的出去逍遥去啊！再说你欠的那些钱，要在******还不上，你还真让人卸你一条腿啊？”
“那你倒是出面要钱啊！”
“废话，我不知道啊！这俩祖宗多留一天我脑瓜仁子都疼！我不得想个办法么！”
“要不，把这药给你家老头子也下点，咱晚上用你家电话……”
“哎……行啊，也没别的招了！哎呀不说了，我得去接那小x崽子放学了！”小平头一呼噜脑袋，径直出了门。留下鸡窝头和炕上昏睡的两个“人质”。
鸡窝头长叹一口气，觉得这事儿啊……悬！
程功在周五晚上九点半左右接到了期盼已久的勒索电话，要求他准备好十万块钱，于明天晚上到城西火葬场门口进行交易，钱收到就立马放人。
十万块钱对于程功来说无非是九牛一毛，心中燃起希望的他拉着金小英的手赌咒发誓：“一定给你把儿子好好的带回来。”
金小英闻言又是一顿嚎啕，心说你带不回来我活活撕了你！
第二零壹章 巧合
一九九八之二十四
周六一大早，王丽萍前脚刚走，俞佳后脚收拾收拾就出了门。
她要去办一件例行好事，送温暖献爱心。
范小林是俞佳小学四年级时遇到的一名插班生。
计划外的。
范小林，祖籍南方某个小城。
不知何故三口人举家迁移，来到了北方这个小城。无亲无故，落户在一个小窝棚里。刮风漏风，下雨漏雨。不过范小林自打出生就没过过好日子，也不觉得窘迫。
范小林有个酒鬼父亲。
是真正意义上的酒鬼。兜里哪怕只有一块钱，也能让老婆孩子饿着肚子，自己买点劣质散装白酒，灌个酩酊大醉。
一家人靠着范小林她妈捡破烂为生。
要不是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结合人口普查把她给发现了，她还继续跟着她妈捡破烂呢，哪有资格坐在教室里和一群祖国的花朵一起接受教育呢。
这个插班生她也是做的名副其实，上课两天，旷课两天，出勤率有一半就不错了。对于夏老师来说，这个孩子对班里做出的唯一贡献，就是学雷锋做好事的时节里，不用费脑筋去联系孤寡老人或是残障儿童，自己班上就有一个现成的帮扶对象。
于是每到三月阳春暖，便会有班干部带着班上的捐款，和书本文具，去范小林的家里，送温暖献爱心。
范小林的家，住在城西的一片棚户区里，出了门便是废弃的铁道，杂草丛生，夏天的蚊子都像小蜻蜓似的那么大。
每次到了那里，俞佳都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上一世自己家住的那一片小平房，有些恍惚的好似回到了过去。
范小林的家里，总是一种馊味与酸臭味的混合，屋子不透光，显得范小林脏兮兮的脸，更加的灰暗。
班上捐的钱，大都变成散装白酒进了范小林他爸的肚子，所以她对送来的新文具便是格外的珍惜。
总是羞怯的笑着，从浓密的睫毛中闪出一丝丝欣喜的光。
这种扶贫活动持续了两年，第三年，也就是六年级的下学期，范小林彻底不来上学了。
因为她爸死了，喝酒喝多了，躺在铁道边上睡着了，冻死了。
事发地点和范小林的家门就隔了两条铁轨，甚至是一开门就看得见，然而范小林的爸爸就这么冻死了。死在了自家门外。
这里头的事儿不能想，也没人去想。
范小林莫名的觉得轻松了不少，可轻松了还没几天，天降大祸，她妈妈摔了一跤，摔成了个半瘫。范小林接了她妈的班，成为一名小小的破烂王……
再次重逢是在俞佳家楼下，范小林推着个小三轮车，收废旧报纸和纸盒箱。俞佳拦住了她，把家里新的旧的报纸拢一拢，全都白送给了范小林，听说她还住在那里，便承诺道：“我周末去看你！”
范小林并没有白白的期待，俞佳说到做到，周末真的来了。
还带来了一兜子的好吃的，临走还硬塞给她二百块钱。
从那之后俞佳每个月初的周六都会出现一次，范小林也算好了日子，换上套干净的衣服，在家里等着。
两人见了面，范小林用袖子抹抹家里唯一那个不瘸腿的凳子，热情的招呼：“你坐下！快坐下。”又翻出俞佳带来的兜子里她最爱吃的麦丽素，抓了一把往嘴里塞，露出无限满足的表情。
俞佳承认，自己此种“送温暖献爱心”的举动，动机并不纯洁。
他需要范小林的生活做对比，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此刻活得有多么的幸福……
好在范小林意识不到，也不会在乎这一点，俞佳已经是她生活中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同龄人了，而且，并没有其他人那样，瞧不起她，感叹她可怜，起码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还会偶尔带些高级的生理期用品送给她，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是个女孩……
“小林你知道嘛？我们同学丢了……”俞佳闷闷不乐。
“知道！”范小林嚼着麦丽素，口齿不清的答道：“电视上都看了嘛！”
范小林家里的电视，是她捡破烂捡到的，黑白的，只能看到一个地方台。
“都一个礼拜没有消息了，你说会不会是……唉……”
“是挺吓人的，要是我能找到人就好啦，一万块钱呢，够我和我妈过好几年了！”
“小林……你…………”小林的妈妈突然在床上嚷了一句家乡话，俞佳没听懂，就听小林冲着她妈嚷道：“我有什么小心不小心的！我不出去捡破烂，咱俩不都饿死啦！”
此语一出，屋内三人都是一阵静默。
小林看俞佳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俞佳你知道吧？我们这里啊，出了新鲜事咯。这两天总有一辆小汽车开过来，就开到我们这一趟那个把头的空屋里那边去！那个车，可好啦，干净的呦，锃亮！都能照到人！玻璃倒是黑黢黢的，看不到里头有啥人。”
“那你可得小心点，车刮到了得赔。”俞佳心不在焉。
范小林察觉出俞佳有些不对，挺尴尬的，也不开腔了。
坐了十多分钟，俞佳实在坐不住了。跟小林告了别，从曲曲弯弯的小胡同里拐出来，算是上了正路。
土路上扬起一团黄色的灰，一台丰田皇冠颠簸着从俞佳眼前驶过。
俞佳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这车实在是太显眼。
和梁志来四中开运动会的时候坐的那一辆一模一样。
俞佳几乎是没有考虑的，就拔腿跟了上去。
车果然在巷子最深处停了下来。
几乎把整条路都堵死了。
下来的那个人，刚好是之前见过的梁志的司机。
俞佳脑子里一片空白，脚下却刹不住闸，跟那人成了个大眼瞪小眼的局势。
危险逼近的本能反应让俞佳想逃，却被身后赶上来的一只大手薅住了胳膊……
机灵的范小林躲在一座小仓房后头，惊得捂住了嘴。
低头看了看手里俞佳落下的那个闪亮的钥匙，思索了一下，拔开腿向巷子外跑去。
第二零二章 交好
一九九八之二十五
这场轰动半城的绑架案，演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大乌龙。
起因竟是一个女孩子任性的恶作剧。
程玉岭预想中，为了对付金玉致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先假装把他绑架，在他吓破胆之际，许诺他如果去看爸爸，就放了他……
可没想到梁志家的司机，加上那个鸡窝头，竟然临时起意，把姐俩都给绑了。
要不是绑匪实在业余加胆小，双胞胎恐怕真的就生死不明了。
现在看来除了金玉致因为高烧不退导致烧成了肺炎，其他人倒是全须全尾的。
俞佳在跟绑匪挣扎的时候，额头擦破了油皮，通红一大片，看着倒是慎人，其实也没多疼。
倒是王丽萍赶到的时候哭得叫一个惊天动地，金小英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绑的双胞胎是她孩子呢！
程功履行承诺，真的给了范小林一万块钱！还把一套闲置的抵债房，免费给范小林母女俩住。有联系了病房，帮范小林的母亲做了个全身检查，听说如果能够持续治疗，走路还是有希望的！
范小林还作为警民合作一家亲的典范上了电视。
电视新闻里滚动播放着，辍学女生智勇双全，报警勇抓歹徒！
而后辍学两字，竟然也成了问题，好端端的怎么会辍学？这不成了教育体制的漏洞！
范小林住进了程功提供的抵债房，刚好在五中所在的学区。
五中校长又带着电视台的记者，闹哄哄的跑到范小林家里，进行了亲切的慰问，并承诺范小林来上学，所有费用全免，还会让学校食堂免费提供午餐。
范小林倒是一脸苦相，她的确是不爱学习呀！
金小英把程功父女俩恨得个牙根痒痒！
几天上的火在她眉心拱起个大包，更显得破马张飞凶神恶煞的。
开车来接娘俩的程功瞥了一眼，吓得没敢吱声。
金小英表示这辈子不想再踏进程家半步，但是程功想要接金玉致过去，她倒是没有阻拦。
“我有个演出得去北边一趟，也没工夫管你，你就去吧。”说完不容金玉致反驳，转身进厨房了。
金玉致跟他姐被一起关了几天，倒关出了一种奇怪的亲情出来。
两人一个屋檐下不单相安无事，程玉岭端来的菜粥他也给一口闷了。
咽下去了才知道是他姐亲手做的，盐放多了差点齁死。
俞佳第一次到程富商家里做客，想着能开开眼看看九十年代的暴发户都什么品位，没想到程功心里还住了个文青，素白的墙面，满屋的绿植，家具地板都是原木色，还挺高雅的。
金玉致在这边没有睡衣，穿着套秋衣秋裤开的门。一看俞佳，臊了个大红脸，也不说把人让进来，躲进房里换衣服去了。
程玉岭在沙发上和俞佳遥遥相望，一言不发。
俞佳怪尴尬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站在门口冲着金玉致的房间喊：“我不进去啦，我看看你好了就行。我这就走了哈。”
把手里的点心放到了玄关的台面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去上课啊，这两天马晓旭来看你了么，她也一直没上学。”
程玉岭哼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这姑娘一举一动都自带宫斗技能，斜眼瞟了俞佳一眼：“你看着挺精的，其实是个傻子呀！”
俞佳更尴尬了，又不想显得没礼貌，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马晓旭跟我弟说，是你找人打的她！”
金玉致刚好从房里出来，听到这话也愣住了，转身问他姐：“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玉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对着俞佳阴阳怪气：“马晓旭跟我说，是你不让我弟来看我爸，她劝我弟，我弟又不听，所以要先把你们俩拆散才行！”看着呆头鹅一样的两人，程玉岭更乐了：“所以啊，她就给我出主意，让我找几个人打她一次，还得是真打。看得出伤。这样她跟我弟说是你干的，我弟才能彻底的讨厌你。这么蠢的主意，我都没指望能好用，没想到还真有效！你都没看见，我弟听马晓旭讲完了之后，气成什么样！”
又对着金玉致：“你也真是傻，马晓旭那个撒谎精，说的话你也信！”
俩人更呆了，石化了一会儿，俞佳扭头就走。
金玉致回头白了他姐一眼，追上去了。
俞佳步子小，走不快，金玉致又不敢开口，只能跟在身后，亦步亦趋，走成了个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架势。
俞佳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看男孩子满脸通红，一脸关切的神态却不敢开口，也觉得自己气得挺没劲的，回头对金玉致说：“你们家一个傻，一个坏！”
金玉致嘿嘿一笑，抓了抓后脑勺。
“那你明天去不去上学？”
“去！”
“好了快回去吧，我回家啦！”
“唉你先别走，我请你吃饭，你等我上去拿钱！”金玉致一着急，抓住了俞佳的袖子。
这一幕刚好就被迎面走来的程功给撞上了。
金玉致莫名其妙的吓得一激灵，蔫蔫的喊了声“爸”。
俞佳还算落落大方：“程叔叔我来看金玉致，他挺好的，我就不担心啦，我现在就回家啦，程叔叔再见。”
程功也一脸和蔼：“哎呀这不是小俞佳吗，正好有事儿要找你家长呢，我送你回去！”
金玉致当时懵在原地：找家长，干啥呀？我爸要给我提亲？？？？
他还真没想错，程功还真有这个心思。
他多方打探了一下俞佳家里的条件，发现俞红宇两口子口碑都还不错，俞佳更是谁提谁夸。
生意人的想法更多一些，就算以后结不成亲家，多个朋友也多条路嘛。
碰巧王丽萍在家，程功大大方方的表示两家交个朋友，并神神秘秘的透露了城北新建设项目的商机。
王丽萍一脸敷衍：“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等我们家孩子他爸回来再说吧。”
心说可不敢跟你家有联系了，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可禁不起折腾！
这回卡破了额头就算了，下次真出什么事儿，老娘把你们全家都剁了！
第二零三章 爸爸又回来了
一九九八之二十六
春夏交接之际，俞佳第三次月考结束的那天，俞红宇回来了。
俞佳推开门，看到眼前这个人愣是没敢认，这个长胡子的黑瘦大叔是谁？！
俞红宇冲着俞佳一笑：“放学啦？”
满脸的褶子。
晚上俞红宇一边刮脸，一边吐字不清的跟絮絮叨叨抱怨的王丽萍说：“当着孩子的面别啥都问，那边除了肉就是奶，吃的我都便秘了，能不瘦么！”
“你不能找点菜吃啊？”
“荒郊野地的我找菜吃，我一出去让狼把我吃了！老娘们就会唠那些没有用的磕！”
“那你可别再去了，钱没挣着，人再交代了！”
“你当我想去啊，好几个月回不来，孩子一见我吓一激灵！那你说不去能干点啥呀？我也没有别的来钱道啊！”
两口子一阵沉默。
“哎～～～～”王丽萍声音突然拔了个高，“我想起来个事儿！”
农历五月初八，宜出行祭祀嫁娶
俞程两家在本市最大的酒店皇宾楼进行了初次友好会晤。
列席的有，俞红宇两口子，程功自己，俞佳，金玉致，程玉岭。
在双方的努力之下，两家结下了美好的友谊之花。
两口子回到家里，两眼放光！
王丽萍没想到，程功真能这么有门道。
“哎，真照他说的那样，你就包他工程的装修，我就把那排门市房盘下来收租，这干上几年，咱就能躺家里挣钱啦！”
“你看你喳喳呼呼的！”
“哎呀我也不跟别人说，你说真能这么有准儿么？”
“恩……”俞红宇沉吟了一下：“我看这事儿真挺有谱的！”
“那你水暖电工啥的都不会，你能整明白么！”
“谁还能下生就会啊，学呗！人家老程不说了么，先用他以前的装修队！虚心点学，我这聪明头脑，两天我就学会！”
“哎，她二叔不是会布线么……”
“哎呀那都以后再说！”俞红宇心想这媳妇是真实在，在自己家人身上吃多少亏了，也一点不记仇。心里挺高兴，脸上不表。
王丽萍话出口也是后悔，虽说俞佳奶奶家就二叔是好人，可是跟那边扯上关系就没好事。赶紧岔开话题：“老程长得挺带劲哈！”
“咋的你有想法啊？正好人家没有媳妇！”
“放你的屁！你就是嫉妒！不过你别看你不如人家老程，咱家孩子可比他家孩子强！他家那个小子，长得倒不错，一看就绣花枕头，体育棒子，没大出息。你再看那个姑娘，这才多大点就妖妖叨叨的，像二十多了似的，这没妈管是不行。你再看咱俞佳，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知书达理的，我姑娘就是随我！“
“你可拉倒吧，要是随你了不就成泼妇了么！”
“你再说一遍！”王丽萍伸手就往俞红宇胳膊里头最嫩的肉上拧，一拧只拧起一层皮，真就瘦的皮包骨头了。王丽萍当下就心酸了：“你等着哈，我给你打盆水泡泡脚！”
俞佳站在学校门口的鸡蛋饼摊前头，翘首以盼。
这家小摊是新开的。
虽说一天比一天热，在学校吃饭的学生们都一窝蜂的涌去吃冷面了，卖盒饭的都算是生意惨淡，只有被留堂了的倒霉孩子们为了避免等待，买个盒饭带回教室里吃。
这家几天前开的小摊子却改变了这个局面。下课铃声一响就有学生飞奔而出开始排队，大多是给班上同学带，一次带三四个都是少的，还总有加塞的。
秘诀是他们家酱汁好吃。
俞佳吃东西算是比较挑，香菜和葱都不太喜欢，调料太辣了也不行，也就没让别人帮着带，自己出来排队。
总算是排到了自己，眼看着师傅要洒葱花，连忙阻止：“哎哎我不要葱，香菜也不要！”
师傅白了她一眼：“怎么不早说！”
“你们家辣酱辣不辣呀？”
“辣酱能不辣么！”
“那你给我少刷点行么？”
师傅又回头白了她一眼：“你自己刷吧！”
语气十分的不耐烦。
俞佳不在意，真把刷子拿到手里，举起来闻一闻，又少少沾了一点酱，往饼上涂。
后头排队的有人不耐烦了：“快点，磨叽什么啊！”还小声骂了句脏话。
俞佳没理，扯了个袋子把饼装好，伸手掏钱的时候，后头有人伸手推了她一把。
这一下还挺大力！俞佳一只手还掏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往前一支，直接杵到了面桶里！
面是稀的，沾了俞佳满手满袖子。
摊主不答应了：“哎！你给我赔！”眼尖又迅速的把俞佳兜里的五十块钱给抽走了。
还不依不饶的想吓唬人：“你哪班的！叫什么！我跟你说这些钱可不够啊！”
俞佳一股火冲到了头顶，狠狠瞪了摊主一眼，想骂脏话到底还是没好意思。
回头冲着人群喊：“谁推的！”
大伙倒是没讲话，却也迅速的把眼神全都扫向了一个人，排在两个人之后的，文静的男朋友，男高音同学。
男高音同学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愣是不看俞佳。
俞佳气了个半死，扭身走了。
放学路上张敏追着俞佳问：“啊？就这么算了？你不扇他？”
俞佳披着何云海的校服外套—摊鸡蛋饼的面里还掺了油，衬衫是彻底没法穿了。俞佳现在就一件t恤，好心的何云海把外套让给了她。
“我怕文静伤心……再说我总觉得，他能还手……”
“他敢！我肯定找人卸了他！”
“你说的那都是后话，当时我肯定是要吃亏，他真能打我！再说，以前都跟文静挺好的……”
“你可别说那个赔钱货了，你知道她上星期为啥没来么？”
“为啥呀？”
“她被人打了，后腰那一块，一大块都青了，据说疼的走不了道儿，都卧床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同桌她妈是大夫啊，我同桌正好去找他妈，亲眼看见的，文静她妈死逼着她问是谁打得，她就是不说！她妈说要找老师，她才开口，说是她妈要是去找老师，她就立马去死！我同桌说，像疯了一样！”
第二零四章 枯萎
一九九八之二十七
张敏一副你还小你不懂的样子：“我跟你说，文静现在啊，可真成了赔钱货了！之前还有人看到她跟男高音从录像厅里出来，周末下午两三点钟！还能干啥！总不会是交流学习经验吧！哈哈！”
“不会吧！”俞佳诧异。这种事儿其实在什么年代都不少有，可是他们才初二呀，文静长得再成熟也不过就十五六的年纪……
“有什么不会的！肯定的！我也真是不明白，男高音有啥好的，神经病一样，还打人！我看文静就是欠打！”
“你说文静是被男高音打的？”
“要不然呢？她们俩每天跟连体婴似的，想被别人打也没有机会呀！”张敏说完了觉得自己挺机灵的，拍了拍手哈哈大笑。
俞佳倒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第二天再看文静，走路真的是不太利索，还总用右手拄着腰，体育课做仰卧起坐，才刚开始，她就疼得哎呀一声起不来了。
廖仁杰面色一沉，拉起文静询问怎么了。
文静又是一脸倔犟的闭紧了嘴，死都不说。
廖仁杰也不示弱，一个劲儿的问：“文静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回事！”
文静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
留下跟文静搭伴的王婷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
解散之后王婷捅了捅俞佳：“哎？你觉不觉得，小廖老师喜欢文静。”
“你说之前开联欢会合唱那回？”俞佳八卦的嘻嘻笑。
“不是！那时候小廖老师就是看文静长得漂亮，这回不一样，他俩刚才那样，你没看见吗？就像大人们处对象的样！”又怕说服力不够：“我小舅妈和我小舅闹脾气的时候，就和他俩刚才那样一模一样！”
“姜老师我跟你反应个事儿！”廖仁杰愣头愣脑的冲进了老姜的办公室。
姜老师升了教学主任，已经不用和别人分享办公室了。也就肆无忌惮的，提了桶水在办公室里搓洗玻璃丝袜子。
廖仁杰一看，知道坏了，连忙要往出退，姜老师倒是没介意，大大方方的甩了甩手，直起身坐回办公桌后头：“你说吧，什么事儿！”
廖仁杰原本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这会儿倒不知该怎么开口，毕竟大老爷们，不是打小报告的料，何况还有私心。
只能给自己壮胆说一切为了学生好，扭扭捏捏的开口：“姜老师，你们班文静，和四班的陈阳好上了……”
姜老师眼皮一抬，心说你当我瞎呀！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接下来的话，可是真的让她震惊了！
“他们俩，在小树林里，陈阳……打文静……扇巴掌，还照着后腰踹的……我亲眼看见的，文静都趴地上了！陈阳看见我就跑了，文静还跟我说，是她自己摔得……”
文静不出意料的被找了家长。
姜老师的管理手段很简单粗暴，让文静的家长控制住她所有的课余时间，而在学校里，她会多加小心，严加管制。
多方考虑，文静被打的事情，她还是给隐去了。
文静妈妈低着头灰溜溜的从学校走了，回家跟文静爸爸一商量，全家都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去沿海城市玩了一圈。为了让文静见见世面，千万别在这个小城市里因为一个男孩子做井底之蛙。
谁知道文静这井底之蛙做的彻底，当下明白了什么意思，一直闷闷不乐不说，出发的第三天，文静妈妈旁敲侧击的说起和男生交往的问题，文静彻底发疯了，在宾馆房间里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得都招来了保安，继而开始绝食。
如此两日之后，爱女心切的文氏夫妇，不得不把文静送回了学校，并陪笑脸说好话的嘱咐姜老师，一有不对劲马上给自己办公室打电话。
文静的妈妈年轻时候也是个骄傲的美人，说话习惯了拿腔做调的：“姜老师你看，我们当家长的也是没办法了，说要给她转学，她就要死给我看呀……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命苦啊……”
姜老师也没辙了，就是这种习惯讲理的知识分子家长，最让人没有办法。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尊重孩子那一套，又尊重不到点子上，完全成了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一种劣质的溺爱。
家长都这么讲，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时嘱咐廖仁杰，再发现什么风吹草动，徐阳敢动手，她就去四班老师那里要个说法！
至此文静和男高音的事，已成了众人皆知。
连家长们都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更让文静崩溃的是，徐阳不理她了！
徐阳被四班老师点名批评，觉得丢了面子，打算彻底和文静分道扬镳。
反正还有个一年级的学妹给他买运动鞋，只是人家不跟他钻录像厅，让他觉得略为遗憾。
这天何云海从外头回来，坐下就开始喘粗气。
俞佳很少见他这样子，好奇的问：“你怎么了？”
何云海瞥了俞佳一眼，不做声。
整整一堂课何云海都是这么一副受了刺激气得不行的样子。
等到下课俞佳又问：“你怎么了呀？谁惹你了？”
“太恶心了，简直不是男人！”
“谁呀？”
“我刚才，就在厕所门口，听见徐阳跟人吹牛x，说……”何云海低头呼了一口气：“说文静这人挺好的，漂亮还有钱，你们谁要喜欢就去追，不过她已经被我用过了……他们班男生，还在旁边起哄……”
俞佳真的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变态！”
何云海双手握拳，好像是随时要出去打一架一样。
俞佳知道他不会这样做，他一没胆子，二没力气，关键是，他也没有立场。
接下来的日子里，文静注定是要不好过了。
果然文静一天恍惚过一天，甚至忘了自己的生理期。
那一节英语课小隋老师叫文静回答问题，文静刚一起身，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呼，反应过来不对，裤子和椅子已经都被染成了血色。
小隋老师也是个没有主心骨的，跟着慌了手脚，还是纪孝延拉起挂在椅背上的运动外套，给懵在原地的文静系在腰上，拉着她走出了教室。
第二零五章 暂时的平静
一九九八之二十八
期末考试之前，有一个礼拜的自由复习时间。
姜老师倒是还想实施每天一套卷子的方针，无奈学校要搞什么自由复习，也就不情不愿的给学生们放了假，反正会学习的在哪都是学，不学习的干脆就撒丫子玩去吧！
当然教室也还是开放的，而几个大部分学生也都不约而同的来学校里复习，可以互通有无，而且还是那句话，男女搭配，复习不累。
这天一早俞佳刚吃完早饭就有人按门铃，然后就听到一个人在和王丽萍寒暄：“请问是俞佳的家么？”
俞佳一抹嘴赶紧迎出去，前面的中年女人不认识，身后跟着低着头的那个，可不就是文静嘛！
文静的母亲不好意思的说明了来意，自己今天工作单位有急事，实在不能送女儿上学了，放心不下，给女儿找个伴儿一起走。
俞佳心知肚明，王丽萍不明就里，却只当是家长对孩子的溺爱，心说这么高个子，自己上学都走不了，这家长也真是操碎了心。
又看文静那么瘦，瘦得像一条影子，极力邀请人家吃了早饭再走。
文静这才无奈发声：“阿姨不用了，我在家吃过了。”
下楼了才发现，文静没骑车，俞佳又不具备骑车带人的技能，于是决定文静带俞佳。
俞佳看着文静稍微弓起的后背，都能看得到脊梁骨的棱角，仿佛随时都会穿透皮肤和衣服。让这么瘦肉的文静骑车带自己，俞佳还真是有点于心不忍。
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发现文静拐上了一条岔路。
俞佳忙问：“这是去哪啊？不去学校嘛？”
“你陪我去个地方……”文静没回头，只有声音含混不清的传了过来。
俞佳到底是不敢跳下车子，怕文静真的不管她自己骑走了，便老老实实的抓着车后座下方的弹簧，一言不发。心里已经是不高兴了。
路线俞佳是认识的，是向着商业区的方向，还好不是什么可疑的地方。
最后文静终于在卖自行车的地方停下了。径直走向卖山地车的地方，二话不说就指了一辆，爽快的付了钱。
俞佳一头雾水，要买车为什么神神秘秘的，直说不就好了。
不过这辆车，就算是对于高个子的文静，也太大了一点。
之后文静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只是艰难的骑着新车，跟俞佳一起往学校的方向走，而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俞佳的不祥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
男高音和两个十分高大的不良少年，就等在校门口。
不出意料，文静把新买的车交给了男高音，男高音又转手给了那两个不良少年。转而又向文静摊开了手。
文静买了车之后，好像只剩下十几块钱，都给了男高音。
男高音不满意，低声说了什么。
文静转向俞佳：“能……借我点钱么……”
俞佳当然是不想，可是看着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盯着自己，其中三个人都算得上是来者不善，便乖乖的掏了钱出来。
赶巧这天俞佳早上走的急，昨天整理了书包，全身只剩下口袋里买午饭的十块钱。
男高音不高兴了，一脸不耐烦：“都知道你有钱，别墨迹，赶紧的！！！！”
说着还要伸手来翻。
俞佳往后退了一步：“你别动手啊！我要去上学了！”又看着文静说：“还不走么？”
也许是俞佳在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男高音他们拿到了新车，也就没有那么计较，只是看着她们俩走掉了。
总算是进了校门，他们也没有跟上来，俞佳松了口气，小脸也一下子垮了下来。
文静喃喃的说：“对不起啊俞佳。”
俞佳没接茬，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文静，你在家挨过打么？”
文静一下明白了，脸变得煞白，激动了起来：“你不懂！你还小你不懂！他……他是太喜欢我了才……动手的……他不是真心的……他也挺后悔的……他是真心对我好……”
俞佳看着文静语无伦次，她拉住了文静的袖子，看着她失神的眼睛说：“不管是什么原因，打人都不对！”
文静心虚的低头，把袖子从俞佳手里抽走。再也不讲话了。
俞佳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说的那句话起了作用，那以后文静虽然依旧魂不守舍，但却没见她再跟男高音有联系。
期末考试在一片怨声中结束了。这次出题的老师，堪称心狠手辣，好多超纲题，弄得死读书的学生们都露了原型。
不过这也显示出了不少真正有头脑的孩子。数学考试全校唯一一个满分的孩子，是洪博。
姜老师在家长会上大力表扬了洪博的家长，洪博他爸一脸问号，他可是一点都没想到自家孩子还是个学习的苗子。第二天就会公司请了几天假，带洪博去了北戴河。
暑假期间当然也不能闲着，补习班在放假第三天就正式开始了。
这次租的小教室有点偏，在学校附近的一片平房区，一条小巷子里。
路两旁杂草丛生，夏天难免有蚊蝇飞来飞去。
环境实在称不上好。
但是少男少女们可以一起学习，还是很开心的，也就自然忽略了环境的艰苦。
文静也是每天都准时出现，好像稍微胖了一点，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跟纪孝延似乎恢复了友谊，对俞佳也有了笑脸。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出了平房区便是一条笔直的马路，直通一个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外头有间卖冷饮的店，女孩子们每天下了补习班，就去吃一个蛋卷冰激凌，讨论一下不懂的习题，或是班上的男生。
这天下了补习班，几个好朋友照样来吃冷饮。
纪孝延突然提议道：“明天不是停课一天嘛？我们去游泳吧！”
“好呀好呀，俞佳马上附和，我们下午去游泳，晚上一起吃烧烤，我们家楼下新开的店，我请客！”
“玩到几点啊？太晚了怎么回家啊？”王婷倒是有所顾虑。
“没事儿，明天我爸不在家，太晚了你们就都在我家住吧！”俞佳越说越起劲儿，真的是好久都没放松过了！
文静没吭声，纪孝延问她：“你也去吧，文静！”
她点了点头：“行！”
第二零六章 脱险
一九九八之二十九
第二天不巧是个阴雨天。
女孩子们不以为忤，举了伞在俞佳家楼下集合，俞佳出资，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文化宫的游泳池。
文化宫的泳池只有在暑假才对外开放，平时人满为患，刚好这雨天，出门的人少，泳池里还算冷清。
几个女孩子换上了漂亮的泳装，扑通扑通的下了水。
俞佳照样还是笨得不行，租了个游泳圈，只用腿使劲儿，也飘不远。
王婷意外的游得很好，姿势不算标准，却很快。
水花四溅的，看起来就很开心。
纪孝延就不用说了，戴着泳镜，几个来回下来也能脸不红心不跳。
文静还是弱弱的样子，游了一圈就在泳池边坐着，只把两脚浸在水里心不在焉的踢着。
等到纪孝延也终于游了个够本，几个人便一起到淋浴间冲澡。
俞佳不喜欢公用的洗发水和浴液，把自己平时用的给背来了。
几个人挤在一个小隔间里，洗得香喷喷的。
小纪不出所料的是快平板，哪里都没发育。王婷是个小白胖，全身都粉嫩嫩的白。俞佳也比纪孝延好不到哪去。也是完全少女的身材。而文静就不一样了，本来早熟的她，最近消瘦了很多，腰细得盈盈一握，更显得曲线惊人。
俞佳以一个成熟女性的眼光打量了文静，禁不住感叹：“文静，你这身材绝了！比电影明星都漂亮！”
文静听了不好意思：“别瞎说！”继而黯然：“我和你们……不一样了……”
俞佳当然清楚她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但又不能明说，看着纪孝延和王婷还在用洗发水的泡沫甩来甩去的嬉闹，不禁感叹道女孩子太早熟了，果然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
洗完澡出来，雨已经停了。
几个女孩子站在路边等公交。
王婷眼尖，低呼一声：“唉……那不是……”
俞佳顺着王婷的指尖看过去，竟然是男高音。
男高音在马路对面，推着车子，好象是补习回来。
他朝文静招手。文静起身要动。被俞佳死死拉住。好在公交车刚好来了，俞佳和纪孝延把文静架上了车。
谁想到男高音竟然骑着车子一直跟在后头。
公交车开的并不快，男高音骑着自行车跟的绰绰有余。
几个人在俞佳家楼下下车的时候，刚巧被男高音拦住了。
“文静，我找你好几天了，你跟我走，去个地方！”男高音对旁人看都不看，对着文静发号施令。
“你有什么事儿就在这说！”俞佳阻拦。
“文静，你跟不跟我走？”男高音根本不把俞佳放在眼里。
文静已经动摇了，推开纪孝延拉着她的手，上了男高音的车后座。
纪孝延还要过去拉她，文静突然大喊：“你们都别管我！”
大家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男高音戴着文静已经走远了。
“这……这不是不懂好赖么！”王婷不高兴的一跺脚。
俞佳心里突突的狂跳，跟纪孝延说：“不行，我得去看看！”
纪孝延点点头：“我也去！”
可等俩人拿到了车子，人早就连个影儿都没有了。
纪孝延说：“我看他们是往学校的方向走了，咱们就往那边找吧！”
俞佳心说也只能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
两人一路飞驰，然而还是没有看到男高音和文静的影子，等到了学校，一无所获。
倒是看到了值班的廖仁杰。
廖仁杰笑呵呵的问：“哎呀，你们俩来干什么呀？陪老师值班么？”
俞佳一看是他，也不瞒着，实话实说：“小廖老师，我们来找文静的，她被徐阳带走了，我们不放心……”
廖仁杰一听就变了脸：“这可怎么办！你们看到他俩去哪了么？”
“就知道往这个方向……”
“那上哪找去啊！”
俞佳急得直出汗，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廖老师，你知道咱们学校附近都哪里有录像厅么！”
廖仁杰脸一红：“你问这个干什么！”继而明白了：“啊！我带你们找！”
廖仁杰跟一起值班的同事聊了两句，取了车子，三个人往校园外踅摸。
找了能有半个小时，终于在炼钢厂附近的一条胡同口，看见了疑似男高音的车子。
廖仁杰对两个女孩子说：“你们等着，我进去看看！”
俞佳坚定的说：“我跟你一起去！”
小廖老师一时语塞：“哎，行啊！你进来吧，不该看的别看！”
录像厅里很昏暗，吧台后头的老板娘是个女的，爱答不理的样子。
看见俞佳和小廖老师，一副心照不宣的一撇嘴：“进去找地方吧，找好了出来挑碟！”
小廖老师心说正好，得亏俞佳跟着进来了，不然还不好解释呢，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说找人吧。
俩人在昏暗的光线里摸黑往里走，小隔间里传来的声音果然都不堪入耳。
廖仁杰不自然得都顺了拐，俞佳也满脸通红，但实在是有正事要办，俩人一左一右的，扒门缝听声音。
一无所获，几乎都是碟片里的女人在呻吟。
就在俩人没辙了的时候，最深处的隔间，墙壁轰的一声响，一个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放开！”
俞佳和廖仁杰面面相觑：“文静！”
俞佳顾不上了，大声问道：“文静！文静是你吗！”
里头声音突然静了。
廖仁杰抬起脚就把房门给踢开了，说是房门，就是个木头板子，一脚下去就坏了。
房间里的情景就这么呈现在了两人眼前。
文静被一个高个子压在身下，上衣和裙子都被推到了腰上，小廖老师一扭头，不忍心再看。上前揪起那个高个子，一拳打翻在地。
廖仁杰在体校主修散打和柔道，对付两三个未成年人还是绰绰有余。
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不良少年和男高音就都被打趴下了。
老板娘扭着腰进来要管，看见文静衣衫不整一脸眼泪，也自知理亏，不敢做声了。
俞佳趁这个功夫，帮文静穿上了衣裳，扶着还在颤抖的她，迅速退了出去。
第二零七章 潜力股
一九九八之三十
文静抖得不像话，到了俞佳家里，就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拼命的洗，洗得浑身皮肤都泛红才出来。
俞佳哄着王丽萍给文静家里打电话，说是游泳游的太累已经睡着了，就在这里住下了。
文静家里不虞有他，道了谢，没说别的。
两个女孩子睡在一张床上，半夜两点多，俞佳醒来，发现文静在啜泣。
俞佳起身找到手纸，放在文静手边，轻声劝道：“别哭了。别害怕。以后上学放学我都跟你一起走，不让他们欺负你！”
俞佳知道自己也并无威慑力，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想说些话，给文静壮壮胆。
文静脸上带着泪，嘴角却一笑：“没事儿，我不怕了！我就是后悔，我太傻了……”
回想起录像厅阴暗的房间里，男高音跪地上求她，让她配合一点……
原来男高音的学妹，是那个高个子不良少年的亲妹妹。
他不但要了人家的钱，运动鞋，还把学妹骗到录像厅里，就像他诱骗文静一样的招术，把小姑娘给睡了……
小姑娘反应过来，觉得吃了亏，不敢跟家里大人讲，便告诉了自己哥哥。
不良少年把自己妹妹倒贴的东西和钱全都要了回去，却还是不解恨，于是威胁男高音：“你睡了我妹妹，我也得睡了你的妞，才算扯平，不然废了你！”
男高音看着不良少年手里耍的蝴蝶刀，一阵阵汗毛倒竖，于是发了疯的找文静，终于这天让他得了手……
文静回想起这段日子，仿佛着了魔一样，终于在那张肮脏的床上，被人压在身下，才如同醍醐灌顶，看清了男高音丑恶的嘴脸。
然而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她翻过身来，对俞佳说：“俞佳，我求求你了，千万，千万别对任何人讲这件事行么！”
俞佳二话没有：“你放心吧，我谁都不会跟谁说！”
然而第二天文静回了家之后，就再也没去补习班，直到开学那天大家才听姜老师说，文静转学了。
然而俞佳并没有震惊太久，就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周靓一脸苦笑的告诉俞佳：“小金毕业就要出国了！”
俞佳从俞红宇的日常谈论中也能听到一些，程功最近真的是一飞冲天，不单建筑行业成了市里的龙头企业，好像还把生意发展到省城去了。
听说还被表彰为什么十大杰出企业家。
如此说来，钱自然是赚到手软。
钱多惹眼，加上前些日子的绑架事件，程功自然不得不防，于是下决心等初中一毕业，就把龙凤胎都送到美国去！
平时话不投机的“前”两口子在这件事上取得了高度的一致，金小英二话没说，拍板同意。
企业家做事雷厉风行，暑假里就给龙凤胎找了一对一的辅导班，请了师范学校的老师，专攻英语。
金玉致苦不堪言，跟周靓打电话抱怨：“要给我送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又逼着我先学鸟语，我就不该认这个爸！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愁死了！”
周靓则是完全想不出安慰的话来，脑袋里只反复回响着一句：他要出国了！他要出国了！他要出国了……
周靓是真愁，最爱吃的茄子炒饭加大份的，只吃了四分之三，就吃不动了。
俞佳倒是食欲很好，吃完了自己的炒面，把周靓剩下的，拨到盘子里，全吃了。
一边看着周靓，一边逗她：“怎么啊？还没告白就失恋啊？”
周靓是真的上火了，平时谁要是说她对小金有意思，肯定是要火冒三丈假装要打人的。
今天竟然连否定都省了，呆呆的问俞佳：“唉？你说，美国是不是老远老远了！坐火车得几天啊！”
俞佳差点喷了出来：“坐什么火车啊，不通火车啊！得去省城坐飞机，飞机还得飞一天一夜呢！”
周靓下巴卡在桌子上哀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啊啊啊了！要我说啊，你就下狠心跟他提了吧！万一成了，你俩还能处一年多呢！处的好了，把你一起带到美国去！他们家那么有钱，根本不是问题！”
“小俞佳，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好么！你看我这样！小金哪能看上我！小金喜欢的……是你这样的……”
俞佳擦擦嘴：“周靓，我跟你说实话，你啊，就是胖！你要是瘦下来，能比张敏都漂亮！”
俞佳没说瞎话，周靓是鹅蛋脸，就算胖，也能看出来身材比例是匀称的。而且大双眼皮特别的深，有点像欧美人。如果真能瘦下来，绝对是大美女级别的。
周靓还是不信，俞佳神神秘秘的：“你没听说过吗，胖子都是潜力股！”看周靓对这句十几年之后的网络流行语没反应，她拍了拍周靓的后背说：“听我的，先减肥！等你美了，让小金主动来找你！”
俞佳说到做到，第二天就从家里带了两个西红柿一根黄瓜，把周靓书包里的牛奶蛋糕，直接给换掉了。
“我考虑了，咱们还长身体，不吃是肯定不行的，但是你一次吃太多，也绝对减不下去，我在书上看到的，要少吃，多餐，就是一顿饭分成好几顿吃！这些给你，你每节课间啃一个西红柿，中午吃饭时候来找我！”
中午俞佳带着周靓去了平时吃饭的小店里，自己点了一份油油的香肠炒饭，给周靓的是自己带的饭盒。里头是高粱米水饭和生菜鸡蛋酱。周靓眼泪都要下来了：“我说小俞佳啊，能不能不要下手这么狠啊，没有肉就算了，连油都没有啊！”
俞佳眼风一扫：“想不想去美国了！”
周靓不做声了，埋头揪起生菜叶子，苦着一张脸往嘴里塞。
下午周靓作为校队的队员，还要训练，放学的时候跑了一个一千米的周靓，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俞佳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丝毫没有同情心的说：“想美吗，想美就要付出代价！回家少吃饭啊！不然这一天的苦，可就白费了！”
晚上周靓看着桌子上的烧鸡，红肠，白切肉，心想，就是你们害了我呀！
给自己盛了一小碗米饭，就着西红柿炒鸡蛋迅速扒完了，往房间里一钻，不出来了。
第二零八章 小金又恋爱了
一九九八之三十一
过了开学季，就算是入秋了。
秋天真是一刹那之间，就到了。
俞佳看着树上飘落的第一片叶子，心想，原来是秋天了，怪不得我最近这么能吃！
周靓的减肥计划，算是得到了彻底的实施，俞佳看在眼里，感叹着爱情的伟大，直叫人不吃不喝呀！
不过这计划也有人反对，除了每天疑神疑鬼以为周靓被附身了的周靓他妈，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体育组的廖仁杰。
周靓主攻铅球铁饼标枪，是廖仁杰手下的种子选手，说不定要代表学校去比赛的！而且这孩子能吃能练，力气大，又不像一般女孩子那么娇气，廖仁杰是一心要把她送到自己母校去的！
谁知道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弱风拂柳似的，连块铁饼都提不动了！
终于被小廖老师给找到了原因。
俞佳和周靓在紧密的计划着下周吃什么能不长肉的时候，就听见廖仁杰在身后一阵怒吼：“俞佳！你为什么不让周靓吃东西！”
俞佳被吓得一哆嗦，一声尖叫，撒腿就跑，还回头冲着周靓比了个手势，示意她晚上打电话。
可晚上，电话里周靓的声音，显得那么的没有底气，在俞佳的逼问下，终于承认了：“小廖老师请我吃烧烤，我一个没忍住……”
俞佳翻了个白眼，知道完蛋了，功亏一篑！
周靓本来就没瘦多少，这一下子反弹了，反倒是比以前更胖！
看着俞佳鄙视的眼神，周靓低头求饶：“你别说我了，我就不是去美国的料！让我吃吧！就让我吃死算了！”
俞佳彻底无奈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也没法子强迫啊！
眼看着周靓又吹气儿似的，更胖了一圈。
没想到事情还会有转机，小金……恋爱了！
随着马晓旭彻底的退出历史舞台，俞佳和周靓都忘了一件事。
小金，还是很有市场的啊！
师范学校的老师，家里有个外甥女，刚好是四中一年级的学生，见到小金就惊为天人。每天都算准了时间去老师家里做客，对小金频送秋波。
小金本人也没什么道德底线，有这么漂亮的小女生，又这么主动，他当然乐享其成，俩人就这么出双入对的好上了。
小金还大大方方的给大家介绍：“顾飞，我女朋友！”
叫顾飞的小女生一脸娇羞的，也不说话，看谁都是笑。
周靓心说：还女朋友！狗男女！
当晚周靓就失眠了，十点多了给俞佳打电话，还被王丽萍训了一顿，让她以后有事儿早点说。
俩人躲在被窝里轻声讲话，也没什么内容，周靓每隔两秒钟就叹一口气，把俞佳听的抱着听筒睡着了……
周靓是个理智的失恋者，并没有想去找顾飞的麻烦。
顾飞和小金的交往也很克制，基本上在校园里看不到两人走在一起，只有遇到了才会停下说几句话。
很是郎才女貌岁月静好。
听说，顾飞的家里也不错，书香门第，并且两家都已经约好了，送他们俩一起出国……
这回周靓倒是迅速的瘦了下去，她根本就吃不下去饭了！
小廖老师以为是俞佳搞的鬼，还想要请周靓去吃烧烤，就看周靓魂不守舍的，铁饼出手一滑，砸在了自己脚上！
周靓抱着叫躺倒，嘴里嘶嘶的抽着凉气。小廖都傻了，缓过神来赶紧叫人，把周靓扶到自己背上，送去了医院。
俞佳去医院看周靓的时候，周靓正在跟他妈闹别扭！
她妈看着俞佳和纪孝延，把碗一放开始诉苦：“你们可快劝劝她吧！就这么不吃不喝的，啥时候能好啊！这孩子到底是咋了，突然就不吃饭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好歹骨头汤喝点啊，快点长好了还得回去上学呢啊！”
俞佳心里清楚，笑着回道：“阿姨我们知道了，我们劝劝她！”
周靓的妈妈退出了病房，给小同学们留点时间。
俞佳看着周靓真的是瘦了两圈都不止，婴儿肥还在，但轮廓已经不再是加大码了！
俞佳打趣她：“还减肥哪？可以啦！现在就很漂亮啦！”
纪孝延也说：“没想到啊周靓，靓妞啊！”
俞佳一唱一和：“再靓靓在病房里也白搭啊！得养好了回去再能见到那谁呀！”
周靓彻底不好意思了：“别说了，我喝，我喝还不行么！”
终于出院可以上学了，周靓拄了根拐，被她妈扶着下了楼，没想到还有个惊喜等着自己。
金玉致把书包甩给身旁的俞佳，推车走过来对她说：“上来吧，哥们儿送你上学！”
小金说到做到，把周靓送到学校还不算，还要亲自背到周靓的座位上才行！
而且为了周靓能准时上学放学，小金也不逃课了，中午和晚上的最后一节课，都坚守到最后。绝对是个称职的“司机”。
这么一来，有人不乐意了！
顾飞把小金拦在了花坛边的路上：“金玉致，你什么意思呀！”
“什么什么意思？”金玉致一脑门子问号。
“你为什么每天送她上学啊！”顾飞都要哭出来了。
“她？谁呀？”金玉致后知后觉的：“你说周靓？她不是瘸了么！自己又不能走……”
“那也用不着你送呀！你跟她，什么关系呀！”
金玉致这才反应过来，妈的，真麻烦，又吃醋了：“你瞎合计啥呀？那是我哥们，从小到大的！再说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你在看看她，我能喜欢他那样的么？在我眼里，他就是个男人！”金玉致对顾飞也真的是有几分喜欢的，从前对马晓旭，他根本都是懒得解释，如今顾飞眼圈一红，金玉致心里还七上八下的。他抬手拍拍顾飞的肩膀：“你别生气啊，过两天她好了，我就每天接送你上学，好不？”末了又强调了一次：“你说你生气，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呀，你看周靓那样，就是个老爷们啊！”
顾飞被他说的没了办法，刚巧上课铃声又响了，只能转头往回走，可是气还没消，而且莫名其妙：他怎么总说周靓是男人……明明……挺漂亮的呀！
第二零九章 改革春风
一九九八之三十二
改革春风吹满地，终于也吹到了小城里。
俞红宇搭上了程功这个企业家，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个月里几乎没有着家的时候。
工程队的人看俞红宇出手大方，又讲理，跟程老板的关系也摆在那里，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新老板。俞红宇后院稳定，跟着程功借着考察的名义今天上海，明天广州，后天三亚的，各大城市跑了个遍。
俞佳和王丽萍则是收礼物收到手软。
相比之下王丽萍的日子则并不好过。
小城里这一年专卖店大火，那几家数得上名字的，都从省城引进了过来。由于名字洋气，让人误以为是外国牌子，加上款式新颖，定价又偏高，还真是吸引了一群先富起来的家庭。就连俞佳的新衣服，都是在专卖店配齐了一身。
～无～错～宇宙不可避免的遭受了打击，再不是独树一帜。
而王丽萍拉上姚琳兑下来的新商业街的一排门市房，可谓是倾尽了所有家底。由于自己当时打包票说一年肯定赚回来，而这都快三个月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王丽萍想着自己赔了无所谓，不能坑了人家姚琳啊！
小四川的生意也不温不火，勉强维持，姚琳和她侄子两人又是一模一样的扑克牌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加上菜式都辣，容易上火，也攒不下什么回头客。
王丽萍愁完了自己又要愁姚琳，天天感叹命苦。
法令纹都深了！
直到小邢被专卖店挖走去当店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丽萍亲自跑了趟广州进货，正赶上中山大学附近租的房子漏水把楼下给淹了。王丽萍忙活完了索性退了租。
等回到家就一股火上来病倒了。
小邢听小娟说王丽萍病了，内疚的无以伦比。
拎了两只自家的老母鸡，上门来赔不是。
王丽萍当然不怪她，还开解她：“人都得攀高枝，你这一步走得一点错都没有！王姐上火也不是因为你，唉，你看着买卖也越来越不好做，你有能力，也该换个地方……”
一席话说的小邢泣不成声：“王姐，以后你有啥用得着我的，就你一句话……”
来伺候闺女的许春燕当然对小邢没什么好脸，不过也不耽误她迅速的把老母鸡给炖上了。
许春燕厨艺好是大家公认的，在这儿伺候闺女的一个礼拜，俞佳的小脸眼见着圆了一圈，原来的鹅蛋脸，往心形发展了。
期间俞红宇还回来了一趟，看见王丽萍病恹恹的样儿，颇为不解：“你有啥可上火的？你就是信不过我，你还能信不过老程么？你那门市房，早晚的事儿！我还告诉你，别急！拖着他们！做生意的比你急，到时候啊，给得少的咱还不租呢！都得哭着喊着来求你！再说了，就你那个买衣服的，有啥赚头啊，你看我！我们工程队，一个活儿下来，就好几万，比你累死累活强多了！你啊，赶紧的，把你那个店趁早兑出去，等着躺家里收租子吧！”
被他这么一说，王丽萍心里自然有底，可让她把服装店的生意结束掉，她颇为不舍。
怎么说呢，也是见证了自己的青春与汗水呀！王丽萍不会说什么高雅的词句，只知道这店，只要不赔钱，我就不关！
再说关了我干啥去？真躺家里收租子，那不真成了家庭妇女了？
到时候你们都说上句儿，我就是伺候人的，糊弄鬼呢啊！我才不干呢！
王丽萍小心眼儿转了一圈又一圈，病好了还是去小宇宙坐镇了。
小娟又领来了两个小姐妹，都挺机灵麻利的，虽说大不如前，生意还是过得去。
许春燕放心不下，总要过来给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王丽萍心疼亲妈，不让来，两人又总起争执。
俞佳倒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妈，你找个保姆吧？洗衣服做饭收拾屋都能干，省得我姥姥操心！”
王丽萍多年前就有请保姆的心思，可现在却是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投出去大笔的钱还没有回报，服装生意也走了下坡。
虽说男人能赚，可王丽萍竟有了不想靠男人也能把自己过好的心思。
真是百般纠结。
直到许春燕煲砂锅粥的时候煮爆了砂锅烫伤了手，王丽萍才幡然醒悟，立时三刻雇了个保姆，把自己亲妈从家务活中解脱了出来。
另一边俞佳也在早早的为入冬做准备。包括给孙媛媛买棉衣，买棉鞋，买棉帽子，买棉手套。
还经过王丽萍的允许，买了一辆新的变速自行车，把自己原来的那一辆小自行车，给孙媛媛骑。
俞佳骑着车驮着大礼包去找孙媛媛，正巧赶上孙媛媛的二婶来接老太太，看见俞佳大包小包的来了，阴阳怪气的说：“哎呀！媛媛你这同学跟你这么好，你认了她妈当干妈，去当她家的小孩，肯定享福！”
房老师不乐意的一咳嗽，二婶总算是不说话了。等到二婶扶着房老师出了门，俞佳一吐舌头：“别听她的，我教你骑车去！”
孙媛媛向来是身体比脑子好用，骑自行车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出半个小时，能带着俞佳骑得飞快了。俩人一商量，决定去找乔立吃烤豆腐皮。
当然找乔立之前，还得找个人当幌子。
金牌电灯泡刘小健竟然不在家，俞佳想来想去给何云海打了个电话。
没别的，何云海家电话号码太好记了，俞佳不用翻电话本都背得下来，尾号四个六！
何云海听说是俞佳邀约，二话不说出了门。
俞佳这个名字在他们家就是免死金牌一般的存在。自从何云海成绩直线上升，成了老师眼前的积极分子之后，何云海他妈恨不得把俞佳打板供起来。
听说是俞佳找，都不问什么事儿，还催着何云海赶紧出门，把习题册带上，哪题不会赶紧找机会问。
俞佳看见何云海背个大书包就赶过来了，还觉得奇怪呢：“你一会儿还要上补习班啊？”
何云海一肚子苦水，忍着没说，不负众望的编了个瞎话把乔立给约了出来。
第二一零章 多事之秋
一九九八之三十三
要说小城也真是够小，聊起来何云海和乔立小时候也是住一个筒子楼区，俩人说不定穿开裆裤的时候还一起玩儿过。
不过乔立长一岁，又长得高，打篮球练得肩宽腿长，浓眉毛细长眼睛，看起来有些介于男孩子与男人之间的帅气。
何云海五官漂亮，身上却太瘦弱，像个大脑袋豆芽菜。又背了个大书包，像是个不堪重负的小乌龟。
这不妨碍他吃得多，他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份量，还不耽误说话，买烤豆腐串的大妈稀罕他稀罕得不行，给他自己单独一个蘸料罐子，抱着吃。
乔立和孙媛媛是两个闷葫芦，站在一起挺养眼，但是大眼儿对小眼儿，不知道说点啥好。
憋了半天，乔立憋出来一句：“我妈给我买了历届的真题，说是一高的老师都给我找好了，这两天净做题来着，考不上可就死定了。”
孙媛媛一笑：“净瞎说，你学习那么好，你要是考不上就谁都考不上了！”
“媛媛你们最近考试了么？你现在能考第几？我听我妈说，全区前三百是不用拿自费的三千块钱的，只是学费就便宜了，我现在就替你攒！”
孙媛媛一听马上就蔫了，还全区前三百，全校前三百她都考不进。指望着体育特招，她又不是特别拔尖的……当时低头，不说话了。
乔立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伸手去拉孙媛媛：“你先别生气，你还有两年呢，现在努力也来得及，要是考不上前三百，能拿自费也行，到时候我替你想办法……”越说声音越低：“再说，不是还有俞佳呢……”
之后孙媛媛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乔立也是索然无味。
两个人看着何云海和俞佳说说笑笑吃得起劲儿，心里同时升起了一个想法：如果没有她我是不是会更开心呢……
俞佳答应把习题册借给何云海抄，何云海乐得一蹦三尺高。于是回家的路上，孙媛媛和俞佳就多了个小尾巴。
孙媛媛低声问俞佳：“你说……我要是考不上一高，可怎么办呀，乔立……那么希望我们能一起念高中……”
俞佳劝她：“别想那么多，先好好学习吧……”心里埋怨乔立，难道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孙媛媛就不是学习的料！难道考不上重点高中，两个人就不能再好下去了？
俞佳心里突然升起一种预感，两个人以后的路，简直是一定不会好走了。
何云海晚上拿着俞佳的习题册抄的正起劲儿，被蹑手蹑脚送水果的妈妈抓了个正着。
何云海的妈妈，自然是个大美人，柳眉倒竖质问何云海干什么呢！
何云海撒谎是老手了，说俞佳让我把答案抄上了自己看，说不定就看明白了呢！看不明白的明天给我讲！
何云海的妈妈听到俞佳二字便放下心来，嘱咐道：“好好跟人家学！有什么不会的就问！别不好意思！实在不行妈妈给她买点好东西！”
何云海对学习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抖机灵探口风：“妈，要是俞佳初中毕业就出国念书，你也把我送出国吗？”
何云海她妈还没盲目到那种程度，哈哈一笑：“少做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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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秋天对王丽萍来说，可真的称得上是多事之秋。
这一个礼拜她就参加了两次葬礼。
先是俞佳的小学老师夏明丽，癌症过世了。夏老师桃李满天下，送葬的场面十分壮观。
夏轸南作为远亲也露了个脸，远远的跟王丽萍点头致意。
相比之下原来在供销社的老田头，可就没有那么风光。
来的无非是家里人，再就是一些当年的同事。不过老田头为人好，大家都是打心里往外的悲痛，倒是比夏老师的葬礼，更像样子。
多年不见，当时精瘦的小周成了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可能由于常年大嗓门，喊坏了。现在说话都是哑哑的，带着气音。
俩人寒暄了两句，小周提起了早逝的小岑。
“小岑也真是怪可惜的，那么早就没了……”
“可不是嘛，好在没有孩子，要不也是遭罪……”
“当时跟她挺好的那个姓季的女的，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王丽萍一惊，心说这你都知道了？
小周察言观色，掩不住八卦的一笑：“你也知道吧，当初不懂，现在电视上也能看见，回想起来，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嘛！也怪她俩生错了年纪，要放在今天，可能还都好好的过着呢……”
王丽萍听她这么一讲，心里复杂极了。随即想起来，自己当年还欠着季老师一百块钱，当年的一百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何况季老师对自己的恩惠，又不仅仅是钱的帮助……
她长叹了一口气，跟小周说：“都过去了，咱不提了吧。要是能看见季老师，你也告诉我一声！”
“我还真听说早些年回来过一次，还去看了小岑的父母……被打出来了……说是跑南边去了，广东还是哪……”小周跟原来供销社的同时走得近些，消息来源也算是靠谱。
“那好，我电话留给你，咱姐俩还随时联系啊！”
王丽萍参加葬礼穿了一身白衣白裤，裤脚沾上了泥不说，白上衣也在拥挤中蹭上了一条黑色的印子。
新来的保姆秦阿姨手脚麻利人勤快，举着衣服进来问：“小王啊，你这外套是不是得送去干洗啊。”
王丽萍心情低落，厌厌的抬头看了一眼：“秦姐啊，这一身我都不要了，你帮我扔了吧……”
秦阿姨一愣，嘴上答应了个：“唉！”心里说道：这么好的衣服都不要，真能败家啊，收拾出来，给我而妹妹穿正好，俩人身材差不多！
可哪知道坏事还是接踵而至，晚上七点左右，有人敲门。
孙媛媛可怜兮兮的挂着眼泪：“阿姨，我奶奶又摔断了腿，住院了！我们家还停电了，我害怕……我能在这住一天么？”
第二零二章 小金又单身了
一九九八之三十四
自从上次孙媛媛和乔立在家里约会被王丽萍逮到后，这还是孙媛媛第一次上门。
王丽萍说实话是不愿意的，但也无可奈何，好在自己也在家里，那男孩子总不会找上门来。
秦阿姨下了班，王丽萍还亲自热了点菜打发孙媛媛吃完了。
哪知道这一次房老师摔得严重，据说好了之后也要拄拐了。
王丽萍听说了之后唏嘘了一阵，还是明令禁止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带孙媛媛过来住。
相比之下年轻人恢复的可真是快，周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小金也果真履行诺言，做到了天天接送不含糊！而且仿佛是和顾飞赌气一般，连课间上厕所，小金都把周靓背到厕所门口！
随着周靓终于可以不拄拐走路了，顾飞的怒气值也积攒到了max。
这天她又在花坛边上堵住了小金，一阵邪风吹过，俞佳恍惚觉得顾飞这是要放大招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呀！”
“你什么意思啊！”小金毫不示弱。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
俩人复读机一样几个来回，顾飞忍不住了，一低头，开始哭：“你不是说就是哥们嘛，哥们有这样的么！天天背来背去的，别人说闲话你知不知道！”
“谁说闲话！我看就你说闲话！还告诉我爸！你怎么那么欠啊！你欠嘴耗子啊你！”小金这话一出口，俞佳知道，这俩人完蛋了。
顾飞哪能受得了这种侮辱：“你！你欺负人！”说着啪的一声，甩了小金一个响亮的巴掌！
小金哪受得了这种委屈，不过身为一个不打女人的正牌古惑仔，小金咬着牙一扭头就走了。
留下顾飞一个人还举着手，也不哭了，呆呆站了一会儿，凝固了！
晚上小金要背周靓下楼，周靓说什么都不干。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来帮忙拿书包的俞佳，看着两个人互相瞪。
小金败下阵来：“你又闹什么别扭啊！”
“你别送我了，都因为我……害你挨打！”
“哎呀你瞎想什么呀，就她那点劲儿，跟蚊子似的，一点都不疼！”
“谁说疼不疼啊！我害你丢脸了……”
这回小金没话说了，因为也的确是丢脸了。
“我去跟她道歉吧？你看行吗？”周靓仰脸问，她是真心的。
“你有病吧，你跟她倒什么歉！”小金莫名其妙。
“我跟她道歉，看她能不能答应跟你和好！”
“谁要跟她和好了？她跟我爸告状！她还打我啊！那是个疯女人啊！你还让我跟她好，你怎么那么不够意思啊！”
周靓听话听音，一时心情复杂，内疚又夹杂着莫名的狂喜，竟然掉了眼泪！
小金一下子毛了：“唉我说哥们！你怎么也哭了啊？女人就够麻烦的了，连你都哭！让不让我活了啊！”
周靓自知失态，赶紧擦眼泪：“谁特么哭了，迷眼睛了！”
“行行行，你说都对，赶紧上来吧，俞佳还等着呢！”
周靓这次不别扭了，让金玉致背着下了楼。
鼻子尖刚好对着金玉致后脖梗上的发髻线，周靓一扭头，心想：哥们就哥们吧！哥们也挺好的！
金玉致心中跳漏了一拍，心说我不是看花眼了吧，怎么周靓刚才那一哭，我还觉得她挺……好看？！
顾飞跟金玉致之前的所有女朋友一样，来去匆匆，像一阵风，除了给小金带来无比的烦恼，就没再留下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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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老师出院的那一天，坚持要回自己家住。
二儿媳妇知道老太太是放心不下孙女，也不阻拦，乐得清闲。
老太太上了年纪，身子骨都脆了，腿上长了骨刺，疼得不行，才总是摔倒。
回到家里她找出了电话本，翻到以前的学生的电话，思索了许久，拨了出去。
王丽萍被房老师叫到家里，也是莫名其妙。知道老人摔倒了，她还备了重礼。
不过这次她只收留了孙媛媛一晚，颇有些不好意思，跟老人也分外客气。
房老师知道她人好，也不搞那些虚情假意的：“小王啊，我老太太，厚着脸皮，想求你帮个忙！”
“唉，房老师您说，有什么事儿您说话！”
“人啊，年纪一大了，你们就总觉得老糊涂老糊涂的，其实啊，我都有数！我比谁都清楚，我啊，没剩几天了，你听我把话说完。我走了不要紧，媛媛这孩子可怜。不是我说话不中听，我那二儿媳妇啊，就盯着我手里头这点钱……我头里走了，她后脚拿着钱，是绝对不会管媛媛的！我得把媛媛安排明白了，我才放心啊！咳咳咳……”
老太太一口气说的多了，咳了起来，一旁的孙媛媛连忙过来给房老师捶背，揉胸口，拿手绢，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我从医院回来，就联系了以前的一个学生，那孩子挺出息的，在省城当舞蹈老师……我老婆子别的不说，教书育人一辈子，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媛媛你别生气啊，奶奶说实话，你也真不是学习的料，你小时候你妈给你送去学跳芭蕾的时候，都说你跳的挺好的，后来……唉……就不提了。我合计着，趁孩子还不太大，送她去学跳舞吧，我看这近两年文化市场还是有需求的，小姑娘学学跳舞，自己努努力，能进文工团是最好了，不然也能自谋职业……我合计好了，直接把媛媛送到她那去，就算是为这孩子打算了！”
老太太又是一阵咳嗽，孙媛媛一边手脚麻利的服侍着，一边已经开始抽噎了。
“这不小王啊，你是好人，我老太太这辈子没求过人，今天求你两件事，一个是啊，媛媛走得时候，你帮忙送一送，我腿脚不便，再说一个老太太，也没啥用，她小孩子家家的，第一次离家出远门，你也帮忙给撑撑腰！第二啊，我这房子啊，我是要留给媛媛的，你也帮帮忙，给我找个公证的，再有就是我真有那么一天，你也得帮忙，别让她二婶把这房子，抢走咯！”
王丽萍二话不说：“房老师，你放心吧！”
第二零三章 水煮肉片
一九九八之三十五
王丽萍大包大揽了送孙媛媛去省城学舞蹈的所有前期准备工作，周末带着俞佳找到贸易大世界里相熟的一家，要给孙媛媛做一床棉被。
房老师给的钱并不多，能顺利的送孙媛媛去上学，也够支撑孙媛媛的生活费，可想要体面一点，就万万不能了。
王丽萍一直在倒搭。
不能讲最好，采买的东西都是要中等以上，结实实用的。舞蹈鞋都两个号码各买了两双，怕万一孩子脚长大了，现下就有能拿来换的。
练功服也选的是肃静的深蓝色和黑色。最便宜的一套是粉紫色的，艳俗艳俗的，穿上就直接可以去扭大秧歌了。而以房老师的预算，也只能买那一套。孙媛媛看着王丽萍二话没说就给她选了一套黑色一套深蓝色，真是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做棉被的这一天，孙媛媛没有跟来，而是借这个时间找乔立告别。
王丽萍在房老师面前并没有说穿。
她知道这孩子以后的路上所有的决定都要她自己做了。大人已经是管不了什么了。
再看看身边的俞佳，她决定要放手的晚一点，再晚一点。让俞佳在自己的翅膀下温暖干净的生活，多过一天是一天。
而俞佳看着王丽萍一直不计回报的往孙媛媛身上搭钱，也不禁感叹，有自己的钱真好。
不用向任何人请示，交代，随随便便的就把钱花在一个完全看不到回报的无亲无故的孩子身上，是这个年代的普通家庭妇女，完全不会有的行为。
并不是高不高尚，有没有胸襟的问题，单纯的就是有没有自己支配的，花钱的能力。
这应该也是王丽萍守着一个不赚钱的服装店不肯放手的原因。
尝到了“职业女性”的味道，谁还会心甘情愿的真正“回归家庭”呢。
做棉被的人当然是轻车熟路，王丽萍讲说是给孩子上学住宿舍用的，人家就自动给提供了尺寸，挑好了结实耐脏的被面，又在王丽萍的建议下，多做了两条被头的套子，这样平时只要换洗这两条套子就好了，干净清爽，又省事。
做棉被的人做成了生意自然高兴，夸赞王丽萍：“你这个当妈的，可是真细心！你闺女有福气啊！不过这么小就住宿舍，你舍得吗！”
“亲戚家的孩子，我就是帮忙！”又像自言自语一样：“自己闺女，哪能舍得！一辈子我都带在身边！”
做棉被的大姐哈哈大笑：“等大了你可就留都留不住啦！还是得找个好女婿呀！”
王丽萍微微一笑不做声了，心想，那些混小子，哪能配得上我们俞佳！
做棉被的大姐说，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取，娘俩付了钱，决定到姚琳的店里去看看。
由于是周末，三中附近偏僻，住家也少，有没有孩子在这附近上补习班，店里不出所料的，一个客人都没有。
姚琳拿着一把扑克牌，在店头的一张桌子上，摆来摆去，姚小飞一脸木然的拿着遥控器在调台。
王丽萍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俩人的死气沉沉，心说开店都讲究笑脸迎财一团和气，这两张死人脸，这店早晚得黄。
“小青呢？”王丽萍问。
店里一开始雇了三个服务员，另外两个看店里没什么生意，赚不到钱，加上老板和厨师都让人发憷，先后辞职了。小青是唯一留下的一个，苹果脸，胖胖的，长得挺喜庆，和老姚家这俩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不在店里，显得更加死气沉沉。
“也没什么人，我给她放两天假。去找以前小姐妹去了。”姚琳回答，声音也是毫无起伏。
王丽萍示意俞佳去和姚小飞一起看电视，自己坐下跟姚琳谈正事。
俞佳对姚小飞也是发憷，他觉得姚小飞并不是一个真正呆呆木木的人，姚小飞的沉默下，似乎积攒着深厚的背景和巨大的能量。这种人哪天如果爆发了，一定是很可怕。
俞佳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看着蹲在沙发上的姚小飞木着一张脸，继续匀速调着台。
两个人不讲话，只听着电视机里断断续续的声音。
“咕……”俞佳的肚子响了起来。
这一声响的九转回肠，简直让人无法忽视。
姚小飞转过头看她一眼，有转向电视，好像再跟电视讲话一样：“你饿啦？”
俞佳有点不好意思：“嗯，早上吃得少……”
姚小飞甩下电视遥控器，从沙发上跳下来，就往厨房走。
俞佳好奇，也跟上去：“你要给我做吃的？”
姚小飞还是不理，径直到厨房里起了火，看着俞佳站在门外看，又过来把门给关严实了……
俞佳自讨了个没趣，等了半个小时，姚小飞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大海碗。
顿时椒香扑鼻！
“水煮肉片！”俞佳心里惊叹道！终于又能吃到好吃的川菜了。自己重生回来，就一直都是东北菜伺候着，都快忘记了上一世里吃过的好吃的川菜！
姚琳也放下手里的牌，盛了米饭出来，四个人围着桌子一声不响的吃饭。
王丽萍挑了点油菜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碗找水喝：“这也太辣了！也就你们能吃！”再一看俞佳已经闷头吃完了一碗米饭，还把自己那碗也拉过去接着吃，惊奇道：“这孩子你还挺能吃辣的！少吃点啊，胃受不了，咱跟他们可不一样！”
俞佳简直要留出感激的泪水了！太！美！味！了！
宁愿吃到胃疼，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呀！
姚小飞真是个合格的川菜厨子！
她一边扒饭，一边问姚琳：“姚阿姨，这个菜是不是特别受欢迎啊？”
“这是我们自己吃得，平时不做的！你们北方人吃不惯辣，这个菜单上没有的！”
俞佳心说不要小瞧我们好嘛！我们很能接受新鲜事物的好嘛！尤其是这种美食！
“姚阿姨我跟你说，这个菜，你应该给他做成招牌菜！肯定会火的！我们同学，都能爱吃！真的！你一定要试试！”
姚小飞头一次有了疑问的表情，抬头问她：“你真爱吃？”
俞佳被辣的鼻涕都要流出来了，她嘟囔着回答：“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