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守陵
“姑娘,皇上从宫里向这里来了”,岳阳收到传信后告知裴云依,裴云依点头,然后和岳阳一起,将祭祀的一些用品在太子服毒身亡的牢中摆好,岳阳找了个干净的空旷的角落摆上了蜡烛,而裴云依背靠着牢门,将焦尾琴取出,手指抚上琴弦。
“参……参见皇上”,守门的两位将士,深夜看到皇帝造访,吓得打着瞌睡也立马变得清醒,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皇上只是扫了他们一眼,然后便抬腿朝里面走去。
“皇……皇上,牢中……牢中湿气重,夜间……夜间不适合……不适合……”,那守门的侍卫紧张的牙齿都在打颤。自太子自尽后皇上下了命令,暂时封闭天牢,不允许任何人入内,可是今日梁大人家中的女儿说是来看看自家夫君最后的地方,出手又大方,想着是晚间无人,又是大人的女儿,行个方便也没什么,可怎么会想到,皇上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呢?这可是抗旨啊。
皇上皱着眉头,还未出声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已开口斥责,“大胆,皇上去哪还要你们来说”,话音刚落,从牢中深处像是传来了一丝琴声,跪在地上的两名侍卫一瞬间变得脸色苍白。皇上只是向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开口说道,“里面是何人”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两名侍卫重重的磕着头,“里面是梁大人的女儿,说是梁大人允许她来缅怀一下太子,奴才们也是于心不忍才放她进去啊”。
梁大人的女儿……梁莹?皇上依稀记得,好像是这个名字,也是奇怪,见过这丫头不过两次罢了,可听过的次数,却远多于此,他并没有和两位侍卫计较,只说了一句,“平身吧,都在这候着,不许进去”,便自己一个人朝牢中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那模糊的琴声,便越是清晰,不是什么特别的曲子,不过一般极其平凡的调子,但旋律缓慢,琴声空灵,可见弹琴之人,必定是个七窍玲珑人。这琴声让皇上今日一天的烦躁,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到了转角处,才迈出一步,便看到依靠在牢门的裴云依,她背对着自己,所以看不到自己的到来。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只是看到裴云依的侧脸,专注又认真的弹着琴。她穿着一身孝服,发间只是别了朵普通的白花,暂无多一点的装饰,连身旁的丫鬟都比她穿的好看。可就是这样的人,弹出这样的琴声,却更让人觉得,不忍亵渎。
皇上没有出声惊扰,想看看裴云依做些什么,可裴云依什么都没做,只是将那一首曲子,反反复复的弹了一遍又一遍,像是不厌其烦,皇上可以看到,她青葱白玉般的指尖,已经有些红肿,这是何必呢。他叹了口气,然后走出了暗处,“这般深夜,良娣在此处做甚?”
岳阳赶忙起身行礼,倒是显得裴云依宠辱不惊,她只是将琴放好,然后才缓缓起身,“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吧”。
裴云依起身,微微低着头,“方才问你,为何在此处,你还未作答”。
裴云依扭头看着那张焦尾琴,嘴角带着些浅浅淡淡的笑意,“今日……是太子的生辰,我以前答应过,每年都会为太子弹一首曲子,虽然太子如今不在了,但云依,还是要信守诺言的”。
“那皇上呢,深夜为何在此处?”,裴云依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皇上。
“你很大胆”,皇上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在说裴云依有些越界了,而裴云依只是行了一礼致歉,但神色如初,并不显慌乱。
“原以为良娣只会跳舞,未想到在琴技上也有如此造诣”,皇上看到裴云依的焦尾琴有片刻的出神,“良娣……也喜欢竹吗?甚少见女子喜竹,这是为何?”
裴云依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点都没有之前那种冷淡清高的感觉,让人才突然间想起来,眼前这女子,也不过十九二十罢了,“没有为何,好看罢了,喜欢哪有这么多原因”。
“我说人家寻常女子,都爱花什么的,她怎么就爱竹呢,然后你们知道你们娘亲说什么吗?她说喜欢就喜欢,哪有这么多原因,她父亲还想听她在众人前高谈阔论一番,结果说出这话后觉得有些丢人,晚上你们娘亲还无端挨了自己父亲的一顿训,可委屈了”。裴云依记得,在父亲为数不多的提起娘亲的事情里面,就有一桩这样的事,只是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只见皇上整个人楞在原地,嘴唇几次闭合但都没说出话,看皇上这模样,看来,是知道这件事啊,裴云依心想。
她听到皇上突然笑了一声,然后才开口说道,“良娣说的不错,世上之事,不是所有都需要理由的,喜欢就可以了。良娣今后,可有何打算”。
“我希望,皇上能允许,我去皇陵为太子守陵”。
只见皇上眉头微蹙,“这是为何,你父亲已经和我求过情,我也应允了,你可以回到梁家”。
裴云依苦笑着摇了摇头,“总归是不太好听,云依不想让父亲和母亲难堪,不想让大家看了笑话去,而且”,裴云依停了停,然后看向角落里燃着的蜡烛才接着说道,“云依没遇上过什么好的人,难得遇到太子赏识云依,能为太子守陵,也是云依的心愿”。
“你真想去?梁家现在如日中天,你就算回到府里,也没人敢说什么”。
“望陛下成全”,裴云依只是清清浅浅的回了一句,然后微微低头,不再多说些什么。
皇上并没有回答,思考了片刻后转身离开了狱中,“恭送陛下”,裴云依依旧维持着礼数。等到皇上走了很久,裴云依才将琴收好,示意岳阳离开。
“姑娘,皇上这态度……怕是……”,岳阳有些疑心,裴云依此番,真的能做到王爷的要求吗?
裴云依冲她挑了挑眉,“事在人为,我尽力了,想必王爷也不会怪罪吧”,说是这样说,可眼中却是无比自信的神情,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一百二十、林妃
这样过去了三天,宫内没有一道旨意传到太子府又或者是梁府,而裴云依也依着自己所说的事情,真的收拾行囊,大有一副真的要和岳阳一起去为太子守陵的模样,临出发前岳阳还一直在说这件事,可裴云依充耳不闻,而且突然觉得,若是就这样,没有任何旨意,自己和陈尧渊都猜错了,然后自己一直为太子守陵,这好像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出发那天的夜里,雨下的很大,窗外的雨吵得书桌前批阅奏折的人极其烦心,皇上放下了笔,看着外面问道,“守陵的队伍,是今夜出发吗?”
“是的陛下”,为皇上磨墨的太监回答道。
“皇陵那边,下雨天,应该是雨路难行吧”。
被问话的小太监一时半会猜测不透皇上的意思,这……难道皇上还特意关心守陵的侍卫们,一时不确定,小太监也回答的极其委婉,“虽说是有些,但是想必不会难倒各位将士的,皇上不必过于忧虑”。说完小太监偷偷瞄了皇上一眼,只见皇上抿着唇,看不出究竟是何心情。
皇上重新拿起笔,可看着那奏折,却是良久也未批完那一本,显然是出神的模样,但伺候的小太监也不敢提,只安静的磨着墨,良久皇上将奏折合上,然后丢到一旁,“备车,朕要出宫”
“皇上,现在大晚上的,外面又下着雨,这是要去哪啊,明日再去不成吗?”
“出宫”,皇上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门外走去。
“哎呦圣上啊,有什么事一定要这么急,当心龙体啊”。
“朕,还没应允”,皇上停下脚步,看着自己书桌上放在一角的簪子,那不过是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簪子罢了,伺候的小太监记得,那好像是哪位故去的娘娘留下的簪子,可是谁的,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皇上已经自己拉开了门,跟着的小太监哪里还能多想,赶忙取了伞匆匆忙忙的跟在皇上身边为他打伞,可皇上走的太急,外面雨势又大,仍然还是被淋了不少,可却丝毫没有放慢脚步,急匆匆的上了马车,也催促着驾车的人。
那夜,皇上赶去了皇陵,据领队的士兵说,有一辆马车在路上拦下了前往守陵的队伍,驾车的是御林副将齐磊,只见齐磊将军驾着马车停在了队尾最后的一辆普通的马车旁,两边都没掀开帘子,所以不清楚马车中为何人,只隐约听到些谈话的声音,但由于雨势较大,也听不真切。最后那辆马车跟着齐磊将军所驾马车一同离开。
三日后,皇陵传出消息,为太子守陵的梁良娣,因地势偏远身患风寒,未能及时救治,与世长辞。帝厚赏梁家,以宽人心。
一月后,帝微服出巡民间,遇歹徒袭击,得一女子救治才保全性命,帝携该女子回宫,并立为妃,赐号林,居在荒废已久的林苑中。念林妃身体虚弱,免其早晚去皇后宫中请安之礼,且允许拒绝任何人的传见。皇上对其疼爱有加,一时之间宠冠后宫,但除其身旁贴身伺候的奴才,竟无多一人知晓林妃是何人。只能偶尔在林苑外,听到极好的琴声。
“娘娘,糕点已备好,可以出发了”,那婢子对着梳妆台前打扮自己的女子说道。
“知道了”,她容颜艳丽,声音却清冷,只微微挑眉,那是裴云依一贯的动作。
“岳阳,我们走吧”,裴云依将自己繁琐的衣裙提起,然后接过岳阳手里的食盒,便朝着皇帝的书房走去。陈尧渊和裴云依都料的不错,多年前惊鸿一舞,确实在皇帝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而那日狱中的最后一曲,唤醒了皇帝对林妃心中压抑多年的情感。皇帝留住了她,她也顺利完成了陈尧渊交代的事情。
“皇上,林妃娘娘来了”,小太监在一旁传达。
“让她进来”
“喳”
裴云依才刚进到书房中,便看到站在书桌前的,陈尧渊。她只是如一个妃子一般款款行了一礼,“参见陛下,参见燕王”。
“起来吧”,皇上示意裴云依起身
“林妃娘娘好”,陈尧渊也如后辈一般,极其规矩,但低头的瞬间,裴云依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角挪愉的神色。
“你先下去吧,此事,就依着你的意见去办吧”,皇上对陈尧渊说道,陈尧渊和皇上道别之后,并没有停留就离开了。身后传来了皇上和裴云依的对话,和裴云依时而清浅的笑声。他眸色暗暗,又是这样,好像无论是谁,都能让她笑成这模样。
“皇上今日看上去像是有些心事”,裴云依绕到皇帝身后,为他轻轻的揉着肩膀。
“嗯,大臣们催新立太子”,裴云依的手一瞬间有些僵硬,后来才意识到,估计自己当年滑胎的事太子闹得太大,所以皇帝应该也是知道,自己不能再有身孕,才敢和她说这些,但裴云依自然不会傻到去接话,以防让疑心重的皇上怀疑她居心叵测。
裴云依没有回话,皇上也没接下去说,更是验证了裴云依的想法,皇上刚刚是有心测试她的。约莫半柱香后,突然伺候的小太监到皇帝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皇上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裴云依,裴云依心领神会,正准备带着岳阳离开。可进来的人手上捧着什么被布盖着,他走的有些急,一不小心在门廊绊了一下,人倒是没摔,可手上被布包裹着的东西却直接掉在地上,滚到了裴云依跟前。
“啊”,饶是裴云依和岳阳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到了。
“废物,拿个东西都拿不稳,吓着林妃娘娘了,还不赶紧把它包起来”。一旁的小太监出声叱责来人,那人赶忙去将滚落到裴云依跟前的东西,用布包起来,然后跪在地上,向皇上和裴云依请罪。
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已经清晰的看见了,那被布盖着的东西,下面是一颗头。
一百二十一、再遇
裴云依的脸上,一片青一片白,看起来真的是吓得不轻,皇上走到裴云依身边搂着她肩膀关心的问道,“没事吧”,裴云依摇摇头,其实一开始确实是受到惊吓,可到底心里也清楚,皇宫这是个吃人的地方,她今日所见,不过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了,之所以有些出神,是因为觉得那张脸,似乎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他私下收贿赂,用于赈灾的银两,前些日出逃了如今被捕,你不用太害怕”,说完又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卫,“连这点东西都端不好,惊扰了娘娘,滚下去”。
裴云依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我晚些再去看你,现在还有要事处理”,听了皇上的话,裴云依也乖乖退出了御书房,直到走远了裴云依才开口问。
“岳阳,刚刚那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岳阳似乎楞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没有,奴婢没有印象,娘娘记错了吧”。不知是不是裴云依的错觉,她总感觉岳阳这话说的有些勉强,还有些苦涩,可又确实不是和自己有关的人被杀的表情,裴云依思来想去也没想起那是谁,一时半会也没多管了。
皇上对裴云依的宠爱,也不是假的,虽然开头的确是有因为林妃的原因,但后来,却又是真真正正的被裴云依吸引。裴云依自小便在倚云阁,如何讨人欢心,她很擅长。皇上经常得了空闲,便陪着裴云依,有时只是在房中读书喝茶下棋,有时又在御花园赏花。一般这些时候,他们都会屏退左右,只二人独处。
“皇上觉得,莹莹像什么花”,御花园的花新种了一片,皇上带着裴云依在御花园赏花,裴云依指着那片花海问道。
皇上顺着裴云依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陷入思考,好像裴云依真的问了什么很重要的问题,良久才出声,“林妃艳丽如芍药,清冷如玉兰”。
他二人在御花园散步,偶尔遇上些有趣的才会聊上一两句,皇上也不觉得无聊,只觉得难得清闲,这样也不错。
“什么?不会吧,林妃怎么可能会是前太子的良娣啊”
“我也是听说的,据说林妃好像是梁家的女儿,就是那个美人”。
从假山后突然传出两个声音,被牵着的手微微一桶,裴云依侧目看去,只见皇上脸色很不好看,所以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力度。裴云依知道,皇上这么百转千回的掩盖自己的身份,不过是舍不得自己的容貌,又不想被人背地议论娶了自己儿子的良娣。但自己在宫中到底有段时间了,见到自己的人也不免有些多了,虽然皇上严令禁止谈及,但裴云依也清楚,私底下自然是有人讨论的,而裴云依也是有所耳闻,不过对她并不影响,所以她也没管。
可想来,应该是头一人,敢让皇帝听到她们所议论的事吧。
裴云依并没放在心中,也不想管皇上会怎么处置,只是,为何那声音有些耳熟?
“啊那林妃不就是再……”
“咳咳”,裴云依佯装咳嗽,出声制止,这声音,裴云依只想了片刻,便想起来是谁了。夏以菱,是不是齐磊宠你宠过头了,让你都忘了,这里是皇宫,随便一句话,你都会立马人头落地。
出声制止,不是心生怜悯,裴云依并不是这样一个宽宏大量的人,让夏以菱这样被皇上草草处死,太便宜她了,她有她报复的手段,但是,时机未到,不适合。
不过这对她来说,倒是个机会啊。
假山后声音立马止住了。“后面是何人,给朕滚出来”,皇帝的声音中,带着些压抑的怒意。假山后的人立马走了出来跪在了裴云依和皇上面前,裴云依料的不错,果真是夏以菱,她身边的,好像是那年和她一起在角落蹲着看自己的那个小姑娘。
明明这么久没见了,可不知为何,她好像一如最开始那样,初见的模样,真好啊。
干干净净,无忧无虑。
“你们是哪家的,说”,谁都可以听得出,语气里都是喷薄而发的怒意。
“民女……民女蓝以菱,齐将军家……表妹”
“民女谢英珞,罗将军之妻”
“你二人胆大包天,敢在背后议论朕和林妃,来人”,皇上正准备喊人,裴云依觉得,要是喊来人,自己劝说可能就更难了。于是乎也没多想,便跪在了皇上面前。
“林妃,你这是……”,皇上带着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莹莹斗胆,请求皇上,饶过她们二人”。
!!!三人皆是震惊,谢英珞和夏以菱都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林妃,居然会帮她们求情,而皇上更是没有想到,“林妃,你说什么?”
“皇上误会了,其实我与以菱在宫外已经相识很久,但皇上下令,要对外封锁我的消息,并且宣称梁莹已死,我和以菱是挚交,想必以菱,是听了这个传闻,才有些好奇,她是想来见我一面”。裴云依说的是那样恳恳切切,让皇上和谢英珞都信以为真,只有夏以菱完全没想明白,自己和这位梁莹,不过是那日偷窥所见到一次,之后再未见过,何时成为挚交了。
但奈何夏以菱再笨,也是想得明白,她在为自己求情,她想要救自己,所以才编了这个谎言。她一言未发,生怕再次说错话。听了裴云依的话,皇上的脸色才有所好转,“即便如此,也……”
“皇上,其实以菱,还是齐将军未过门的妻子,两位将军劳苦功高,总不能因为臣妾一人,而让两位将军的妻子,在宫内受到责罚吧,这让外人听去了,不是会说臣妾红颜祸水吗?”,皇上没有继续说,可裴云依清楚,他有些动摇,毕竟两位御林将军,和皇宫的安危是密切相关的。
“皇上,臣妾从未求过你什么,但今日恳请,饶了这两位姑娘吧”。说罢,裴云依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求皇上赎罪”,谢英珞和夏以菱也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
“罢了,随你喜欢”,皇上拂袖离去,不再理会这三人,但显然还是气在头上的,而裴云依并没有去追,只是见皇上离开御花园后,才慢慢起身,将谢英珞和夏以菱都扶了起来。
谢英珞和夏以菱都有些受宠若惊,明明刚刚是在背后说人,却被所谈及的人所救。
又突然感慨,那日第一次见到,对她的印象是对的,美人果真是个好人。
一百二十二、相认
“谢娘娘”,虽说二人确实有些造次,但是该有的礼数,却还是知晓的。
“下次在宫内,记得谨言慎行”,裴云依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更加让她们二人觉得,这位林妃娘娘,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二人用力点头,表示明白。
“方才我和皇上说,我和以菱姑娘是挚交,可否请以菱姑娘去我屋子聊天喝茶,和我说一些关于自己的事呢,以免日后皇上问起,我都说不上来,犯下欺君之罪呢?”
“这……”,夏以菱和谢英珞有些迟疑,若是两个人都去那就算了,到底是救命之恩,可只邀以菱一人,这未免,让人有些疑心。“娘娘,我也一块去吧,我也想和娘娘聊会天”。谢英珞笑着说道。
裴云依以退为进,像是有些遗憾的模样,“二位是疑心莹莹了是吗?那也不勉强,你们回去吧,今日之事,我既帮了,就不会反悔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我……我去”,夏以菱急急忙忙的开口,像是真的怕让人失望的模样,然后小声和谢英珞说道,“我就去一会,没事的,她若真想害我们,刚刚就不会救我们,别担心”。
谢英珞点点头,冲她小声的说了句,“万事小心”,便行礼告退了。而裴云依将夏以菱带回到自己宫里,路上却是一句话都没说,不是说想了解自己吗,怎么一言不发,夏以菱后知后觉感到有些害怕。
“岳阳,带她们出去”,裴云依对着岳阳下令,显然是要和夏以菱独处,在他人面前裴云依是主子,虽然是有些怀疑但不好反抗,在夏以菱的脸上看了一会,然后才将屋内的丫鬟们都带出去。而裴云依只是亲手为夏以菱斟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娘娘……不是要和我聊天吗?娘娘想知道关于我什么事”。而裴云依只是自顾自的剥着橘子,剥干净之后才递到夏以菱面前。
夏以菱诚惶诚恐,起身拒绝道,“不敢劳烦娘娘”。
裴云依偏了偏头,说了句夏以菱听不懂的话,“以前你可没这么客气啊”,夏以菱一时有点不好意思,莫非说的是那时候自己和谢英珞做墙角偷窥之举?但是让皇上的妃子给自己剥橘子,这她再放肆也是不敢的啊。
裴云依见她不接,也不勉强,放到了一边,然后将食盒打开,取了几盘糕点出来,“不爱吃橘子,糕点也吃点吧,小厨房的糕点很是精致”,说罢便自己先取了一块吃起来。盛情难却,夏以菱觉得自己再不吃,也未免太不给面子了吧,于是乎也准备拿一块尝尝。
但裴云依却伸手拦住了她,“这糕点有核桃,你不爱吃核桃,若是想吃这个,我让小厨房重新做一份不加核桃的,你回去的时候带上”。夏以菱收回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突然整个人僵住,这位素未谋面的娘娘,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不爱吃核桃?!
她抬头直直的看着裴云依,裴云依也带着些疑惑的神色回看着她,结果是裴云依先轻笑出声,然后将夏以菱有些凌乱的头发伸手帮她别在耳后,才温柔的开口,“不记得我了,以菱?”
裴云依温柔的神色,足以让人沉浸其中,曾几何时,在印象深处,也有一个人会冲她这般微笑。那个人模糊的身影,在夏以菱心中愈加清晰,答案呼之欲出,可一时哽咽在喉咙,夏以菱不敢说出来,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些年自从在倚云阁最后一别裴云依后,夏以菱和齐磊都还是会去倚云阁找,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倚云阁就像是从来没有这个人过,裴云依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论再去多少次,都说没有这个人,也没有再遇见。
夏以菱也让齐磊带着自己偷偷再翻墙进过倚云阁,去过裴云依的房间,房内一切如旧,虽然没有落下灰,但是烛台上没有燃过的蜡,显然一直有人打扫,但其实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直到现在,夏以菱也每月都会去一次倚云阁,不抱希望的寻找。
“哎,是怪我那时候没认你,现在在生气吗?”,裴云依叹了一口气,才唤回夏以菱的出神。
“以……蕊”,夏以菱刚唤出口,眼泪便直直落下,抬手用力的擦了擦,眼泪却像开了闸一样,掉个不停,说了好一句话可是断断续续,也连不起来,别说裴云依没听懂了,就连夏以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裴云依轻笑出声,然后从袖中掏了块帕子,为夏以菱轻轻的擦着眼泪,“你长大了,也漂亮了,可还是爱哭”,夏以菱脸上还带着妆容,可这一哭起来有些没完没了,裴云依擦了一下,更是让妆更花,“脏死了”,说完用手指戳了夏以菱脑袋一下。
--回忆
“以菱,爹罚你抄的书你抄完了吗?”,夏以菱出去又打架了,被夏杰关在了柴房抄书,不给她吃饭,而夏以蕊带着饭菜偷偷摸摸去看她,为她开了门。
“呜呜呜没有,爹也太狠了吧,这么多我怎么抄的完”,夏以菱一边委屈巴巴的说,一边举起自己红肿的手指放到夏以蕊面前,“我今天打架还不小心伤了手指,这么多我怎么办”。夏以菱说的可怜,但又带着期待的眼神看向夏以蕊。
“哎”,夏以蕊又怎么会不懂这个眼神呢,从她手中将笔去取过,然后将食盒往她面前一推。“算了,你先吃饭,我帮你抄,别饿着了”
这话可把夏以菱感动的要命,她在外面玩了一天,也没顾自己满身灰,抱着夏以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以蕊你最好了呜呜呜”。
夏以蕊一点都不吃这套,反而司空见惯的将人拉开,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夏以菱的脑袋,“走开,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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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尘封的回忆突然冒了出来,夏以菱哭的更是停不下来,裴云依也干脆不给她擦眼泪了,就坐在她旁边,只有夏以菱哭着偶尔抬起头看她的时候,才冲她一笑。而夏以菱这些年缠绕心头的内疚自责痛苦,也随着眼泪的倾泻,终于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一百二十三、十年
“爹爹呢,姐姐,爹爹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之前会在倚云阁,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在太……”,夏以菱刚缓过来,也不顾裴云依究竟听不听得清,一口气将心中的疑问全部都问出口,才看到裴云依像是有点头疼的表情。
夏以菱怕裴云依没听清她的问题,正准备再说一次,却被裴云依塞了一口芙蓉糕,“我听着的,慢点说,别急,我又不会跑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些年找了那么久的人,一直魂牵梦绕的人,难得得了点线索,却又突然消失殆尽,如今再见,这怎么能让夏以菱不激动呢?
“当年我和爹爹离家后,遭遇狼群,爹爹……没了,我被人所救,却被卖入青楼”,裴云依抿了一口热茶才接下去说道,“后来,在青楼里被太子看上,强行被娶回府中,再后来,太子身故,皇上又看上了我,便又要我入宫,就是这样了”。
夏以菱眼睛瞪得大大的,良久才反应过来继续问道,“那……那为什么你变成了梁府大小姐梁莹了”。
“太子再怎么荒唐,也不能娶个青楼女子吧,他拜托刑部大人,收我当女儿,伪装一下身份”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认我们,我们可以帮你赎身,带你走啊”,夏以菱起身,拍着桌子问道,像是有些生气,等反应过来又重新坐下,像是懊悔自己刚刚的表现。
“你啊,总归现在你是齐磊家的人,不管如何,结交青楼女子,对你或者是对齐磊,都是不好的,更别说你有一位青楼女子的胞姐了,会让你们抬不起头做人的”。
“我不在乎,姐,我不在乎”,夏以菱伸手牵住了裴云依。
裴云依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夏以菱的手,“可我在乎,那个时候,太子和燕王都是我的帷幕之宾,一旦被他们发现我和你们的关系,你们名声有损,也可能他们会以胁迫我为借口,利用你们,不是不认你,是不能连累你啊,我的傻妹妹”。
夏以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突然又流了下来,她抬手就用力的擦掉,将眼睛擦得红红肿肿,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哭,经历了那么多事,还得小心周全着自己,除了自己姐姐,谁都没有资格哭。“姐姐,这些年,是不是过得很苦?”
“都过去了”,裴云依在说这些年的经历,说的半真半假,可不知为何,当说出都过去了这四个字,心中却是无比沉重,好像有什么,越陷越深。
“那你如今……”,想问出口的话,一瞬间卡在喉咙,夏以菱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如今自己姐姐已经是皇上的妃子,而且皇上对她疼爱有加,他们不可能,再把姐姐带走了。虽说相隔十年,可是夏以菱了解自己姐姐,留在这个地方,她不会快乐的,荣华富贵对她而言,还不如一抔清茶一卷书,可她们都没有办法。
造化弄人。
“我现在也挺好的啊,别担心我,而且万一你这小丫头又闯出点什么祸,我还能替你周旋周旋,不过我也不是能一直在你身边帮你,你还得万事小心谨慎,像今日之事断不能再做了,知道吗?”,裴云依本来有办法说的如释轻重,但是她没有,她说的像是委屈又勉强的样子,眼神无光,让人一听,就是假的,更平添夏以菱的几分自责内疚。
夏以菱眼睛一低,又像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裴云依却觉得这眼泪看着烦,倒不是心生怜悯,而是觉得眼泪这种东西,真的是太没用了。若是哭有用,那早些年,她应该是哭瞎眼睛了吧。正想着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院子却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岳阳?”
“齐磊?”
二人出声后面面相觑,看来都是听出了门外人的声音了,裴云依听到夏以菱说出口的名字,眉毛微微上挑,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可真是省去了一大段无聊的计划啊,居然就在这遇上了,“我们出去看看吧”,裴云依对夏以菱说道。
才一开门,就看到院子里岳阳和蒙着面的齐磊正打着,虽然裴云依没有认出来,但是夏以菱立马就认出来了,冲着他喊快停下,那来人见夏以菱,也放下剑退后两步,裴云依也示意岳阳住手。
“岳阳,出去,将你喊来的人遣开”
“娘娘”,岳阳在裴云依和那个蒙面的人两人看来看去,不是很愿意离开的模样。
“岳阳,你近来的差事,可是越发好了”,裴云依的声音冷了几分,岳阳只得退了下去。
“齐磊,你怎么来了”,岳阳一走开,夏以菱便迫不及待的跑到齐磊身边问道。
“英珞来找我,说你得罪了皇上和娘娘,被娘娘带走了”,齐磊的声音低低的传出,一别经年啊,裴云依不禁感慨,如今蒙了面虽然也开了口,但是自己居然一点都认不出。
“英珞又是这样,话没说完,她只说了一半,其实……”,夏以菱还没说完,便被齐磊拉到身后,大有一副要和裴云依对立的模样。
齐磊总算摘下了蒙面,然后冲裴云依行了一礼,“今日擅闯宫内,实属我一人之罪,因为实在过于担心以菱闯祸,恳请娘娘责罚”,齐磊本来只是想探一探究竟,谁知这位林妃宫里,竟然有一位身手如此出众的婢女,才暴露了行踪,为今之计只得把罪一人揽着,以免牵连以菱。
裴云依冲齐磊眨了眨眼睛,“齐磊,我有这么凶吗,看起来是要怎么以菱了吗?”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
“哎呀,齐磊”,听着齐磊这么客套,夏以菱拉了他一把,然后指了指裴云依,“是以蕊,是姐姐啊”。
“?”,齐磊像是没听明白的样子。
“哎呀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不过眼前的这个人,是我的姐姐,也是我们几年前见到的,裴……裴云依,都是夏以蕊啊”。齐磊总算听明白了夏以菱在说什么了,却又带这些难以置信的扭头看着身前的人。她衣裳华丽,容华绝代,这是……夏以蕊?这和前些年见到的裴云依,也完全不太相似,眼前的人,倾国倾城。
而裴云依只是微微偏头,冲他一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诗,好久不见,齐磊哥哥”。
一百二十四、如愿
齐磊身形一震,持剑的手缓缓落于身侧,裴云依清楚地可以看到,他的手隐约有些颤抖。“以蕊”,齐磊开口,裴云依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痛苦,隐忍,甚至有几分挣扎。裴云依心中冷笑一声,这是在,可怜自己?
他上前了两步,却又在快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几度开口,却都没能讲出一个字,裴云依索性嘴角一弯,笑眼盈盈的说了一句,“如何,齐磊哥哥现在还想带我走吗,可是我在宫里,走不了了”,裴云依很清楚,齐磊的痛处在哪,所以她也毫不留情,假装若无其事的,往那个伤口尚未结痂的地方,狠狠的插上了一刀。
齐磊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是难看,在他即将开口说话的时候裴云依及时打断了他,“齐磊哥哥还是先离开吧,你一个男子留在我宫里若是被人知道了你我名声都会有损,我再留以菱一会,等厨房的小点心做好就会让她回去了,齐磊哥哥不用担心”。
“你……过得还好吗?”,思来想去,最后也只是问出了最普通的一句关怀罢了。
“嗯,我很好,很多事我都和以菱讲了,你晚些问她就好了,快走吧,齐磊哥哥”,听着裴云依的催促,夏以菱也担心再度来人暴露了齐磊的身份,便推着将齐磊往外赶,可齐磊的眼睛一直盯着裴云依,裴云依也只是冲他微笑罢了,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变过,可当他翻过墙往外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哪里没有变呢。
他们之间,相隔了十年的时光,如今更是隔了一个紫禁城,一切,早就变了。
送走了齐磊后,裴云依和夏以菱又聊了一会,便让夏以菱也回去了,起初她还不愿意,直到裴云依打趣说齐磊会担心,她才红着脸走了。夏以菱刚一走,岳阳便出现了,身后还带了个裴云飞。
“岳阳说,你刚刚屋子里来人了,是谁?”,裴云飞直接开口问道。
裴云依只是在岳阳身上扫了一眼,才淡淡的开口,“不想说”。
“娘娘还是告知我们吧”,岳阳站在裴云飞身侧开口说道。
而裴云依只是慢慢走到岳阳跟前,然后突然抬手给了岳阳一巴掌,由于太过突然,无论是岳阳还是裴云飞,都没能留意,岳阳也是挨打之后,才愣愣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裴云依下手力度不重,但也绝对不轻,至少一眼看过去,都能知道岳阳是挨打了。“岳阳,你只是个奴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我,有些得寸进尺了”。
“云依”,裴云飞开口斥责到。
“请裴护卫喊我林妃娘娘,再者,我不过在后宫教训个丫鬟,裴护卫也要插手?裴护卫就这样来我宫里,众人皆知裴护卫是燕王的人,你就不怕害死我?”,裴云依没想要隐瞒,或许说是根本瞒不住,只要陈尧渊想知道,查一下便可以查出来的,只是见不惯,岳阳凡是皆以陈尧渊事从,从来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有时候在皇上面前也并不听自己的话,今日她敢带裴云飞来自己宫里,以后,总有一天会被她害死的。
暂时无法拔掉陈尧渊的眼线,教训自然是得有的。
“你自己看着办吧”,裴云飞叹了一口气,像是不想搅进这件事,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只剩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岳阳。
“很委屈吗?”,裴云依凑近了一些,压低嗓子问道。
“只听燕王殿下的命令,你可真是忠心”,岳阳还是不回答。
“还是……你喜欢陈尧渊?”,岳阳猛然抬头,眼神里都是惊恐,裴云依也愣了一下,随之嘴角弧度加深,瞧瞧,不过开个玩笑,这让她发现了什么事情。岳阳很快回复平静,裴云依也没揪着问,不过总算这一巴掌,倒是打出了些意外之事啊。
裴云依本来以为,当天晚上最迟第二天,就会看到陈尧渊来兴师问罪,奇怪的是,这个人压根没出现,甚至连半点询问都没有,看来是应该自己推出是齐磊了,也是,姐姐救妹妹,外人看来也是人之常情吧,只可惜没有人知道,裴云依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都按照大家各自的希望所进行,太子之位空悬,朝臣们多次向圣上提出立太子,而放眼朝内,除了政绩军功皆极其优秀的燕王,再找不出一个更适合这个太子之位的人,可不知为何,皇上对燕王总存有疑虑,但是这疑虑,裴云依多扇扇枕边风,就扇的差不多了。
三月后,皇上早朝下旨,立燕王为太子,文武百官皆夸赞圣上英明。
可这新太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上任后多次明里暗里的对齐磊下手,这些都是夏以菱告诉裴云依的。自从夏以菱知道林妃是自己姐姐后,总是借着探望林妃的借口来和裴云依聊天,时不时会抱怨陈尧渊对齐磊的针对。
裴云依才知道,陈尧渊的多次针对,导致齐磊已经被暂时罢职留在府中,而裴云依答应夏以菱会帮助他们的,当夜她和皇帝求了情,说若不是那日齐磊将军救了皇上,然后在皇陵那接回自己,诸如此类的过往事情,也悄无声息的让皇上想起齐磊的功劳。次日,皇上简单的和陈尧渊交代了些事,齐磊便重新官复原职。
既是皇帝的命令,陈尧渊再想对齐磊下手,也得暂时歇上一段时间了。
那日裴云依久违的收到陈尧渊的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莹莹可真心疼自己妹夫”
而裴云依也挑衅的回了句,“未必是妹夫”,此话一语双关,至于陈尧渊读到哪层,自己就不能晓得了。
此刻外面风平浪静,而林苑也如此,裴云依每日亲手为皇上做羹汤,很是讨皇上欢心,皇上即便再忙碌,也会来裴云依院子呆上片刻。
“娘娘,皇上来了,娘娘该过去了”。婢女们过来传话到。
“嗯,我马上过去”,裴云依将汤倒入碗中放上托盘,刚拿起来伺候的婢女赶忙过来帮忙。
裴云依摇头拒绝,“不必,我亲自送过去就好”
“娘娘待皇上可真是好”,婢女打趣的说道,也没有坚持,便跟在裴云依身后一同离开了厨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陈尧渊已经顺利拿到太子之位了,之后只要小心谨慎,这皇位便是囊中之物了,他的计划已经告一段落了。
而自己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一百二十五、筹码
裴云依在宫中待的时间久了,遇到齐磊的次数便多了,若是有旁人在,便只是眼神或者点头示意,若是无人,便停下来攀谈两句。每每遇见,齐磊对裴云依的态度都有些变化,但是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挣扎,裴云依收之眼底。
又过了将近大半年,中间却生出不少变故,陈尧渊仍然在暗处打压齐磊,齐磊无法抗争,而裴云依虽然尽力了却还是保不住齐磊,齐磊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一家人离开了长安,请求调任到别的地方驻守,而皇上也应允了。
但是夏以菱和裴云依还是维持着书信来往,夏以菱有话直说,所以裴云依对他们的动态还是了如指掌的。
而此时宫内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有一天早朝的时候,皇上居然在大殿上晕倒了。
诊脉的御医的回话是,政事繁忙,过度劳累,开几剂养心脉的药,多多休息即可。于是乎皇上将更多的政事都转交给陈尧渊处理,陈尧渊手里的权力,便更多了。
但陈尧渊终归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很多事情,他都能察觉,比如近来裴云依有意无意的支开岳阳,他确实觉得有些奇怪,再加上今日皇上早朝的无故晕倒,心中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情,和裴云依脱不了干系。
“娘娘,太子殿下希望你辰时前往御花园旧处一见”,岳阳传话道。
而裴云依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依照着时间到了御花园的假山后,陈尧渊明显是等候多时了,只是今日,他并没有带上裴云飞。
“参见太子殿下”,裴云依和岳阳都向陈尧云行礼后,陈尧渊屏退了岳阳,而岳阳神色自若的退下,若不是那日的偶然发现,当真是看不出这丫头对陈尧渊有些意思。
“自从上任后一直忙碌,今日才得空来看看你,云依,你近日……是在做些什么”。
“谢太子殿下关心,本宫不过是闲来弹琴作画,并无其他事”,裴云依语气清冷,一口一个太子殿下、本宫,将二人的距离划分的明明白白。
陈尧渊神色一愣,然后一向挪揄的神色里,居然带了几分罕见的温柔和坚定,他语气放缓,却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了,云依,你不再用为了谁去奔波了,也不必再去做些什么,等我继位之日,我定……”,他伸手想抚摸裴云依的脸。
裴云依轻笑了一声,然后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触碰,“殿下的意思,是待你继位之日,想封我为太后吗,那本宫就先谢过殿下了”。
陈尧渊眉头紧皱,“云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是让你当陈国的后,我的后”。
裴云依捂嘴轻笑了两声,“殿下可说错了,我现在,怎么说也是陈国的妃子,若你继位,我只是太妃罢了,怎么会是你的后呢”,陈尧渊刚想在说点什么,裴云依便伸手制止。
“再者说,我前为先太子的王妃,如今被送到当今圣上身边为妃,像我这般不干不净之人,怎可配成为殿下的后”。
他反手握住裴云依的手,右手钳着她下巴,强迫裴云依与自己对视,裴云依没有挣扎,嘴角带着些笑意。他突然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以前的这个小姑娘,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呢,又邪魅,又没有心。可她长成这样,不也是自己一手促成,也是自己希望的样子吗?
出了差错的,其实只是他自己罢了,可如今已稳操胜券,出了这个差错,他还是受得起的。
“云依,你是为了我才会这样,我不会在意的,自然也不会让世人多说,我会为你重新寻个身份,我……”
“殿下错了,我不是为了你,我没有这么伟大,我只是被你逼着的,不是吗”,她眉眼弯弯,语气温和,像是在说些家常而已,但是说出来的话就像一把利刃,直直地插向陈尧渊的心,而当事人一脸无害,全身而退。
“再者说”,裴云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在这世上,谁都有资格嫌弃我,谁都有资格恶心我,独独你陈尧渊,没有这个资格”。
陈尧渊牵制住她的力度轻了些,有片刻的出神,而裴云依已经挣脱出来。“而且谁说一切都结束了,结束的,那是殿下的,我的事,还未结束”。
“你要做什么?”,陈尧渊突然发现,眼前的裴云依,不再是他可以控制的那个小姑娘了,虽然他的吩咐裴云依都照做了,但是她好像还在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一些自己不清楚的事情。
“我已经查清楚了,殿下一直不愿告知的事,以及我为什么叫裴云依的事”,陈尧渊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想法,他将她用力地压在墙壁上,手掐着她的脖子,压低嗓子问道,“你想做什么,他是当今圣上”。
他俩虽说各怀心思,但这么多年也算是惺惺相惜的对手,自然是知晓对方在想什么,裴云依也不再隐瞒,坦然说道,“昔年,当今圣上还只是个普通皇子,因为那莫须有的传言,怀疑我父亲身上有先皇的遗昭,他对我的家人痛下杀手,我娘也在那场逃跑中身亡。可过了那么多年,圣上还是没放过我爹啊,我满门皆灭,都是因为圣上啊”。
“那又如何,云依,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裴云依让自己呼吸放慢一些,不让自己太难受,“不怎样,就是每日在汤羹中,放些慢性毒药而已”。
她话音刚落,手上的便收紧了几分,“皇上那日早朝的晕倒,和你有关?”,虽是询问的语句,但语气中,却是笃定,其实事发当晚,陈尧渊就推论或许和裴云依有些许关系,但他到底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大胆至此,她不要命了吗?
“你用了什么药,解药呢,拿出来”,陈尧渊手上的力气加大几分,可手下的人直到呼吸变弱都没有反抗,他呆呆的松开了手,他怎么会忘了,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小姑娘,是个硬骨头。
他嗓子软了几分,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说道,“云依,再过十几年,等他退位,就可以……”
“可以什么,”裴云依收起笑意打断他,“可以为我家翻案,还是等你继位再暗自下手除去皇上”
裴云依摇了摇头,“那你可以把我爹娘还回来?可以把我这十多年平静的时光,还回来?”
陈尧渊松开了掐住裴云依的手,“云依,你当宫中的太医都是死的?一旦查出皇帝中毒,你还怕他们找不到下毒之人?”
只听到裴云依冷笑一声,“没关系,等发现的时候,他也时日无多了,不过是一死,只是未能看到他死在我之前,有点遗憾罢了”
“裴云依,我当真小瞧你了,可如今我知道了,你就不怕我告知父皇?”
裴云依朝他走进两步,将手抚上他的身体,在胸膛的位置用手指戳了一下,“殿下若舍得看我死,尽管去告知,我就在宫里,随时恭候人来捉拿”。
说完裴云依便转身离去,陈尧渊没有追,只是用手捂着心脏胸口的位置,她那么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却好像把他那些一直压抑住的情绪全部给撩拨起来了。这场游戏,本来他才是操控者,什么时候,他把自己也输进去了?
他现在是太子殿下了,已经没有人再能与之抗争,可他却失了,爱了这么多年的姑娘。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他。
而裴云依也笃定,陈尧渊的不舍得,陈尧渊从前是她脖子上的匕首,如今却是她手中最有利的筹码。
一百二十六、刀鞘
弑君是个什么罪名,陈尧渊非常清楚,他又派了几位可信之人入宫,伺候在皇上身边,让他们尽量多多留心皇上身边之物,万事谨慎小心。既然防不住这下毒之人,只能在入口的地方小心谨慎。可裴云依总是能留住皇上的心,惹得皇上时常去她宫殿,两人独处,这是再怎么都防不住的。
另一方面,陈尧渊也为了裴云依,开始谋划一个大胆的计划,但这个计划需得细水长流,若是皇上这个时候出事,朝野上下都会不得安宁的,只要再过几年,等朝野稳定,裴云依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包括她想要那个人的命。
陈尧渊托岳阳告知裴云依,只要给他三年时间,他可以保证替她报仇,为夏家翻案,她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
并且……
“你告诉她,若是她愿意,三年后……我放她走,她想去哪里……都可以了”,陈尧渊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岳阳,岳阳不知道此刻陈尧渊是何表情。
“太子殿下”,岳阳知道陈尧渊不喜欢别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多加质疑,但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出声提醒道,“奴婢斗胆,娘娘如今,似乎并不是太听殿下的话”。
“呵,你也看出来了吗?”,岳阳听出,陈尧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是啊,她没有心,还狠毒,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说完像是有些疲倦的将岳阳打发出去,“若没有其他事,你就回去传话吧”。
岳阳走到门边,将门推开后,一只脚迈出了屋内,还是没忍住回头看着桌前的人,这些年在他身边,每每见到他都是意气风发玩世不恭的模样,何曾见过如今他这般,眉头深锁,举棋不定的样子呢?一向算计人心的他,如今,是把自己也输进去了吗?
他也有今天了吗?本来应该是报复的快感,也让他体验下自己的经历,让他体验下被心爱之人弃之如敝履的感觉。可为何今日看到这样的他,居然还是有些难过呢?
“公子,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岳阳此刻唤的是公子,那是很多年以前岳阳对他的称呼,自从岳阳的梦狠狠被打碎之后,她唤他都是王爷,如今唤的便是太子。陈尧渊听到岳阳的话,抬头看向门边,可门已经关上,说话的人也已经走远了。
陈尧渊揉了揉眉心,他怎会不知,自己变了呢。
后来岳阳传话回来,裴云依的回答是,“那就有劳殿下了”。
可陈尧渊对裴云依这个回复,半信半疑,一边着手这自己这个计划,一边仍然是增加人手让他们密切留意皇上的日常起居。终于有一日,太医院一位太医,这位太医是陈尧渊多年前安插的人。他跑来急急忙忙的告诉陈尧渊,说他今日为陛下诊脉,发现陛下中毒良久。
“此毒为蛮族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会致死,且无解法,因其毒是利用药物相克之道,所以不易让人察觉,只是微臣是蛮族人,所以略知一二,翻阅记录,近来,常来取这些药的,只有林妃娘娘的宫里了”。
裴云依,你果然没有收手,“太医有何方法可以帮忙隐瞒?”
“首要是不能再让陛下服用这种毒药了,虽无解法,但至少不会让人发觉,约莫过个十年,体内的毒性才会逐渐体现,这时候就不会让人发现了”。
三年,她都不愿意等,这个十年,她会愿意吗?陈尧渊摇了摇头,“太医院多留意下,不要再给林妃宫里提供这种药了,其他的,我另想办法”。
“太子殿下,这个法子不可行,娘娘如今在后宫的势力如日中天,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啊”
“尽力而为吧”,站在陈尧渊身边的裴云飞愣了一下,他是第一次听到,陈尧渊这种话,尽力而为……。
那日陈尧渊屏退左右,虽是白日他却喝了很多酒,终于忍无可忍,趁夜潜入裴云依的宫殿,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裴云依,再不停手,你真的没命的”。
她一句话都没法说,也无法开口,索性不挣扎了,闭着眼睛,感觉到意识逐渐涣散,等到陈尧渊发现裴云依脸色苍白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赶忙松了手,裴云依一下子摔在地上,大口喘气,刚刚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陈尧渊要掐死她。
可想而知,他真的很生气。
“云依,云依你怎样”,陈尧渊才伸出手,便被裴云依拍掉。
“殿下若是此次不掐死我吗,下次可就难了”。裴云依站起身,从陈尧渊身边走过,准备离开。
“云依,若是东窗事发,你出事了,我保不住你的”。
裴云依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陈尧渊,明明嘴角带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殿下言重了,殿下不是从来都没有保过我吗,这话,云依受不起”。
没有保过吗……她虽说心思聪慧,但到底无法敌过后宫那些阴险手段,他派在她身边的人,多少次帮她躲过了膳食中被人下药的事。多少嫔妃嫉妒她的恩宠,而裴云依说好听点是清冷孤高,说难听点是目中无人,这暗地里多少次的阴谋嫁祸,陈尧渊派去的人,替她挡了多少。
这些,他没有说过,她自然也不知道。
可说了,也并没有意义,裴云依不会感激,也不会领情,他都可以清楚的知道,裴云依就算知道这些事,她也只是会用着一贯敷衍的笑意,礼数周到的回一句,“多谢太子殿下”,可那不过,都是假的罢了。
他把裴云依养成了他最初想要的样子,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虽说如今她彻底失控了,但只要将裴云依所做之事告知圣上,他自然可以有方法全身而退。她是他的一把刀,如今尘埃落定,这把刀已经无用了,反而还成为随时会割伤自己的刀。
可他却不舍得丢了,就算被割伤了,他也不舍得。
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一点点长成自己心目中的样子,一点点长进自己的心里。等发现的时候,中毒已深,无药可医。
“云依,我心悦你……”,这是第一次,陈尧渊对一个人,真心的表白心迹。
可裴云依听了之后,不过是眉毛往上挑了挑,像是早已知道的模样,“殿下可没教过我这些,此刻殿下希望我怎么回答,是肯定还是否定呢,殿下希望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他看向她的眼睛,裴云依也没有躲避,直直地回望着他,她明明就那么近,就在一臂之间的距离,可却像距离很远的样子。
在他的权力之下,除了现在立马要皇上的命之外,他本可以让她放手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比如昔年那些陈年旧怨,后宫那些阴谋算计,他都能替她挡一挡。
若是她是他亲手打磨的刀,那他就是那把刀的刀鞘。
可她不要他了。
一百二十七、营救
他最终没能控制住裴云依,也没能向皇上告发,只是一边派人保护她,一边留意宫中情况,同时一边增加自己手中的兵权。
一切如陈尧渊所想,事情来的也不慢,事情当真发生了。
一天夜半,陈尧渊被急促的敲门声拍醒,和衣起身,来的人便是裴云飞。
“殿下,云依……娘娘因为下毒谋害皇上被发现,皇帝震怒,现下已经将其扣押,明日即刻问斩!”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了,陈尧渊没有太过于震惊,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云飞,调起府内所有可用的人,以及之前我们在城外一直养着的军队。皇宫有人蓄意谋害皇上,我们奉旨入宫救驾,关闭城门,绝不许任何人入城”。
裴云飞何尝听不懂,他立马拦住了陈尧渊的去路,“殿下,万万不可,若此事败了,殿下这么久谋划的一切,都会付诸流水的,林妃,林妃娘娘不值得殿下这般冒险”。
“值得的”,陈尧渊突然笑了笑,拍了拍裴云飞的肩膀,“昔年佳人在侧不懂珍惜,如今一个人站在高处,倒觉得有些冷了,才想起来,她是值得的”。
“殿下!”
“裴云飞”,陈尧渊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我仍是你的主子,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裴云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身,不再挡路,“卑职遵命,我随殿下一同入宫,誓死护殿下周全”。
陈尧渊摇了摇头,“你趁乱去救云依,然后将她直接带离宫中,知道吗”
裴云飞正准备多说什么,陈尧渊却抬手在他肩膀上用力的拍了一下,“我只放心你,云飞,你我二人一同将近二十年,同生共死,我只放心,将云依交给你,你要好好护她周全”。
裴云飞跪在了陈尧渊面前,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自当不负殿下重任”。
陈尧渊领着精兵闯入宫中,御林军中也有陈尧渊的人,虽然罗乾奥率领众将士抵御,但奈何抵不过里应外合,不久便败下阵来。
而另一方面,由于看守的侍卫都被派去和陈尧渊的精兵进行抗衡,裴云飞没有费太多的力气,便找到了裴云依。
裴云依远没有想象的落魄,怎么说,若是换个环境,她看上去不过是在小憩罢了,见裴云飞来了,也不过是微微抬起眼,不轻不重的说了句,“来了?”,听上去她对裴云飞的到来并不意外。
裴云飞此刻自然是担心陈尧渊的安危,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还这般悠闲,“出来”,他压抑着满腔怒火打开了牢门。而裴云依也没有多想,门开了便从牢中走了出来。
“裴云依,今日公子若有任何差池,我必定不会放过你”,裴云飞钳住裴云依的手腕,手下力度有些重了,顷刻便红了。裴云飞甩开她的手,往牢外走去,“等等”,裴云依出声喊停了裴云飞,也不管他说什么,向着牢中深处走去。
“裴云依你还想做什么,赶紧跟我出宫,我没空……”
“祸害!”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裴云飞才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牢里关着的,是梁君业一家老小,他涨红着脸,指着裴云依大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个祸害,不仅害得太子如今要谋反救你,更要害得我们一家老小因你而陪葬,早知如此在府里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
裴云依脸色毫无波动,只是从裴云飞手中取过钥匙,打开牢门,“你们走吧”。
梁君业神色一愣,然后赶忙招呼着家人从牢里出来,他对着裴云飞行了一礼,但是对裴云依嗤之以鼻,“别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感激你”。他冷哼一声,然后离开了大牢。
裴云依看着空着的牢狱,转身正欲离开。身后却传来裴云飞冷嘲热讽的声音,“裴云依,我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不过是养了你一段时间的养父母,你对他们的怜悯居然远大于公子对你的关照?!”
裴云依只是回头挑眉看向他,“还有时间在这里和我讨论这个,不打算救陈尧渊了吗?”
裴云飞的手落在身侧,死死的握着拳,然后一拳砸在了墙上,粗喘了几口气,然后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裴云依,像是拖拽一般的将人往外拉,丢上马,策马出宫,遇到阻拦的侍卫裴云飞也毫不留情,痛下杀手,他知道自己每耽搁一会,陈尧渊的性命就会多受一份威胁。
陈尧渊嘱咐过,需要将裴云依送到安全的地方,裴云飞虽心中有气,但到底不敢怠慢,长安城中陈尧渊的地方已经不能再去,裴云飞将裴云依送至城外一个破旧的庙暂避着。将马背上的行囊交给裴云依,“公子说了,你自由了,若我明日回不来,你就自己带着这匹马和这些盘缠,离开这里吧,我就不护送了”。
他声音低了几分,“裴云依,无论今日结果如何,你我关系,也只能到这里了”。
说完裴云飞便准备离开,可刚转过身手却被拉住,回头看到的是一张笑脸,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裴云飞当下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可裴云依并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只是轻笑一声,然后才缓缓说道,“我看未必”。
“?”
“你方才没瞧见吗,城墙上求助的烽火,已经停了”,裴云依清楚的看到,裴云飞身形一怔。
“你说,是皇上赢了,还是陈尧渊赢了呢?”,裴云飞已再无心思和裴云依做口舌之争,移开了裴云依牵着自己的手便出外翻身上了马,正拉着缰绳裴云依却张开手挡在了马前。
“带着我一起去”。
“呵,这时候表现出对公子的关心,未免太晚了”,裴云飞显然并没有打算带上裴云依。
“无需进城,只需看看城门之人,是否是陈尧渊的人即可,我不会有任何危险,况且无论如何我都会回去看下的,若是出了问题,你担得起陈尧渊对你的交代吗?”,裴云依仍旧是那副玩弄的笑意,
裴云飞勒着缰绳的手青筋突显,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但还是将裴云依带上了马。“裴云依,我警告你,回城的时候,你胆敢说多一句话,或者做些什么动作,我都会立刻杀了你”。
“我知道,兄长你一向都是言出必行的”,见裴云飞不再回自己话,也不被自己再激怒,裴云依也少了几分玩心了,开始对城里的情况有些好奇了。
究竟这棋局,是陈尧渊赢了?
还是自己赢了。
一百二十八、救驾
刚到城门附近,便看见驻守的士兵对着出入城的人严加检查,裴云依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身后的人一瞬间变得全身僵硬,裴云依也朝那方向看了两眼,没有什么熟面孔。
至少,连昨晚的城门内应,放他俩出城的的那个人,如今就不在这里。
看来,是我赢了啊,裴云依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嘴角。
裴云飞拉着缰绳,正欲往里面冲,裴云依适时拉住他,“你干什么,就这样闯进去,你不要命了吗?”
“你若是怕,就滚下去自己离开”。
“可你这样冲动行事,只会白白送了命,这样自暴自弃,不救你家公子了?”,裴云依虽然语气带着嘲讽,但是说的确实在理,裴云飞并没有反驳的理由。
“城外有个茶寮处,我们去那等着,人来人往的说不定能遇上从城里出来的人,能打听出点什么消息”。裴云飞没有回答,但却扭转了马头,朝着裴云依所说的地点去。
可等到中午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动静,在茶寮停留的人不过都是些匆忙赶路的人罢了,裴云飞时刻留意着过往的人,而裴云依只是安静的喝着茶,“别看了,再看,你会让人起疑心的”。
裴云飞扭头看向裴云依,他看着她又冷漠又无情的表情,喷薄而发的怒意有些抑制不住了,“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公子不能再等了”。
“不能等,也得等”,裴云依只是普通回了一句,裴云飞实在不能接受坐以待毙,他觉得他是疯了,裴云依明明是想害死公子,而如今自己却听了她的话在这里等,说不定她只是为了耽搁救公子罢了,他怎么就信了呢?
“我要进城,你在这呆着,若你也要进城,那我只能对不起公子,护不住你了”,他并没有等裴云依回答,扭头就走。
“小二,来碗茶水”,可刚迈出的脚步,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裴云飞便看了过去,那来人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也扭头看过去,这二人视线一对上,那男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然后转身跑出茶寮,裴云飞立马提着剑去追。
“怎么了,那人是谁?”,裴云依拉住了裴云飞问道。
“公子身边的一个侍卫,昨夜也跟着公子一块入宫了,追上去,他一定有公子下落”,裴云飞也顾不上裴云依说什么,将她一把拉上马后,便去追那人,只见那男子驾着来时的马车,拼了命的向前赶,但毕竟他的是马车,裴云飞的是马,没有多久便追上了。
裴云飞一个飞身上前,将那人从马车上拖拽下来,马车没了人驾驶,又因为速度极快,碰上了石块便侧翻了,从里面听出传来妇孺的哭声,片刻后只见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童从马车中出来,那孩童应该是受伤了,哭的撕心裂肺。
“你怎么会在这里,公子呢?你刚刚为什么见到我就跑”,裴云飞问道。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裴云飞哪里和他客气,直接拔剑出鞘,抵在他的喉咙上。
“我没有这么多耐心,你每耽搁一会,公子的性命就会受到威胁,再不说,我就在这里杀了你”。裴云飞说完,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妇人和孩子,约莫是裴云飞的眼神着实吓人,那妇人退了一步,然后用手死死的捂住孩子的嘴,不让他再哭出声来。
“再不说,我先把你儿子杀了,然后把你妻子杀了,最后,我一刀一刀,把你凌迟至死,我劝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裴……裴护卫,饶命,我不会故意要逃跑的,我家中只剩我一个男丁,我不能死,不能死”,他跪在裴云飞面前,求饶的说道。
“少废话,说你知道的事”,裴云飞面色铁青,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将御林军击退后,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太子殿下带着剩下的人手直接逼宫,命我去天牢寻下裴护卫你,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快说”,裴云飞的剑又向他逼近一分。
“我……我快到天牢的时候,发现有一大批士兵向皇宫靠近,我……我在天牢没找到裴护卫你,就……就暂时在没……没回宫,就在皇宫附近等消息”。
“你……你逃了?”
“我,我没逃”,那人在裴云飞的追问之下,解释的有些苍白无力,“我只是,不能死,所以我在附近等消息,天快亮的时候,有一位熟识,也是太子殿下的随从,他满身是血,见到我告诉了宫内的消息,他说,太子……败了,让我传话给裴护卫你,说让你离开这个地方,然后他没撑过去,告诉完我之后就……”。
裴云飞持剑的手微颤,“败了……败了是什么意思……太子……太子殿下,如今被关在何处,你说,你说啊”。
那人闭上眼睛,绝望的声音在裴云飞耳边响起,“皇上,当场处决了,太子殿下”。
裴云飞的剑掉在了地上,那人也没有起身,裴云飞身形不稳,一把扯过那人,揪着他的衣领,“不可能,虽然有风险,但是太子很早以前……就安排好,怕有一天会出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裴云飞自言自语道。
“是有人带着其他的地方驻扎的军队回来救驾,他们打开了城门,迅速入宫围剿,太子没有退路啊”。
“不可能的,太子……太子不可能会算漏的,是谁,是谁!!”,裴云飞声音沙哑的问道。
“前御林副将,齐磊将军”。
御林……副将?齐……磊,裴云飞有些难以置信的松开了那人的衣领,将这个名字来来回回的念了两遍,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手紧紧的攥成拳头,“裴云……”,他尚未喊出那个名字,人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跪在地上那人,看着裴云飞背后举着木棒的女子,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在干什么,等他醒来杀了你?帮我把他抬到马上,我带他走,你们也赶紧走吧,别留在这里”。裴云依对着那人说道,那人起身点了点头,帮着裴云依将裴云飞带上马,然后便带着自己妻儿匆忙离开了。
裴云依翻身上马,在离开前回头朝着长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将那年陈尧渊赠与她的白玉镯,从手上取下丢到了地上,策马扬尘而去。
和幼时那样,当断则断,一如既往。
一百二十九、错失
“齐磊,幸好你及时赶回来啊”,平定下来之后,罗乾奥整点着剩下的士兵,以及安置伤员,他自己伤的也不轻,但仍然在看到齐磊后,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罗大哥,你小心点”,齐磊伸手扶了一把。
“没事,一点小伤罢了,不过”,罗乾奥看了一眼,被压在正厅中的陈尧渊,小声的问道,“你说太子发什么疯啊,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逼宫”。
“呵,狼子野心,掩盖了那么些年,到底是忍不住了”,齐磊并没有降低音量,陈尧渊自然是听到的,也听得出齐磊话语中的嘲讽,还有不屑。不过现在自己也不能如何了,成王败寇,他败了,这些自然都是要受着的。
“不过,你怎么会突然间回来,你二度救驾成功,这回你回来,说不定连升几级,到时候可得好好关照下我啊”,罗乾奥笑着说道,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一时之间又龇牙咧嘴的。
“罗大哥,你还是好好歇着吧,身为臣子,自当要保护殿下安全,更何况,此次并非我事先预料到,而是有贵人相助”。
贵人相助?
贵人……
贵人……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陈尧渊放声大笑,听了齐磊的话,那些想不懂的,终于有了解释。自齐磊出现,到自己被扣押,一向算无遗漏的他,完全不知道这次败在了哪里。贵人,贵人,原来是败在贵人那了,可笑啊,太可笑了。
听到陈尧渊的笑声,周围的侍卫都拔出剑,警惕的看着他,而齐磊也拔出剑走到陈尧渊前面,“太子殿下,我劝你如今最好不要乱动,皇上惊吓过度正在修养,待醒来后自会处置你,请不要让卑职难办”。
陈尧渊看着齐磊,仍然是笑着,裴云依啊裴云依,就因为这个人,你居然背叛我?成也是你,败也是你,你恨我竟然至此,为了要我的命,不惜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会为了救你,逼宫谋反?若我今日按兵不动,明日午时人头落地的便是你。
(
“这不是要将军了吗,云依为何不将这最后一步也下了”。
“王爷信不信,世上有人虽然稳操胜券,只最后一步便能赢了,但是也会放下武器,选择投降,臣服于对方”。
“世上这样的傻子,不多”
“那王爷是吗?”
“那云依所见呢?”
)
想起那日的谈话,陈尧渊的笑声有些凄凉,裴云依,那时候你就看出来了吧,我就是那个傻子吧,你哪里是拼死一搏去堵,你分明是有十足的把握,究竟是什么时候画的局,也把我一点一点的算在了里面呢。
“孽子,你怎么还笑得出!”,皇上的声音从内殿传来,身侧的小太监扶着皇上走出,只见皇上脸色煞白,可仍然是气的浑身都在颤抖,接连被自己两个儿子逼宫退位,还被心爱的宠妃下毒,一夜之间皇上像是苍老了十岁,他连朝陈尧渊走过来的时候,都有些许步履蹒跚。
“你为什么逼宫,你已经是太子了,就这么急着要朕的命,要这个天下吗?!”,皇上震怒,所有人都跪下,不敢抬头。
独独陈尧渊抬起头,看向皇上,“是我输了,这命,你想要,便拿去吧”
只望你能对我的恨意消解些许。
陈尧渊眼中无光,明明是看着皇上,但却是像在和别人说话。他突然嘴角弯起,然后笑的无比苍凉。
“孽子,你真以为我不敢取你性命吗!”,皇上双手颤抖,一把夺过了齐磊的佩剑,然后将剑狠狠的插进陈尧渊的胸膛。
“皇上!”,齐磊赶忙出声制止,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陈尧渊被齐磊带着的精兵所缉拿的时候,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如今再加上这一剑,已经是回天无力了,陈尧渊的手被绑在身后,他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嘴角留下一道血迹,然后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渊儿?”,皇上看着倒在地上的陈尧渊,又看着自己手中染血的佩剑,正插在陈尧渊的胸膛上。突然拔出然后丢到一旁。
“渊儿!”,皇上终于回过神,摇晃着陈尧渊,他突然变得像是个惊慌失措的孩子一般。可倒在血泊中的人,已经没有呼吸了,无论再怎么喊也是唤不醒的。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只是想问清楚,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他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啊,虎毒不食子,怎么会,怎么会亲手杀了他。
怎么会,太子,太子也是之前被自己逼死的,所以才会在牢中自尽,为什么,为什么都死了,皇上看着自己的衣摆已经被陈尧渊的血染红了,突然感觉两眼一黑,浑身失去知觉。
“陛下”
“陛下!”
皇上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齐磊和罗乾奥赶忙上前,“传太医,快,传太医!”。
而裴云依已经带着昏迷的裴云飞回到了之前暂避的破庙中,费了好些力气才把裴云飞拖近庙中,“今日外面天色阴沉,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祭奠陈国太子陈尧渊的逝世啊”,裴云依自言自语的说道。
“陈尧渊,你可真可怜,先太子逼宫造反,不过只是被皇上下狱罢了,你同样也是逼宫造反,可却落了个在大殿上被众目睽睽处决的下场”。
裴云依嘴角的笑意深了些,“你和我一样,都没人会在意的”。
其实裴云依心中清楚,自己没有算的这么细无具漏,用下毒的手段解决掉皇上,再利用陈尧渊对自己的感情,顺势连带一起处理掉,是为自己这十多年所遭受的事情,为自己当了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做的报复。
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并不是完全确定,陈尧渊会为了自己,赌上他的性命。
不过殊死一搏罢了。
输了,不过是自己死而已。
“裴云依,我诅咒你你不得好死”。那年在倚云阁中,陈尧渊逼着自己杀了小绮她们三人,小绮对自己的诅咒,如今小绮撕心裂肺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来。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久的裴云依连小绮的脸都想不起来,可那句话,却一直记在心中。
裴云依才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想活啊,想自由孑然一身,想离开那些是非之地。
可如今,她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毫无留念。
一百三十、报仇
裴云飞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是破庙上的顶,觉得浑身没有什么力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强烈的冲击感让他一下子没想起来。
“醒了?”,裴云依看到裴云飞睁开眼睛,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醒了就走吧,在这里呆太久也还是有危险的”。
裴云飞一动不动,像是在理解裴云依的话,只眼珠子一直盯着裴云依。“皇上,当场处决了,太子殿下”,“前御林副将,齐磊将军”。那人的声音在脑海中适时的响起,裴云飞才终于想起来,公子死了,而正是眼前这个人,害死了公子。
“裴云依”,裴云飞咬牙切齿的喊着裴云依的名字,裴云依听了动静,正准备回头,却被一股极大的冲击力按压在墙上,背重重的撞上了墙壁,有些吃痛,但嘴角仍然维持着戏谑的笑意,裴云飞的力气让她动弹不得。
裴云飞的手捏住她的肩膀,手上的力气渐渐加大,裴云依只觉得胳膊快要被捏碎,而此刻所感知到的疼痛也无法让她笑的镇定自若了,她额头上因为疼痛留下了几滴冷汗,裴云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裴云飞,她突然生出一种感觉,说不定他真的会因为陈尧渊,在这里把自己杀了。
“是你提前通风报信告知齐磊,你算准了公子会去救你,是不是,是你联合齐磊一起害死了公子,我说的可有错?”,裴云依正准备说话反驳,却感觉裴云飞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她用力的咬了咬下唇来让自己集中精力,转移一部分疼痛感。
“若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你当我是傻子吗,裴云依,只有你,才会这么清楚公子的行动,也只有你,能联系上齐磊”。
“既然你都有自己的想法了,那你还问来做什么,还有裴云飞,你弄疼我了,放手”。
“疼?”,裴云飞像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裴云依,他的语气又重了些,“你还能感觉到疼吗裴云依,我以为你那狼心狗肺,早就被叼走了,原来你也是感觉到疼的,那你知不知道,公子如今,连这种感觉都没有了!”,裴云飞眼睛变得通红,钳住裴云依肩膀的手松开,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
裴云依微微侧目,看着裴云飞破皮流血的手背,淡然的说道,“疼痛都感觉不到了,那不是很好吗?”
“我该杀了你的,我应该很早以前,就要把你和齐磊,都杀了,我为什么还会去救你,为什么听了公子的命令去救你,为什么,为什么……”,裴云飞并没有听到裴云依说的话,他像是精神有些崩溃的模样,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道。
说是孤注一掷,其实无论是裴云飞,还是陈尧渊,对这件事都是有一定的把握的,他们从知道裴云依暗中下毒就已经开始部署了,虽然陈尧渊一直不希望会有这么一天,但仍然是做了这一手准备,按道理来说,最近的支援,都需要天亮才能赶到,所以不会有太大风险,因此裴云飞也才听了公子的话去接裴云依。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裴云依居然提前通知了齐磊,而齐磊的到来,活生生要了公子的命。
而裴云依仍然是一脸游刃有余的表情,她扭了扭肩膀,觉得自己肩膀还有感觉,没被捏碎,松了一口气,“裴云依,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为公子报仇?”,凭什么,公子丢了性命,而他还得保护着这个始作俑者呢?
裴云依只是松了松肩膀,才接着说道,“若我没猜错,陈尧渊最后的愿望,对你最后的嘱咐,大概是,需要保我无恙吧,你确定你要杀了我,来违背陈尧渊交代给你的最后一件事?”
裴云飞愣在了原地,那日公子的话,他很曾忘记,不然在醒来后,自己很可能早就取了裴云依的性命了。可如今从裴云依口中说出来,这是何等的嘲讽,“裴云依,林妃娘娘,你事无具漏,算透人心,连这件事,也一块算进去了吗?你把公子对你的感情,当什么了”。
两个互相算计的人,能当什么,可惜这棋局之中,总归只能有一个人胜出啊。
裴云依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裴云飞。“杀死陈尧渊的,不全是我,真正杀死陈尧渊的是陛下,不过想来,陛下也时日无多了,这个我帮你解决了,剩下一个,是齐磊,若齐磊没赶回来,陈尧渊不会死的”。
裴云飞冷冷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想让我去杀了齐磊?”
“若是不敢,或是不想报仇,那你就随意吧”,裴云依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裴云飞实在不懂,明明是裴云依将齐磊喊回来,为什么如今又在暗示自己去杀齐磊,是本来希望公子和齐磊同归于尽,还是……“裴云依,这次轮到我了吗,是打算对我下手了是吗?你想让齐磊替你再解决掉我,对不对?”
“兄长这样说,可就寒了云依的心了,我怎么会是这般阴险毒辣之人”
“呵,别喊我兄长,我哪有资格成为你裴云依的兄长”,裴云飞虽然语气没有刚刚那般咬牙切齿,但脸色仍然不佳,“杀齐磊这件事,我是一定会去做的,裴云依,这次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插手”。
“兄长说笑了,我怎么有这个本事,再者说若是我做些什么,兄长又能如何”。裴云依抬眼看去,发现裴云飞看着自己,眼神冰凉,那是很明显的,杀意。
“行了,不过开个玩笑,我和兄长保证,我绝不会做其他的”,裴云依很肯定,若是自己刚刚坚持要说些什么,裴云飞会在这里,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裴云依,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再自裁向公子谢罪”。裴云依听了只是耸了耸肩表示无奈,妨碍他杀齐磊他要杀自己,不妨碍呢,也要杀自己,这可真是没有个好下场啊。
果真应了小绮那句,自己注定不得好死啊。
一百三十一、刺杀
裴云依和裴云飞就在离城不远的地方,找了个普通的屋子落脚,也听到不少长安传来的消息。
最大的消息就是,国丧。陈国皇帝,驾崩去世。
裴云依所下的毒,是从昔年曾经招待了一位蛮族的客人那所学到的,因为并非寻常毒药,所以极难发现,而一旦发现,那个人就没多少时间了。至于皇上为什么会离世的这般快,另一方面就是陈尧渊的功劳了,陈尧渊的逼宫,导致了皇帝急火攻心,那日大殿倒了下去后,就再也没醒过来,躺在床上挣扎了三天,人就这样没了。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裴云依和裴云飞敢在长安附近的理由,毕竟皇帝驾崩,朝野内外动荡不安,试问谁还会去找一个,先皇的妃子呢?连裴云依不见了的这件事,都没人在意。
本来是打算看着裴云依被判刑的那些个嫔妃,怎会知道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这天下就变了一变,她们从当初妃子,一下子变成了太妃,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皇上手下适龄可以继承皇位的儿子们,不过只有先太子和陈尧渊罢了,如今皇上去的突然,也没有立下遗诏,太子陈尧渊又因谋反而被处决,朝内只剩下一个五岁的九皇子,和两个才刚刚会走的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九皇子的生母恰好是宰相之女,宰相当机立断排除众议,将九皇子推上了皇位,让九皇子封其母为太后,挟天子以令诸侯,这谁看不出来。
群臣皆有反对之声,但宰相以“莫非是让两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孩子来继承这个位置,还是,你们来继承?”,虽然罗乾奥齐磊皆有觉得不妥,但到底没有正当理由反对,九皇子便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簇拥着上位,听着自己外祖父的话,在奏折上应该写点什么,应该提拔谁,罢免谁,成了一个真正的傀儡皇帝。
虽说明面上没人敢有所反对,毕竟没有正当借口,但是私底下,却争锋相斗,一部分挤破了脑袋去投靠宰相,乌合之众添了不少,一部分人想趁机造反,调动兵权,更别提蛮族姜国借机对陈国发难,接连在边境挑起战争。
所以相对的罗乾奥、齐磊这一派,本来只尊皇命的,现下立场却变得有些尴尬。新皇给他们下的命令,有些他们都觉得很荒唐,不免向新皇谏言,可新皇不过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罢了,哪里听得懂什么道理,又被自己外祖父灌输了没有人可以违背自己的事情,齐磊他们的婉言相劝,便成了新皇眼中的对着干,因此二人连连遭到训斥责罚,谁还会记得他们曾多次救驾有功呢,因他二人没有投靠到哪一方,自然也没人为他们开口求情。
而另一方面,裴云飞真的如他所说,暗中前往刺杀齐磊,可齐磊到底是个御林副将,功夫底子都是不差的,而裴云飞只有一个人,一打一的时候,两个人谁都没有胜算,更何况裴云飞一直只有一个人,但齐磊不是,他的身边最不济也有个小厮跟着,手上也有些功夫,裴云飞压根就没有机会。
可他还非得三天两头往长安里面跑,每次回来都一身伤,旧伤还未结痂,新伤还越增越多,有次差点死掉了,还是裴云依看不下去才给他叫来的大夫,从鬼门关把他的命捡回来。
对于裴云飞的这种行为,裴云依非但没有动容,反而还觉得他这样做,真的是蠢的可以。没有胜算的事,无论做一次,一百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是把自己弄出一身伤,是让自己一直像是很忙的样子,来减轻自己的内疚,还是觉得这样才不会那么对不起陈尧渊?
可惜啊,陈尧渊不会知道,而显然,裴云飞的内疚也没有少。
她在附近买了本书,每天就看着裴云飞要么练剑一整天,要么就不见踪影几天,等回来的时候满身是伤。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见到裴云飞从外面回来,今天也是这样,满身尘土,剑上还带着点血,他捂着腹部,进屋后喝了一茶盏的水,才瘫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血腥味在屋子中蔓延开来,裴云依不是很喜欢这味道,将书合上放到一旁,“兄长需要我给你包扎下吗?”
“滚”
习以为常的回答了,裴云依也知道裴云飞不会让她帮忙的,往常她会直接回去原位继续看书,今日却将茶水热好,重新为裴云飞沏了一壶放到他手边,“兄长何必这般动怒,我是打算帮兄长的”。
裴云飞一言不发,显然是压根没打算理会裴云依。
“兄长这样盲目去杀齐磊,能有什么结果,除了一身伤,还能有什么,和他斗耐力吗?可他有更好的大夫照顾,比身体耐受,你根本比不过,还可能死的会比他早”。
“只要他有掉以轻心的一刻,就是他暴毙之时”。
裴云依摇了摇头,只觉得裴云飞蠢的透顶,他这么三番五次去刺杀人家,只会增强齐磊的警惕心,至少这一年内,齐磊都不会掉以轻心的。
若是等上个三五年,等的齐磊没什么警惕心,殊死一搏,那还有个可能,但是想来现在像是在发疯的裴云飞,别说三五年了,三五天都等不成吧。
“我有个方法,我去到齐磊身边,替兄长当卧底,给兄长找机会,让你成功刺杀齐磊,如何”。
“呵,裴云依,你安的什么心,兜兜转转还是想让齐磊动手,替你除掉我,以绝后患吗?”
“兄长何必这般猜疑我”。
“裴云依,你做了什么事能让我放心下的呢?我警告你不要有什么动作,不然我会毫不犹豫的……”
“杀了我”,裴云依笑着把话接下去。“左右兄长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兄长内心深处也是清楚的,只是不想承认罢了,我答应兄长,两个月之内,让你取了齐磊的性命”。
裴云飞眸色沉沉看着裴云依好一会,裴云依也不躲避直直的回看,只听裴云飞冷哼一声,然后回到房间,大门紧闭。
裴云依将裴云飞没喝的茶掀开了茶盏抿了一口,觉得有些烫口便放下了,重新回到原位继续看书。
得加快点速度了,这本书,很快就要看完了,裴云依心里如是想到。
一百三十二、毒药
不过一个时辰,那扇紧闭的房门重新打开,裴云飞从里面走出来,看起来已经是自己包扎了伤口,脸色没有那么难看,衣服也换了一套了,这么快就下决定了?裴云依本来以为他起码要想到晚上才会来找自己。
裴云依知道他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可她并没有抬头,而裴云飞也只是站在裴云依面前,一言不发,这下裴云依可没办法忽视他了,她笑着抬头,“兄长可是考虑好了?”。
裴云飞仍然没有说话,而是将一个瓶子放在了桌上。裴云依掀开轻轻的嗅了一下,这味道,有点熟悉,嘴角弧度加深了些,“毒药?兄长是让我毒死齐磊?”
“我说过,齐磊,我会亲手杀死的”
“?那兄长这是何意”,饶是聪明的裴云依,这回也看不懂裴云飞想做些什么。
裴云飞看着裴云依一字一句的说道,“这药,是给你吃的”。
裴云依神色一愣,很快就恢复如初,“看来兄长还是信不过我啊”。
“这药是公子自己研究的,解药的配方只有我和公子才知道,三个月内必须服下解药,否则会毒发身亡,当然,也不排除你裴云依有天大的本事,能和齐磊在这么短时间找出解药,如果你真有这法子,我输得心服口服”。
“嗯……听兄长这么说,这世上应该没人知道解药了”,说是那么说,但是裴云依已经将药从瓶子倒进手心里,然后当着裴云飞的面将药放进嘴里咽下,“如此,兄长可放心了”。
“裴云依,别怪我心狠,只要你保证两个月内让我杀了齐磊,我会给你解药的,你不要有什么动作就好”,裴云飞扭过头不再看她。
“兄长可真是体贴,放心,命在你手里,我不会乱动的”。
裴云依本来想歇上两天再出门,可被裴云飞每天像是要吃人的眼神盯着,裴云依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了,临出门前裴云飞再次叮嘱了毒药的事,而裴云依也是极其应和。
今日像是为了配合裴云依一般,外面下起了大雨,裴云依只打了一把伞回到了长安,因路上雨极大,没有什么人,裴云依的脚步放慢了些,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裙,微微感觉到有些寒意,可裴云依却觉得,这是她难得的片刻清闲。
此前和夏以菱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听她提起过,每月初五都会和齐磊一起去醉红阁吃饭,今天也是初五,不知道他们二人是否会出来呢,如果不来,那只能得另寻他法了。裴云依在醉红阁外面的一条小巷中候着,老天爷对裴云依总是出其的好,没让裴云依等多久,就来了一辆马车,裴云依认出了驾车的人,是齐磊的小厮。
眉毛微微上挑,裴云依并没有上前靠近马车,这样太过刻意了,她只是丢掉了伞,在手臂和腿间划了几小口子,雨水混着鲜血,让她衣服被染红了几片,她就这样控制着一个不远不近,却足以让人看得清的距离,一个人在雨中缓慢的走着。
“来,以菱,当心些”,齐磊先行下了马车,撑着伞伸出手想要扶以菱下马车,“都说今日雨大,明日再出门,你偏不听,若是淋了雨感冒了,你可别哭鼻子”。
“我才不会呢”,虽然醉红阁中的饭菜确实不错,但其实夏以菱也不是说非他不可,坚持雨天也要来,不过是觉得,这更像是和齐磊的一个约定吧,她微微挑开帘子,却发现齐磊的手伸着,却有些僵硬,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另一旁。
这般雨天,有个人没有撑伞在这大雨中走,确实很引人注目,更何况裴云飞接二连三的刺杀行动,让齐磊更加关注着周围的情况,没费多少时间,他就看到了裴云依,“怎么会……这么像?”
“像谁?诶,齐磊你去哪?齐磊”,夏以菱听到他的自言自语,还没多问,齐磊便突然把伞塞到小厮手里,自己没撑伞就跑出去了。
齐磊自然是听到背后夏以菱的喊叫声,可他的脚步并没有放缓,相反还跑的越来越快。虽然一别多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没有把人认出来,那是因为年幼的她和长大的她,实在变化的太大了。可见过长大后的她,自己是不会认错的。
雨势太大,让那人的背影都变得有些朦朦胧胧,可齐磊却觉得,有些什么压抑在心底深处的事情,要呼之欲出的感觉。明明是她受尽折磨痛苦,可她仍然多次相助,他从来都没有向她表示过感谢和歉意。连收到她的书信,说怀疑陈尧渊要起兵造反,他也不知道为何,就信了她,就借了兵,回到了长安。
可平定了宫里纷乱之后,就找不到她了,百般打听才知道,说她要谋害皇帝,被关入天牢,可自己怎么会信呢,若是她有心要加害皇帝,就不会传信让自己回到长安救驾。但如今尘埃落定,没有人还记得齐磊的救驾有功,更别说是提醒的裴云依了。他去过天牢,可没有找到她,侍卫们弄丢了犯人,生怕上级怪罪,便统一了口供说那夜流寇入内,把人给杀了。
她死了。
齐磊兜兜转转,找了这个人那么些年,终于找到了,却又彻底失去了,他心底何曾悲凉。
可到底裴云依是夏以菱的姐姐,他怕夏以菱难过,所以没有告知她,不过暂时骗她说,裴云依裴云依去了皇陵。可每每午夜时分,想起她的舞,想起她的琴,他都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幸好,她无事,她回来了。
那个背影拐进了一个小巷,齐磊刚随着那身影拐进小巷中,却看到那人踉跄了一下,然后直直的朝地上倒去。“以蕊!”,齐磊连那人正脸都没看到,便喊出了那个心底深处的名字。他跑到她身旁,将人扶了起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等到她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齐磊才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真的是她。
而裴云依只是眨了眨眼睛,脸色有些苍白,像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齐磊哥哥?”
“嗯,我在”,他抬手将人拥入怀中,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裴云依靠在齐磊的肩膀上,在齐磊的话语中,听出了失而复得的珍视感,不知道为何,心中哪个地方好像被触动,她觉得眼角有些酸涩。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齐……”,那声音才喊到一半,便被眼前的光景噤声。
裴云依嘴角的笑意有些加深,但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她觉得有些累了,等歇够了,再想想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吧……
“以蕊?”
“以蕊……!”
一百三十三、隔阂
夏以菱声音哽咽在喉咙中,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难受。
而齐磊只是将人小心翼翼的抱起,像是抱着什么易碎品,珍之又重,然后一步步走的很稳很慢,像是怕颠簸到怀里的人。齐磊从夏以菱身边擦身而过,并没有说什么,最后还是夏以菱回过神来,拿着伞赶忙跟了上去,“是姐姐”。
“嗯”,齐磊只应了一声,便没有说话,此情此景,夏以菱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跟在齐磊旁边,为他打着伞罢了,他们上了马车回到府邸,再没有要去醉红阁吃饭这回事。齐磊回到府邸,连忙派人请了大夫,就连夏以菱让他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先,他都恍若未闻,只是呆呆的守在裴云依的客房中。他弄丢了她两次,这次不会再弄丢的。
直到大夫来诊治过,说裴云依只是普通伤寒,身上的伤也只是皮外伤罢了,齐磊才松了一口气,回房间换了衣裳,而夏以菱也送来了姜汤,他喝完了便准备回到裴云依所在的客房。“齐磊,你今日已经很累了,我和你轮着吧,我去看姐姐就好”。
“没事,你也淋了雨,你歇息吧”,齐磊没有多说,便从夏以菱身边走过,突然想起点什么又重新开口,“抱歉,今日答应你去醉红阁的,改天再去吧”。
夏以菱楞了一下,然后冲他笑了笑,“无妨,找到姐姐比什么都重要”。齐磊点头致意,便离开了。夏以菱弯着的嘴角也渐渐放了下来,心里有些什么空荡荡的,但还是安慰自己,齐磊答应改天再去,代表他没有忘记,这样就好了。
裴云依病是真的病了,昏昏沉沉的躺了两三天,偶尔醒来也是意识不清,齐磊没有多问,只让她安心养伤,养了好些天才养出些精神气来。齐磊打算问问裴云依究竟发生什么,而夏以菱也说想知道,便跟着一块去了。
推门而入便看到裴云依已经坐起来了,未束的长发却不显凌乱,她闭着眼睛,从侧面看过去睫毛微颤,虽是在病中,但仍然掩盖不住一等一美人的模样,她像是在打盹,听到门推开的声音,便睁开了眼睛看向齐磊和夏以菱这边,眉眼弯弯,说不出的好看,“来了?”
“是啊,姐姐,我们来看你了”,夏以菱先行开口,然后拉着齐磊走到裴云依床边,不知为何,裴云依觉得夏以菱好像在刻意的表达她和齐磊的亲密,但裴云依只装作没有看到。
“你……身体如何了”,齐磊问道。
“无妨,再养个几天应该就没事了”,裴云依答完话,齐磊便没有再说什么,房间静谧的可怕。
夏以菱出声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氛围,“额姐姐,你不是在皇陵吗?怎么突然受伤了?”
裴云依有些愣住,看向齐磊,齐磊抿了抿唇才开口,“抱歉以菱,之前我骗了你”
“什么?”
齐磊正准备多说什么,裴云依抬手制止了他,“我自己说吧,那日不知为何,一道圣旨传来,说我谋害皇上,然后便被压入牢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牢里没有侍卫值守,有人逃跑顺手把我一块救出来,但却把我关了起来,说要把我献给某位大人物,我试了很多方法,终于逃出来了”。裴云依说的是那样轻描淡写,但是听者都会知晓,她在隐瞒,不免心生几分怜悯。
“你怎么会害皇上呢,不是你让齐磊回来救驾的吗?这断不可能啊”,夏以菱早已忘记自己心中那些小情绪,替裴云依愤愤不平的打抱不平。
“我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裴云依摇了摇头,“对了,那你们有看到我的侍女岳阳吗?”
说来奇怪,好像连陛下来扣押自己那天,她都没见到岳阳,而齐磊只是冲她摇了摇头,表示不曾见过,不过裴云依也只是随口关心道罢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夏以菱还准备说些什么,齐磊却已经起身,“我还有些事,你们慢慢聊吧,我先走了”
“嗯”,裴云依淡淡回了一句,夏以菱坐到床边,正准备喝裴云依多说几句话,已经拉开门的齐磊却又突然出声,“以蕊,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在这里多久都可以”。
裴云依可以感觉到,夏以菱牵着自己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她轻轻笑了一下,“多谢齐磊哥哥”,齐磊不在说话,离开了房间。而夏以菱和她聊天的时候,显然也没有一开始一般热情了。有时候讲话云里雾里的,显然是心不在焉。二人各怀心思的聊了一会,裴云依确实觉得有些乏了,夏以菱才离开了房中让裴云依歇息。
夏以菱离开了裴云依房中,便去了齐磊的书房,齐磊手中握着书卷,但显然心思完全没在书上,连夏以菱的出现都没有察觉,“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齐磊猛然抬头,看到是夏以菱才松懈下来,“是你啊,没什么,不过是本普通的书罢了”。
夏以菱看了看那本书,齐磊早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姐姐今日恢复了些许,你这些天也没有好好吃东西,不如我们今日去醉红阁?”
“等以蕊好些,我们再一起去吧”,听了齐磊的话,夏以菱心里有些失落,醉红阁是她和齐磊的约定,突然加上裴云依,她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说了一句,“也好”。
而裴云依在房中歇着的时候,却等来了一个人,裴云飞。他脸色冷冷的看着裴云依,“你装病倒是装的很像”。
裴云依对他的挑衅置之不理,“你可以试着再随便出入这里,若是被发现了,就算给我两年,我都帮不了你”
“呵,裴云依,你好自为之,不要忘记你的任务”,裴云飞消失的和出现的一样突然,就为了警告自己,特地跑一趟?裴云依心中冷笑。
心中盘算了一下,如今过去小半个月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月。
够了,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