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皇后殡天？李世民狂怒，怒贬徐风雷十级！
太极宫。
太医院内。
几个太医围着榻上安静躺着的长孙无垢，皆是一脸的苦色。
李丽质更是扑到了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
“母后，母后你醒醒啊！醒醒啊！”
“你睁开眼看一看孩儿，睁开眼看一看……呜哇哇哇哇哇……”
她哭得撕心裂肺，让屋内的气氛也是变得无比的悲恸！
李世民此刻已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唯有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他死死的盯着榻上的妻子，双目通红！
“告诉朕！”
李世民勐地上前，揪住了其中一个太医的衣领，厉声道，
“皇后她怎么样了？她为什么没有丝毫动静了！”
“告诉朕！”
“你们哑巴了？你们全都哑巴了吗！”
太医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惊吓，一个个皆是面如土色，差点吓尿了！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陛下，臣等无力……皇后娘娘她，她殡天了！”
被抓着衣领的王太医神情悲痛，道出了事实。
砰！
李世民勐地一甩，将其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放你娘的屁！”
“皇后怎么可能殡天？她怎么可能死？”
“你，你你你……你休要诓骗朕！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治你欺君之罪！你信不信，朕马上就砍了你！”
他怒吼着，眼泪夺眶而出！
“陛下……臣不敢欺骗……”
王太医软倒在地，哆哆嗦嗦的道，
“皇后娘娘她确实……确实是没了生息了，她连呼吸都已经断了。”
“身体……身体也凉了……”
“这……”
这再怎么瞧，也是已经死了啊！
而且是死的透透的了！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力回天了啊！
“胡说八道！你个庸医！你懂个屁啊！”
李世民大怒道，
“是你医术不精！医术不精就别胡诌！你不配当太医！”
“辅机，把这个人赶出去，赶出宫去！
长孙无忌心中咯噔了一下。
妹妹死了，他也很悲恸，但陛下现在的状态明显是不对劲了啊！
“陛下！陛下……您别冲动啊！”
他刚要劝解，却对上了李世民那一双通红的眼睛。
长孙无忌：“！
一瞬间，他就没了劝解的勇气，朝着王太医挥了挥手，喝令道：
“还不快滚！”
王太医脸色煞白，好几次想从地上爬起来都没成功，最终还是在禁卫的帮扶下，才踉踉跄跄的出了院子。
皇帝的暴怒，太可怕了！
平日里的李世民，都是以明君仁君的形象示人，但是别忘了……这天下都是他亲手打下来的！
他是马上皇帝！是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
杀气一旦爆发，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太医遭不住，就是长孙无忌也顶不住啊！
只能先顺着他的意……
王太医滚了，李世民又将目光转向了刘太医！
“你说！”
他一脸阴鸷的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太医，冷声道，
“皇后她现在怎么样了！该如何救治！”
“说！”
刘太医：“！
“这，臣……臣……”
“这……陛下啊，臣无法救治，皇后娘娘她的确是已经，已经……”
他结结巴巴的说着，心底里升起了无限的恐惧。
作为郎中，他不可能对着一个死人说有的治。
但现在的情况，他要是敢说实话，那他自己都有可能变成一个死人啊！
“结巴什么！”
李世民低吼道，
“能治就治，不能就滚！别在朕跟前碍眼！”
“你，你，还有你们！谁能治！说话！”
“谁要是能把皇后治好，朕封他侯爵，不，公爵！朕封他个郡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定律。
但此时却失灵了。
几个太医面对如此重赏，却全都是默默无言，在李世民的逼视之下，不得不朝着门外走去。
李世民看着他们这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咬牙切齿道：
“朕白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朕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滚！
太医们吓了一个激灵，加快脚步，无比惊慌的跑了。
屋内，只剩下李世民、长孙无忌，还有嘤嘤哭泣的李丽质。
“陛下……”
长孙无忌喊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说节哀吗？
那必然是在挑战李世民那脆弱的神经！
可不说这个，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向来巧舌如黄的他，在此刻竟也失了言。
最终，他只能送上一块手帕
皇帝的泪水，已经串成了珠，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观音婢……”
李世民用手帕抹了一把脸，往前迈了一步，却是差点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长孙无忌赶忙扶他，却是被他推开！
“观音婢啊……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
“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
“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我们一起要白头的啊……你，你怎么忍下抛下我而去的啊……”
“你……呜呜，呜呜呜……”
李世民跪在妻子的榻前，泣不成声。
长孙无垢就那么安静的躺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声息。
她的头发也还湿漉漉的，可那双手……已然是无比的冰冷，比屋外的冬雪还要冰冷。
“丽质，你母后她……她……”
“她是不是……真的……呃……真的死……呃呜呜呜……”
李世民搂着女儿，一边说一边哭，因为哭的接不上来气，他还连续打嗝。
这是真的哭惨了……
“父皇！”
“母后她……她真的离开了。”
“她真的离开我们了啊！呜呜呜……”
李丽质扑入了李世民的怀中，大声恸哭。
其实，她早就已经知道了，母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进入冬季之后，更是每况愈下。
要离开，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即便心里有所准备，可事情真的发生了，她还是接受不了。
李世民也是一样。
他其实早就有预感了，今天观音婢提出要去游湖他就觉得不对劲！
在船上说的那番话，更像是遗言，让他无比的揪心！
妻子好像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做了一个体面的告别。
可作为丈夫的他，却无法接受这结局！
“都怪那该死的徐风雷！”
李世民勐地一擦眼泪，目中露出凶光，低吼道，
“如果不是他把船开翻了，那么观音婢就不会死！”
“她的身体已经那么弱了，还让她落了水，这混蛋真的该死，真的该死啊！”
“辅机！”
“传朕旨意，革除徐风雷一切爵位，将他连贬五级！”
“不，连贬十级！
长孙无忌听到这话，整个人顿时惊呆了！
“陛下，您不要冲动啊！”
他急忙道，
“这件事情跟太师他……唉！您真的不能这样！皇后娘娘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的！”
长孙无忌想帮徐风雷辩解两句。
但却不知道从何辩解。
毕竟，船的确是徐风雷开翻的，而后皇后娘娘捞上来就已经不行了。
此刻，更是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怎么看……都是徐风雷的错啊！
虽说妹妹的身子已经不行了，但起码还活着，可这一顿翻船，无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皇帝迁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啊！
“朕说下旨，下旨下旨！你没听见吗？还是你的耳朵聋了！”
李世民早已没了理智，大怒道，
“罢官夺爵！革除他的太子太师衔，徐国公爵位，还有他的食邑，全都夺了！”
“将他连贬十级，滚去修皇陵去！朕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他要是敢抗旨，就直接抓进天牢里去！”
李二，已然化身一头暴龙！
原先他发怒，还有皇后娘娘可以劝阻，可现在……
无人可阻！
“遵……遵旨。”
长孙无忌虽有万般无奈，却也只能应声领命。
皇帝这道命令一下，无论是朝廷还是天下……都要动荡了！
他转身离去，步伐有些沉重。
屋内悲痛欲绝的哭声连绵不断，让他的眼角也是湿润了。
“唉……为什么会这样呢？”
“唉……”
……
长安城，徐国公府。
徐风雷忽的感受到小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勐地睁开眼睛！
“嘶——”
他抽了一口冷气，却见面前正坐着一个白发老翁，在给他敷药。
“孙真人？！”
徐风雷一下反应了过来，连道，
“您怎么在这？您不是应该在宫里给皇后娘娘瞧病才是嘛！”
脑子一清醒，几个时辰前所发生的事儿，浮现在了脑海里。
他原本安安静静的驾驶着小船，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那绝对是一头水中巨兽！否则断然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凶兽好像跟自己有仇一样，疯狂的撞击，直接把小船都给顶翻了！
他和皇帝皇后全都落入了水中！而那凶兽好像是缠上了自己，对着自己一顿勐攻！
要不是禁卫及时救援，他怕是小命都要交代了！
现在脑海里浮现那道黑影，他都觉得有些发憷……
“皇后要殡天，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有没有这场灾祸，都改不了结局。老夫去了也没什么用。”
孙思邈沉声道，
“倒是你这里的伤病，值得老夫过来救治一下。”
“你这腿上的伤口，应该是水蚺所伤。”
徐风雷一怔。
“水蚺？”
他喃喃道，
“这样啊……难怪我有种被缠住的感觉，是水蚺就不奇怪了。”
水蚺，属于嗜水的大蛇。
通常来说。
体型一般的，称之为水蛇。
体型较大的，称之为水蟒。
体型最大的，才会被称之为水蚺。
那玩意儿在水里就是无敌的存在，身体灵活又有极强的力量！
好在，一般都没什么毒……但即便这样，想要弄死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他没有援军，就必被弄死！
“这畜生咬的还挺狠的，差点给你筋都咬断了，要是那样的话，可就难办了，养回来很麻烦。”
孙思邈收拢药箱，道，
“现在这样，不好不坏，这药敷着吧，三天换一次药就好了。”
徐风雷点了点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对自己的这点病痛毫不担心，心里头在想……
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她……会不会已经？
要是那样的话，陛下岂不是要发疯了？！
正思量着，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先生，先生！”
“宫中有使者来了，好像是来宣读圣旨的！”
紫婢走入了屋里禀报道。
徐风雷一愣。
这个时候……宣读圣旨？
皇帝在这个时候会给他什么旨意？
“扶我起来。”
他朝着紫婢招了招手，道，
“我去迎接圣旨。”
紫婢扯住了他的肩膀，有些担心的道：
“先生，要不就躺着吧……圣旨也不是一定要跪迎的。”
“陛下对您那么好，不会在意这些的，说不定还会叮嘱您好好休养呢。”
徐风雷听到这话，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以前我或许可以无视一些礼法和规则，但今天我闯下大祸了。”
他轻声道，
“这回，是一定要按照礼法来的了。”
“走吧，走吧。”
“孙真人跟我一起去吧，你顺路可以去皇宫了，不然陛下也会迁怒你的。”
孙思邈撇了撇嘴。
“迁怒？怎么迁怒？”
“老夫大不了直接钻进秦岭里面去，他就是想找到老夫都难。”
“人死了就是死了，不能复生，老夫又不是大罗金仙，没那么神通广大，能让死人复活。”
老孙头是一个务实不务虚的人，在他看来，去救治一个注定已经死了的人，还不如先来帮朋友的忙。
徐风雷笑了笑。
他已经察觉到了。
袁守诚的话已经应验……他的报应这不就来了？
估摸着这圣旨里的内容，不是什么好事，皇帝暴怒之下，难道还能来关心他不成？
但他现在不关心这个。
他关心的是……自己这边的应验了，皇后娘娘那边的是否也能一样应验？
已经置之死地了，就连孙思邈都给皇后娘娘隔空判了‘死刑’了。
之后，该如何‘后生’？
会有奇迹发生吗？
他潜意识里相信袁守诚，也希望他的话应验。
这老头短短几句话，如今已然是一切希望的根源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一撸到底，罢官削爵！发配修坟！
徐风雷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院内。
“徐公，接旨吧。”
传旨太监手捧圣旨，神色有些凝重。
“臣，徐风雷接旨。”
徐风雷躬身行礼。
“门下。”
太监撑开圣旨，念诵道，
“太子太师、徐国公、工部尚书徐风雷，举止失措，令朕失望！”
“着，免去徐风雷太子太师衔、削去国公爵位，迁为将作丞！即日启程赴任九嵕山，修建皇陵！”
“钦此！”
紫婢：“！
孙思邈：“！
“什么玩意儿？皇帝没搞错吧！”
孙思邈瞪大了眼睛，连道，
“什么叫举止失措？一个小小的举止失措，就直接把堂堂国公贬为庶民了？！”
“这是何道理？！”
令朕失望？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把徐风雷给一撸到底了，连条底裤都不给留？
紫婢更是人懵了。
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却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陛下……竟然把先生贬为了庶人？
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孙真人，这是陛下的意思。”
传旨太监也是有些无奈，道，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陛下突然就发了那么大的火。”
“总之……徐公还是先领旨谢恩吧。”
此刻的徐风雷算是失势了，但他也不敢不恭敬。
像这种级别的大臣，说不定过几天就起复了，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臣，领旨谢恩。”
相比身旁两人的震惊，徐风雷却显得极为镇定，连一点情绪都不带有的。
他接过圣旨，还按照惯例，让紫婢给了传旨太监一点赏钱。
“谢徐公，谢徐公。”
传旨太监连声道谢，安慰道，
“徐公也不必气馁，陛下只是一时生气，等气消了就会召您回去的。”
“圣旨上说让你今天就启程，算算时辰，您还能呆在长安两个时辰。”
“有什么要交代和安排的，请尽快处置，一定要在宵禁前出城，奴婢回去复旨的时候，就说您接了圣旨就直接去赴任了。”
徐风雷微微一笑。
“不必，我没什么好交代和安排的，皇帝有旨意，我遵从就是。”
他应了一声，朝着紫婢道，
“小紫，你去安排一辆马车，还有一些换洗的衣服和盘缠。”
“准备好了，我就启程去九嵕山。”
紫婢听到这话，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先生！您现在还负着伤……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受苦？”
她颤声道，
“不行的！”
“奴婢……奴婢这就找人去跟陛下求情！您不能去啊！”
孙思邈也是皱眉道：
“是啊，再怎么样也得等你腿伤好了再去吧？”
“皇帝不能这样对待一个有功之臣！哪怕你真的犯了大罪，也不能这样刻薄无情！”
“老夫这就进宫去见皇帝！跟他好好说道说道！他要是不当明君当昏君了，那老夫就去骂醒他！”
别人怕皇帝，他老孙可不怕！
这回，李世民是真的过分了，他得去为徐风雷讨个说法！
“好了！我命中有此灾劫，当坦然受之，这对我来说或许并非是坏事，你们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小紫，你快去安排！”
“孙真人，您也不要意气用事，还是赶紧进宫去给皇后娘娘瞧瞧吧，说不定还有奇迹呢！”
徐风雷摸了摸后背，一连摸了好几下，已然感受不到鼓包的存在，心中顿时有些愉悦。
还真别说。
虽然这次自己被一撸到底了，腿上还负了伤。
但黑疙瘩没有了，浑身那种不得劲的感觉也消散了！他觉得周身通泰！
“先生……”
紫婢眼泪哗哗的流。
“快去！”
徐风雷板起脸道，
“还有，我不带仆人！谁也不带！”
“就我一个人去！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就把你逐出家门了！”
在他的重话之下，紫婢只能是含泪离开。
孙思邈也是轻叹一声。
“真搞不懂你！被这样欺辱了，还一副挺高兴的样子。”
他忍不住道，
“你可是为大唐立下过功劳的！特别是对他李世民！当初你那么冒险帮他上位！现在却被贬为了庶民，还让你去修坟……这简直是侮辱！”
“真是，无情最是帝王家！”
徐风雷拍了拍孙思邈的肩膀。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未必就是坏事，其实我早就已经厌倦了。”
他轻笑道，
“当官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修道。”
“现在好了，终于有时间腾出手来修道，来完成我的长生大计了！老孙头啊，这难道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
“这分明是一件好事嘛！”
本来他当官就不怎么办事，手底下两大产业风雷钱庄和大唐学宫现在也有人管着，没了他照样可以运转。
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你……你可真是豁达！”
孙思邈扶着额头，无奈道，
“希望你不是自我安慰，而是真的这样想的。”
“若是真有这番心态，入世再出世，你可以当张良了，在修道之上必然会有所成就！”
修道，修的就是一个心境！
徐风雷经历了大风大浪，大起大落，如今能够归于平静，那心性绝对是过关的！
“借你吉言了。”
徐风雷拱了拱手，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屋内。
“孙真人。”
传旨太监也是赔笑道，
“陛下满天下找您呢！您快点进宫去吧！”
孙思邈闻言，却是冷哼一声。
“吵吵什么吵吵？”
他不悦道，
“皇帝如此薄情，老夫深厌之！”
“不去！”
传旨太监笑容一僵。
全天下敢这样给陛下摆脸色的，怕也就只有面前这一位了。
“孙真人，你就看在我面子上，去一趟吧……”
屋内的徐风雷收拾着衣物，将一个包裹拿了出来，低声道，
“不管怎么说，那船也是我开翻的。”
“我有罪……你若是能帮我减轻几分，也好。”
“还有，我这里有一件东西，也想请你帮忙转交给陛下。”
孙思邈听到他的请求，神色方才稍稍好看了几分。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老夫就去瞧一眼吧。”
他接过包裹，摇头轻叹道，
“但八成不会有什么奇迹的，本来也都是将死之人了。”
“走吧，带路！”
传旨太监千恩万谢，连忙走在前头当起了引路人。
唰唰。
徐风雷将几件自己穿的最舒服的衣服收了起来，可想了想，却又将其散开。
转而，他翻箱倒柜，找到了自己曾经还没发达之前所穿的压箱底的衣服。
“锦衣玉食不再，粗布麻衣将是常态。”
徐风雷摇了摇头，自嘲一笑道，
“又回到原点了……”
“也不是，起码我还是将作监的将作丞，皇陵的监工，好歹也算是个官儿呢！”
小半个时辰后。
在徐风雷的再三催促之下，紫婢走了进来。
“先生，马车准备好了……”
她的脸上挂着泪痕。
徐风雷一抬眼，院子里众多奴婢都在，看着他皆是红了眼。
“先生，您能不能别走！”
“呜呜呜……”
“先生，我们不能没有您啊！”
“先生呜呜呜……”
“……”
众奴婢哭了起来，院落内的气氛无比的悲伤。
像先生这样的好主子，打着灯笼都难找！
他走了，他们怎么办啊……
“别哭，别哭，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死了？我只是去赴任而已。”
徐风雷笑着安慰道，
“你们就当我去打仗了呗？”
“行啦，行啦，都让开吧，皇帝的旨意让我马上走，我不能多做停留，否则就是抗旨不遵了，到时候要杀头的！”
听到‘杀头’两个字，众奴婢皆是一慌！
几个管家的紫婢、蓝婢她们更是露出了慌张之色。
其实马车和盘缠她们一下就准备好了，但就是不舍得先生走，这才磨蹭了小半个时辰。
她们完全没想到，这可能会害了先生！
“那先生，您……您快走吧！”
“都怪奴婢们不好，耽误了您那么多时间！”
“马车就在外面，一共是五辆马车，第一辆您坐着，后面几辆都是放着您的换洗衣服、金银盘缠什么的……”
徐风雷一整个无语了。
五辆马车？
知道的晓得自己是被贬。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去旅游度假呢！
“一辆马车就够了！”
他将换洗的衣服背到了身上，没好气的道，
“后面的全都不要！金银珠宝也不用那么多，就身上揣个几十两银子就够了。”
“我不是被流放，我是当官去的！有俸禄的！饿不死！”
说罢，徐风雷已然是自顾自的走出了院子，行至门前。
他正欲攀上第一辆马车，却见车窗帘子掀开了。
“干爹！”
武二丫喊了一声。
徐风雷：“？！”
“丫头，你在车里干什么？回去回去，快回家去！”
“干爹现在被贬啦，要去很远的地方做苦力，你别捣乱了！”
这丫头，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知道！”
武二丫噘着嘴哼道，
“皇帝做人做事不地道，对干爹不好了！”
“但我做人做事地道，所以我不能抛下干爹，咱们一起去吧！我还能照顾你！”
徐风雷顿时哭笑不得。
“你照顾我？不用我来照顾你就谢天谢地了！”
他一脸无奈的道，
“行了，别闹了。”
“你还要读书呢！还有光明远大的前程呢！”
“心意干爹领了，有空来旅游的时候看看干爹就行了，或者进来我有机会，来长安瞧你。”
“去吧去吧……”
徐风雷说着，就要把武二丫往马车下赶。
要是去旅游享乐，他说不定还会答应。
可这摆明了是去吃苦的！他可不忍心这丫头去遭罪。
“不走！”
“学上不上无所谓的，反正我就算不上学也肯定有出息！”
武二丫叉腰道，
“但是干爹只有一个！我不能没有您！”
“我要陪着您的！同甘共苦！”
徐风雷：“#￥%……&*@#”
“你这孩子，好赖话说不听是不是？”
他只能板起脸来，肃然道，
“快回去！”
“不然你爹娘肯定要揍你了！他们能允许你这样任性胡闹吗？！”
然而，武二丫根本就不怕他这一套。
“爹娘都支持我的决定！”
她朗声道，
“他们觉得，我去吃吃苦历练一下也好的！”
“所以，干爹你还有什么理由来阻止我？你尽管说来，我都应着！”
徐风雷整个人都无语了。
这武士彟脑子坏掉了吧？
宝贝女儿不要了？让她跟着自己去修坟头啊？！
有病啊！
“你……”
徐风雷都快气笑了。
说真的，他现在也的确有点拿这丫头没办法了。
软硬不吃啊！
“先生，要不就带上小姐吧，路上也有个伴。”
紫婢上前关切道，
“要是可以，我们都想跟您去的，我们都不怕吃苦！”
其余婢女也是迅速上前，劝说道：
“是啊先生，我们都不怕吃苦，就是去当牛做马，我们都甘之如饴！”
“先生，您把我们都带上吧！没有马车坐，我们徒步都行，这样顶多就慢点……”
“是啊……”
听着众人表决心，徐风雷头都要大了。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我就带丫头一个，你们都留下家里吧。”
他连忙道。
国人的性格都是喜欢调和折中的。
徐风雷也不例外。
一开始要他带一个武丫头，他都不乐意。
可现在大家七嘴八舌的都想跟着自己走，他反而是能接受武丫头的存在了。
“嘻嘻嘻……”
武二丫狡黠一笑，满脸兴奋的道，
“干爹，我们去仗剑走天涯！”
“剑我都准备好了！”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袖珍小剑。
徐风雷再度无语。
“你最好不是一时兴起！”
他恶狠狠的道，
“路上但凡叫一声苦，我都叫人把你送回长安来！”
武二丫灿烂一笑。
“那您放心，我一声苦都不会叫的。跟着干爹，一定甜！”
徐风雷：“……”
“好了好了，坐好吧！我们启程！”
他无力吐槽，只能赶鸭子似的把她赶到了座位的右侧，而后通过窗子跟众人告别。
“大家多保重啊！”
“万一要是有官差来收房子，你们就让出来，然后去找襄城公主，我在长安房子多得是，够你们大家住了！”
“再见了！”
说罢，他朝着车夫喊了一声：“走吧！”
“先生！”
紫婢双目泪光闪烁，哭泣道，
“您……还会再回来吗？”
徐风雷一怔。
“这……我也不知道啊。”
“应该有机会的吧……”
“好了好了，你们都莫哭了，我走了。”
哒哒。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向着夕阳驶去。
这一夜，徐国公府哀声一片，惹得无数来往行人驻足围观，甚至坊间还传出一个谣言——
徐风雷……死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孙思邈臭骂李世民，长孙皇后的‘遗书’
太极宫，太医院内。
李世民哭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是心力交瘁，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烟……烟……”
“给我烟……”
近侍太监闻言，赶忙送上最好的卷烟，为他点上。
李世民勐地吸一口气，两只眼睛抬起，里头却没有半点神采。
泪，已经流干了。
他的情绪也不再悲伤暴躁和愤怒，唯有一片枯寂。
吧嗒，吧嗒。
烟一根接着一根，他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抽烟机器，不断的吞云吐雾。
卷烟，恍若成了活下去的必需品。
“父皇！”
“父皇！母后她怎么样了？！父皇！”
“您别抽烟了，您别抽了啊！”
“……”
李承乾、李泰，还有久未入宫的李清泉一路狂奔到了太医院！
三人看着呆若木鸡的父皇，还有眼睛早已哭肿的李丽质，心已然是沉到了谷底！
唰！
李清泉上前从李世民嘴里将烟夺走，颤声道：
“父皇！母后她真的，她真的……”
李世民没有回话，只是惨然一笑。
冬冬！
三人皆是闯进了屋里！
当看到长孙无垢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的时候，率先腿软的是李承乾。
“母后！母后……”
李承乾脸色煞白，身形晃了晃，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他跪在地上，一路爬到长孙无垢榻前，握住了母亲的手！
冰冷，无比！
“母后！母后，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你不能抛下孩儿啊！母后啊！”
“呜呜呜……”
李承乾死死握住了母亲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探查着她的鼻息。
可奇迹并没有发生……母亲已是没了呼吸！
李承乾的哭声渐大，从低声呜咽，到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母亲的逝去，对他来说是毁灭版的打击！
从小就缺少父爱的他，一直把慈爱的母亲当做是精神支柱！
而如今，精神支柱轰然崩塌了，他的魂魄也崩塌了大半！
“母后……”
“您怎么能弃孩儿而去！怎么能啊！”
李泰眼睛通红，亦是跪在了母亲的身前，哭声凄惨，疯狂的用手捶地，以至于拳头都砸出了血！
哪怕是最坚强的李清泉，此刻也是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没有亲生母亲，早就已经把长孙无垢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而如今……母亲就这么没了。
她都还有好多话想跟母亲说，还有好多傲人的成绩跟母亲汇报。
她想亲口告诉她，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我把家里的事业做得很好！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满腔之言，无处诉说，只能憋闷在心里，化作热泪飞扬。
“承乾、青雀，你们冷静一些。”
李清泉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情绪，将两个弟弟拉了起来，道，
“孙真人还没来，母后还有希望，他还有希望的！”
“我刚才也派人去找了，他应该是在师父家，这会儿也应该赶过来了！”
“都别哭了……”
两个弟弟不听，依旧是哭的撕心裂肺！
“都别哭了！”
李清泉大吼一声，喝令道，
“母后不一定就死了，你们提前哭什么丧！”
“都起来！”
她情绪有些失控，平时对弟弟极好的她，竟然是粗暴的将两人拎起，强行带了出去！
“孙思邈他怎么还没来！他为什么还没来！”
李世民勐地一脚踩在了满地的烟头上，赤红着眼睛低吼道，
“他把朕的圣旨当做是放屁吗？真当朕不敢杀他吗！”
这一刻，李二的目中杀意沸腾！
而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孙真人到了！”
传旨太监提着袍子，快步走在前面，疾呼道，
“孙真人到了！”
唰唰！
所有的目光全都看了过去！
“孙爷爷来了！”
“孙爷爷，您快救救母后吧！我们求您了！”
“孙爷爷，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呜呜呜……”
皇子公主们此刻不顾形象，勐地扑了上去就抱住了孙思邈的大腿，极力哀求着！
特别是李承乾，那抱着孙思邈的左腿，仿佛将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根本不肯撒手！
这让孙思邈一下都有些动弹不得了！
“我知道，我知道……”
“你们先松手，我没法动了啊……”
老孙头也是有些无奈。
他一方面不想辜负孩子们的期望，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皇后大概率是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孙真人……”
上一秒还在暴怒咆孝的李世民，这一秒已然是光速变脸，露出恳求之色。
他甚至主动朝着孙思邈拱手，哀求道：
“求您了，您救救皇后，全部的希望都在您身上了啊！”
骂归骂，怒归怒，人家真的到了，他肯定要放下身段求啊！
毕竟，孙思邈代表了大唐最高的医术水平，别人没法救治的，他或许还有办法！
他，是唯一的希望！
只要还有希望，李世民就不会丧失理智，陷入彻底的疯狂！
“呵呵！”
孙思邈却不想给李世民好脸色，冷声道，
“皇帝刚才不是说要杀老夫的头吗？怎么现在又低声下气的来求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老夫原以为你是个明君，现在看来，你是个狗屁明君！”
“你刻薄寡恩，恶待功臣，就不怕天下人戳你的嵴梁骨吗！”
他这番话，自然是为徐风雷出气！
李世民脸色一白，心中也是有些愧疚。
他刚才在盛怒之下，的确做出了没有理智的事情，将怒火发到了徐风雷的头上。
此刻冷静了下来，也是有些后悔……
翻船的事情，应该不是徐风雷全责，而是海池里面有东西！不少参与救援的禁卫都看到了那道黑影！
刚才，他也已经下令，命令全体禁卫挖掘海池，誓要将整个海池抽干，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怪物！
现在被孙思邈噼头盖脸一顿骂，李二也是自知理亏，朝着身旁的传旨太监道：
“你去……去传旨。”
“就说朕收回成命，暂不追究太师的责任，让他在家里好好养伤……”
传旨太监顿时傻眼了。
“啊？”
他愕然道，
“可是徐公接到圣旨之后，就立马谢恩，然后离开长安了啊！”
“这会儿要去追吗？”
皇帝金口一开，向来都是不会反悔的。
就算要反悔，也得过一阵子，找个由头迂回回来。
哪有这样的，刚刚才回来复旨，马上就又改口收回成命了？！
闹呢！
“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呢！说贬就贬，说复就复！人都是有气性的，不是泥塑的！”
孙思邈呵斥道。
李世民被这一顿骂，也是有些茫然。
这么快？
长安有那么多产业，那么多故人，他都不安排一下，告个别？
也不上奏，也不拖泥带水……
就这么领旨走了？！
一时间，李二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好像自己的良心缺了一块……
“去！去追啊！”
李世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喝令道，
“快马去追，追回来！”
“就说是朕一时冲动了！”
传旨太监闻言，神色有些无奈，但也只能领了旨意，转身再去。
孙思邈冷眼旁观。
这一回，他有预感……徐风雷没那么好追回来。
今天这小子的表现太反常了，似乎是在一瞬间与这世间种种因缘都做了切割和了结！
断了的线，如何重连？
“孙真人，朕知道是朕冲动了。”
李世民也没在意孙思邈一顿狂喷，反而还是毕恭毕敬的朝着他拱了拱手，恳切道，
“等听明回来，朕……朕会跟他解释的。”
“您现在还是赶紧去看看皇后吧！刻不容缓啊！”
孙思邈闻言，脸色虽然还冷着，但已经缓和一些了。
不管怎么说，李世民的态度还是可以的，知错还算能改，挨骂也不还嘴。
这在皇帝之中，的确是较为罕见的珍贵品质了。
哗啦。
“这个。”
孙思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来，道，
“是听明让老夫转交给你的，老夫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好好看看吧！”
“老夫还想说一句，他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真正的名士，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没有他，是你的损失！”
“言尽于此！”
说罢，他才走进了屋内。
李世民看着小包裹，有些愣神。
李承乾张着嘴巴，呆呆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父皇，你把师父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他抬头看着李世民，睁大了眼睛，就这么呆愣愣的盯着父亲。
李世民被他看得有些心烦，没有去搭理他，直接动手打开了包裹。
包裹里，是一张薄薄的纸，还有一个小药瓶。
看到这两件东西，李二再度愣神。
这什么意思？
他按下心中的疑惑，目光落在了纸上。
只扫了一眼，他的肩膀就开始颤抖……
这……这是观音婢的遗书啊！
“二凤，当你看到这封书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这封遗书，是我拜托听明交给你的，有很多话，我不想当着你的面说，我怕你会伤心，所以，只能偷偷写在这封书里，原谅我的私心哈……”
滴答。
李世民的泪，本已经流干。
但当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眼泪又再度溢出，滴在了遗书上。
唰！
他迅速将脸上的泪水擦干，而后双手捧着那张薄薄的纸，将其视作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此刻在李世民的眼里，这张纸比一百份《兰亭集序》都要重要！
“我死之后，你不要太伤心啦……丧事一切从简，不要大操大办，我不想让你和承乾他们再像之前给父皇守灵那样，那太累了。”
“其实我早就有死的觉悟了，那瓶药，就是你做大事的时候，我偷偷藏起来的，我想的是，你要是兵败身死，那我也马上就随你而去。”
“万幸……你成功了，我很高兴，高兴的不是你当上了皇帝，我成为了皇后。高兴的是……你没死，我也能继续陪着你了。”
“但这瓶药，我没有丢，一直都留在身边。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不会犹豫的。”
李世民看着遗书，艰难的转头看向那个小瓶。
原来，里面装的是毒药！
原来，观音婢一直都随身携带着它，随时都准备殉情！
“观音婢，你……你不能只活李世民三个字啊！”
李世民悲鸣一声，捂住了脑袋。
他以为给了妻子一切，她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但其实，妻子的眼里，从来都没有外物。
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都只有‘李世民’三个字……
这让深爱长孙无垢的李世民，怎能不痛哭流涕？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被一把钝刀来回的撕磨，来回的割！
“二凤，其实我有千言万语想跟你说，但写到此处，我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只希望，我走后你能尽快走出来，继续当一个好皇帝……你有那么多嫔妃，若是实在伤心，就让她们用温柔来弥补你吧……”
李世民咬着牙。
“那些女人，哪里能比得上你！狗屁的温柔！”
“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啊！”
“你……你回来……”
在他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长孙无垢一个是真正的妻子。
其余女人，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她们的温柔，岂能弥补痛失发妻的创伤？
发妻没了，那些女人他也不要了！
“最后……我想稍稍任性一下，我知道后宫是不能干政的，但我还是希望你听我的，不要重用兄长，不光因为他是外戚，更因为他的性格，重用他可能会让长孙家有一时的辉煌，但最终一定会出事，我想要长孙家平稳的过日子，不想大起大落。”
“你要重用房玄龄和徐风雷，房玄龄性子最是稳重，是可以委以重任的，能一直当宰相；而听明是可以托付后事的朋友。我一直都把他当朋友看待，从未把他当做臣下。”
“希望你也能善待他……不要发生矛盾，他性子也比较犟，你多让着他一些吧。”
“还有孩子们……多给承乾一些爱，他是太子，需要你的信任和鼓励，那样他才会越来越好……”
“还有……”
“……”
第五百九十八章 皇后娘娘没死？因祸得福！木僵状态！
一封遗书，李世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念过去的，他不想错过上面的任何一个字。
长孙无垢交代了很多。
包括对大臣、对朋友、对子女，对他……
都有万般的叮嘱。
可以从字里行间看出她很不舍得，但最后的最后，字句还是到了终点。
李世民的泪水，也终究还是打湿了这份宝贵的遗书。
“观音婢……”
“呜呜，呜呜呜……”
李世民抱着头，无声的呜咽着。
李承乾曾经说过，父皇是个爱哭鬼。
可这个爱哭鬼，还是第一次哭的这么惨……
几个孩子也都有些忍不住，皆是颤抖着流泪。
院内无声，只有泪流。
“陛下！”
正此时，一道声音划破了寂静。
只见李君羡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拱手道：
“启奏陛下，海池之水已经抽干！”
“末将在海池之底发下了一条巨大的黑色水蚺，有数百斤重！”
“撞翻陛下舟船的，应该就是这畜生！”
“请问陛下，是否就地斩杀？！”
李世民勐地抬头！
“这畜生！”
他咬牙切齿道，
“该死，真是该死！
“斩杀！将它剥皮拆骨，将它碎尸万段！”
罪魁祸首，在此刻找到！
这回，徐风雷也不用再背黑锅了。
“遵旨！”
李君羡点了点头，对于皇帝的命令毫不意外。
这畜生间接害死了皇后娘娘，将其剥皮拆骨都算是轻的了！
可就在此刻，却听院外传来一道声音：
“陛下，不可！”
“这条水蚺不能猎杀，它能长到数百斤重，已然有灵！还是将其放生，结个善缘吧！”
李世民勐地抬头。
却见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个人跑了进来，说话的正是袁天罡。
“它害死了朕的皇后！朕还要跟它结下善缘？！”
李世民恼怒道，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朕要杀了它！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袁天罡只能是拱手行礼，劝解道：
“陛下，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您为何不想想，这水蚺平日里都老老实实的，可您和皇后娘娘还有太师去了，它却撞了舟船？”
“它是有意如此啊！”
“至于为何如此，冥冥之中自有因缘，您与它结下善缘，或许能得善果呢？”
李世民眼神冰冷。
这种时候，他不想听什么狗屁的冥冥之中！
“好啊！朕可以给这个善缘，那让它把皇后的性命还回来！”
“它要是能让皇后活命，那别说是给它放生，就是专门将海池给它作为栖息之地，封它为护国神蛇又如何？”
“它能吗？”
“要是不能，那就杀了！朕不想跟你们这帮人废话！”
袁天罡：“……”
李淳风：“……”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有些无奈。
皇帝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无比的情绪化。
不管他们怎么劝解，都没用啊！
可那条水蚺，又真的不能杀啊！否则就是恶因又起了，原本已经和徐风雷了结的恩怨，又要冤冤相报，和皇室纠缠了……
正在他们伤脑筋之时，孙思邈却是面色古怪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唰唰唰！
他一出来，所有的目光皆是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孙真人，怎么样了！”
“孙爷爷，我母后她没事的对不对？她没死对不对？！”
“……”
一道道声音传来，众人皆是围到了孙思邈的身边。
孙思邈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说真的，今天还真是让老夫长见识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陛下要听哪一个？”
“好消息！”李世民心跳漏了一拍，赶忙道。
他悲伤了那么久，流了那么多眼泪，太需要好消息了！
李承乾等人也都是眼巴巴的看着孙思邈，期待着他嘴里说出的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皇后娘娘确实没有死。”
孙思邈回应道。
李世民：“！
李承乾：“！
在场所有人：“！
这句话从孙思邈嘴里说出来的一瞬间，李世民激动的跳起来！
“真的！真的吗孙真人！”
“观音婢她真的没有死？这太好了！这太好了！”
“太好了啊啊啊！
李世民涕泗横流，激动的鼻涕泡乱飙，整个人都开始高频率的抖动！
他高兴坏了！
那种喜悦，不能用任何词汇来形容！
但可以比较！
他现在的高兴程度，比当初玄武门政变成功，登上皇位还要高兴好几倍！
“孙爷爷！您没有骗人？！”
“母后真的没有死？呜呜呜……真的吗？呜呜呜……”
“孙爷爷，请受我一拜！”
李承乾、李泰和李清泉皆是喜极又泣，反复的追问着。
当噩耗传来的时候，他们不愿相信。
而此刻喜讯传来，他们却由不敢确信，生怕这是梦幻泡影！
“没有骗人，是真的。”
孙思邈再度确认道。
李世民这一瞬想要引吭高歌，想要跳舞！
院内众人也是欢喜一片，唯有李丽质并没有很高兴，只是神色稍稍放松了几分。
“孙爷爷。”
她仰着头看向孙思邈，道，
“那坏消息呢？”
“母后就算没有死，状况也一定很差吧？”
这一问，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也是瞬间僵住，再度看向孙思邈。
“是。”
孙思邈承认道，
“皇后娘娘的确还活着，因为老夫感受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身体其实也还温着，只是因为先前落水，你们感觉不到而已。”
“人活着，但状况很差，她现在处于木僵的状态，通俗来说，就是活死人的状态，意识陷入了最深度的沉寂，很难唤醒。”
“还能存活多久，老夫也说不好。”
听到这话，李世民的一颗心再度沉了下来。
但却并没有沉到谷底。
“至少……至少她还活着，这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他喃喃道，
“朕要进去看她！”
哗啦！
李二一把越过孙思邈，闯入了屋内，直扑长孙无垢榻前！
颤抖的手指，探到了妻子的鼻下。
在无比专注的感受下，他能感受到极其细微的呼吸！
再一摸手腕——
果然如孙思邈所说，之前身躯冰冷是落水的缘故！现在已然是有些回温了！
“观音婢，你还活着，你果然还活着……”
“哈哈，哈哈哈……好端端的，你写什么遗书啊？可把我……把我给吓死了……”
李世民又哭又笑，握着长孙无垢的手在脸上摩挲着。
他不用给妻子办丧事了。
他不用看着妻子被放入棺椁之中，埋在地下了……
哪怕长孙无垢永远都醒不过来，也比死了要好一万倍！
只要活着，就还有念想，就还能期待一个奇迹。
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李承乾、李泰几个也是跪在榻前，反复的确认着母亲还活着，泪中带笑。
“孙真人，木僵能存活多久？有苏醒过来的可能吗？”
李淳风跟在孙思邈的身后，忍不住问道。
这一问，让众人皆是回首。
李世民更是无比希冀的看着孙思邈。
他下定决心——只要有办法，纵然是上天入地，他都要去求来！
“有的，但很少。”
孙思邈实话实说，
“木僵分为好几种，其中症状最轻的，一天之中甚至还能苏醒几个时辰，可以料理自己的吃喝拉撒。”
“但皇后娘娘显然比较严重，老夫说句实话，她原本心力已经衰竭了，就算不落水，她驾鹤西去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可阴差阳错的，她落了水！这反而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味道，因为心脏喜冷，这一顿冰冷刺激，反而是强了心脉！”
袁天罡眼睛一亮。
这跟叔父说得一样啊！
不愧是老神棍，真是有两把刷子！
“这么说来，这一次意外落水反而是挽救了皇后的性命？”
李世民有些愕然。
这太反常识了！
难道真是因祸得福？
“可以这么说，不落水皇后娘娘必死无疑，但落了水，强了心脉又陷入了木僵状态，反而有了生机。”
孙思邈颔首抚须道，
“陷入木僵状态，人不能动弹，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但无疑，它也让人进入了难得的低消耗。”
“皇后娘娘心弱，支撑不住正常的消耗，但这种低消耗却是可以维持，甚至还可以得到休养……当然，这只是老夫的推测，毕竟老夫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样古怪的病例。”
“所以，究竟是不是这样，还得观察。”
李世民恍然大悟，心情也是好了几分。
“看来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他抬眼看向袁天罡和李淳风，道，
“海池里的那条水蚺，反而是立功了？”
“还有徐风雷，也是立功了？”
两人被问话，皆是连连点头。
“是啊陛下，这都是因缘聚合！那条水蚺可能还真是来救助皇后娘娘的！”
“对，还有太师！他绝对是无辜的！不该贬谪，反而还应该嘉奖啊！”
李世民听到这话，不禁轻叹。
“好，好，是朕错了，是朕错了。”
“这事儿，朕会妥善处理！李君羡，你过去下令，不要轻举妄动，待会儿朕会亲自去看这条水蚺！”
这还真成护国神蛇了！
无论它是有心还是无心，只要最终结果是救了长孙无垢的命，那它就是有功之蛇！就应该善待！
“遵旨！”李君羡领命而去。
“孙真人，那皇后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慢慢把心力养回来吗？养好了就会苏醒？”
李世民再度看向孙思邈，恳切道。
孙思邈摇了摇头。
“老夫不知，这种病例，医书上也没记载过，老夫只能靠自己的经验和理论去推断。”
他如实道，
“严重的木僵，在民间顶多也就存活几个月，能上一两年的都很难。”
“其关键在于，对于病人的护理，毕竟人还活着，就需要吃喝拉撒，可这样的状态，如何吃喝，如何拉撒？”
“这都是难题。这样的问题解决不好，病人的状态只会越来越差，绝不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李世民一下皱起了眉头。
“是啊……光是喂食都很艰难了。”
他低声道，
“其他的护理倒是不难，大不了朕专门安排几百人日夜伺候，随时照看。”
“主要是这个喂食，该怎么做？”
孙思邈轻轻抚须。
“或许可以用鼻饲之法。”
他沉声道，
“嘴里送不进去，就通过鼻孔送入。”
“据我所知，鼻道和气道和食道是可以相通的，到时候陛下弄几具尸体给医学院，我和助手学生们验证一下便知。”
“若验证成功，便需要一根特制的软管，从皇后娘娘的鼻孔扎到食道，这东西也需要研制。”
“若能做好，只需把专门配好的流食注入，那么饮食问题便算是解决了。”
想要养活一个木僵植物人，需要克服的困难太多了！
光是调动的资源，研究所耗费的精力，都不是一般人家能负担的起的！
首先需要尸体解剖，验证鼻饲可行性。
其次需要制作软管，将鼻道和食道相连，这材料就很难寻到！
再然后需要研制适合植物人的饮食，精心配比好营养物质，然后再制作成流食。
完成这三项任务，才算是解决了最最基本的‘饮食’。
再往后，困难更多！
比如，植物人吃进去排不出来，便秘怎么办？这不得再研究排泄之法？
再比如，手脚长时间不动，僵硬坏死怎么办？这不得再研究个康复按摩手法，安排人每天为其活动手脚四肢？
又或许……
总而言之，问题一大堆！
想要养活一个植物人，需要一个庞大的团队去照顾！
随时还需要大唐学宫医学院、工学院的支持，去研究各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以说，一般的富贵人家，哪怕是勋贵士族，都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去堆，去支撑一个植物人的存活！
但！
皇帝可以！
特别是大唐学宫里的工学院、医学院已经建立起来了，只要砸资源拨经费给他们，那么皇后存活的可能性，必将大增！
“父皇，要让母后在这个状态下慢慢好转，甚至是醒过来，难度很高。”
忽然间，李清泉站了出来，开口道，
“女儿有一个建议。”
第五百九十九章 李清泉的女王气场！李世民敕封护国神蛇！
“你说。”
李世民看向李清泉。
如今的大女儿，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乖巧女孩了。
执掌风雷钱庄，手握大唐经济命脉的她，雍容而稳重，宛若一个女王。
她的意见和想法，李世民自然是要重视！
“母后还活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清泉沉声道，
“但孙真人也说了，想要保全母后的性命很难，想要她醒转过来那更是难上加难！”
“女儿以为，应该建立一个保障母后的护理团队，制定最为精细的规则，不能出一丝一毫的闪失。”
“除此之外，还应该拨款给学宫的医学院和工学院，让他们把研究的重点放在母后的病症上，比如孙真人解剖所需要的尸体，又比如在民间召集木僵病人，通过救治他们，来积累救治经验，将来或许就可以应用到母后的身上。”
“这笔经费，风雷钱庄可以出，每年拨款。”
一番话语，听得孙思邈和李淳风皆是点头。
“的确，医学院研究需要经费。”
孙思邈也不客气，开口道，
“襄城公主的提议也很好，在民间召集木僵病人，先在他们身上做研究，填补经验上的空白。”
“这样一来，将来皇后娘娘出点状况，我们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说难听点，就是先拿别的病人当小白鼠折腾。
但这种小白鼠，怕是所有木僵病人的家属都会想抢着报名！
李淳风亦是道：
“刚才孙真人所提到的软管，工学院可以着手研制。”
“当然，经费肯定是需要的。”
工学，就是靠砸钱！
只要钱到位，那科研就不在话下！至少解决这点材料和工具，不是问题！
“好，好！”
李世民没有犹豫，立马答应道，
“朕答应，朕当然答应！只要是能对皇后有好处，朕就是举全国之力，也要去做！”
“清泉，这经费不用你出！风雷钱庄每年不是都有给朕的分红吗？朕全都不要了！你拿去安排，全都拿去做对你母后有益的事情！”
“若能让皇后醒过来，纵然耗费百万两、千万两，朕也愿意！”
李清泉果断点头。
“是，父皇，女儿一定会妥善分配这笔分红。”
她应声道，
“到时候每季度都会向您汇报进度。”
她说着，又看向孙思邈和李淳风，肃然道：
“孙院长，李院长。”
“师父创立了大唐学宫，设立了医学院、工学院和农学院等，如今也已经步入正轨了。”
“他一直想做的，都是发展前沿医学、前沿工学。而这一回，母后的病症就需要两位院长通力合作，拿出研究力来了！”
“您二位放心，经费管够！有什么想法也尽管提出，无论是我还是父皇，都会为你们大开方便之门！”
孙思邈和李淳风闻言，皆是拱手行礼。
“是，公主殿下！”
两人点头称是，心中也不禁感慨……这襄城公主是真的能干啊！
短短几分钟事情，便将一切事物都安排明白了！
不愧是执掌大唐经济命脉的女王！
李世民看着这一幕，也是有些惊叹。
清泉不嫁人，果然是对的！
这么能干的孩子，要是去相夫教子那真是太屈才了！
而同时，他也想到了徐风雷。
现在能这么快协调好工作，无疑是靠着风雷钱庄和大唐学宫！
一方出钱，一方出力！安排的明明白白！
而这一切，都是徐风雷所创立的！
没有他，自己八成只能是哭泣，而后眼睁睁的看着变成‘木僵’的观音婢缓缓死去。
哪会像现在这样，心中充满了希望？甚至还期待着……未来有一天，妻子会苏醒？
想到此处，李二不禁有些羞愧。
那么好的一个朋友，他怎么就因为一时的情绪失控，把气都撒到了他的头上呢！
等徐风雷回来……他一定要亲自赔礼道歉！
心中暗暗想着，那边李清泉再度发话道：
“暂时就先这样安排，第一笔经费明天就送到学宫。”
“父皇，母后这里也不要聚集这么多人了，且此事也不要对外宣称，就说是皇后病了在休养。”
“一切恢复往常一样……哦对了，还请您赶紧把师父召回来，并给予足够的补偿，最好是亲自道歉。”
“要是没有他，今天我们只能干瞪眼，所以，他的功劳是最大的，以后也请不要意气用事，随意的贬谪这样一位劳苦功高的大臣，否则我们都不会答应。”
李世民；“……”
女儿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极不客气！
在场众人，没有人敢这样跟李世民这样说话！但李清泉却敢！
因为她有这个底气！她的能力和实力，让她可以和父亲平等对话，甚至是斥责两句！
该骂的时候，就得骂！
师父受了委屈，她这个当徒儿的自然是要为师父出头！
而此刻的李世民也没有丝毫的脾气，反而是连连点头。
“朕知道，朕知道……”
他唯唯道，
“朕已经安排人快马去追了，很快就能把他追回来的。”
“这回，的确是朕错了，朕不该……”
“好了好了，散了吧，朕去海池那边看看。”
李二说着说着，也是觉得有些尴尬，转身便要离开。
李淳风也袁天罡也想跟着过去瞧瞧。
李清泉也不拦着他，旋即看向弟弟妹妹们。
“承乾、青雀，还有丽质，你们也不要想太多，知道吗？”
面对弟弟妹妹，她的语气和眼神顿时温柔了下来，轻声道，
“有师父建立的体系在，母后苏醒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们就当母后要睡一个很长很长的觉，过阵子就醒过来了……”
李承乾眼睛红红，点了点头。
他往屋里头瞧了一眼，母亲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原本，心中的火苗已然熄灭。
但此刻，它又复燃了……只是很脆弱，忽闪忽闪的。
“我想去找师父……”
李承乾低声道。
在他的心里，有两个避风港。
一个是母亲这里，一个是师父那里。
如今母亲躺在病榻上，他只能是寻找师父来寻求安慰。
“放心吧，师父很快就回来了。”
李清泉摸了摸李承乾的脑袋，轻声道，
“父皇这次也知道自己错了。”
……
太极宫，海池边。
海池是个宫内湖泊，占地面积很大。
但在李世民一声命令下，全体禁军一上手，直接把海池的水全都放干了！淤泥都挖出来一大堆！
一条巨大的黑色水蚺在泥沼里扭动着，任何人想要靠近，都会被它森然的眼神给吓退！
皇帝没有下令，禁卫们自然也不敢冒险上前，只是围在外面。
“陛下驾到！”
一道声音传来。
只见李世民步伐紧凑，快步而来。
行至海池边时，他明显愣了一下。
“这么快就挖干了？”
这禁军的效率……有点高啊！
“回陛下，末将是凿了一个渠，将海池水引了出去，这才让那水中怪物显形。”
李君羡拱手解释道，
“那条黑色大蚺还在池底，它身躯太大，逃不出去，被末将派人围了起来。”
李世民颔首。
他一眼望去，果然池底淤泥之中，有一条巨型黑蚺蠕动着。
当李世民看到它的时候，它也看向了李世民。
那双眼眸，无比的冰冷。
“就是你，撞翻了朕的船？”
李世民看着黑色巨蚺，却是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是步入了海池之中。
“陛下，小心！”
“陛下，危险啊！”
李君羡等一众禁卫大惊失色，皆是呼喊提醒道。
然而，李世民却只是摆了摆手，不顾淤泥的肮脏，朝着黑色巨蚺缓步走去。
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人也是默默跟随。
“陛下，蛇化为蟒已经不易，蟒百年成蚺，蚺五百年成蛟，蛟千年化龙，这虽然是传说，但也有一定的依据。”
李淳风开口道，
“此蚺如此巨大，怕是已经在这里存活上百年了，乃是有灵之物。”
“它虽然撞翻了陛下的船，还咬伤了太师，但最终毕竟是阴差阳错的救了皇后的性命，臣以为，不该将其猎杀。”
“不如将其放生吧？结下善缘，将来必有善果。”
他还是想劝李世民放了这条巨蚺。
像狐、蛇、黄鼠狼这类的动物，都是有一定灵智的，要是能存活上百年，那一定是灵物！
这条黑蚺，放了绝对比杀了好！
李世民没有理会它，只是再度靠近，直到黑蚺警惕的抬头，一对蛇眼警惕的盯着他，摆出一副要攻击的姿态！
这一幕，让李君羡心中紧张，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只要这畜生敢攻击陛下，他马上就护驾！
“朕不管你撞船有什么目的，但你护住了朕的皇后性命，这是事实。”
李世民望着黑蚺，沉声道，
“你是有功之蛇，朕可以给你两条路走。”
“其一，你不要攻击任何人，朕叫人把你送出去，放归到江海里头去。”
“其二，朕封你为护国神蛇，继续留在海池之内守护太极宫，朕会让人重修海池，把这座湖泊建的更大，作为你的栖息之地！”
“你选吧，如果选第一条路，就抻直了身子；要是选第二条路，就卷起身子。”
李君羡；“……”
众禁卫：“……”
这，陛下这是在搞笑吗？
对方只是一条蛇啊！还能听得懂人话？
他们都有些绷不住，神色皆是有些古怪。
然而李淳风和袁天罡却是神色自若，心里头松了一口气。
皇帝不斩此蚺，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要是它愿意留在海池之内，那就更是一件好事！
至于它能不能听懂？
都不用去解释，下一秒黑蚺就做出了回应。
哗啦，哗啦。
只见它的身躯在淤泥里盘旋着，盘着盘着，竟然真的盘成了一个七八层的同心圆！
它的脑袋耸立着，比李世民略微矮了一点，嘴里吐着猩红的信子。
蛇眸中的眼神，好像都不冰冷了！
也因为它盘了起来，众人才看到下方的淤泥里，有几条黑色的小蛇正钻来钻去，似乎非常的欢快！
“哈哈哈……”
李世民抚掌大笑，开怀道，
“好，好！你是聪明的，选了一条最舒服的路！这样既能保全你，也能保全你的子孙后代！毕竟外面是很危险的！”
“朕不食言，这便敕封你为护国神蛇！将海池更名为龙池！”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宅了！”
“愿你早日化蛟化龙！”
嘶嘶。
黑蚺又吐了吐蛇信子，似是在表达感谢。
袁天罡和李淳风见状，相视一眼，也是笑了起来。
皇帝的敕封，可是有分量的！
比如关公，就是在历代皇帝的层层敕封之下，逐渐神化，成为关圣帝君，世受香火！
李世民的敕封，对于黑蚺来说，绝对是好事，是造化！
而反过来，皇帝结下这道善缘，将来必然也会有善报！
“李君羡，朕交给你一件事！”
李世民卷起袍子，重新登上了岸，吩咐道，
“把这龙池修整一下，再扩大一圈！然后投放一些鱼虾什么的，让里头的活物多一些，免得神蛇饿肚。”
“再把水放回来，朕要把这护国神蛇养起来！养个几百年，把它养成一条黑蛟，一条黑龙！”
李君羡：“￥%……&*##”
这一瞬间，李君羡心中有一百句脏话想讲！
刚刚才费劲巴拉的把水放干，这会儿又要把水接回来？
闹着玩呢！
但没办法，谁叫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呢？就算是再折腾，他也得完成……
“遵旨！”
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两个字。
“嗯，尽快！”
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咱家的护国神蛇是喜欢水的，不能让它太旱了，整天在淤泥里玩多脏啊？人家还带着崽子呢。”
“就这两天，把这事儿办好！人手不够就问工部那边借！”
李君羡眼角一抽。
“遵旨！”
他欲哭无泪，只能低头应声。
“还有啊！这件事情让史官记录下来，可以多加笔墨润色一下！好好宣扬！”
李世民扬手道，
“皇后生病，便有神兽来助。”
“我李唐有神兽护持，何愁不兴？”
这桩事情，完全可以作为一则传奇，记载在史书上！
或多或少的，也能为李家增添点‘天命所归’的意味……
第六百章 皇帝后悔知错？告诉陛下，我不回去了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
一辆马车疾驰着。
车厢之内，容貌惊艳的小丫头正靠着一个青年的肩膀呼呼大睡。
“出来的时候活蹦乱跳，这会儿却睡得跟一头小猪一样。”
徐风雷宠溺的捏了捏武二丫的脸，轻笑道，
“我得想想，你要是哭着喊着要回家，我该怎么安排人把你送回去。”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大唐顶级的勋贵了。
被一撸到底之后，他只是一个从六品下的将作丞，还特娘是个外派的，手里能调动的资源很少。
像武二丫这样的漂亮丫头，要是不派一支队伍护送回去，他可不放心。
“我……我才不回去呢……”
“干爹……不要赶我走……我会给你洗衣服的……”
“嗷呜喵喵……”
武二丫说着梦话，嘴里还吧唧了两下，给徐风雷都听乐了。
“好好好，贴心小棉袄，干爹没白疼你。”
他捏了捏丫头的小脸，笑眯眯的回应道。
这丫头跟着自己吃苦，都那么甘之如饴，自己又怎么能亏待了她？
到时候把那点俸禄都给她买好吃的！
文化课也不能落下！他要亲自执教这丫头！
哒！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其惯性让徐风雷差点摔了出去！
武丫头也是被这一震，睁开了眼睛。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略带起床气的道：
“驾车的大叔怎么回事呀！”
徐风雷也是有些疑惑，正欲询问，却见车夫已然是探头进来，憨厚道：
“先生，前面是驿站了。”
“赶路赶了那么久了，休息一会儿吧，马也要吃点草料。”
徐风雷恍然，点着头，拉着丫头下了车。
面前，果然是一座驿馆，不过是设立在官道旁的，较为简陋。
“丫头饿不饿？”
他询问道。
“饿了！我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武二丫兴奋的道。
徐风雷揉了揉她的脑袋。
“还大碗喝酒呢，你会喝酒么？”
他笑骂道，
“别胡闹了，吃碗面条得了！你干爹现在不是狗大户了，身上就带了那么点钱，穷鬼一个，得省着点花！”
“你要学会给干爹省钱，不然咱俩得饿死！”
武二丫略一昂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来。
“嗯？”
徐风雷讶然道，
“你也带钱了？”
“这你哪来的？你爹娘给你的？”
这一锭金子，少说得有30两！足够他俩大鱼大肉到九嵕山了！
问题在于……这小丫头片子哪来的金锭？
武士彟那么有钱，给孩子的零花钱都是甩金子的？不能吧……
“嘻嘻嘻……”
武二丫笑嘻嘻的道，
“是清泉姐姐给我的！”
“之前我去找清泉姐姐玩，她给我的！说让我随便用，用完了再找她要就是了！”
“不过我没用，一直存着呢！”
“呐，干爹，给你啦！给我安排好酒好肉吧！”
徐风雷恍然。
原来是清泉给的，那就不奇怪了。
这妮子现在可不得了，乃是大唐第一富婆！别说是几十两金子了，就是成千上万，她掏出来都不带眨眼睛的！
武二丫作为自己的干女儿，那自然也是她的好妹妹，随便给点钱也正常。
“……行行行，带会儿给你尝一点，不过酒是辣的噢。”
徐风雷收拢金锭，无奈道，
“还有，出门在外财不露白！这明晃晃的黄金不要掏出来，就连银子都别掏！”
“咱出门都是花铜钱的，这样才不会被人所觊觎，晓得不？”
武二丫连连点头。
两人就这么走进了驿馆之内。
车夫则是牵着马休养吃草料去了，他是奴仆不能进馆，马厩后面有专门给他们吃喝的地方。
“两位好，敢问可有官身？”
刚一进门，驿馆小二便上来打照面。
“官身？我干爹可是太……”
“将作丞，去往九嵕山给陛下修皇陵的。”徐风雷直接打断了武二丫的话语，直截了当的道。
小二打量了徐风雷一番，又朝着武二丫瞅了两眼。
“赴任还带孩子的？”
他有些疑惑。
“这是我女儿，她非要跟着来，我没办法，只能带上她了。”
徐风雷笑道，
“孩子出门长长见识也好。”
“这样啊……”小二这才恍然，神色也是随意了许多。
赴任带孩子的他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一般都是穷苦出身的官员，在大城没有家宅，只能自己到哪，就把家人带到哪。
再看徐风雷这么年轻，官职也不高，他自然也就没那么恭敬了。
“怎么啦？没见过这样的组合嘛？”
武二丫双手叉腰，轻哼道，
“快把你们这儿的好酒好肉都送上来！”
“小爷肚子饿了，麻熘的！”
徐风雷不禁莞尔。
这丫头，一定是话本看多了，都会模彷里头的语气了！
“好酒好肉？”
小二撇了撇嘴，道，
“对不住，这是官家的驿馆，饮食的提供都是对应的。”
“想喝酒吃肉，得是五品以上。”
“你爹是从六品下，按照驿馆的配给，最多只能给一个荤菜，没有酒，只有水喝。”
“你二位，要两个素菜，一个荤菜，再来两碗水……这应该够了吧？”
武二丫一瞪眼。
“我有钱！我们花钱买！你就给我上好酒好肉！”
她今天非要吃上这一顿酒肉了！
然而小二却是嗤笑了一声。
“小妹妹，我说了，这是官家的驿馆，看的不是钱，而是身份。”
他略有些不耐的道，
“你爹要是五品官，那我一定好酒好肉伺候着，可惜他只是一个从六品。”
“那就对不住了，没资格就是没资格，钱再多也没用，咱们不收的。”
六品和五品，是一道巨大的分水岭。
待遇的差距，是能在各方面体现的！
就比如这驿馆，就分的很清楚，五品以下，不配喝酒吃肉！
“从六品？我爹可是当朝一品大员！”
武二丫感受到了店小二语气里的不敬，瞪眼道，
“他要是没资格，那没人有资格了！”
徐风雷扯了扯丫头的衣袖，澹笑道：
“行了行了丫头，那都是过去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咱现在就是一个将作丞，吃点面条得了。”
“这驿馆简陋，估计也没什么好酒好肉，等前面进了城，我带你去吃最好的！好不好？”
太子太师，的确是从一品，一品大员。
但他已经不是了。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将作丞。
武二丫撅起了嘴，气鼓鼓的，但最终还是听从了干爹的话。
“好吧，面条就面条吧……”
“进城之后，我可要吃他个美！干爹，你可不许省钱啊，咱家有钱！”
徐风雷哭笑不得。
父女俩正聊着，那驿馆小二却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小妹妹，你牛皮也不怕吹破了？”
“还一品！来来，叔叔让你长长见识，咱大唐的宰相，也就是尚书仆射也不过是三品！”
“你要吹，就把你爹爹吹成三品，那说不定还有人信，你吹成一品，那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以后记住了哈……还一品大员，哈哈哈……乐死个人。”
武二丫哪里受得了这一顿嘲讽，腮帮子顿时鼓成了河豚！
“谁说我是吹牛啦！”
“你自己目光短浅，不识贵人！我爹就是一品！他比宰相高多了！”
她刚刚才平复下去的郁闷，一下又被点着了！
咱武二丫，一口唾沫一个钉！啥时候吹过牛？
这一声吆喝，惹得周遭吃饭的宾客皆是围了过来。
“这小丫头，有意思哈……被戳穿了她还不服气呢？”
“哈哈哈……童言无忌嘛，孩子总觉得自己父亲是最厉害的。”
“不过说起来，咱大唐好像还真有一位一品大员啊，当朝太子太师，徐国公徐风雷不就是？”
“嗯，徐公的确是一品，而且是实权一品，论权势地位，可以说是贞观朝第一了，朝中的那些宰辅是没法跟他相比的！”
“诶……还真别说，据说徐公年纪很青，可能就跟这个青年差不多岁数呢！”
“嘿嘿，那可差远了！徐公那是什么人？那是天上星宿下凡！文韬武略皆是上上乘！我曾经见过他一眼，那叫一个丰神如玉啊！诸葛亮你知道吧？就跟诸葛亮差不多，一个气质！”
“……”
众人议论了起来，气氛倒也轻松。
大家都是有官身的人，自然对官场上的事比较了解。
他们虽没见过徐风雷这个人，但都听说过他的传奇故事，一聊起来自然是热烈无比。
徐风雷听着他们把自己吹的天花乱坠，不禁摸了摸鼻子，嘴角微微上扬。
丰神如玉？
很好，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来夸我！
“听到没？当朝的一品大臣，只有徐风雷徐公！难道你爹是徐风雷啊？”
驿馆小二看着武二丫，昂首哼道，
“小妹妹，就别吹牛啦！”
“老老实实……”
他话音还没落下，忽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徐公，徐公！”
“哎哟哟！奴婢可算是找到您了！您说您也是……跑那么快做什么啊？”
“呼，呼……”
这道声音传来，众人的目光皆是瞧了过来。
看来人的穿着打扮，听其言行……是宫里的太监啊！
徐公？
哪个是徐公？
众人以及驿馆小二还处于愣神的状态，有点懵逼搞不清楚状况。
“高公公，你追我做什么？”
徐风雷有些疑惑。
“哎！还不是陛下收回成命了吗？”
高公公擦了擦汗水，无奈道，
“见过陛下反悔的，但咱家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反悔这么快的！”
“奴婢刚一回去复旨，陛下就又给奴婢下了一道命令，让奴婢收回之前的旨意，把徐公您给迎回来……”
“这一来一回，再加上赶路追您，可给奴婢累够呛了！”
武二丫眼睛一亮。
“高公公！你的意思是，陛下收回成命，不贬我干爹啦？”
她忙问道。
高公公连连点头。
“对！”
他掏出圣旨，道，
“陛下旨意，复徐风雷太子太师衔、复工部尚书衔，复徐国公爵位，并追加食邑三百户！”
“此外，奴婢走的时候，陛下还说，他要亲自给您道歉！”
“您看……您这会儿是先吃一顿，还是直接跟奴婢回长安去？”
在场众人：“！
驿馆小二：“！
这一道旨意，直接给他们吓傻了！
要说刚才他们还不知道‘徐公’是什么意思的话，那他们现在完全知道了！
原来他们吹了那么多的徐风雷，就在面前！
就是这个青年！
“嘿，你小子还真没说错，徐公的确是丰神如玉，气度不凡！可你不是见过他么？怎么没认出来？”
“啊？这……哈哈，哈哈哈……我一时疏忽了，没仔细瞧啊！”
“天呐！真是徐公！我敬仰他很久了啊！真人果然如此年轻！他的岁数似乎比陛下还小？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啧啧……”
众人心情激动，但此刻明面上他们还不敢大声议论，只能窃窃私语着，用眼神交流。
而那驿馆小二，已然是脸色煞白，连大腿都有些发抖了。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啊！
小女娃没有吹牛，她爹真的是一品大员！真的是徐风雷徐公！
想到自己刚才态度不好语气很差，他这一瞬间肠子都快悔青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这可咋办啊？
徐公要是追究起来，那他以后还怎么在大唐混啊！
这一刻，驿馆小二连自己的遗言都想好了……
徐风雷自然没有在意众人的小动作，也没有去注意小二的精神状态。
他只是看着高公公，平静道：
“谢陛下好意了，不过，我觉得当一个将作丞也挺不错的。”
“高官厚禄非我所愿，现在的我，反而向往这样的生活。”
“所以，你回去告诉陛下，就说我不回去了，我就去九嵕山修建陵墓，修建完之后，我便辞官归乡。”
高公公闻言，顿时有些愕然。
武二丫却是翘起了大拇指，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家干爹！
看！这就是干爹的风骨！瞧不上那些高官厚禄，脾气上来了，皇帝都可以拒绝！
“啊？这……”
高公公不由得劝说道，
“徐公啊，您不要意气用事啊……”
第六百零一章 娇躯一震，四方来拜？干爹我要学这个！
徐风雷摇了摇头。
“我没有意气用事。”
他道，
“其实我也厌倦了长安的生活，只是一直都没有理由离开。”
“这回陛下对我的贬谪，也算是合我心意。”
“他是皇帝，开了金口又反悔，影响不好……所以，就这样吧。”
高公公：“……”
徐公的语气很平静，但他能感受到一种决然。
他有种感觉……哪怕自己跪下来求爷爷告奶奶的求他回去，他都不会再回长安了。
“那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陛下交代了啊……”
高公公苦笑着，一脸为难。
“那你就说徐风雷故意抗旨吧！”
徐风雷洒然笑道，
“这样，陛下一生气，说不定连将作丞都不让我当了，直接让我卷铺盖回老家！”
“那样的话，我正好回磨玉山修道。”
高公公听了这话，也是没了办法。
“好吧，看来是陛下诚意不够。”
他也是聪明人，不再纠缠，收拢圣旨道，
“既如此，奴婢想陛下一定愿意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让您回心转意的。”
“奴婢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罢，他便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徐风雷微微颔首。
能够在李世民跟前当差的太监，还是挺有智慧的，姿态也放的很低。
不过，想想大唐中期之后，皇帝都被太监所把持，连军队都被太监所控制……那也是一件头疼事儿。
“干爹，你真棒！”
武二丫扯着徐风雷的衣袖，眼睛里都快冒小星星了，
“有机会重新回到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你都不要！”
“太飒了！这才是真正的澹泊名利，这才是真正的高士啊！”
徐风雷哈哈一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其实我只是想偷懒了。”
他笑道，
“权力越大，责任越重。别看我平日里混日子，可很多大事，我都把着关呢！弄得是身心俱疲啊！”
“现在有机会抽身出来，傻子才会继续跳进那个火坑里去呢！”
当然，他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没说。
从破坏武家龙脉，到自己翻船被水蚺撕咬险些丧命还被贬，徐风雷的心中有了一些新的体悟。
或许，并不是自己直接插手，就能改变历史轨迹。
正如袁守诚所说的那样，好心未必就一定是办好事，很可能会让事情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所以……
他打算先抽身出来，不再管世间之事，先任由其发展吧……
且看这没有徐风雷干预的大唐，又会如何？
他所做的努力，会白费吗？
所布置的一切，会荒芜吗？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先冷眼旁观吧。
咕咕……
一道声音传来，将徐风雷从思绪之中拉了回来。
他看到武二丫正摸着肚子，噘着嘴有些委屈。
“哎呀……干爹想的太入神了，忘记安排你的饮食了。”
徐风雷一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喊道，
“那个小二！赶紧把面条端上来啊！”
“做两碗面需要那么久吗？我家孩子都饿了！”
他的声音一出，周遭皆是静谧一片！
刚才还嘈杂的驿馆，现在变得无比的安静。
在场的官吏们不但不敢说话了，就连吃饭都是细嚼慢咽，根本都不敢吧唧嘴！
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在众人心头，让所有人都变得乖巧。
这很奇怪。
人还是那个人，徐风雷也没刻意摆架子。
可现在被戳穿了身份，所有人便自动起了敬畏之心，不敢在徐风雷面前有丝毫的造次。
“干爹……”
“他们好像都怕你呢……”
武二丫小声道，
“不好玩了……”
她喜欢的市井气江湖气一下子消失了。
“是啊，不好玩了。”
徐风雷点了点头，赞同道，
“所以此地不必久留，咱们还是去一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那才有意思！”
武二丫连连点头。
她也是这个意思！
“徐……徐公。”
正此时，驿馆小二端着餐盘，战战兢兢的走到徐风雷面前，小心翼翼的道：
“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您。”
“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不要往心里去。”
“这几盘羊肉，还有两瓶竹叶青，您和小姐先吃喝着，后面还有十来个菜，小的马上吩咐厨房去做！”
啪嗒。
两大盘现切的熟羊肉摆上了桌，驿馆小二将竹叶青酒的木塞子打开，亲自为两人倒酒。
“满上满上！我要喝满满一杯呢！”
“这么点，瞧不起谁呢？”
武二丫趾高气扬的道。
“是，是……小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笑小的，小的全都照办。”
小二点头哈腰，模样无比的恭敬。
然而他这样，武二丫却又觉得没意思了。
“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副狗眼看人低，嘴角带点讽刺的模样，你恢复一下。”
她命令道，
“不然不好玩。”
“啊？这……嗬嗬，嗬嗬嗬嗬……大小姐真会说笑，小的这双狗眼，哪敢乱看呐？”
驿馆小二神色尴尬，赔着笑。
“好了好了丫头，不要折腾他了，他也没出言不逊。”
徐风雷摆手道，
“这些菜太多了，后面那十几道菜我都不要。”
“你撤掉一盘羊肉，再来两个素菜一个汤就可以了。”
“多的我也吃不完，我们才两个人，哪怕是皇帝都没吃十几个菜。”
这突如其来的殷勤，让他觉得很无奈。
自己也没答应皇帝复职啊，现在实打实就是一个从六品的将作丞。
这帮人……干啥啊？
比对自己亲爹还要恭敬……
“是，是……”
“小的一定按照您的吩咐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大小姐，您随便吩咐，小的一定照办，只求徐公和大小姐不要记恨小的……”
驿馆小二连声称是，模样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现在徐风雷是将作丞没错。
可他同样也是那个敢拒绝皇帝，抗旨不遵的徐公啊！
听刚才那公公的意思……说不定还要陛下摆开诚意来请这位爷呢！如此重量级的人物，他是真的心慌啊！
人家一口唾沫，就能淹死自己了！
“你别想太多了，给自己加戏。”
徐风雷摆了摆手，道，
“咱不是那种刻薄的人。”
“去吧去吧。”
驿馆小二如蒙大赦，千恩万谢的跑向厨房。
同时，驿馆内一众看客也都是有些蠢蠢欲动。
“你说，咱要不要去拜会徐公？”
“这……不太好吧？会不会打扰到他了？”
“那有什么？好不容易有个混脸熟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敬杯酒就走，不会招人烦的！”
“说的也是……”
“你去你去，你先去给咱们打个样，我再观察观察……”
“……”
对于他们来说，见到这样的重量级大官，那自然都是想要巴结！
大老只需提点一句，就足以让自己少走几十年弯路！这种诱惑……谁顶得住？
但同时，这样做也有风险。
万一人家喜欢清静，你上去打扰，那不是徒增厌恶么？
故而，众人虽然有这心，却没这胆……
“来，丫头，你尝尝？”
徐风雷没有去在意馆内的气氛变化，自顾自的用快子沾了一点酒，笑眯眯的道，
“看看能不能品出味道来。”
武二丫看到这快子，却是轻哼一声，端起了面前的酒碗。
“瞧不起谁呢？我要大碗喝酒！”
“我这一碗直接给它……咳咳咳，咳咳咳！”
“好辣，好辣好辣！咳咳咳……我的喉咙要烧起来了！”
她不知天高地厚，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瞬间就被教做人了！
“哈哈哈哈……还逞强不逞强了？”
徐风雷哈哈大笑道，
“你这丫头，就是喜欢乱来！一点女孩子的气质都没有！”
“向你清泉姐姐和丽质姐姐学习，知道吗？”
武二丫勉强咽下口中的酒，又灌了好几口清水，这才稍稍缓过神来。
她的喉咙一阵阵的发紧，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昂首挺胸。
“干嘛要学她们？她们固然好，但我也有自己的路！”
武二丫挥了挥小拳头，傲然道，
“我要走出自己的道来！”
徐风雷无奈的扶额。
这丫头……有中二病啊！
正此时，终于有人鼓起勇气上来敬酒。
“卑职拜见徐公，徐公大名，如雷贯耳！卑职心中一直都万分仰慕您！如今见了真人，算是完成了却夙愿了！我，敬您一杯！干了！”
来人是一个魁梧汉子，说话语速很快，说完就把酒给干了。
酒碗朝着徐风雷一显，他没有丝毫的磨蹭，转身便走。
这种干净利落的风格，倒是让徐风雷有些讶异。
“客气了。”
他也抿了一口，算是意思意思。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他还是比较喜欢的，比没话尬聊刷存在感好多了。
魁梧汉子打了个样，其余人自然也是有样学样，上来说两句话，敬上一杯酒就走。
这场面，就跟过年给长辈拜年似的。
可滑稽的是，徐风雷的年纪其实比他们还要小上那么一圈……
一轮走下来，哪怕徐风雷每次都只是象征性的抿一口，此刻脸颊也有些泛红了。
“干爹，你面子真大。”
武二丫一脸羡慕的道，
“人人都敬仰你。”
“不知道我能不能有那么一天……女孩子想要那样，很难的吧？”
徐风雷微微一怔。
不愧是武皇，从小就喜欢那种被所有人簇拥敬仰的感觉！她想成为那样的人！
“那可未必。”
他正色道，
“大唐是个开放的国家，女人只要做出成就来，照样会被人所敬仰！”
“就比如你清泉姐姐，执掌风雷钱庄，是天底下最有钱的女人！她调动金钱，可以迅速武装一支军队！她的随便一笔投资，都能改变一座城市！”
“这样的奇女子，必然会为人所敬！她的名字，也必然会留在史书之上！而且对她的介绍绝非是什么皇帝之女，什么襄城公主，她的介绍，一定是风雷钱庄掌舵人，大唐经济命脉的掌控者！”
“还有你丽质姐姐，她学医有成，专门开设妇科为女子瞧病，久而久之，她也会有女神医之名！这样的神医，自然也是可敬，可爱的！无论是百姓还是史官，都不会忘了她的贡献！”
武二丫认真的听着，眼睛亮晶晶的，里头泛出了光芒。
“她们都是干爹你培养的！干爹真厉害！”
她跃跃欲试，
“那我也要成为奇女子！干爹打算怎么培养我？”
“我很聪明的！啥都会！”
徐风雷宛然一笑。
这丫头，的确是聪慧无比，不管让她学什么，都会很快掌握。
这样的孩子，其实比那些只有一项天赋突出的孩子难培养多了！
“啥都会，就是啥都不精！”
他笑骂道，
“你得说说，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清泉对钱币财政感兴趣，我才让她去了风雷钱庄；丽质对治病救人感兴趣，我才让她拜了孙思邈为师，学习医术。”
“那么丫头你说说，你究竟是对什么最感兴趣？”
武二丫挠了挠头。
“最感兴趣啊……”
“那好像没有诶……”
她托着腮，歪着头道，
“我就是想要很飒嘛！最好是我每次出场，全体目光都会向我看齐，所有人都把我当成焦点！”
“我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
“你喜欢人前显圣？”徐风雷笑道。
“人前显圣？哎呀，这个词儿好！”
武二丫拍手道，
“对！就跟神佛显圣一样！所有人见了我，那都要顶礼膜拜！”
“那可太满足啦！”
徐风雷哈哈一笑。
人前显圣……说通俗一点就是爱装逼呗！
这女娃子，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啊！
不过，现在皇帝是当不上了……但这个人前显圣的需求还是要满足的。
嗯……
“好，那干爹就帮你往这个方向培养！”
徐风雷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眯眯的道，
“以后咱家丫头，那就是不出则已，一出惊人！”
“想要做到这一点，光有自信可不够，你得从现在就开始养你的气场！就是那种帝王将相的王霸之气，你得有！”
“这样，你娇躯一震，四方来拜！那多霸气啊？”
武二丫闻言，眼中光芒大盛！
“好，干爹我就要学这个！”
“就把我往这个方向培养！娇躯一震，四方来拜！嘻嘻，嘻嘻嘻嘻……”
想着未来牛逼哄哄的自己，武二丫不禁笑嘻了。
第六百零二章 吐谷浑再寇凉州，李靖终挂帅！
长安城，太极宫。
皇后寝宫之内。
李世民握着长孙无垢的手掌，不断的摩挲着。
此时此刻，妻子手掌里传来的那一丝丝温热，让他觉得无比的安心。
她没死。
这已经很令他满足了。
“观音婢，你要快点醒过来。”
李世民轻声说着，打趣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每天都有上百人伺候着你。”
“无数人都在为你做事，你不是一直都很简朴，不喜欢铺张浪费的吗？”
“那你就赶紧醒过来呀……”
床上的长孙无垢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李世民不以为意，继续自说自话：
“你呀……不会哪天我死了，你都还没醒过来吧？”
“我真的很想再跟你说说话……观音婢，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好不好？”
“在我死之前，你一定要醒过来，哪怕就早一天，一个时辰……”
“那样的话，我死也没有遗憾了……”
说着说着，李二的鼻子也是有些发酸。
正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陛下，奴婢前来复旨。”
高公公小心翼翼的走入了院内，站在外头恭声道。
“啊……你回来了啊？听明也回来了吗？在哪？”
李世民略一抬头，随口道。
高公公神色有些尴尬。
“回陛下，太师他……没有回来。”
他硬着头皮道。
“什么？”
李世民一抬眼，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高公公只得拱手道：
“回陛下，太师他……他说……去当一个将作丞挺好的。”
“陛下开了金口，没有反悔的道理，所以他不会回长安了。”
李世民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这什么意思？抗旨不遵？”
李二不悦道，
“给朕摆脸色吗这是？”
高公公为之默然。
“朕都打算给他道歉了，他还非要这样！真是……”
李世民冷哼道，
“架子也太大了，真以为朕没他不行了？！朕这回还真就不给他这个面子了！”
“可笑！”
讲完这两句，他却也沉默了下来，略一侧目，看了长孙无垢一眼。
“哎……好吧好吧！”
“观音婢，要是你在的话，一定会劝朕的吧……”
“嗯……你一定会说，这回的确是朕的错，是听明受委屈了，就算是哄，也要把他给哄回来，姿态要放低……对不对？”
“好好好，那朕就听你的吧……”
李二自问自答了一顿，倒也是将皇帝的身段放下了。
高公公瞧着陛下这般模样，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有些心酸，默默低下了头。
“朕待会儿写封信给他，你安排人跑一趟吧！”
李世民沉声道，
“堂堂大唐徐国公，总不能真的去修坟，那世人都要说朕是刻薄寡恩了！”
高公公连连点头。
“遵旨！”
陛下这回算是拿出诚意来了，估计是要亲笔写一封‘道歉信’。
“哎！”
“朕这个皇帝啊……当的真难，啥脾气也不能发，发了还得跟哄小孩似的哄他们……”
“没辙，没辙……”
嘴里嘟囔着，李二拍拍屁股起身，随意找来纸笔，开始写信。
“嗯……还得诚恳一点，肉麻一点。”
“先给他弄回来再说！”
“……”
唰唰唰。
一封李世民亲笔的‘道歉信’书写着，这玩意儿要是放到后世，绝对有极高的价值——
皇帝写给大臣的道歉信，太罕见了！
正此时，又有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陛下！”
“凉州急报，吐谷浑军队又袭扰凉州了，这回损失很大！”
禁卫冲到院内，都来不及行礼，直接道。
李世民：“？！”
“什么？”
“吐谷浑还敢来凉州骚扰？！”
李二把笔一扔，一股子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狗娘养的慕容伏允，真以为朕拿你没办法是吧？”
“一路都打到你王城了，还不长记性，还敢来骚扰！好，好……你自找的！”
最近这么多烦心事，他正一肚子火气呢！
这会儿还卑微恳切的写着道歉信，这让他也很郁闷。
本来就不爽了，你吐谷浑还来作死！
那这回，必须让你死了！
“看来，段志玄没把他们打痛，打醒！还以为自己皮糙肉厚呢！”
“召集议政大臣，召开政事堂会议！”
……
半个时辰后。
政事堂内。
李世民坐在主位上，众大臣皆已到齐！
唯有一个位置空缺了出来。
“陛下，太师他……”
房玄龄忍不住问道。
其余众大臣皆是纷纷看向李世民，露出追问之色。
他们都知道徐风雷以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速度离开了长安。
大家回过神来才知道……他被皇帝重惩了！
不仅爵位和太子太师的头衔没了，还被连降十级！从一品大员直接变成了六品的小官！
这让众人皆是心惊！
同时，也想为他求求情……
在座的众大臣，有不少都是徐风雷的旧相识，大家十多年的交情了，朋友遭贬，他们当然要站出来帮忙说话！
哪怕减轻一点罪责都好。
“朕已经派人去追回了！”
李世民回应了一声，冷声道，
“徐风雷的事，不是重点！”
“重点是，该死的吐谷浑又一次侵犯了朕的凉州！”
“这说明什么？说明段志玄打了败仗！虽然他一路打进了吐谷浑王城，但其实并没有获得什么真正的战果！战略没有完成，让慕容氏觉得大唐不过如此，导致他更加猖獗，这便是败了！”
“既然吃了败仗，那朕就要罚了！”
“房玄龄，拟旨，罚段志玄半年俸禄，降其为怀化中郎将！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
“遵旨。”房玄龄点了点头。
他能感受到，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段志玄要倒霉了！
不过，这跟他没什么关系，倒是陛下亲口允诺会追回徐风雷，让他心情舒畅了几分。
总算……不用再记挂此事，太师能回来就好。
在场的众大臣也都是神情一松。
太师能回来就好，不然他们都得轮番上奏疏，去恳求皇帝了。
“陛下！”
李靖忽的拱手道，
“臣以为，慕容伏允此番行为，是挑衅，是对我大唐的蔑视！”
“大唐必须再度出兵！而且这一次出兵，是必须要将其彻底灭杀！”
“对于慕容伏允这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对不能让他再跑，再卷土重来！”
李世民微微颔首。
“药师说得不错！”
他赞许了一句，沉声道，
“朕也是这个意思。”
“此獠一日不除，我边境便永无宁日！”
“不过，要在茫茫草原上抓住狡猾的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从段志玄的那场战役就可以看出，这狗东西一有风吹草动，跑的比耗子还快！”
“等到大军退去，他又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气的人肝疼！”
“要抓住他或者弄死他，都得耗费一番心思啊！”
“朝中有谁抓耗子最厉害？”
李世民这一问，众臣心中皆是升起了一个名字！
徐风雷啊！
“陛下，要说抓人，还是徐公最厉害。”
李靖拱手道，
“昔日在突厥草原上，徐公屡次预判，都把颉利可汗给堵住了，硬是把他抓了回来。”
“臣当初跟着徐公一起制定作战方案，也是积累了不少经验，有了许多体悟，其中一些战略，臣也是有参与的。”
李世民抚了抚短须。
要说打仗，徐风雷的确是最为灵活的，往往料敌先机。
但是他是不可能再继续任用徐风雷了的，哪怕他回来，也不能再让他挂帅！
不然到时候真封无可封了！
“药师啊……你似乎跃跃欲试啊？”
李世民看向李靖，淡笑道，
“你很想去？”
李靖嘿然一笑，拱了拱手。
“回陛下，说不想去那是假的，臣的确渴望挂帅一次，亲自指挥一场对外战争！”
他诚恳道，
“当然，臣渴望归渴望，绝对不会急功近利！”
“您是知道臣的，臣打仗从来都是以稳健为主，这一场对吐谷浑的战争，臣也认为应该稳健！徐徐图之。”
李世民微微颔首。
“说来听听，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个打法？”
政事堂内其余武将皆是默不作声。
他们都知道李靖有多渴望挂帅，这种时候要是站出来跟他抢，那双方必然交恶！
他毕竟是老了，就把这机会让给他吧。
“段志玄的骑兵冲刺战法，臣跟陛下的想法一样，这只是表面胜利，其实战略是失败了。”
李靖侃侃而谈，
“吐谷浑是草原部落聚合的国度，部落流动性很大。所以当唐军兵锋到时，他们完全可以避开锋芒！”
“等到军队过境，他们再回来。”
“这就会造成冲刺极其顺利的假象，但实际上，一点战果都没取得。”
“臣看过段志玄的战报，除了战线推进的很快以外，其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俘获的吐谷浑人没几个，粮草辎重也没多少，牲口牛羊也不多。”
“这纯粹就是带着刀枪去敌人家里逛了一圈，只有那么一点吓唬的作用，根本就没有对敌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李世民与众大臣皆是点头。
这番话，他们皆是认同。
“所以，我们必须改变打法，汉朝霍去病的战法，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李靖又道，
“在敌国境内，将敌国之资，作为我军之养！”
“这仗，应该是越打越富裕，最终甚至不需要补给，直接在敌国之内，就可以做到以战养战！”
“再然后……”
这一番战略，李靖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对于几个武将而言，这简直就称得上是一堂课了！
看得出来，李靖是真的在心里推演了无数遍！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他已经准备的无比充分了，就看皇帝给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嗯，不错，和朕的想法大差不差，你这细节很强。”
李世民赞许了一声，起身道，
“就把你的战法，作为第一作战方案！”
“朕也回去再好好思量思量。”
“散会吧。”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政事堂。
李靖这一听，顿时急了。
合着我在这卖力的说了老半天，屁用没有？
只是战法被采纳了，我这个人没有被采纳呗？
“陛下，陛下！”
李靖赶忙追了出去，跟在了李世民屁股后面。
“药师啊，还有什么事吗？”
李世民停下了脚步，挑眉问道。
“陛下，您……”
李靖捏了捏手，一脸苦涩的道，
“臣如此用心的研究战法，您……您应该知道臣的意思啊！”
“这一场仗，您……您就让臣去打吧！”
皇帝不肯发话，他只能自己毛遂自荐。
这对于名将而言，其实有点跌份。
但李靖不在乎了，他现在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帅位，绝对不会再故作矜持！
“你啊……”
李世民拍了拍李靖的肩膀，指着他的大腿道，
“你还骑得动马吗？”
“之前你说你左腿有疾，好利索了没有？”
李靖一愣，而后瞬间在李世民面前蹦了起来！
“好了，全好了！”
“一点事儿都没有了！能跑能跳了！”
李靖站在原地蹦了好几下，又绕着李世民跑了好几圈，以显示自己的灵活。
李世民哈哈一笑。
“其实呢，朕是想到你的……但也考虑到你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啊。”
他笑道，
“你真觉得你能胜任？”
李靖神情一肃。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他拱手行礼，正色道，
“臣李靖从来不是说空话的人！打一个小小吐谷浑而已，还不至于把臣给累死！”
“陛下若还不放心，臣可以立下军令状！不能擒杀慕容伏允，臣提头来见！”
豁出去了！
稳健了一辈子，到老了也疯狂一把！
“好！人老心不老！只要心还年轻，那你就是壮年，不是老年！”
李世民大赞道，
“朕知道你的决心了！”
“回去等消息吧！朕还要再排一排！”
李靖眉头一挑。
“陛下的意思是……”
他心跳有些加速，想到了当初徐风雷对他说的话。
“这都听不出来意思？你傻了？让你当行军大总管了！”
李世民大手一挥，笑骂道，
“回去准备吧！”
第六百零三章 朕有一个故友……
刑部，天牢。
牢房依旧阴暗，好在如今改了设计，通风还算不错，起码没那么潮湿了。
吱呀一声。
牢房门被打开。
“见过侯公，我是本月天牢当差的太医杨岐。”
杨岐朝着面前的罪犯介绍自己，
“例行检查身体，请把手伸出来吧。”
天牢的死刑犯们，每个月都有一次检查身体状况的机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帮狗日的日子过得比普通老百姓可舒服太多了！
老百姓可没有那个闲钱一天到晚去找郎中做检查，他们就算是得了病，也都是能忍则忍，往往小病熬成大病。
不过杨岐也知道，天牢的罪犯们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待遇，其实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好。”
侯君集微微抬头，将锁着链条的手递了上去。
杨岐将手指搭在侯君集的脉搏之上，神色认真。
片刻后。
“侯公的脉象平稳有力，身体还挺硬朗的。”
杨岐笑吟吟的道，
“五脏调和，没有疾病。”
“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可以跟我说说。”
侯君集咧嘴一笑。
“心里不舒服，能治吗？”
他问道。
杨岐眉头一挑，往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
“侯公。”
“吐谷浑再犯凉州，陛下大怒，决定起十万大军，拜李靖为行军大总管，征伐慕容氏之国！”
“如今，粮草辎重已经开始筹措，兵马也开始调集了！”
“这一场，得是灭突厥之战后，我大唐最大的一场战役了！”
侯君集目中闪过一道精芒。
“征伐吐谷浑！若我能去……就好了。”
他低声喃喃道，
“可惜，徐风雷还在朝中……唉！”
侯君集明白。
只要徐风雷在朝中一日，他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唯一能够企盼的，就是徐风雷性子野，说话做事惹怒了皇帝，为皇帝所贬谪，那样他才有一丝机会！
但这一丝机会，他也知道如梦幻泡影一般，不可求得。
“太师已不在朝中，他去九嵕山修皇陵了！”
杨岐再度将声音压低，凑到了侯君集的耳边告知道。
侯君集：“！
“什么？！”
他心脏勐地抽动了一下，难以压制内心的激动，以至于说话都有些失声，
“说清楚！怎么回事！”
杨岐没有犹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短的叙说了一遍。
“总得出来，就是陛下和太师之间闹了点误会，现在陛下后悔想要将太师召回，但太师不肯回来。”
他沉声道，
“所以，就造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说起来，这太师也真是有傲骨，皇帝都自食其言，放低姿态了，他却还是不肯下这个台阶。”
“做臣子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独一份了。”
卡擦！
侯君集一把捏在了稻草杆子上，目中光芒大盛！
“我的机会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他呼吸急促，极力压住情绪，一把握住了杨岐的手，恳求道，
“杨太医，杨太医！”
“我求你帮我，我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我若是能翻身，一定百倍报恩！”
杨岐无奈一笑。
“侯公，咱们也是旧相识了，说话不用那么客套。”
他应道，
“你也知道的，我就只是一个太医，只能尽自己所能。”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能帮一定帮忙，但要是我做不到，你也别怪我。”
侯君集连连点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他激动的道，
“就两件事！”
“其一，去帮我弄一块布来，然后给我一根大针，要够粗的！”
“其二，你去告诉陛下，就说侯君集快不行了，请求见陛下最后一面！”
“这两件事，你能办到的吧？”
杨岐一愣。
快不行了？
这不活蹦乱跳的么！起码还能再活二十年的样子啊！
不过他马上也是反应了过来。
这侯公，怕是要趁着太师不在，对皇帝使用苦肉计！
不过……苦肉计真的能灵吗？
他这一思索，侯君集以为他犹豫了，急忙道：
“求你，求你了！帮我，就帮我这一回！”
“只要陛下过来，我就有把握出去！到时候，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给你送一座豪宅！”
“我在长安还有一些秘密的财产，到时候分你一半！”
“只求你帮忙！”
“拜托了！拜托了！”
砰砰砰！
说着说着，侯君集竟然是跪在了地上，给杨岐不住的磕头！
“哎哟侯公，这……这可使不得！”
他忙将侯君集扶起，连声道，
“我帮，我帮你就是了！”
“至于豪宅什么的……其实都无关紧要的，主要是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朋友之间，肯定是要帮忙的嘛！”
嘴上如此，杨岐心脏却是噗通噗通的加速。
谁能想到，就犹豫这么一会儿工夫，竟然就能换来一座豪宅！
如今长安的房价，那真是贵到天上去了！
来长安就任的外官，除非是得到皇帝赏赐的，那基本上都是租房住！根本就买不起！
更别说像他这样的小小太医了，奋斗了大半辈子，全家还是挤在老破小。
能在长安有一座宅院，那真是梦寐以求的事儿啊！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出去就给你！”
侯君集反复许诺道，
“只要你帮我，咱们就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
“到时候我翻了身，一定让你当太医院的院长！你就是想转到朝廷别的地方去，我也会帮忙！”
“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侯君集对兄弟，对下属怎么样！”
杨岐深吸一口气，也是将心中的激动给按了下去。
“好，我这就去跟陛下说！”
他起身道，
“银针和白布我现在去取，马上送来。”
“侯公，我相信您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侯君集重重的点了点头。
“谢了，兄弟！”
他朝着杨岐拱了拱手，抿着嘴唇，神情一片诚恳。
吱呀！
牢房门打开，杨岐走了出去。
半晌后，粗针和白布已然送了过来。
侯君集凝望着那一枚粗针，沉默了良久，直到眼中泛起了凶厉之色。
“拼了！”
他咬牙低喝一声，将针扎进了手臂！
滴答，滴答。
血液顺着手臂向着胳膊肘流去，可侯君集却是面色不该，右手食指点在血液上，而后划向白布！
昔日。
齐王李元吉就是用这一招成功搏取了太上皇李渊的同情心，最终被释放了出来。
如今，他效彷齐王，照样可以成功！
……
太极宫，上书房内。
李世民看着面前的沙盘，沉吟良久。
一旁的房玄龄伏桉，正在草拟圣旨。
“拜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加兵部尚书衔，统领大军。”
李世民开口道，
“封任城王李道宗为鄯善道行军总管；封凉州都督李大亮为且末道行军总管；封岷州都督李道彦为赤水道行军总管；封利州刺史高甑生为盐泽道行军总管，还有契必何力、执失思力等胡人将领携突厥军队，共发兵十万，进击吐谷浑！”
唰唰唰！
房玄龄迅速书写旨意。
李二毕竟是马上皇帝，知兵之人，一番简单明晰的敕封，已然是将十万大军安排的井井有条！
“陛下，已经拟好了。”
房玄龄扫了一眼圣旨，确定无误之后，方才抬头道，
“要不要现在就下发，让众将领取兵符？”
李世民闻言，却没有回应，依旧看着沙盘默然不语。
“还有一处。”
他指了指沙盘上的一条曲线，道，
“还差一路大军。”
“积石道行军总管，该封谁呢？”
“让朕想想……”
李世民的脑海里，闪过好几道身影。
尉迟恭？
程知节？
牛进达？
李绩？
还是派遣宗室郡王？
一个个考虑过去，他有些犹豫。
好像都还可以，但又感觉都没那么合适。
要选一个能和李靖打好配合的才行，无论是尉迟恭还是程知节，都和李靖不算太合，这俩自恃功高，在草原上那种地方作战，一个冲阵可能就忘乎所以了，可能会出纰漏。
这样看，宗室里的人也不用选了。
李绩不错，但资历老功劳高，也不能就这么给李靖做配菜。
这样看来，牛进达似乎是最佳人选。
“封牛进达为积石道行军总管。”
李世民落下了最后一道命令，目光已然是从沙盘上移开。
他看着房玄龄，沉声道：
“旨意发下去之后，所有军事上的事情，就都交给李靖了！”
“朕不再过问，一切让他自己调配，毕竟朕把兵部尚书也给他了。”
“当然了，粮草筹措和军饷的配给，朕还是会操持的，让他尽管放心去打就是！”
李二军事能力卓越，但从来都不是喜欢微操的人。
既然任命了大总管，那就任由他自由发挥就是了！
“是。”
“臣告退。”
房玄龄添上一笔，将圣旨写就，旋即便转身离开。
可走到一半，他又忽的调转头来，略带试探的道：
“陛下啊。”
“最近怎么都没有太师的消息？他还没回长安吗？”
从徐风雷离开长安，到如今拜将打仗，都过去好些天了。
按理说，哪怕是走回来，这会儿太师也该回到长安了啊……
“朕派人去请他回来，他不愿意回来了。”
李世民提到这个就有些不爽，冷哼道，
“他跟朕摆架子呢！”
“既然不愿意回来，那就不回来吧！朕又不是没了他不行，大唐更不是没了他不行！”
“你看这阵子，没有他，一切都不还是有条不紊？有他没他，都一样！”
房玄龄闻言，不禁愕然。
“这……”
“那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太师他……”
他忍不住想劝说，却被李世民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不要再提他了！反正朕台阶已经给了，他要是愿意回来自然就回来了！不愿意回，朕也不可能去绑他回来！弄得好像朕多稀罕他似的！”
李世民不悦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过惯了长安的奢华日子，哪里能受得了九嵕山那里的恶劣环境？连个伺候他的洗脚婢都没有！”
“看着吧，过不了多久，他自己就会受不了回来了……跟朕逞强，哼！”
房玄龄：“……”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皇帝的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觉呢？
“你去吧！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李世民喝令道，
“现在大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对吐谷浑的战争！”
“这一回，朕一定要把慕容伏允给弄死！抓住他之后，朕不把他屎打出来，算他拉的干净！”
李二说着说着，都开始飙脏话了！
可见，慕容伏允这个反复横跳的狗东西有多么的气人！
“是，臣告退。”
房玄龄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他此刻但也没有太担心徐风雷……只要不是陛下贬谪，只要主动权在太师的手里，那就无所谓了。
哒哒。
目送着房玄龄离开，李世民走回到桌桉前，从桉板下掏出来一封书信。
“唉！”
他将其打开，再度皱着眉头，咬起了笔杆子。
“这道歉信，到底要怎么写才够有诚意呢？”
“真是费脑子，费脑子啊！”
“来啊！去把长孙无忌给朕喊来！”
李世民点燃一根烟，抽了老半截，却依旧没有头绪。
于是打算叫个外援来帮忙一起参谋。
而这个外援只能是长孙无忌，因为双方之间的关系更亲密一些，能说的话也更多一些。
当然，仅仅只是‘多一些’，决不能和盘托出！
嗯……
……
“参见陛下。”
长孙无忌拱手行礼。
“辅机啊，朕有一个……呃，故友。”
李世民弹了弹烟灰，干咳了一声，道，
“这个故友和他的朋友闹了点误会，双方现在关系不太好，有点闹僵。”
“朕的这个故友想要打破这个僵局，想亲自写一封道歉信，但又不知道该从何写起，里面该说点什么才能打动他那个朋友。”
“所以他找到了朕，可是朕也没头绪，不擅长这个……你向来思维敏捷有办法，所以想请你帮忙想一想。”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写呢？”
长孙无忌听到这话，顿时就绷不住了。
他好想说……陛下啊，你说的这个故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第六百零四章 惟愿死在战场，马革裹尸而还！
当然，长孙无忌不是蠢货。
皇帝既然要遮掩，那就不要戳穿他了。
不然他恼羞成怒，以后碰到这类事情，就不会再找自己商量了。
“咳……回陛下。”
长孙无忌认真道，
“臣以为，您的这个故友想要挽回他的朋友，必须要足够真诚。”
“真诚，永远是最有用的。”
李世民连连点头。
“朕……嗯，朕的故友还是很真诚的想要挽回这段友情的。”
“你……你继续说。”
长孙无忌嘴角微微上扬。
咱的这位陛下啊，就是放不下这皇帝的架子。
不过，也挺有趣的。
“您的这位故友，可以在信中写一些两人一同经历过的事情，追忆往昔峥嵘岁月。”
他道，
“男人嘛！想想昔日的情谊，想想共同经历过的事情，定然会有所触动！”
“等到对方有所触动之后，再进行诚恳的致歉，恳求原谅，那臣想，应该是事半功倍。”
李世民眉头一挑。
“妙啊！”
“你说得很对！先追忆往昔，把他的情绪调动起来，让他感动！”
“只要感动了，之后就好办了！”
“好好，辅机啊辅机，还是你有办法啊！哈哈哈……”
李二想着想着，不禁抚掌大笑，对长孙无忌也是赞不绝口。
“陛下谬赞了。”
长孙无忌笑吟吟的道，
“臣相信，您的这位故友，一定能挽回这段友谊的。”
李世民看着他。
他也看着李世民。
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咳……”
李二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从怀里掏出烟盒，道，
“你抽烟吗？”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
“臣不抽，这玩意儿上瘾了之后就戒除不掉了。”
他正色道，
“医学院出了一份抽烟的十大危害！制作成宣传册传的满世界都是，如今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吸烟会缩短寿命，还会导致各种疾病了！”
“臣看大街上抽烟的人都少了许多。”
“陛下，为了保重龙体，您也应该少抽。”
李世民略一皱眉。
“十大危害？有这么多吗？”
他将卷烟抽了出来，这回却没有立刻点上。
“说来听听。”
长孙无忌略一思索，道：
“臣就记得几条。”
“其一，抽烟会减少寿命，长期抽烟的人，寿命会比一般人少五到十年。”
“其二，抽烟会损害肝、肺，会诱发内脏疾病。”
“其三，抽烟会影响男人的那方面功能，严重的会令人不能人道。”
“其四，抽烟会减缓血液的流速，更容易爆发心和脑以及血管之病。”
“其五……”
他还要再说，李世民已然是连连摆手。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这怪吓人的……朕抽根烟压压惊……”
李二手指微微颤抖，将卷烟点燃。
长孙无忌；“？”
合着说了半天，您是油盐不进啊！
“这宣传……真是到位！那会不会影响烟稅？”
李世民抽了一口，脸色恢复了正常，有些担忧的道，
“大家都不抽烟了，烟稅岂不是要告急？”
“没了烟稅，朕的军费哪里来？难道又要去求那丫头？”
他之前可是说过豪言壮语，不问李清泉要钱了！
可要是烟稅收不够用，那还得去求女儿。
“那倒没有，烟稅还是在不断的增收。”
长孙无忌回应道，
“虽然医学院的宣传深入人心，但烟草如今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席卷全唐！”
“之前陛下收到的烟稅，不过是长安以及周边几座城池的罢了，其他地方都还没有铺开。”
“如今各道都设了烟草铺子，虽然有一小部分人选择了戒烟，但实际上，更多的人加入了抽烟的队列，这个队伍还在不断的壮大。”
“所以，烟稅将来必然是越收越多的，起码五到十年内不会降低，这一点陛下完全可以放心！”
李世民恍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以前说酒是消愁物，现在看来，这烟才是真正的消愁之物啊。”
他吐出一口浊气，轻叹道，
“只要这世间还有不如意之人，不如意之事。”
“那它，就不会断绝……”
啪嗒。
李二弹了弹烟灰，忽的正色道：
“不过，还是要做好宣传，医学院的‘卷烟十大危害’，也要在全大唐范围内铺开，让世人都知道抽烟的危害！”
“特别是青少年和孩子，绝对是禁烟的！且要做好正确的引导。”
“朝廷需要烟民的烟稅，但朕不希望大唐的子民都成为烟鬼！”
“这事儿，你要落实好。”
“遵旨。”长孙无忌略一拱手。
李世民微微颔首，又美美的抽了一口。
“朕是没办法啦……”
他吐出烟圈，挑眉道，
“要是有哪天，朕不用当这个皇帝，也跟父皇那样当个太上皇没了烦恼。”
“那朕就戒了。”
长孙无忌撇了撇嘴。
信你个鬼！
太上皇没烦恼，不也是天天抽吗？特别是打牌的时候，那屋里都跟仙境一样了！
就陛下您这烟瘾，老了绝对抽更凶！
不过，他也没法劝解皇帝。
皇后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皇帝心里的愁和闷，是无人可以理解的。
或许他也就只能通过卷烟的味道，来获得短暂的轻松吧……
正此时，一道通报声传来：
“陛下。”
“太医杨岐求见。”
李世民有些疑惑，将烟屁股扔进了水槽里，道：
“杨岐？”
“这是哪个太医？他来做什么？朕又没病。”
近侍回应道：
“他说今天在天牢例行检查，发现侯君集要不行了，所以急急前来汇报。”
李世民：“？！”
“侯君集不行了？”
他眉头一蹙，道，
“怎么回事！”
“你把他叫进来！”
“是。”近侍应声而退。
李世民将目光转向长孙无忌。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默然无言。
“微臣参见陛下。”
杨岐进了上书房，躬身行礼。
“起来起来！你说清楚！什么叫做侯君集不行了？”
李世民连问道，
“他怎么了？生什么大病了？”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杨岐心神一凛。
皇帝对侯君集如此的上心……看来有戏啊！
“回陛下，微臣也是今天去检查才发现，侯君集身体甚虚！”
他沉声道，
“其神色间，有死志！”
“微臣看到他的状态，不敢怠慢，这才来求见陛下，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
“好端端的，他要寻死做什么？”
李二猛地起身，道，
“走，朕去看看他！”
“辅机同去！”
长孙无忌神色微动。
这侯君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看向杨岐，可对方却是适时的低下了头，神色恭顺。
……
刑部，天牢。
吱呀！
牢房打开，李世民快步走到了侯君集面前，看到了他的脸！
那张脸，没有丝毫血色，无比的惨白！
李世民心中猛地突了一下！
杨岐没有骗自己，侯君集现在的确是一副要死的样子啊！
“君集！”
“你……你这是怎么了？！”
李世民忙上前扶住了侯君集，这才发现他的手臂还在汩汩的流血。
“你为何要自残啊！”
“谁给你的利器？谁？朕要治他的罪！”
侯君集手臂上这个巨大的血窟窿，实在是触目惊心！
杨岐的眼角跳了跳。
这侯公，还真是够狠的啊！
硬是用那一根粗针，把自己扎成了这副样子！
不过，就这点程度，恐怕还称不上苦肉吧？
“陛……陛下。”
侯君集蠕动着嘴唇，轻轻扶了扶李世民，勉强起身跪地道，
“罪臣侯君集，参见陛下。”
嚓！
手臂上的伤口撑开，血流如注！
“好了好了！你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要再行礼了！”
李世民赶忙按住了他的肩膀，朝着身后的杨岐道，
“杨岐，快给侯君集止血啊！”
“……是。”杨岐应声上前，从随身药箱里取出白布来，捆住了侯君集的手臂。
鲜血染红了白布，但血也的确被止住了。
“陛下，罪臣……”
侯君集声音沙哑，怔怔的望着面前的李世民。
“你为何想不开呢？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朕和你之间，还是有君臣之情的啊！”
李世民叹息道，
“好好养伤，以后不许寻短见了！”
“你有什么诉求，你可以跟朕来说，朕未必就不答应啊！”
自从长孙无垢病倒之后，他就越发受不了生离死别。
不得不说，侯君集这个时间点掐的是真好，正是徐风雷离开，而李世民感情脆弱的时候。
“陛下，罪臣不是寻短见，罪臣是……写了一封书。”
侯君集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双手奉上，颤声道，
“请陛下……阅览！”
哗。
李世民接过白布打开，里面竟是一片鲜血淋漓！
“你……你怎么写起血书来了啊！”
他呼吸为之一窒。
难怪这侯君集会如此的虚弱，一副要死的样子。
本身营养就不算好，此刻又耗费了那么多血液来写书，那状况能好才怪了！
“朕说了，你有话可以跟朕说，没必要弄这些东西啊……”
李世民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他见不得这个。
“臣要说的话，全都在血书之中了！”
侯君集以头抢地，声嘶力竭的喊道，
“请陛下鉴纳！”
砰！
一头磕在地上，李世民的心脏也仿佛受到了一锤！
他的目光，落在血书之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过去。
身后的长孙无忌一直在观察侯君集，同时余光也落在了血书之上。
这一片鲜血，看得也的确是让人心惊胆战。
还真别说，要是换做他，未必有这样的决心写血书……那得多疼啊！
为了有足够的血液，伤口得不断的刺破，再刺破。
每一次，都会比上一次更痛苦！
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侯君集，是个狠人！
“你……想参战？”
李世民读完了血书，深吸一口气，看向了侯君集。
侯君集猛地抬头。
“是！”
“陛下，罪臣曾经也是一个战将！战将最好的归宿，就是死在战场上！”
“罪臣听闻陛下要征吐谷浑，心中喜不自胜！”
“陛下，罪臣是死刑犯，本来早就该死了！是陛下一次又一次的顶住压力保住了罪臣，罪臣感激涕零，但更多的是愧疚！”
“陛下每保全罪臣一次，罪臣心中就更多一份愧疚！如此天恩，罪臣如何回报？！”
他红着眼，嘴里低吼着，似是爆发出了全身的力气！
“陛下，求您答应罪臣，让罪臣最后再为您，为大唐战上一场吧！”
“罪臣想要参战，冲在最前面当排头兵，当先登队！”
“罪臣希望，自己能冲在最前面！如果我大唐军队要有伤亡的那话，那我侯君集，必当第一个阵亡的唐兵！”
“能马革裹尸而还，罪臣无憾矣！！”
李世民：“！！！”
这一番话语，着实是让李二的心神狠狠的震动了几下！
“你……你要去战场上送死？”
他不可置信的道。
任何一场战争，哪怕是碾压的局势，伤亡都是不可避免的。
而所谓的‘排头兵’、‘先登队’，就是在战争中，在对方实力最强之时发起冲锋的那批人！
先登队根本计算不了战场存活率，因为九成九都是个死。
只能计算他们的战场平均存活时间——不到一刻钟！
也正是因此，李世民才会震惊——侯君集这决心，也太大了！
“在苟活和壮烈的死之间，罪臣宁愿选择后者！”
侯君集神色无比的恳切，道，
“陛下，罪臣犯下了滔天大罪，不死不足以正视听！”
“罪臣这些年在天牢中，也时常反思自己的过错，实在是觉得自己辜负了圣恩！越是反省，就越是想死！”
“但这样一死了之，又难报君恩万一！所以，罪臣想去战场上死，这样，也算是为陛下尽了一份力！”
“如此，罪臣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请陛下……成全！”
砰！
侯君集话音落下，又是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
李世民还在巨大的震惊之中，一时还在发愣。
“等等，你让朕缓缓，让朕缓缓……”
“朕……”
砰砰砰砰砰砰！
他话音还没落下，面前侯君集已然是磕头如捣蒜！
“求陛下成全！求陛下成全，求陛下成全啊啊啊！”
“呜呜呜……”
第六百零五章 终见天日，心怀报复！
这一顿磕头，侯君集也是狠，直接把头都给磕破了！
血液不断的从额头上渗出，披头散发的他看上去像个疯子。
可怜的疯子。
长孙无忌轻叹了一声……连他都有些心生怜悯，看不下去。
人家现在就是求死，作为一个将军，死在战场之上，为大唐，为皇帝出最后一份力。
这是多么的悲壮？
哪怕之前他犯下了滔天大罪，可现在……
他是壮烈的，是值得尊重的！
“求陛下成全啊！”
侯君集涕泗横流，撕心裂肺。
“好好好，朕答应你了，朕答应你了！”
“你不要再自残了！”
李世民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忙将侯君集扶起。
“君集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朕……朕也不忍心看着你去送死啊……”
侯君集听到李世民答应，目中顿时爆发出喜悦之色。
“谢陛下成全！”
“罪臣谢陛下！”
“罪臣愿意死在战场上！为陛下，为大唐而死，死而无憾！”
可以看得出来，此刻的侯君集是真的开心！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包括杨岐在内，都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种喜悦，更让人动容！
他要去战场上当敢死队了……但他却那么高兴，仿佛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奖励一般。
这让李世民如何能不感动？
“君集，你是有能力的，像你这样的将才，当先登队太可惜了！”
李世民抹去眼泪，无比郑重的道，
“朕不会让你去送死！”
“朕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军职，让你在吐谷浑战场上发挥才能！”
“你放心！朕绝不会让你白白死去！”
侯君集听到这话，却是慌了神。
“陛下，千万不要！罪臣戴罪之身，一心求死！”
他连忙拒绝，郑重道，
“您若真的要安排军职，也请封罪臣先锋之官！”
“这样打仗的时候，罪臣可以冲在最前面！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像罪臣这样的求死之人，必然能撕开敌军的防线，让他们溃败！”
李世民看到侯君集严肃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吧！”
“那朕就让你任先锋官，做我大唐最锋锐的矛！”
“但你要记住，不要刻意求死！你若能活下来，更能提振三军士气！”
一个先锋大将在敌军之中杀个七进七出而不死，和先锋大将冲进敌军一下就死了。
这两者，对于军队士气的影响，是天差地别的！
侯君集明白李世民的意思，连连点头。
“遵旨！”
他目光炯炯，道，
“罪臣在战场上一定竭尽全力！”
“若能侥幸不死，等战争胜利之后，罪臣再自刎谢罪，以还天恩！”
李世民：“？！”
“你说什么胡话！”
李二呵斥道，
“你若不死，那便是有了军功！军功可以抵罪！怎么还要死？”
“朕说了，你不准死，更不准主动求死！否则便是欺君之罪，要诛灭九族的！”
然而，侯君集却是摇了摇头。
“不，罪臣必须要死，否则陛下难做。”
他沉声道，
“罪臣是绝对不会让陛下难做的。”
“陛下能开恩，让罪臣参加这一场战争，罪臣便已经死而无憾了！其他的一切，罪臣无所求！”
侯君集表现的很执拗。
要么死在战场上。
要么战争胜利之后自尽！
反正这一趟出去了，他就不打算活着回来！
而理由也很简单。
不让皇帝难做。
这个‘难做’是什么意思，在场的几人自然都懂。
但正是因为都懂，李世民才越发怜惜这个昔日的爱将。
“你……哎！”
李世民起身叹道，
“朕不会难做的，只要你活着回来，朕自有朕的办法。”
“不准求死，这是朕给你的旨意，不准抗旨！”
“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的休养身体，把身体养壮实了！唐军的先锋大将，绝对不能是这样一副孱弱的模样！”
“听到了吗？”
侯君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前番话没听到，后番话听到了。”
“请陛下放心，罪臣一定好好休养补好身子，恢复往日的健硕！”
李世民：“#￥%……&**@#”
这家伙，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死在战场上了啊！
“你啊！”
“哎！杨岐，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就把侯君集照顾好！各种饭菜都得按照最好的来供应！让御膳房送来！”
杨岐连连点头。
“遵旨！”
他恭声应道，同时瞥了侯君集一眼。
侯公啊侯公，你可真行啊！
这一番苦肉计，竟然真的就成功了！刚才自己都快感动的落泪了！
不过，他也知道，侯君集这也算是搏命了！
也唯有这样搏命，将生死置之度外，才能真正获取陛下的信任呐！
感慨的同时，他的心脏也是噗通噗通的直跳。
自己的豪宅……要到手了！
还有侯公所允诺的一半财产，那都是他的了！
想想，就令人兴奋啊！
……
李世民又嘱咐了侯君集一番，这才起身离开了天牢。
到了过道里，他才伸出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辅机……”
“朕看，今天就把君集给放出来吧？”
“他都是要上战场的人了，不该再待在天牢这样的恶劣之地，他需要回家好好休养才是。”
他轻声道。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
“是该让侯君集休养和补身体亏空，先锋大将的战力是不能弱的。”
他应道，
“只是……”
“陛下就这么释放了侯君集，太师那边？”
绕来绕去，徐风雷终归是那座绕不开的大山。
“君集不是说了吗？他要死在战场上，人家都情愿去死了，徐风雷纵然心里再恨，也不会多说什么了吧？”
李世民低声道，
“朕看君集那状态，他是真心想要马革裹尸的！”
“虽然朕不想他死，但他要是真的身先士卒，大概……真的会折在战场上吧。”
“唉！不用去管徐风雷了，他不是不管世事不肯回来么？那朕这会儿总也不需要征询他的意见。”
“你今夜就去刑部走流程，把君集给释放了吧！”
长孙无忌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应承了下来。
虽然想法有点恶毒。
但他倒也的确希望侯君集就这么折在战场上。
不然的话，必然又将引发新一轮的矛盾！
陛下这性子啊……就是心软。
但反过来想，正是这样的君主，才会给臣子最大的安全感啊！
犯了事儿，他会想发设法的保全你。
有求他的地方，哪怕顶着压力都会想发设法的满足。
古往今来，君王多刻薄寡恩。
能如当今陛下者，又有几人？
……
是夜。
长安，侯府。
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
吱呀！
大门瞬间被打开，一家老小早已等在门口！
刘氏呜呼一声，扑入了侯君集的怀中。
“老……老爷！”
“呜呜呜……”
“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算是回来了！”
她放声大哭，连带着府中仆人奴婢皆是恸哭不已。
“好了，好了。”
侯君集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轻声道，
“难为你了，等了我这些年，辛苦了。”
“走，进去说话。”
刘氏点了点头，为丈夫梳了梳头，一脸心疼的道：
“你这头发太久没打理了，待会儿我帮你好好梳洗梳洗。”
“还有这脸色……怎么如此差？老爷，你消瘦太多了啊……”
侯君集摆了摆手。
“这些都无关紧要。”
他深吸一口气，道，
“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走吧……对了，宇儿呢？”
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他却并没有看到儿子的身影。
先前侯宇极为忤逆，他愤怒万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怒气也已然消解许多，此时此刻，心态也放平了。
“侯宇他已离家了。”
刘氏擦了擦眼泪，平静的道，
“那天之后，他便走了，去哪里了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再去寻找。”
“由他去吧，他已经伤透我的心了。”
一个母亲，得有多大的失望才会放弃自己的儿子？
她的话语虽然平静，但声音却还是有些发颤。
“好，好……”
“随他去吧。”
侯君集扶着妻子的肩膀，仰头叹道，
“就当我侯君集从来都没有生过这个儿子，叫他自生自灭去吧！”
“走，我们进去说话。”
……
厅内，热腾腾的饭菜上桌。
上一回侯君集出来的时候，曾经给过刘氏一份名单，有些老友可以借钱。
刘氏靠着这份名单，果然是借到了不少钱，府内的日子也稍稍好了一些。
当然，主要是侯宇离家而去了，不然那点钱还不够他买烟的。
“老爷，听杨太医说，你马上就要奔赴战场，还要当先锋？去送死？”
刘氏为侯君集夹着菜，一脸忧愁的道，
“能不能不去？”
“打仗可太危险了啊！”
侯君集嗤笑一声。
“不去？你以为我怎么出来的？不去不行！”
他沉声道，
“搏肯定是要搏一搏的，否则哪来的军功？没有军功我如何有理由回来，重返朝廷？”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傻傻送死的！”
“最终，胜利必将属于我！”
刘氏听到这话，神色方才放松了几分。
不是真的送死就好……
“熬到今天，总算是熬到了一丝希望，但也仅仅只是希望。”
侯君集正色道，
“徐风雷并没有失势，在朝中依旧有庞大的势力！”
“这回，得亏是皇帝和他闹了误会，我才得以逮住机会出来！”
“机会难得，以后我要更加谨慎的做人做事，决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你们在家中也一样，就把自己当成普通老百姓来过日子！”
“保持这样的朴素，才不会有灾祸！”
“明白吗？”
刘氏连连点头。
“知道了老爷。”
“我们现在也是朴素惯了，不会再去想那些奢侈的东西。”
“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就满足了。”
侯君集微微颔首。
自家妻子还是靠谱的，称得上是贤妻了。
“徐风雷，纵然你再三打压，我侯君集还是出来了。”
他看着面前的一只鸡腿，轻声自语道，
“想要干掉你，我知道很难，以皇帝的性子，连我都舍不得杀掉，又怎么舍得杀你？”
“哪怕你犯下谋逆大罪，他都会念在往日恩情……网开一面吧？”
“不过，你也别真的以为自己就真的立于不败之地了。”
“我杀不掉你，但我知道应该怎么报复你……”
“还有皇帝……你真觉得你对我有多大的恩情么？我为你立下汗马功劳，你却这样待我……”
“呵呵，呵呵呵……”
复仇的计划，侯君集早已酝酿多年！
他所仇恨的，也从来都不只有徐风雷一人！
……
次日。
李靖府上。
“门下：”
“封李靖为兵部尚书，拜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总揽一切军务，征伐吐谷浑！”
“恭喜了，李公，陛下对您，可是有着无限的信任呐！”
传旨太监宣读完圣旨，笑眯眯的将圣旨递了上去。
李靖听到旨意，已然是喜上眉梢，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说！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会挂帅，但得到圣旨正式册封的这一刻，他内心的激动还是难以言表！
这可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对外战争！
能否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看这一回了！
“多谢，多谢公公！”
“红拂，快，快给公公银子啊！”
“瞧你那样，早就准备好了，”一旁的红拂女抿嘴一笑，将手中的一封银锭递到了传旨太监的手中。
“多谢李公，多谢夫人。”
传旨太监笑道，
“您且筹备着，咱家告退了。”
太监也是看人下菜。
在李靖这样的大臣面前，便自称‘咱家’，稍微矜持一些。
而在徐风雷这种和皇帝关系更为密切的差陈面前，则自称奴婢，姿态要放的更低。
“公公慢走。”
李靖送走传旨太监，已然是喜上眉梢。
“好，好啊……”
“这回咱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吐谷浑，慕容氏！”
“碰上老夫，算你们倒霉了！”
他搓着手，说出来的话都不沉稳了，明明是一个老将，却颇有几分少年意气。
“你呀，总是这样。”
“不过，我就喜欢你这股子锐气，永远都不服老。”
“来，啵一个。”
红拂女笑吟吟的捧住了丈夫的脸，将红唇凑了上去。
李靖心中一漾。
第六百零六章 李承乾扭曲的心理！恶疾复发！
“老夫老妻了都，你这……”
李靖略微有些扭捏。
自家妻子向来都是如此的热情奔放，即便是上了年纪也依旧如此。
这也是自己爱惨了她的原因……可在这庭院之内，他还是有些下不去嘴。
红拂女眉头一挑。
“你啵不啵？”
“个老头！嫌弃我老了？风韵不够了？当初年轻的时候，你可是抱着我猛啃的！”
“还是说，你不行啦？这都不行，那还打什么仗？”
李靖：“#%……&@#￥”
“好好好，来嘛来嘛……我怕了你了！”
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下嘴，红拂女怕是要把自己编排成死太监了！
“哼！”
红拂女轻哼一声，再度凑了上去。
可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师父！师……”
“啊，师父，师娘，我来的不是时候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薛仁贵踏入院内，乍一眼看到这一幕，头皮顿时有些发麻，瞬间就想跑路。
这……好死不死的，撞见师父和师娘亲热了啊。
“咳！”
李靖老脸一红，不动声色的推开红拂女，挠了挠脸，道，
“你……你突然闯进来做什么？”
“也……也不知道通禀一声，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了你！”
饶是他饱经风霜，此刻说话也是有些结巴。
“是，师父训斥的是。”
“徒儿错了，徒儿这就告退。”
薛仁贵当然也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着头就要走。
“行啦！”
倒是红拂女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道，
“大老爷们的，害臊什么？”
“咱们夫妻恩爱才这样的，换作别人老夫老妻的，都嫌弃对方嘴臭了。”
“仁贵，你有什么事，跟你师父说吧！晚上想吃什么，师娘去给你做。”
这番话一出，李靖和薛仁贵的神色皆是自然了不少。
人家娘们都不害臊，他们害臊什么？
“对，说起来仁贵，我还正要找你呢。”
李靖搓了搓手，连道，
“陛下已经封我为行军大总管，总领十万大军！”
“这一回，你跟师父去吧！你在吐谷浑打过一阵子游击战，对那边的地形也熟悉。”
“师父给你安排个游击将军的军职，你好好表现，争取立下战功！到时候升官封爵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当了大总管，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调兵遣将！
几路总管都是陛下安排，而总管之下的参将、偏将，可都是他一言而定！
这种时候，当然要想着自己人！
薛仁贵这个亲传弟子，李靖完全是当做嫡系来看待的，自然要优先安排！
然而，薛仁贵却是摇了摇头。
“师父，师娘，其实徒儿是来辞行的。”
薛仁贵缓缓道，
“大哥被陛下贬谪去了九嵕山修皇陵，我这个当弟弟的竟然才知道。”
“我必须要去找大哥！听说九嵕山那边环境很恶劣，大哥身边又没有人照顾，我很担心他。”
“所以，我得去照顾他！”
李靖微微一怔。
“你这孩子……”
他有些感动，拍了拍薛仁贵的肩膀，安慰道，
“其实你不用担心的，陛下已经后悔，决定召回你大哥了。”
“如今，是你大哥不愿意回来而已，他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有八抬大轿迎接他！”
薛仁贵猛地一抬头。
“真的？”
他沉重的心情瞬间松弛了几分。
“自然是真的，陛下在政事堂上亲口说的，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些朋友都是吃素的啊？”
李靖笑道，
“要是陛下真的贬谪你大哥，那师父好歹是要上奏疏求情的！”
“不光是师父，还有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些朝中重臣也会上书，你程师父他们也都会上书求情，甚至魏征都会上书！”
“那样的话，光是咱们这票人的唾沫都要淹死陛下了！”
“所以啊，你完全不用担心啊，你大哥的地位稳如泰山，只要不是谋反重罪，他是绝对不可能倒的！哪怕是陛下也拿不下他！”
徐风雷在朝中十几年，多少人受过他的恩惠，多少人和他是朋友？
这种交情，绝对不是狐朋狗友，表面兄弟……大家是有真交情的！
就说他吧！
光是这次能够成功挂帅，就有徐风雷的提点，他心里是完全记着恩情的！
若徐风雷真出事，他肯定带头冲锋！
这是男人心中的道义！
“原来是这样……那徒儿便放心了。”
薛仁贵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色道，
“大哥没事就好。”
“不过师父，我还是要去找大哥，如果他需要我的伺候，我就陪在他身边伺候他。”
“他对我，恩重如山，如同再生父母一般！我薛仁贵决不能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忘了大哥！”
“这样，我的良心过不去！”
李靖神色一肃，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你的人品我是认的！”
他大赞道，
“不枉为师倾囊相授！我李靖的徒弟，必须得是有德行之人！”
红拂女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相比较苏定方那小子，我更喜欢仁贵。”
“这孩子人品是真不错，他不会忘了大哥，将来自然也不会忘了师父和师娘。”
“仁贵啊，我看什么时候给你说一门亲事吧？你在长安有没有中意的女子，师娘去帮你说媒？”
李靖：“……”
这说得好好的，怎么说起婚事来了……
薛仁贵更是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憨笑道：
“这……徒儿不曾想过婚事，这阵子就是埋头训练。”
“徒儿想着，婚事不急，等建了功勋回来再说吧……到时候也更有底气一些，现在徒儿其实就是个白丁，拿不出手啊……”
红拂女微微颔首。
“这倒也是，虽说先成家后立业，但你毕竟状况不同。”
她道，
“去吐谷浑溜一圈，跟着你师父捞点军功，回来你就是有爵位的人了。”
“再加上你师父和大哥的关系，长安的女子还不是随你挑？到时候咱往好了挑！师娘给你把关！”
不知不觉之中。
薛仁贵其实已经成了长安城里的顶级二代。
师父一个个都是重磅人物。
李靖、尉迟恭、程咬金，这一个个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任务。
大哥那更是重量级！
有这些关系网在，娶公主都足够了！
“谢师娘。”
薛仁贵由衷感谢。
“你大哥那，的确应该去一趟。”
李靖抚须道，
“他在那边也是与世隔绝，你过去正好跟他说说长安现在的情况。”
“我估摸着，他还是会让你跟我去打仗的，所以你早去早回，不要等大军开拔了，你还没回来。”
“要是那样，为师的大军可不会等你一人！”
薛仁贵拱手行礼。
“是，师父！”
他郑重的道，
“徒儿今天就动身去九嵕山！”
李靖点了点头，将最近长安城里发生的事儿都给薛仁贵说了一通，由他转告给徐风雷。
“对了，侯君集的事儿……”
“你得斟酌斟酌再告知，那是你大哥的死对头。”
“那家伙说是想去战场上送死，我倒是觉得……他没那么高尚。”
薛仁贵神色一肃。
“是，师父。”
“徒儿明白了！师父、师娘，徒儿告退。”
他再一行礼，转身便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这便是军人的风格！是李靖所欣赏的。
“这小子，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都是上乘！”
“太师捡到宝了，我也算是有人能将衣钵传承下去了。”
李靖看着薛仁贵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感慨道，
“真好！”
红拂女抹了抹光洁的下巴。
“这孩子最能吃了，还好走了，不然今天要杀好多鸡鸭。”
她认真的道，
“好了，我不下厨了！继续吃昨天的剩菜剩饭。”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开。
李靖：“……”
“诶。”
李靖扯住了她。
“咋？”
红拂女驻足转头。
“咱们……咱们继续啊。”
李靖指了指嘴，嘿笑道，
“来来，烦人的走了，没人打扰咱俩了，来……”
pia！
红拂女一巴掌轻拍在李靖嘴上。
“美得你！刚才还有兴致，这会儿没兴致了。”
“走了！”
说完，她便转过身，洒然而去。
李靖轻轻嗅了嗅，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发痴。
“她还是那么的迷人……”
“嘿嘿，嘿嘿嘿……”
……
太极宫，东宫。
李承乾枯坐在床上，双目无神。
母亲，躺在宫里一动也不动，无论他怎么呼喊，也喊不应。
师父，被父皇贬谪到了九嵕山，再不会来东宫看他，陪他聊天谈心了。
陪伴自己多年的小太监，被父皇一刀给杀了，他连尸体都没看到。
这些最亲近的人……都没了。
弟弟妹妹们，也不像小的时候那样亲密了，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青雀和自己疏远了许多，再不复往日的兄弟情谊。
“呜呜，呜呜呜……”
李承乾双手抱住了膝盖，呜咽着哭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孤立了！
他再没有一处避风的港湾的！只能孤单的在这世上漂泊，无依无靠……
何其……悲哉！
“殿下，您……您别哭呀……”
“要是让陛下看见，又要斥责您懦弱了……”
一侧的婢女听到了李承乾的哭声，赶忙上前安慰道，
“您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奴婢说……”
砰！
李承乾将床上的枕头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我就懦弱怎么了！谁说男人一定要坚强的！”
“我就懦弱了！我是懦夫！我就是爱哭！怎么了？那别让我当这个太子啊！我早就不想当了！”
“因为这个狗屁储君之位，我得到了什么？我得到的是严厉，是苛责，是无尽的打压！”
“我受够了！！！”
砰！
砰砰砰！
他心情压抑到了极点，此刻爆发出来，已然是陷入了疯狂！
床上所有的东西都被他奋力扔了出去！
地上一片狼藉。
“奴婢该死，是奴婢说错话了！”
“请太子殿下责罚！”
太子一向温和，那婢女哪里见过他这模样？此刻已然是吓傻了，朝着自己的脸招呼了好几下！
啪！啪啪！
抽了自己三嘴巴子之后，她的手腕被李承乾猛地拽住。
“你！”
李承乾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看着她。
“殿……殿下……”
婢女结结巴巴，浑身紧绷。
太子殿下这模样……该不是是一时冲动，要临幸自己吧？
这，这……她完全没准备啊！
就在婢女胡思乱想之间，李承乾已然是松开了她的手腕。
“你去，给我找一盒烟来。”
他站起身来，低声道，
“他们说烟能解愁，我要抽烟。”
婢女：“……啊？”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从地上站了起来，心中略微有些失落。
原来太子殿下不是要临幸自己啊……
白激动了。
“去弄一盒烟来！”
李承乾不耐的道，
“没听见吗？”
“可……可陛下不会允许的吧？”婢女小心翼翼的道。
唰！
李承乾瞟了过来，眼神之中饱含愤怒！
“我是养在笼子里的燕雀吗？这也不许，那也不行，我还当个狗屁太子！”
他呵斥道，
“别管谁允许不允许，我现在就要抽烟！”
“他越是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就偏要做！反正我横竖都是错，那我为什么还要小心翼翼？”
“快去！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婢女心神一颤，连忙点头称是，快速跑开了。
李承乾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阴沉。
滴答。
他忽然感觉地上有些黏糊糊的，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踩出了一个血脚印。
脚掌心中，一道裂缝破开，鲜血淋漓。
“嘶——”
李承乾咬着牙，将脚抬了起来。
那脚掌上，竟密密麻麻的满是水疱！
“阴魂不散，阴魂不散的破病又来了！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李承乾，你真是个废物啊啊啊！”
李承乾咬牙切齿，猛地往地上踩去！
砰！砰砰砰！
他根本不顾脚上的破溃，狠狠的踩着！
啪啪！
本就脆弱的水疱尽皆破裂，黄色的脓水跟血液混合在了一起，散发出一股腥臭的霉味。
“啊！”
巨大的痛感来袭，他身形一晃，直直的往后仰去！
砰！
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李承乾整个人砸在了地上，白眼一翻，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六百零七章 父子生疏，师父何时回来？
“殿下，您要的烟，奴婢给您拿来了，还有火折子……”
“殿下，您……”
“啊！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来人啊！传太医啊，快传太医啊！”
一声惊叫，东宫鸡飞狗跳！
……
不知过了多久，李承乾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前，坐着孙思邈，还有李丽质。
“呃……”
李承乾想要动弹一下，却觉得浑身难受，特别是脚掌处，更是无比的疼痛，几乎要让他的脸色扭曲。
“别乱动。”
李丽质按住了他的身子，皱眉道，
“哥，你今天发什么疯啊？”
“纵然旧疾复发，也不能自残啊，你看看你这个脚，都烂开来了，不能走路了！”
“好好养着吧，你这起码得养好几个月！”
李承乾默然不语。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承乾，承乾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惹得在场众人皆是纷纷行礼；
“参见陛下。”
“免礼免礼。”
李世民一只手牵着李治，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看向李承乾。
“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承乾看了一眼幼弟，没有搭理他，将头偏向了另一边。
“陛下，太子殿下的消渴病又犯了。”
孙思邈轻叹道，
“而且这一回，似乎比上回还要更加严重。”
“光是饮食调节，怕是不顶用了，得一直服药，才能遏制了。”
李承乾的情况如何，其实都不用怎么把脉，看他脚烂的状况就是了。
在此之前，他烂脚也就是一两个水疱而已。
可这一回，却是冒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浮现在脚掌上，导致整个脚都烂了！可谓是触目惊心！
再这样烂下去，都要烂出骨头来了！
“得一直服药？那不成了药罐子了？”
李世民眉头紧蹙，目光落在了李承乾那一双被白布裹着的脚掌上，
“这，能走吗？”
“将来能恢复如初吗？”
孙思邈摇了摇头。
“说不好。”
“要是病情不恶化，慢慢休养回来是有可能的。”
“但要是恶化了，那必然会不断往上烂过去，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病势遏制住。”
说着，他看向丽质，吩咐道：
“丽质，消渴你是用心学过的，方子你会开的吧？”
李丽质点了点头。
她已得了真传，开点方子自然是不在话下。
“那太子殿下就交给你好好照顾了。”
孙思邈颔首道，
“还有皇后娘娘那边，你也多照看着点，以你现在的医术，可以独当一面了。”
“过两天，我要出一趟远门，去拜访几位故友，长安的事物，就都交给你了。”
李丽质神色镇定。
“孙爷爷放心，孩儿一定照顾好母后和哥哥。”
她的语气之中，带着自信。
这是学有所成带给她的自信！
李世民一听这话，神色不禁有些忧虑。
“孙真人，这皇后没了您的照料，能行吗？还有承乾……”
“朕看，要不你还是多待一段时间吧，再观察观察，万一有个什么突发状况，你也好处置。”
哗啦。
孙思邈起身，背起了自己的药箱。
“皇后娘娘体征平稳，不会出什么差错的，陛下不用担心。”
他道，
“纵然有些起伏，有丽质在，也必然可以解决。”
“您要对她有信心，她如今的医术，已经b比太医院里那些太医要强多了。”
“老朽不会去太久的，最多三月便返。告辞了。”
说罢，孙思邈已然是转身离开。
李世民知道对方是挽留不住的，也不自讨没趣，目光再度转向李承乾。
“哥哥，哥哥……”
“抱抱……”
李治吭哧吭哧的爬上床，朝着李承乾伸开了手臂。
“吵死了。”
李承乾心情很差，呵斥了一声。
他此刻哪里有耐心去抱弟弟？
“呜呜……”
李治呜咽一声，有些委屈。
“稚奴是你的弟弟，你对他这么冷漠做什么？”
李世民皱眉道，忍不住又要训斥。
如今观音婢躺在宫里，孩子没人带，李治现在是他亲自在抚养，对这个儿子宝贝的不得了。
他可受不了有人吼他的宝贝儿子。
“我是您的儿子，也没见您给我多少好脸色啊。”
李承乾冷冷道。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李丽质更是露出了愕然之色。
这……还是她那个温柔的大哥吗？
以往父皇训斥他，他都是逆来顺受，从来都不会顶嘴的啊！
现在这是怎么了？
“你！”
李世民也没想到李承乾会反呛自己，脸色骤然一变，便要骂人！
“好了好了，稚奴来，姐姐抱你，姐姐抱你。”
“乖……”
李丽质一把抱住了李治，连声哄道，
“不要闹哈。”
“现在你大哥他生了病，心情不太好，咱们不要去招惹他。等他心情好了再找他玩好不好？”
李治投入了姐姐的温柔乡中，十分的舒适。
他脾气本就温和，此刻被李丽质一哄，瞬间就忘却了大哥对他的不耐烦，在姐姐怀里咯咯咯的笑闹了起来。
李世民闻言，神色也是稍稍缓和。
儿子毕竟是生病了，有点小脾气也情有可原。
“承乾，你好好养病，要听丽质的话，知道吗？”
李二关心了儿子一句，下一秒老毛病又犯了，
“你这阵子肯定是饮食作息不规律了，才导致旧疾复发！”
“之后的作息，都要严格按照规定的来，不能有丝毫的偏差，否则这病肯定好不了！”
“听到没有？”
一番话语，爹味儿十足。
李承乾闷闷的嗯了一声。
父子之间，已然是没了话语。
良久的沉默后，李世民忍不住道：
“……你就不跟跟朕多说几句吗？”
李承乾略一抬头。
“父皇也没跟我多聊什么啊。”
他神色淡淡，道，
“您好像跟青雀稚奴他们更聊得来，特别是青雀那边，您好像经常跟他彻夜探讨文学。”
“我听说，您还要给他建设一座文学馆，要召集天下学士，是吗？”
李世民一怔。
“这……是啊，青雀有心从文，朕当然要支持他了！”
李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
“他说要编书，编出一部涵盖天下地理的大部经典来！这绝对是好事啊！”
“此书若能编出，必然能够青史留名！”
他说着说着，已然是眉飞色舞，显然是对李泰的编书项目极有兴趣。
“那您觉得，我该干点什么？”
李承乾注视着李世民，轻声道，
“我也想做一件大事，青史留名。”
李世民：“……”
“你？你当好你的太子不就好了？”
李二不悦道，
“当好储君，辅佐朕处理好政务，就是你的大事！除此之外的事，你不要去想！那都跟你没关系！”
“朕看你啊，八成是太过于清闲了，所以脑袋里胡思乱想的多。”
“朕知道，你母后的病情让你心里很忧虑，但她毕竟还活着，将来也有醒过来的希望。所以，眼下你该把精力放到自己的身上！”
“明天朕就安排一部分政务过来，你可以着手处理起来了，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东宫的官员，再有摸不准的，可以问房玄龄、长孙无忌他们。”
“听明白了吗？”
李承乾略微低头。
“知道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旋即便站起身来，从李丽质的手里接过了幼子。
“稚奴睡着了？真乖啊……”
他晃了晃怀中的李治，不禁露出了笑容。
“父皇。”
李承乾盯着李世民怀里的李治，忽的道，
“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他了，我想见他。”
李世民手中的动作放缓。
“你师父啊，朕已经专门写信给他了，他看到朕的信，自然就回来了。”
他沉声道，
“你啊，也不要太过于依赖你师父了，男子汉大丈夫，总归是要长大的，你得自己强大！”
“好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把病养好，其他的不要操心！该回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的。”
“哎哟！”
李二正说着，却感受到手中一热。
啪！
“好你个稚奴，这么大了还尿床，你害臊不害臊啊！”
他朝着李治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笑骂道，
“真是不让人省心！”
“丽质，你陪着承乾，朕回去给这小兔崽子换裤头去了。”
说罢，李世民已抱着李治离开。
虽然这娃儿尿了李世民一手，但他这个当爹的却是毫不嫌弃，反而还是抱紧了李治，走到外面还用臂弯为李治挡住风。
这些细节，都可以看出他对李治的爱护。
那真是生怕他有一点不舒服！
“父皇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吧？”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的背影，喃喃道，
“丽质，父皇有这样亲自给你换过尿布吗？”
李丽质：“啊？”
“这我怎么知道……就算有，那也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我早都不记得了。”
她挠了挠脸，一脸不确定的道，
“应该……没有吧？”
“这种事情，要么是母后做，要么就是府上的婢女做。”
“父皇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李承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那……稚奴真幸福。”
他由衷的道，目中露出羡慕之色。
“好了大哥，你也不要太敏感，父皇肯定是爱你的，只是你是太子，是大唐的继承人，他肯定要对你严格一些的嘛。”
李丽质看出了李承乾的心思，轻声劝慰道，
“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父皇这回可是要把政务交给你来打理了。”
“你把政务打理好，一定比二哥强。”
虽然大哥二哥都是哥。
但在李丽质的心里，还是跟大哥更亲近一点。
起码大哥看上去身材还算匀称，二哥没有节制，都胖成大肥猪了，还一天到晚吟诗作对，之乎者也，听得烦人呢。
“谢谢你丽质……”
“丽质，你也成熟的好快，好像你们一下子都成了大人，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当一个幼稚的小孩。”
李承乾苦笑一声，自嘲道。
大姐自不必说，自从接手风雷钱庄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和气场都不一样了。
现在即便是跟父皇对话，她也丝毫不会怯场，活脱脱的一个女王。
而小妹丽质，跟着孙真人学了医术，开了自己的医馆之后，说话谈吐也变得落落大方，气质更是温婉，已不见昔日的稚气。
李泰和李恪，一个沉迷文学，钻研古籍，要召集天下学士编纂一本旷世经典！另一个早有目标，想去地方上就任，施展自己的政治理念。
兄弟姐妹们……都长大了啊，他们都找到了自己发展的方向。
唯有自己，好像一直都很迷茫，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到底该干什么……
这样想想，他这个大哥，这个太子，还真是够失败的……丝毫没有比兄弟姐妹们更优秀，反而还不如他们。
“嗐，什么成熟不成熟的，无非就是多经历一些事情，多一些经验罢了。”
李丽质笑着挽了挽头发，道，
“师父的徒弟之中，大哥你是学的最好的，好几年你都拿了第一，师父对你的期望也最高。”
“说句不好听的，或许父皇不疼你，但师父却是最疼你的，无论是二哥还是小弟，都比不了你。”
“所以，大哥你要振作，千万不要颓废啊！大唐的未来，在你的手里！”
李承乾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亮光。
是啊。
纵然父皇不疼他，可他还有师父，师父最疼他！
只要师父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他握了握拳头，正色道，
“丽质，你帮我制定饮食和作息吧，我从今天开始严格遵守了！”
“不然到时候师父回来，看到我这副颓然的样子，一定会失望的！”
李丽质一笑。
“好，这就对了嘛。”
她起身嘱咐道，
“你只要好好养，用不了几天就可以下地了。”
“不过，想要完全恢复如初，可能需要几个月时间，你不要心急，咱们慢慢来。”
“我说过，我学医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保障家人的身体健康，你的病，我一定能治好！”
李承乾神色有些感动。
他以为没人关心他，其实还是有的。
小妹，就对他好很好！
这份关怀，这番话语，让他心里暖洋洋的……
第六百零八章 李世民的信！朕错了，请你原谅！
大唐，礼泉府。
一片广袤的平原之上，九嵕山坐落于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九条山脉。
山形巍峨，有帝王气象，当为帝王之阴宅！
山脚下，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修建皇陵历来都是费工费力的活儿，往往需要出动几万的劳动力，连续修建好几年才能竣工。
李世民这一座皇陵，修筑的时间更是漫长，就按照现在这样的进度，十年都未必能修成。
这倒不是因为李二铺张浪费，要让自己死后住的房子无比奢华，超越历代帝王。
相反，他是爱惜民力。
寻常帝王发动十万徭役来修陵，他就减半，用五万人修建。
寻常帝王修皇陵占用很大一部分的财政收入，他却尽可能的将这笔开支降低，尽量不影响朝廷的运转。
在李世民看来，大唐现在处于高速发展期，每一个铜钱，都很快能变成两个、三个、五个！
这种时候，让钱尽可能的用于民生，显然能让大唐更加繁荣。
至于坟头？
慢慢修呗！反正他应该也不会那么早死，在死之前修完就可以了，多大点事？
由此，进度自然也就缓慢了。
……
山脚下，一座简易的木屋之内。
“干爹，来吃早饭啦！”
武二丫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麦粥，送到了徐风雷的面前。
徐风雷此刻刚刚起床没多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床榻上凌乱无比，散落着好几本书。
他昨天就是看书睡过去了。
“哈……”
“二丫啊，你今天这么早啊。”
徐风雷伸了个懒腰，道，
“我现在起得晚，你不用给我弄早饭了，我直接吃中饭！”
“这样可以直接省下一顿饭，多好？”
武二丫皱了皱鼻子。
“干爹，你也太懒散了！”
她叉着腰道，
“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的！你现在居然连吃饭都懒得吃了。”
“起来！起来起来起来！”
“你这样赖床要坏身子的！”
说着，武二丫已然是扑到了徐风雷的床上，抄起书本就朝着他的屁股打去。
啪啪！
“哎哟！二丫你来真的啊？”
徐风雷痛叫一声捂住了屁股，喊道，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起来了起来了！”
“你真是的……这我起来也没什么事儿干啊？那帮工匠都乖巧的很，没有人敢偷奸耍滑的。”
嘴里嘟囔着，他慢吞吞的起床，做到了桌前。
现在自己的日子，那真是要多闲就有多闲。
基本上就跟被流放差不多。
唯一比流放好点的，就是九嵕山毕竟还在陕西之内，气候环境他还算适应。
“那也要早起啊，你不是要修行啊？”
武二丫抄起筷子喝了一口粥，道，
“这样的地方，很利于修道啊！”
“干爹，你说要修行，该不会是瞎说的吧？”
徐风雷：“……”
他一时语塞，闷头喝了一口粥。
“吃早饭吃早饭，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老是打听大人的事情。”
武二丫轻哼一声，神色颇有几分得意。
她就喜欢噎干爹，这很让她有成就感。
哧溜哧溜。
徐风雷喝着粥，忽的道：
“二丫啊，你跟着我，也很没意思吧？”
“天天都要给我洗衣做饭，这里什么乐子都没有，我看你经常发呆来着。”
“是不是觉得无聊了？要是无聊，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吧，省的在这种地方遭罪。”
这番话，他是真心的。
九嵕山对他而言可能就是无趣了一些，但对于武二丫来说，却是一种摧残。
一个花季少女，应该在长安城里享受热闹和繁华，而不应该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
“不无聊啊。”
武二丫三下两下就把粥给喝完了，擦了擦嘴道，
“至少目前来说，我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昨天我去山上摘果子了，碰到了好多漂亮的蘑菇，我摘回来了几朵，你看看能不能吃？”
说着，她起身跑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一篮子蘑菇摆到了徐风雷的面前。
“这个红色的蘑菇，很漂亮诶！”
“应该好吃！”
武二丫在里头挑挑拣拣，好像兴趣很大。
徐风雷扫了一眼，差点没绷住、
“咳！二丫啊，你这手碰过蘑菇了，千万不要放嘴里和擦眼睛，否则会中毒的！这是毒蘑菇！”、
他忙道，
“听干爹的，记住一句口诀哈——”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这个红伞白杆的是剧毒，吃了必死的！没有药可以医的！”
“啊？！”武二丫听完吓了一跳，赶忙将手收了回来，捏了捏手掌，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去洗一下。”
徐风雷笑道，
“洗干净了就没事了，以后不要乱摘蘑菇了，好看的蘑菇八成都有毒的。”
“你啊，不要漫山遍野的乱跑，很危险的！万一遇到野兽，就你这瘦胳膊瘦腿的，都不会人家塞牙缝的！”
“听到了没有？从今天开始，老老实实在家看书。”
武二丫撅了噘嘴。
“那好吧……”
“可是读书很没有意思啊，那些经典读完一遍就明白了，也没有给我常读常新的感觉。”
“不出去玩……那就很无聊了！”
她天性活泼，就爱在外面逛。
至于危险？
危险是什么？她武二丫从来都不惧怕危险！
“是咯……你悟性那么高，什么东西看一下就会了，自然就懒得多看。”
徐风雷摊手道，
“所以我说，叫你回长安去。”
“回长安，你可以继续上学，有一群同龄人玩伴，还有父母长辈都在，多好？”
“跟干爹留在这不毛之地，实在是委屈我们家丫头了。”
他再度规劝。
然而，武二丫却是不买账。
“那不行，我要是回去了，谁来照顾你个邋遢老爹啊？”
武二丫昂首道，
“我在这儿伺候你，你都这副样子了，我要是走了，那你不得成野人啊？”
“我可放心不下你，所有……无聊就无聊吧，要是哪天真的待不下去了，我会跟你说的嘛！”
“我跟你，啥时候客气过？真要走，那我拍拍屁股就走啦！”
徐风雷哈哈一笑。
他和武二丫之间的关系，早已是亲近无比。
甚至比和承乾、丽质他们这些徒弟都要亲切。
徐风雷，是真的把武二丫当亲闺女来看的，而武二丫也是把徐风雷当亲爹来对待。
所以双手说话从来都不用客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有所保留。
“行吧！你真是干爹的小棉袄……没想到我没成婚，就能够拥有一件小棉袄，这实在是人生幸事！”
徐风雷捏了捏武二丫的脸蛋，笑吟吟的道，
“你放心，我会找点事情让你干的，绝不会让你真的无聊！”
“那最好给我一点有难度的，有挑战性的喔。”武二丫点了点头，傲然道。
徐风雷揉了揉她的脑袋。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屋外传来一阵战马的嘶鸣声！
“吁！”
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落入了徐风雷的耳朵里，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声音，有点熟悉啊！
“走，去看看。”
徐风雷擦了擦嘴，起身出了木屋。
而就在此时，一道旋风冲了上来！
还没等徐风雷反应过来，那身影已然是撞到了自己身上，结结实实给了一个拥抱！
“大哥！”
“终于见到你了，我想死你了！”
薛仁贵抱着自家大哥，眼角顿时泛起了泪花，此刻的他激动的像是个三百斤的孩子！
徐风雷：“？！”
“嗯？仁贵？！”
他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惊喜道，
“你小子怎么跑来了？”
“好了好了，先松开我，我脖子快被你抱断了！”
这臭小子力大无穷，被他这一把抱住，就算是过年的年猪都挣脱不开！
“呃呃……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是我太激动了！”
薛仁贵也是迅速反应了过来，赶忙松开了自己的手臂，挠了挠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是薛二伯啊！”
“还有这位……这位是……宫里来的？”
武二丫大大方方的打招呼，目光又朝着他身后看去。
薛仁贵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诶？”
徐风雷也是注意到了那人，讶然道，
“是高公公啊！你怎么也跑到九嵕山来了？”
来人身穿紫袍，正是传旨太监高公公！
“陛下想念您了，奴婢自然是要前来传达陛下的思念之情。”
“正好薛校尉也来九嵕山，奴婢和他正好结伴而来。”
高公公翻身下马，笑眯眯的拱手行礼道，
“太师，别来无恙。”
徐风雷笑容微微收敛。
“别来无恙。”
“二丫，去把家里的茶叶拿出来，泡茶！”
他朝着武二丫吩咐了一声。
武二丫正欲进门，却见高公公摇了摇头。
“不敢叨扰太师，奴婢这里有一封陛下亲笔写的信，您请收下。”
高公公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双手奉上，而后拱手恳切道，
“太师，陛下对您是一片真心，他是真心希望您能回去。”
“这九嵕山毕竟不是什么好去处，像您这样的贵人，岂能待在这种地方？”
“还望您早日回归长安，不光是陛下盼着您，您的许多同僚故友，还有太子殿下长乐公主他们，也都在盼着您回去呐……”
徐风雷接过信件，神色微微有些触动。
要说李世民要他回去，他没什么感觉。
可是同僚故友，还有承乾丽质他们……这心里头的确是有些想念啊。
“多谢了，高公公辛苦。”
徐风雷请道，
“我这手里也没什么银钱，你要是不嫌弃，进屋喝杯茶？”
高公公笑着摆手。
“不了太师，奴婢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陛下的信，您可得好好看看，他写了很久呢……奴婢告辞了。”
说罢，他已然是翻身上马，扬起马鞭，驾马而去。
到这种旷野上来出差，他是一刻也不想多留，就想回宫去！
再说了，以他的身份，也没资格和徐风雷喝茶闲聊啊，为奴为婢的就得有觉悟，在真正的上位者面前，必须要摆正自己的姿态。
哒哒！哒哒！
马蹄声渐渐远去，徐风雷手握信件，却不着急拆开。
“走仁贵，咱们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
“里面喝茶，咱聊聊天，顺带我也向你打听一点长安的事儿……在这就是有一点不好，消息闭塞，一点讯息都接收不到啊……”
他搂着薛仁贵进了木屋之内。
武二丫送上两杯热茶。
“大哥，我想……您还是先看看陛下给您的信吧、”
薛仁贵闷了一口茶，道，
“那毕竟是陛下亲笔写的，看看先……”
“咱们聊天不着急，您要是想聊，我可以一直陪着您。”
徐风雷默然。
他倒也没有反对，轻轻的拆开了信封。
哗啦。
信纸散开。
“听明，你在九嵕山，过得还好吗？朕……有些想念你了。”
“有些事有些人就是这样，在身边的时候感觉不到，可他要是走了，你的心里就会变得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一块，朕现在就有这种感觉……朕的心，缺失了一块。”
“那一块，便是你。”
武二丫搓了搓手臂。
“咦——好肉麻呀！”
“这真的是陛下写给干爹的？男人写给男人的信，也能这么肉麻的吗？”
她嘶了一声，起了一阵子鸡皮疙瘩。
薛仁贵也很想看，但他最终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把头偏过去。
不经允许偷看人家的信件，是很冒犯的……他不能这么做。
至于武二丫为什么可以……他俩是父女关系，不一样。
“陛下这个人就是这样，很感情用事的。”
徐风雷嘴角微微上扬，道，
“要是一般大臣看了这番话，一定感动死了。”
“不过啊，你干爹不吃这一套。”
好歹两世为人，他的定力还是足够的，不会因为皇帝说几句肉麻的就感动的死去活来。
他继续往下看：
“关于皇后的事，是朕错怪你了，朕跟你致歉……”
“对不起，是朕错了，你能原谅朕的鲁莽吗？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因为皇后危急，朕一时间失去了理智，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当然，朕不是找理由推脱，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认，朕错了，请你原谅！”
第六百零九章 操纵历史的车轮，没那么简单
“干爹，这皇帝给你道歉了诶。”
武二丫一脸惊异的道，
“这好像很难得的啊！这封道歉信可以好好保存，将来可以当传家宝的！”
徐风雷哈哈一笑。
“还传家宝呢？我又没有后代，传什么家？”
他摸了摸武二丫的脑袋，笑道，
“真的要传，那也是传给你了。”
干女儿……也算是后代吧！
“好耶！那我会好好把它保存起来的。”
武二丫笑嘻嘻的道，
“干爹你可别给弄坏了，现在它是我的传家宝了！”
徐风雷摇了摇头，神色也是有些无奈。
当然，他的心里更有几分惊讶。
这似乎还是李世民第一次这样正式的道歉啊！
能够放下皇帝的身段和威严来承认错误，这的确是挺难得的……起码比那些肉麻话难得。
心中想着，他继续往下看：
“写这封致歉信的时候，朕忽然间涌现了许多回忆，还记得十年前第一次见面，朕就觉得你是个高人！虽然你很年轻，但朕笃定你有真材实料！或许……这就是眼缘吧。”
“后来，你帮着朕规划登基，又帮着朕教育孩子，我们之间有过鱼水般融洽的交往，也有过争锋相对的摩擦，这么多年走来，我俩互相是越来越熟悉，越来越知根知底。”
“朕对你的感情，朕对你的亲近，是与所有外臣都不同的，哪怕连朕的舅哥长孙无忌也比不上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徐风雷默念着，神色之间，也是有几分感慨。
转眼间，都已经十年了啊。
十年间的感情，自然是没有淡的……故而此刻读着读着，他也是极有感触。
他和李世民之间的相处，也的确更像是朋友，而非君臣。
就好比这一回，要是双方是君臣关系，那李世民就绝对不会写这样一封信，而是直接一道圣旨直接把自己给召回去了。
心中想着，目光继续落在纸上；
“古来帝王多寂寞，所以他们都称孤道寡。”
“而朕，无疑是幸运的，起码朕还有一个贤良到极致的皇后可以谈天，还有一个合得来的朋友可以畅聊。朕，并不孤单。”
“可如今，皇后躺在病榻上沉眠，你也走了……朕忽然就觉得，朕是孑然一身，孤家寡人了……哪怕是抽烟，都是一个人抽闷烟，没趣的很。”
“最近长安的天气还不错，你……回来吧，哪怕不跟朕说话，陪朕抽几根烟都好。”
“……”
一封道歉信并不算太长，但徐风雷的确是感受到了李世民字里行间的真诚。
“干爹，这最后一句，有一种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感觉诶。”
武二丫笑嘻嘻的道，
“皇帝还是很有诚心的，要不您还是回去呗？”
虽然她在九嵕山也没那么艰苦，但心里还是希望能回到繁华的长安的。
当然了，只要干爹不回去，她就不回去！
这是原则！
“回去……”
徐风雷微微收拢信纸，忽的看向薛仁贵，道，
“仁贵啊。”
“皇后娘娘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薛仁贵早就准备了一肚子的信息，应声道：
“皇后娘娘从海池里面捞起来之后，陷入了一种沉睡的状态，孙真人说她是因祸得福。”
“虽然一时半会儿没法醒过来了，但性命却是保住了。只是需要数百人伺候她……当然了，这对于高贵的皇后娘娘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
武二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那是肯定的！皇后乃是天下第一女人！母仪天下！别说是几百人伺候，就算是成千上万的人伺候那也是应该的！”
“啧啧……真令人向往！”
她也幻想自己有几千人伺候的模样。
“这么说来，皇后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
徐风雷摸了摸下巴，正色道，
“她所处的状态，就是植物人……也就是木僵？”
薛仁贵连连点头。
“对，对，孙真人就说是木僵。”
他道，
“大哥，皇后娘娘还有机会醒过来吗？”
徐风雷摇了摇头。
“这我可说不好，或许会有奇迹，也有可能没有。”
“不过，眼下这样的状况，起码大家都能接受，心里还算是有个念想，人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念想都没了，现在的陛下，起码还能期盼着皇后娘娘醒过来。”
“也许将来某一天机缘巧合，皇后就真的苏醒了，他们夫妻能够再度团圆。”
说着说着，他倒有些期待起这一天来了。
那必定是催人泪下的场面。
“大哥说得对。”
薛仁贵深以为然。
“有孙真人他们在，应该问题不大，植物人只要护理的好，一般还是挺稳定的。”
徐风雷道，
“你说说长安的事儿吧！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
“我在这九嵕山哪里都好，就是这个消息太过于闭塞了，什么讯息都接收不到。”
他其实最近都在考虑着。
要不要投一笔钱，组建一个情报网络。
这样，他起码可以做到‘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不至于真的跟世俗世界断开联系。
“有很多。”
薛仁贵正色道，
“吐谷浑再犯凉州，那会儿皇后娘娘刚刚病倒，陛下正在气头上，所以直接决定彻底灭亡吐谷浑！”
“这一回，是我师父挂帅，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还说，要我早去早回，跟着他去域外战场上建功立业！”
徐风雷微微颔首。
“你师父李靖的确是为了打仗而生的，上回打突厥，其实也是我抢了主帅之位，这一回，他得偿所愿，也是一件幸事！”
他赞许了一声，而后嘱咐道，
“仁贵，你得听你师父的话，赶紧回归军队，一定要赶上点兵！”
“军队其实也是很讲派系的，你一开始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就会自然而然形成一支围绕你的队伍！”
“可你要是半途加入，这个时候各种山头和圈子都已经初步形成了，你想要融入就很难了，要独占一个山头那更是困难！哪怕你的靠山是李靖都不行！军中有军中的潜规则。”
“所以，你得早点回去，赶上这一票！明白吗？”
薛仁贵郑重点头。
“是，大哥！”
“小弟明白了！”
这番话，作为师父的李靖不会跟他说，最多也就是提醒两句。
只有大哥，才会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
“这一回，吐谷浑必然灭亡，慕容伏允天天上蹿下跳的，真以为没人治他了！”
徐风雷沉声道，
“不过，灭亡吐谷浑之后，一定不能扶植慕容氏别的子孙当王，而是应该让大唐去那边驻军，并且封一个王过去，将吐谷浑作为王爵的封地！”
“如此一来，既可以减少大唐境内资源的消耗，又可以加强对高原之地的控制！若是打了就走，那等于就是白打了，反而还便宜了边上的吐蕃。”
历史上，就是大唐灭了吐谷浑之后没有处理好，让这片土地一片混乱，而后被吐蕃抓住机会，一举攻下高原，直接威胁到了大唐！
而如今，吐蕃因为松赞干布的死陷入内乱，也很混乱……或许不会复刻历史上的糟心事儿。
但无论如何，李世民在高原上的羁縻制度是失败的！
不换路子，终究是白费苦工。
“这……那大哥要不要上书给陛下？”
薛仁贵略一犹豫，道，
“您的话，陛下肯定是会听的。不过那种苦寒之地，就算派遣王爷过去，应该也不会派嫡亲的皇子吧。”
徐风雷不置可否。
上书不上书的，到时候再说，反正现在仗还没打呢。
他现在也的确有考虑回去的事儿……毕竟人家李二都这样低声下气的来求了，自己好歹也给点面子才是。
“说说别的事。”
他随口道。
“还有一件事……大哥或许会生气。”
薛仁贵看着徐风雷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
“陛下……把侯君集给放出来了。”
徐风雷脸色骤然一变。
“什么意思？说清楚！”
一看大哥神色不悦，薛仁贵也是不敢怠慢，赶忙道：
“是这样……有个太医说侯君集要不行了，陛下于是去看望了侯君集。”
“结果原来是侯君集写了一封血书给陛下，说是想要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
“然后……”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说了一遍，顺带还站在李世民的角度帮忙说了两句话。
“那侯君集毕竟是陛下的功臣，这回是求死，想像一个军人一样死在战场上，我也是觉得……陛下很难拒绝。”
武二丫冷哼一声。
“什么死在战场上？他这完全就是苦肉计，在耍心眼子呢！”
她不屑道，
“你信不信，大唐军队就是打光了，他都不舍得死！”
“他的如意算盘好啊！先给皇帝一个无法拒绝的恳求，然后再在吐谷浑战场上奋勇杀敌建立功勋，这建立了功勋就可以用功劳抵罪了。”
“他要是再会演一点，当时候再表演一波胜利后的自刎，然后被人给救下，那必定是给大家都感动的稀里哗啦的，皇帝估计都要被他打动！”
“那个时候，他就彻底上了干岸了！各种荣誉和功勋都会恢复！哼哼……”
“玩这种把戏。”
一番话语，听得薛仁贵是惊讶连连，
“啊？”
“原来还可以这样……”
他完全没料到。
本以为侯君集就是单纯的求死而已，原来他竟然有八百个心眼子！
要真如武二丫说的那样，那他成功洗脱罪名的可能性很大啊！
“你太天真了。”
徐风雷淡淡的道，
“侯君集这个人，是开国功臣里面心计最深，做事最不择手段的。”
“用心黑手辣来形容这个人，再准确不过了。”
“我这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直接给皇帝上演苦肉计了，这必然是做足了准备，且宫内宫外都有他的人传递情报和消息。”
“之前我那么用力的踩，都踩不死他，如今他已经踏上征途，我纵然有心，也无势了……”
“罢了……天命如此，历史的车轮就是这样开动的，我或许可以靠着一己之力强行扭转一些，但它终究还是会修正到自己的轨道上去。”
“且观着吧，我不会再随便出手了。”
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么多变故，再加上和袁守诚的交流，他也是体悟到了一些道理。
这个世界，是有它自己的运转轨迹的。
身为穿越者，或许可以去转动它，让它按照自己的心意走……可你一不留神，它可能就又回到原先的轨道上去了，然后继续滚滚向前。
而你所做的一切，就像个笑话。
但也不完全是笑话。
最起码，自己真的改变了一些东西，是无法被修正的。
比如，开创了大唐学宫；比如，建立了风雷钱庄；比如，改良了科举制度。
又比如，弄死了松赞干布让吐蕃内乱，或可让其从此一蹶不振！无法与大唐再争锋！
这些，都是真切的变化！
暂时，没有被修正的迹象，反而还发展的越来越好！
所以，改变历史并非不可能，但必须要找对方式方法！而目前的他，还在体悟之中，还在观察之中。
就在这九嵕山下，静静的注视着大唐……挺好。
薛仁贵微微一怔。
“那大哥……还回长安吗？”
他问道。
武二丫也是看向徐风雷。
要说刚才，她能够感受到干爹的意志有些松动。
但现在……又说不准了。
“不回了，我就在这里住下了。”
徐风雷沉声道，
“不过，也不是真的与世隔绝了，我在九嵕山，是为了有一个好的角度审视自己，体悟将来……等我把一切都想明白了，自然会回去。”
“仁贵，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薛仁贵迅速起身，朝着徐风雷猛地一拱手，
“大哥请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上刀山下火海都不皱一下眉头！”
他大声道。
徐风雷微微一笑，摆手道：
“别动不动就说这些屁话，我不喜欢。”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要你带几句话给李清泉，我需要组建一个情报机构，需要资金上的支持，也需要人员的招募和架构。”
“我人在九嵕山，办不了这些，就让她辛苦一下，代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