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两人
他的情绪有些崩溃,这情况看来也没法聊下去了,我像是安慰一样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客套了几句便把他送走了,临走前他倒也自觉的将铭牌留下。我估摸着杀那姑娘的原因约莫是为了向自家公子表忠心吧,只是在失去之后才觉得痛苦万分。
哎,与其同情这两位公子,我更同情那位姑娘,好像这一生都被这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但是同情归同情,生意归生意,这毕竟是个价值两个魂元的大生意,我还是得去把这位姑娘找出来的。找出来后就算他们三个打个你死我活,但只要这两位公子重新入世,这交易总归算是成了,书官大人有句话说的倒是对了,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同情心了,我着实不该将过多的感情放在这些交易中。
突然间想到什么,莫不是这位小侍卫是看到我这几天都一直在摊子前,以为我消极怠工没有替他家公子找人,今日才出现了?难道他今日过来本来不是想找我做交易而是想兴师问罪?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性,我赶忙将摊子收了,假装出一副认真找人的模样,提着四方盒在街上瞎晃。
可这和人间不同,此处每个人都看得到我,这每日人来人往的,每天都有新面孔,也有人终日不出门,某种意义来说在这里找人也同样是件难事,找了几日搜寻未果,我便寻了张子轩,毕竟他在这里的时间最久,想问下他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有没有见过这位姑娘,既然真如这两位公子说的那般,是个绝色又风情的美人,自然不是容易忘得。
可我刚问到张子轩是否有见过一个穿红衣的漂亮姑娘,他不知为何突然情绪有些激动,急忙地一口否决,坚决说没有见过,奇了怪了,我还没说清楚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怎么立马就急着否认呢?这奇怪的表情让我一下子摸不着头脑,回头却见淼淼在架子上找东西,立马就意会了,这敢情是在怕淼淼吃醋他夸别的女子好看。啧,男人,都是骗子。
我找了个理由说喜欢吃淼淼做的东西,借机支开了淼淼,然后使坏的向张子轩眨眼睛,“想不到我们以往一本正经的教书先生如今居然也有惧内的时候?”,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说吧,见过没见过”,我再次问道。
他将我拉到他身边然后小声的说道,“你说的如果是一个红衣的漂亮姑娘,我是见过的,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还不知道这是元界,看到这么个好看的姑娘,以为是人死了去到了仙境,遇到了仙女了”,听到张子轩的回答,我没忍住笑出声。
笑着笑着我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你刚来?那不是……”
他点点头,“对啊,二十年前见过”
??什么??二十年前的人,到现在这个人真的还会在这里吗?
张子轩没有察觉出我的变化,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那姑娘可真是好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忧伤”。忧伤?这和那位小侍卫说的事情不一样啊。
“可我听说的那位红衣姑娘,她就算不说话眼里也会含着一些笑意,虽然未必是真心的,但是却可以使得她更加的风情万种”。我将裴云飞所说的话复述了一下。
张子轩听了我的话之后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风情万种?并没有,不过那姑娘长得确实很标致,瓜子脸,凤尾眼,若是笑起来的话,可能真的是和姑娘说的那般相似,可印象中,她没有笑,而是一直都很忧伤的样子”。
也是,若是经历了很多大起大伏,那又如何能再笑出来呢,“那你之后,还有见过她吗?”
张子轩摇了摇头,表示再也没见过了。我一下子有些难办了,二十年前出现的姑娘,也不知道会不会已经解开了执念,先行离去了,我也没能问到那位陈公子最后一次见姑娘是什么时候。突然有一种到嘴的鸭子飞了的感觉,我垂头丧气的从张子轩家中离开了,但为了假装出我没有消极怠工的模样,我并没有回摊子,而是做出了假装在外面忙碌寻人,实则在家中睡大觉的忙碌假象。
想着就算裴云飞在监视我有没有出去寻人,看到我整整一周都没有摆摊子,仿佛在忙碌寻人的模样,应该也是很感动的,并且应该也不会急在这一时半刻,而是愿意让我慢慢找这位姑娘。抱着这个侥幸的念头,我再次重新摆起了摊子。
可仍然是寥寥无几的客人,偶尔来位客人也是要找人的,但这些都是要下去人间并且将他们一并带下去的,有些只是说想重回人间看看风光,有了之前两次差点出事的经历,再加下现在刀子下落不明,我自然是不敢接的。虽然错失这些生意让我实在有些心疼,但归根结底也是书官大人给我落下的烂摊子,除了一起扛着,我还能怎么办呢,哎。之后的日子,我就维持着一边留意有没有新的交易,一边留意路人中是否有那位红衣姑娘的下落。
可奇就奇在,出了一件怪事。一个月之后,我又在摊子接到了另一桩生意,这生意,居然找的也是一个红衣女子,但是这人年龄岁数较之陈公子和裴云飞,都更大些,难道这位,是她的父亲,还是……同样是那位花魁的恩客?
可我之所以说怪,怪自然是怪在这个巧合,更主要的是,这个男子,找的不仅是红衣姑娘一人,他要找的是两位姑娘!这一大把年纪了,还真是风流的可以啊,连死了都念念不忘。可是接二连三,都要找的是一位红衣姑娘,而且张子轩也说了,这姑娘二十年前就在元界了。世上真有这种巧合?这究竟是巧合还是给我下的陷阱。
我不得不确认的问道,“公子你要找的那两位姑娘,是你何人”。
他顿了顿才说,“一位是我娘子,一位是……她是……”。
“她是谁?”,我追问道,我倒是好奇,这桩烂桃花到底还牵扯了多少人。
他一时半会像是没能找出适合描述的词,在我打算放弃问这个问题,再问点其他事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她是我……是我的救命恩人”。
四十七、姑娘
两位姑娘,外加之前那两位公子,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啊,我一瞬间就好奇起来,只觉得缺了把瓜子,让我磕着看戏。
“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齐磊,陈国人氏”
“公子可否和我详细描述一下,那两位姑娘具体的特征呢”
他点了点头,“她们是两姐妹,姐姐叫夏以蕊,便是我……刚刚所提的救命恩人,妹妹夏以菱,是我的娘子”
咦,不对啊,夏?那位陈公子和裴云飞要找的,是一位姓裴名云依的姑娘啊,这对不上啊,难道他们找的不是同一个人?
我示意他继续讲下去,“以菱天生性子活泼,爱闹腾,可她姐姐……”,他突然停了说话,笑了一下,“以蕊小时候很文静很清秀,长大了”
“长大了,就更好看了”,听到这句话,我极力的控制自己,不要露出一副像看登徒子的视线去看这位齐公子。
“她比小时候爱说话,也爱笑,可我总觉得她每次笑,都离我越来越远,我本来以为我们就这样道不同,不相为谋,相行渐远。可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为了救我,因我而死”。这听起来倒是像裴云依,可是记得,裴云依是被裴云飞杀了才死的,这位公子口中的夏以蕊,是为了救他而死的,这……难道真不是同一人?
“冒昧问下,这位,这位夏以蕊姑娘,也爱穿红衣服?”
“姑娘怎知?”,他像是有些吃惊。
“额,猜测,猜测而已,一般好看的姑娘都爱穿红衣服”,这些细节都对的上,应该就是同一个人啊,可是为什么这姑娘,在这公子口中叫夏以蕊,在陈公子和裴云飞那里,又叫裴云依呢,奇怪。
“她小时候穿的素雅,可长大后见她,好像都是穿着红衣服,很是美艳动人,但她笑着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明明在你身边却只感觉若即若离,世人都误解她,可我知道,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他自顾自地说着,听到这里,我基本可以确定,夏以蕊就是裴云依,裴云依就是夏以蕊,只是可能中间出了些什么差错。
他仍然在和我谈夏以蕊,我有些惋惜,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他一直和我说的,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夏以蕊,而只是寥寥几字代过自己的娘子夏以菱。想必这些事,远没有他所说的这么简单吧。陈公子口中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想必不假,不然怎么惹得三位人都来到元界也要寻他呢,若不是不能高调,我可真想直接标出来,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她的其他相好的,我索性一并接下这些交易算了。
这算是场什么大戏,裴云依爱着小侍卫,又同时勾着一个有妇之夫,还和一位贵公子纠缠不清?我一瞬间对这位红衣姑娘的同情通通收了回去。如今在我眼前,这只是一桩大交易而已,一个姑娘,三个魂元啊。
“那公子可认识裴……”,我才刚把裴字说出来,他突然冷冷的盯着我,我赶忙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裴……陪在那姑娘身边的其他人?”,他听完我的话才将刚刚那些非善意的目光都收回去了,又回到最开始的模样。我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好险,这模样,才提起个裴字就一脸要杀人的模样,那夏以蕊和裴云依到底应该也还是有点关联的,只是为什么对裴这个字这么敏感呢?我估摸着应该是还有其原因了,但我也不敢再问了,他刚刚的目光着实带有杀气,,若我再问下去,怕是这桩交易要黄了吧。
“她……身边的人,不多……”
“夏以菱不是夏以蕊的妹妹吗?她俩没在一起?”,问出来之后我觉得我这个问题着实无趣,人家妹妹的丈夫来到元界都要找她姐姐,那这两姐妹自然关系有问题啊。
“她们……出了点意外,没在一起,因缘际会”,他向我解释道。
我心中有些不屑,因缘际会,这个词用的妙啊。把这些风流韵事,一概用因缘际会一词概括,那些风花雪月之事,居然一下子变得……有理了?
“那……那公子……知晓这两位姑娘的下落吗?比如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
“我……不记得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们了,有多少年,我已经不记得了”
“那公子可否告诉我,更多关于这两位姑娘的事?”,这信息和前两位给的不差上下,给了也等于没给啊。
他张了张口,反复几次,但终究没出声,在我疑惑的目光下,他也只是重复地说了一句,“太久了,记不清了”
好吧,这位齐公子和陈公子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陈公子一问三不答,这位齐磊公子一问三答,但答的都是不知,再问了几个问题,也都是不知,记不清等诸如此类的答案。每每问起,他的眉头都是紧皱,这模样哪里会是记不清呢,都知道因为两位姑娘才来到元界了,只怕要么是不愿说,要么是不愿回想,哎。
看他这表情,我也不便再逼问些什么了,也着实是真的再问不出什么。这最后的结果,就是苦了我自己的腿了,因为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能搜刮到,只能重拾四方盒,在元界满大街的走起了。
估摸着齐磊要找的另一位姑娘,也就是夏以菱未必在元界,所以我仍然是先在元界去寻那位曾有踪迹的红衣姑娘,想着找到这位姑娘好歹是先成了两桩半的交易,至于另外一位姑娘嘛,之后我再慢慢找也不迟。
接下来几天,我可谓算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这都是因为寻常地方都寻得差不多了,书官大人便建议我往难寻的地方去试试,起初以为他是又和我开玩笑戏弄我,直到我因为迷路,不小心走到一个偏僻人迹罕至的角落,才发现居然有几座小木屋,屋里果真有人住,我总算是知道了。
元界的人,都不走寻常路的。
于是乎,接下来寻人的路就更难走了,由于路途难行,再加上天黑了之后路上便不太能清晰视物,怕耽搁了回家的时间,我需得申时就往回赶。可为了能够多走些地方,我便只能天一亮一大早的就出门了。因为这些路,真的是太—难—走—了!
四十八、美人
所以这件是为什么,此刻我,临近中午,饿着肚子,却还在翻着栅栏的原因了。
刚才远远地便看见栅栏对面好像有几间小木屋,我便提起裙子,手脚并用的爬上栅栏,准备翻过去。可是这爬上去易,下来却难了。我着实没留意周围的情况,所以当我爬上栅栏准备翻到对面的时候,才发现地面居然是个泥潭!这若是就这样直接蹦下去,衣服和鞋子怕是都会被糟蹋了吧。
于是乎我就卡在了栅栏上,纠结着是要爬回去然后直接打道回府,等明日换身邋遢点的衣服再过来,还是索性就不管不顾直接跳下去,一时间我有些为难。
“小姑娘,需要帮忙吗?”,听到像是有人在喊我,我寻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一位红衣服的漂亮姑娘站在树下,看着我被卡在了栅栏上,一边关心地问候我是否需要帮忙,一边捂着嘴在小声地笑。
我瞬间眼前一亮,红衣服的!找了这么些天,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穿红衣服的姑娘啊。我正想多说点什么却发现现在着实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她娉娉婷婷地站在树下,而我尴尬狼狈又为难的卡在栅栏上动弹不得。这场景着实太尴尬了,我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求姑娘施以援手,在下定当没齿难忘”。
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那么好笑的,她又捂着嘴笑了一会,然后向我点了个头,转身回到了远处的小房子中,不一会儿抬了个木梯子出来,然后架在了两边,自己先试试走了上去,确认安全之后,然后才向我点了个头,“可以了,小姑娘从这里过来吧”。
我手脚并用赶忙爬了下去,然后小心翼翼走上去那姑娘为我架起的木梯上,“来,小姑娘,把手给我,当心点”,她站在对面对我伸出手,美人不亏是美人,就算是在这种泥潭环境下,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我将手递给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可真凉啊,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美人的冰肌玉骨吧。
待我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姑娘面前的时候,正想好好地道个谢,肚子就先不合时宜的出声了。这也怪不得我啊,白天一大早就往外跑了,现在都什么时间了,早过了用午饭的点了,可是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可以让我吃饭的地方啊。
她听到了我肚子叫,又捂着嘴笑了两声,哎到底是美人啊,这样笑让人一点都生不起气来,相反还会觉得她笑起来真好看,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止了笑才说道,“小姑娘若是不嫌弃,到我家吃顿便饭吧”
美人!心地善良的大美人!我用力地点头,这可真是巧了,除了饭,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她呢,毕竟眼前这位红衣姑娘,我基本上十有八九断定,她就是那三位公子要寻的人了。
她走在我前面为我引路,我跟在她后面,偷偷的拿出四方盒,四方盒里面装着的是一开始那位陈公子的铭牌,可奇怪的是,四方盒根本没亮,怎么回事?我又试着换了裴云飞的铭牌,但结果还是一样,直至我换上了齐磊的铭牌,四方盒才亮了,我才有些心安,但是仍然还有疑惑,陈公子和裴云飞的铭牌怎么会不亮了呢?
心中萌生了两种可能性,要么他们所执念之人并非裴云依,只是他们误会了;要么,就是夏以蕊和裴云依,当真不是同一人。
眼前这位美人,将我领入屋内,为我斟了一杯热茶,然后让我稍等片刻,自己进了厨房倒腾了会,我总觉得这屋子有些奇怪,但却说不上来。不一会那姑娘居然端上了几个看上去还挺不错的菜。“姑娘,用饭吧”。
我用力点头,吃着吃着她突然问道,“你不是江边那个帮人解决执念的小姑娘吗,怎么来这里了?”
她知道我?我正准备说是替人来寻她的,突然意识到她住的这么远,莫不是也在躲他们?为免打草惊蛇我暂时没有提及那三位公子,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看她。她为我夹了些菜,这样看她红衣黑发,虽然身上没有什么装饰却已经足够赏心悦目,可是和他们说的总归哪里还是有些不一样。这姑娘她笑起来,很温柔,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些风情万种,冷若冰霜,犹如一块顽石的那种感觉。
但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一直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看着我。“小姑娘是江边找不到生意了,跑来我这偏僻地方找生意?”,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我便默认地点点头。
“慢点吃,别急,吃不完的你可以带走”。我总算意识到了,她用一种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在和我说话,与她现在这副二十出头少女模样完全不一样,我不免感觉有些别扭,礼貌地回了句,“谢谢姑娘”。
她听到之后笑了起来,“什么姑娘,我离开人世的时候,女儿都有你这般大了”。我一下子有些愣住了,突然想起那日初来这个地方,书官大人也曾经怀疑我是位老人家幻化的,却着实未想到原来当真是有这种事的。我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该称呼眼前这位虽然年纪有些大但容貌还是很艳丽的美人了。
“小姑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来到这个地方吗?”,听她的语气,难道她还想开解我?我摇了摇头,“姐姐,我不记得了,所以在找我不记得的东西”。她听到我喊她姐姐的时候,明显有些出神,等到回神之后才淡淡地说道。
“有些东西,忘了不是很好吗?何苦想的这般辛苦”。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只是看着窗外,这是,在和我说,还是在和她自己说呢?这一瞬间我仿佛想起张子轩说的话,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很忧伤,很忧伤。是因为自己的一生被那三个男子搅得乱七八糟,死后也有所不舍才进了这个地方吗?
解铃换需系铃人,交易能多一桩是一桩,想着说不定这姑娘的执念也在那三人身上,我便试探地问道,“姐姐,你有什么执念和我说说,我说不定可以帮你解决呢”。
她调笑的笑了一声,然后假装很认真的和我说,“那小姑娘帮我找个人吧”
找人,又是找人?我猜的果然没错,她要找的人应该就是那三位公子中的一个了。这可就好办了,四个魂元啊,这回这桩交易赚翻了,我赶忙问道,“找谁找谁,我肯定能帮你找到”。
她收了刚刚脸上那些浅浅淡淡的笑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小姑娘,帮我……找一位姑娘吧”。
四十九、归还
我一下子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姑娘?她找的,居然也是位姑娘,不应该是位公子吗?这怎么回事,难道她要找的是齐磊所提到的另一位姑娘,她的妹妹夏以菱吗?“那姐姐,你要找的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有何特征呢?”
“她……是我的姐姐”,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又是那种很忧伤的感觉,“我姐姐长得漂亮,才识好,又聪慧,总爱穿着一身红衣,她叫夏以蕊,我叫夏以菱”。
等下,眼前这人,不是夏以蕊,而是夏以菱?可是红衣姑娘不就是她吗,这么说我刚刚的猜想都是错的?我怀疑过眼前这姑娘,要么是夏以蕊,要么是裴云依,要么又是夏以蕊又是裴云依。可万万没有想过,眼前这位红衣姑娘,居然会是夏以菱啊,可这眼前的夏以菱和齐磊口中所提及的那位活泼性子开朗的姑娘,完全不像啊。
回想了一下刚刚初见她的时候,四方盒的反应,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陈公子和裴云飞的铭牌不亮,只有齐磊留下的铭牌才亮了,她说的应该是真话,眼前的人,就是夏以菱。既然是夏以菱,那陈公子和裴云飞的铭牌自然是不会亮的,那我一开始的猜想应该还是没错的,夏以蕊就是裴云依。
我陷入了思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赶忙回过神来,为了不露出马脚我岔开了话题,开了个玩笑,“红衣姑娘,很漂亮,那不就是以菱姐姐你吗,你和你姐姐应该长得很像吧,我这样听你说,都以为你就是你口中的夏以蕊姐姐了”。
她听了之后像是有些发愣,脸色煞白,呆呆的伸手抚上了脸,喃喃说道,“我和她……无论小时候还是长大后,都是不像的,我没有她长得那么好看,也没有她那般的容华绝代”。她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可为什么在这里,我们长得竟是这般相似呢?”
想起初到元界的时候,书官大人和我说过,来到元界的人,自己的容貌若是有所改变,那便是依照心中所渴望的容颜所幻化的,那么,夏以菱是在羡慕她姐姐的容貌,所以才以和她姐姐极其相似的容貌出现在元界吧。
在她发呆之际,我环绕了这屋子一周,总算是发现这屋子的不对劲之处,这个屋子,一个女子的闺房,居然没有镜子。我看着她,她没有回过神来,仍然在自言自语。哎,这是不是代表,夏以菱虽然心中是希望能如夏以蕊一般的好看,但是其实自己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呢?所以才会在房间中不放镜子,来不看到自己的脸吗?
“那以菱姐姐,你找夏以蕊是有何事吗?”
她想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下,“我……想把本该属于她的一切,都还给她”
后来和她再聊了下,但是也没有更多的消息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没有将陈公子裴云飞和齐磊都说出来,可据夏以菱所说她俩自小就分开了,所以关于夏以蕊的事她都不是很清楚。提及后来的事情,她也只是苦笑摇头,并不作答。所得到的消息,居然也和在那几位公子那获得的基本没有什么差别。临走的时候,她将剩下的点心装好然后让我带走,我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和书官大人分析这这背后整个故事。
见了夏以菱之后,我觉得这故事和我起初的猜想,更是一样的,约莫和吴霜月那件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可能姐姐从小沦落青楼,又或者是生了变故才入了青楼,后来在青楼中遇到了几位赏识的公子,但可能是妹妹家室比较清白吧,便夺了姐姐的心上人吧。后来夏以蕊又属意了小侍卫,最后可能那位贵公子发现,逼着那位小侍卫表忠心,然后小侍卫把那位姑娘杀了吧。
“诶你说,所以夏以蕊究竟喜欢谁……唔……”,突然间被一块点心塞住了嘴,我怨恨的看了书官大人一眼。
他放下书卷揉了揉太阳穴,“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这么会想怎么不去说书呢?”,切说不定我生前还真是个说书的,又不是没可能。
找到夏以菱也不知道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原本以为找到的是夏以蕊,那至少可以成了两桩半交易,可找到的人是夏以菱,现在只能成半桩交易了。可不知为什么的,我着实有些佩服夏以蕊这女子,这该是个怎样的人啊,可以令四个人都放不下她而误入元界,等找到了她我一定要好好的阐述一下我对她的敬佩之情啊。
那这么说,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陈公子和张子轩所说的,见过的那位红衣姑娘,究竟是夏以菱,还是夏以蕊呢?若是夏以蕊,那我便要在此处再寻寻,若是夏以菱,那不就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夏以蕊还是毫无下落吗?
“既然什么都不清楚,那不如把四位都聚在一起,看看是什么个情况,或许有些事情,都只是其中一些人知道而已,聚在一起说开了,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想找的人的下落了”。
我觉得他说的有理,但总归还是有些担心的,“可是万一他们见面之后大打出手……”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好像这里的人都挺怕你的,不如……”
话还没说完就被敲了一下脑袋,书官大人笑着问道,“就是想我在这里压下场子是吧?”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他想了下,然后便同意了,“行吧,三日后你请他们过来家中,大家坐下来聊聊,来看看这四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吧”。
我兴奋的点头突然又想起他之前和我说过的话,赶忙问道,“可是不是说进来这个屋子的人身体都会不太舒服吗,让他们进来不会受伤吧?”
他两手一摊,像是特别无辜的样子,“这样不是正好吗,我这三脚猫功夫,万一他们真的打起来,到底也还是会体力不济,这种情况我逃跑也可以快些啊”。
我有些时候真的会特别想念一本正经的书官大人,我笑着点头认为他说的十分在理,但是心里却想着若是他们真的动手打起来,我便把这个书官大人推出去当挡箭牌,自己溜之大吉。
五十、纷争
第二日我便出发去找了他们,告知他们有些重要线索,想要约他们到家中商量下,但我都没说还有其他人。除了那位贵公子之外其他的三位都很快答应了,看来这位贵公子他生前应该一向都很慎重,在与我百般确认之下,以及搬出书官大人的名头,他才答应前往。
约定之日那天,最先到的是裴云飞,然后入内的便是陈公子,陈公子见到裴云飞的时候,神色明显有些变化,而裴云飞脸上有些惊慌,看起来果然是裴云飞知晓陈公子在元界,但是却一直躲着,两人都没有见过。
只见裴云飞迅速起身走到了陈公子前面,突然跪在了他前面,“公子,是我有错,是我没保护好云依姑娘”。
陈公子也只是简单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才淡淡说道,“起来吧,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也没护住,又怎么能指望他人好好护住呢”。他说罢便直直地看向坐在位置上的我和书官大人,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想必他也察觉出今日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了,我正纠结要不要开溜一会,他的视线便挪开了,看向书官大人。
他看到书官大人也极为难得礼貌的点头示意一下,“书官”,他并没有加大人。
可是显然书官大人并不在意这些,他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向陈公子行了一礼,“不知殿下在此,见谅”。
?殿……殿下?!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书官大人,只见书官大人指了指那位陈公子,像是为我引荐道,陈国二皇子,亦是陈国太子,陈尧渊。昔年因治法有理,用人得当,一度被认为是陈国下一任的皇帝,可惜殿下一朝有误,被判谋权篡位,处以极刑。陈国太子便换成了八皇子,由于皇上早逝,年仅六岁的八皇子便继位了,导致被奸臣当道,现如今更是昏庸无能,陈国百姓民不聊生。
听到了书官大人对自己的评价,陈尧渊也只是回了一句,“哪有什么用人不当,不过是……”,他停了下然后笑着说了句,“不过是冲冠一发为红颜罢了”。
书官大人有一件事倒是说对了,他们之间,一定有些事情,是他们没有说的,相互之间都是不知道的。
思考间齐磊也来到了,他进来时先是看到了我和书官大人,向我们打了个招呼正准备落座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人,突然一把冲上去,拽住了裴云飞的领子,声音充满怒火,“裴云飞,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齐磊冲上来的那一刻,裴云飞手已经握上了刀鞘,但是听到了那男子的话,握紧刀鞘的手却又无力地松开,就这样毫不挣扎地被齐磊拽住。陈尧渊伸手搭在了齐磊的手上,“齐磊将军,放开他”。
“殿下?”,齐磊看清身侧之人后,狠狠的将裴云飞摔回到椅子中,然后有些讥讽的说道,“殿下人中龙凤,居然还有未了之事来到元界,我以为殿下能把所有事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齐磊明显是有意挑衅陈尧渊的,可他这话就像是一拳打在空气中,人家陈尧渊根本没有回他,只是回到了原位,坐下来喝了口茶,神情一点都没有变,完全没有搭理齐磊的意思。齐磊见他这般也没有多说,绕到另外一边便坐下,但可以看出他的怒意一点都没有消。
我看着刚刚冲突中无辜遭殃摔碎的茶盏,突然有些心慌,这人都还没到齐这气氛就这样了,若那姑娘到了这里还得了,我赶忙下为裴云飞取了新的茶盏,然后为那三位公子满上了茶,端上了些小点心,想缓解下气氛。
但不巧的是,这点心他们都还没尝上一块,远远便看见穿着一身红衣的夏以菱便出现在大门处了。她衣裳艳丽,所以在座的人一下子都能看到她,三人一言不发,但视线都是往门口看去的,可待她缓缓走进了一些之后,陈尧渊的神情明显不像一开始的期待了,变得有些疑惑,“不是……不是她”,然后像是有些生气的扭头质问我,“姑娘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虽然长得相似,但这分明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赶忙摇手,想稳一下他的情绪,“不是不是,你们先坐下,她和你们找的人也有些关系,所以今日一并喊她过来问问,”夏以菱已经入了屋内,对于我们的争执她是听到的,她明显有些疑惑,正准备向我这边走来。
“以……以菱?”
齐磊缓缓起身,我明显可以看见夏以菱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的,然后慢慢的转过去看着他,两人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对方,不知为何居然生出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我叹了口气,到底也总算是完成了其中一件事了,我扭头看向书官大人,想问下他接下去应该怎么办,只见这个登徒浪子,死死地盯着人家姑娘,眼珠子都不会转一下,一副看入迷的表情。
我看向夏以菱,的确,无论身段容貌气质,她都是一等一的,可夏以菱的真实年纪都能当你娘了,这个淫贼居然还色眯眯的盯着人家,我索性假装手滑,将杯中的茶水泼了一些在他衣裳上,他才回过神来,刚准备训斥我几句便见我眼珠子瞪得圆圆的,“我不是……”,他摇了摇头向我解释道,呸,谁信你啊,盯着人家漂亮姑娘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我扭头过去不看他。
“哦,原来是夏姑娘,昔年也记得和云依的妹妹有过一面之缘,虽只是远远瞧上一眼,可我记得和云依长得并不相像,可如今再见居然如此相似,险些认错,怕是我眼睛不好使了吧,失敬失敬”,这人嘴上说着失敬,脸上却遍布着挪愉的神色。夏以菱听到他的话明显有些不自在,陈尧渊这般聪明,定然是知道这夏以菱是化了她姐姐的容颜,在这里冷嘲热讽,哪里会有什么记错了看错了的事呢,这人真是哪有痛处往哪捅。
齐磊上前牵起夏以菱的手,“以菱,我……我……”,可张口半天都没能说出点什么。
夏以菱像是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坐下再说吧”。然后坐到了他的身边,习惯将一些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又拿开了一些点心,然后将茶盏掀开放到了他的面前,这个动作她非常熟练,应该是经常给齐磊做这样的事情吧,可那男子显然远没有女子的淡定,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我拍了拍书官大人的肩膀,“看到没,那才叫郎情妾意,你没有机会的”
“我不是……”,他苦笑了一声,可我并没有再搭理他。
“今日喊各位来,是因为在座四位都是要寻同一个人,若我没有估错,你们口中的裴云依,夏以蕊,应该就是同一人吧。”,他们都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那果然,这两个名字就是同一人,而且显然,他们都知道这姑娘惯有两个名字。
“呵,太子殿下困了以蕊一生还不够吗?裴大护卫你还好意思见以蕊吗?”,齐磊冷冷的讥讽道。
裴云飞没有应答,陈尧渊扫了裴云飞一眼,然后才开口说道,“那齐磊将军就合适见吗?若是没有对不起云依之事,今日怎么在此?”
“你!”
我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了,赶忙出声制止,“别吵了,吵能找到云依,以蕊姑娘吗?”
两人听了我的话,互相看了一眼,终于闭上了嘴。
“今日将你们聚在一起,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是为了找到你们口中的那位姑娘。你们四人告知我的信息皆有保留,我无法得到真正有用的信息替你们寻人,希望你们今日,能把你们所知道的都告知我”。
他们四人低头不语,“还是说吧,这元界之中,怕是只有她能替你们找到要找的人了”。派来压场子的书官大人,终于良心发现不再沉迷美色,而是为我开口说话了。只听到夏以菱轻轻叹息了一声,便开始将她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
就这样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这个故事终于完整的露出了水面,可居然和我预想的故事有些不一样,这个故事,更戏剧化一些,更难过一些。
更残忍一些。
五十一、往昔
夏以菱和夏以蕊是亲生姐妹,但性子却大大的不同,姐姐夏以蕊像荷花那般,娉娉婷婷地立在水中央。自小长得好看,性子才情也是一等一的,很受大家喜欢。可同样是一母所生,妹妹以菱却像只百灵鸟,此处的百灵鸟可不是夸她唱歌好听,而是她天生好动爱闹,打架斗殴抓蛐蛐,不该干的事她一件不落的全做了一遍。
她俩自幼丧母,但夏以蕊充当了姐姐和母亲的全部职责,她在父亲追问夏以菱下落的时候会为她打掩护,夏以菱被父亲罚站的时候会给她偷偷送吃的,被罚抄写也会一起抄,打架受了伤也会为她小心上药。姐姐这般美丽温柔,自然有不少小男孩调戏,而一旦遇上这些人夏以菱便卷起袖子把人家小男孩揍一顿。
夏以菱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自己的性格,觉得自己家中有姐姐一人温柔就好了,自己要做那个保护姐姐、保护父亲的人。
直到那个人出现。
那是他们的新邻居,好像是爹爹的朋友。他家有个小男孩,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是好看,只可惜是个书呆子,整日就只会捧着一卷书卷在院子里或者在房间里读,名字也简单,叫齐磊。本着对新来的小孩子多关照一下,夏以菱便经常隔着院门在外面大喊他的名字,想邀他一块出去玩,可齐磊听到之后都没有应答,连眼神也没给一个,直接将支起的窗给放下。
就这样一来二去好几次,齐磊每每都极其不待见夏以菱,夏以菱便像是要和他杠上了那般,三天两头就带着些好玩好吃的去找齐磊,想骗他出来玩,可齐磊从来都只是安静的看书,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当做耳边风。那天夏以菱不知怎么的又在外面喊他,齐磊依旧没有搭理,夏以菱的耐心被消磨光了,她有些生气,不知道从哪找了一块小石子对着他的房间丢了过去,没砸到那个榆木脑袋,却听到瓷器破碎的声音。
只见齐磊终于放下书,生气极了,往外看了夏以菱一眼,那眼神让夏以菱有些害怕。
“你每日都这么清闲吗?”,他恼怒地责问了一句,并没有等到夏以菱回答,就用力的将窗子关上。夏以菱知晓这次闯祸了,也没多说些什么,便灰溜溜的回家中了。
那天中午刚好夏以菱她们的父亲夏杰,邀请齐磊他们一家过来吃饭,夏以菱看见齐磊手心红红的,像是被什么打过一样,这她可太熟悉了,这典型就是做错事被戒尺打手心的痕迹,她闯祸的时候,夏杰就经常这么打夏以菱,只不过没有下这么重的手而已。
早上还有些愧疚的心一下子变成了嘲笑,这个一向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居然也会闯祸?夏以菱没皮没脸的笑了说句,“怎么,齐磊做错事了,居然被打了”。他的父亲齐庄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拍了拍齐磊的头,“这小混蛋把家中珍贵的瓷器打坏了,正是淘气的年龄,若不罚下,之后可就不长记性了”。
瓷器?莫非是……夏以菱一下子有些愣住了,呆呆地看向齐磊,可齐磊并未看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听着父亲训话。夏以菱心里捉摸着这家伙虽然是个书呆子,但还是很讲义气的,当下在心里便将他认了下来当朋友。
饭后大人们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谈的样子,便让孩子们自己去玩了,齐磊本来是想回去看书的,但被父母拦住,说偶尔也要出去活动下。夏以菱既有心要认他当朋友,便拉着他说一块去玩,又怕自己再惹出点什么祸端,让气氛更加不好,便将姐姐夏以蕊一块拉上.夏以菱拉着他打陀螺,斗蛐蛐他都不感兴趣,但也没有拒绝.夏以蕊实在不会,但也一直陪在他俩身边,她自然知晓两人关系,生怕两人打起来。
最后使劲百般解数都没能找到让齐磊感兴趣的事,夏以菱决定使出她的秘密武器。她将夏以蕊和齐磊一起带到了秘密基地,那是后山的一处地方,坡上的却种满了大片大片的花,正直春天,满树桂花,空气中都是淡淡的花香。
夏以蕊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看着满树桂花,如此佳景,不免感慨了一句“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诗“。
“你也喜欢诗词?”,齐磊开口问道,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听齐磊主动讲话的,夏以菱心中一喜,果然,带他来这里是对的。
夏以蕊点头示意,“诗词中有山川四海,人间百境,我自然喜欢”。
齐磊像是有些欣赏一般的点点头,“是啊,谁说这些咬文嚼字无用,其实,诗词中最见人心了”。后来他们还聊了很多,不仅限于诗词,还有一些书籍,可夏以菱一个都听不懂。
她有些郁闷,费了那么多心思都没能让齐磊多说几句话,怎么讲起诗词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就那么多话了呢,果真是个书呆子啊。她听得着实无趣,便打算去采点花,待会带一些回家中装饰。
可一扑进花海,夏以菱便自己一个人玩疯了,色彩鲜艳的小蝴蝶,花瓣上的小瓢虫,甚至只是一株普通的花朵,夏以菱都能和它们说上几句话。直到黄昏的时候,夏以菱才意识到姐姐和齐磊可能都还在等她,便挑了几枝最艳的花朵采了,然后往山坡上走去。
远远只见两个人影背对着她,并肩而立,他们站在桂花树下,看远处的夕阳,有说有笑的。有时候能听到齐磊放声大笑,然后夏以蕊也捂着嘴在笑。夏以菱见过齐磊这么多次,有生气、有冷漠、有无视,但从来没有这般,自在放声的大笑过。
突然吹来一阵风,树头的桂花落在了夏以蕊头上,齐磊为她耐心的一朵朵取了下来。夏以菱以往都是一直在窗外,看他的时候他都是坐着看书的,殊不知他站起来的时候,竟然是这般高大,一点都不像他以往所见的那些书呆子。也不知怎的,夏以菱看了看手上那些花,明明是认认真真精挑细选的,如今却觉得长得有些乱七八糟惹她生气。而且脑海中居然萌生出一个很荒唐的想法,自己要不要也向姐姐一样学些古诗词才好。
她没有上前打扰,就一直在后面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也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词,是夏以菱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词。
岁月静好。
五十二、变故
后来几日,夏以菱倒真的开始认真的研究起诗词来了,也没有告诉夏以蕊,就是自己偷偷藏本书跑出去外面看了,但是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些书籍,更别说理解了,书里的字未必都能识全,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三天两头抱着那些书往齐磊那跑,虚心地向他请教。
“怎么突然读起诗词了?”,齐磊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对于要学习的的夏以菱,却并没有拒之门外。只要她问,齐磊会的都耐心的教她,就这样过去了几周,但夏以菱仍然一点长进都没有,齐磊生出了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但他并没有取笑夏以菱,他也知道其实夏以菱是真的有在认真的学,只是可惜从前没学过,一开始就学这种诗词,当然是有些难度,可耐心地和她解释让她学些基础的时候,她却固执的非要学诗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犟。齐磊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坐在地上依然捧着书卷钻研的夏以菱说道,“你若不喜欢诗词,不必强行钻研的”。
“我喜欢”夏以菱鼓起腮帮子认真的说道,这副模样逗笑了齐磊,夏以菱看到他的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果然读诗词是正确的,他果然笑了
这么一来二去两家人相处了一年多,齐磊和夏以菱的关系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的水火不容了,齐磊见到她俩都会喊以蕊妹妹、以菱妹妹,两个小丫头也都是喊齐磊哥哥,他们三人经常一起坐下来聊天,偶尔也会讲些以菱不懂的诗词,但是以菱强硬的插入话题。虽然一般会闹出些笑话,但是哄得齐磊和姐姐都笑的开心,她自己自然也是开心的。夏以菱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维持下去,直至家中却突然生出了些变故。
她们的父亲夏杰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父亲开始白日不出门,晚上才偷偷摸摸的出门,而且好像总是在写信,父亲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好像每日愁眉不展的样子,夏以菱和夏以蕊都发现了父亲的不对劲,断定或许家里出了些什么事,只是父亲隐瞒她们。
有一天夏以菱决定晚上跟踪父亲去看看他做些什么,夏以蕊也说要一块去,但夏以菱劝说夏以蕊不像她一样从小跑跑跳跳的,若真出些什么事逃跑可能都来不及,便让她在家中候消息,夏以蕊担心自己拖了妹妹的后腿,便答应了,嘱咐了妹妹小心,然后为她留门。
以菱跟着父亲,但是夏杰并没有走太远,只是送了封信后便原路返回。但是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齐磊家,她自然是不能明目张胆直接进去的,所幸之前来的次数多了,基本都熟悉了,她从旁边角落的一堵墙翻了进去,然后偷偷摸摸绕到屋内。刚听见他们的声音以菱便放缓了呼吸,偷偷探了个头出去,想看下是个什么情况。只见不知为什么,父亲夏杰突然跪在了齐庄面前,齐庄立马去将他扶了起来,“夏兄,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何苦如此”。
“齐兄,昔年你我二人同在朝廷任职,只可惜奸臣当道,万般无奈下我俩只能辞官回乡,但他们没肯放过我,亡妻也惨遭毒手。好不容易找了个偏远地方将两个女儿带大,平静了这些年以为可以一直平安顺遂,可前些日我去镇上,却像是遇上了旧人,我自知他们肯定不会放弃的,我并不害怕死,可我不希望我的两个女儿,这么小,就要跟着我一起面临死亡,所以实属无奈,希望将我的女儿以菱托付给齐兄”。
夏杰自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将两个女儿放在一起托付给齐兄,其一会拖累齐家,其二若是东窗事发两个女儿都保不住。之所以将以菱托付给齐家,是因为以菱性子刚强,没什么规矩,适合在小山村长大。而以蕊知书达理,温婉,虽生长在乡野但是气质不凡,相比之下,若是在大户人家中长大,必能过个好日子。他已经联系好旧日之交,对方也应诺将以蕊会视如己出,他打算过几日便将以蕊带去,寄养在他家。
“望齐兄和嫂子可以替我照顾以菱,夏杰定当感激不尽”。
“那以蕊呢?”
“我不能太拖累齐兄,以蕊,我会交由他人抚养”。
齐庄和他妻子商量了一下,其实相较于闹腾的以菱,他们更愿意收养温婉懂事的以蕊,但既然夏杰这般请求了,他们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应下了这个请求。
“为什么是以菱”
躲在门外的夏以菱还没能接受着这庞大的信息量,突然又一声声音响起,是齐磊。他约莫是也听到了自己父母的对话,才跑出来了。
齐家母亲觉得有些许尴尬,赶忙上去和齐磊说道,“以菱怎么了,你不是也很喜欢和以菱一起玩吗,以后你就是哥哥了,要好好照顾以菱妹妹知道吗”。
可齐磊摇着头,甩开了母亲的手质问道,“我不讨厌以菱,但为什么不是以蕊,为什么留下来的不是以蕊”。
齐家父母都不知道该如何向齐磊解释这个原因,夏杰自然也不知道如何讲,齐庄和齐磊起了一番争执,最后齐庄一气之下将齐磊锁回房间命他好好反省,才重新回到厅内与夏杰交谈。貌似有和以前有关的事情,也有问自己父亲以之后的打算,但是躲在门外的夏以菱,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好像只剩下那一句质问
“为什么是以菱”
齐磊,你心中希望留下来的,是以蕊吗?心里苦苦的,泛起了一片涟漪,夏以菱离开了齐家,由于有些分神,以往翻墙的高手,却一下子摔下了墙,手脚都擦伤了。她颓靡的回到家中,不管夏以蕊问什么她都没有回答,只是整个人疲惫的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昏昏沉沉的时候,总是感觉手脚擦上的伤口有些凉意,想来是夏以蕊在帮她在上药吧。可是她太累了,实在睁不开眼睛了。等到早上她醒来的时候,那些事情仍然历历在目,可无论夏以蕊问什么,她都只是说跟丢了,一不小心在路上摔了而已。
五十三、遇袭
之后几天一切如常,可夏以菱却不再往外跑了,总是更喜欢缠着父亲,更珍惜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但是却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些抗拒夏以蕊。
但那一日终究是会到的。
那天夏杰将家里收拾好,出门前夏以菱看到父亲将母亲的牌位收好,放进了包袱中。然后才将夏以菱和夏以蕊都带到了齐家,齐磊也在。夏杰对夏以菱和夏以蕊说,“我要去置办点东西,以蕊比较细心就跟我一起去了,以菱你好好待在齐家这里,切不能给大哥大嫂惹麻烦知道吗?”。
夏以菱本来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虽然父亲一向严厉,骂过她也打过她,可是如今看到父亲慈祥的脸庞,却没能忍住,一下子缩进夏杰的怀里哭了起来,夏杰的神色明显一愣,然后笑着说道,“以菱你都多大了,我们就出去几天也要哭鼻子?”
夏以蕊听到父亲的话也捂着嘴笑道,然后好生宽慰夏以菱,“我们就出去几天,在外面遇到好吃好玩的都给你带上一份,别哭了”。
夏以菱不知道如何面对夏以蕊,其实她心里清楚知道,就连齐家父母,想领养的也是知书达理的夏以蕊,而不是调皮捣蛋的夏以菱。她只是木讷的点头回应着姐姐,扭头却发现齐磊直直地盯着她,那目光像是怪罪地说道,“是你,逼走了以蕊”。
想必是齐家父母对齐磊有所警告,所以齐磊只是站在一边一言未发。夏以菱躲闪着齐磊的目光,心里像是为了缓解自己的自责而说道,说不定爹对姐姐有更好的安排才会留下我,姐姐一定会过得更好的。
在这场告别里面,唯一的不知情者,就是夏以蕊了。她就这样在大家的安排中被父亲带走了,在上轿前,齐磊终于没忍住想跑到了马车旁,齐家母亲赶忙拉住了他,只见他对着马车的方向大喊,“以蕊,我会去找你的,你等我,你等我”。
夏以蕊听到声音,挑开帘子看向了齐磊,对他温柔地笑了笑,这个笑,一如当日他两并肩而立站在桂花树下,可惜那日是初见,今日却是离别。
“今日齐磊哥哥也像以菱一样,难得见有些小孩子脾气呢”,以蕊笑着说道,却并没有听到父亲回答,挑开帘子伸头出去看看驾车的父亲,只见夏杰神色凝重。
“父亲?”,以蕊又喊了一声。
夏杰才回过神了,“啊抱歉,刚刚想其他事了,以蕊你说什么”
“父亲可是累了,若累了不如回去,改日再出门置办吧”
夏杰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想事想出神了,还要赶一段路,以蕊你先睡会”,以蕊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听着父亲的话在轿子中合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马蹄声,还有一些兵刃相交的声音,以蕊吓醒了,看向外面只见父亲持着剑,剑上沾满了血,地上倒了一个黑衣人,但是夏杰自己的手也受伤了。
“父亲!”,以蕊赶忙下轿,想给父亲包扎,但夏杰只是将她抱上马,然后翻身上马赶路。
“父亲,你的伤……”
“不碍事,得赶紧走了,他们来了”
“他们?”以蕊总算是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但再问夏杰都不再回答,他既要御马,又要防止周围有人埋伏,天色渐渐暗了,但是他们仍然没有停下来。马颠簸的实在有些厉害,夏以蕊着实不是很舒服,但看着父亲像是很焦急的样子,她什么都没有说。
“嗷呜——”,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嚎叫夏杰立马停住了马,可这一声出来,周围此起彼伏的响起不同的嚎叫声。夏以蕊吓得浑身发抖,“父亲,这是……什么”
“我说他们为什么不追了,原来是为了逼我们走这条路……”,夏杰自言自语道。
突然又是一声狼嚎响起,然后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夏杰赶忙回过神,环绕了四周,抱起夏以蕊就跑,夏以蕊害怕的不行,只能紧紧抱住父亲的脖子。夏杰找到了个隐蔽的山洞,抱着以蕊进去,然后递给了她一把匕首,“以蕊,这把刀你留着旁身,我出去引开狼群,等我引开了就找机会回来,如果……”
他顿了顿,然后以一贯温柔的神色,摸了摸以蕊的头说道,“若是没回来,去找齐兄和以菱,他们会知道的”。
夏以蕊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听到父亲的话拉着父亲的袖子,“父亲不留在这里吗”
他将以蕊脸上的灰温柔的擦掉,“我身上有伤,血腥味重,会把狼引过来的,你呆在这里,不要有大动静,我会找些东西挡一下洞口,等天一亮,再离开”。说完夏杰转身便准备离开。
“父亲!”,以蕊死死抓住夏杰的袖子
夏杰安慰的拍了拍以蕊的手,“没事,我会回来的”,然后松了以蕊的手,便离开了山洞。
洞外时不时有狼嚎的声音,夏以蕊一个人在山洞怕的不行,她抱着匕首,蜷缩在角落颤抖,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说父亲要带她出来采办些东西,结果却遇上这样的变故。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夏杰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洞外的狼嚎声终于停了,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又等了片刻突然听到洞外传来了一点摩挲声,她赶忙起身朝洞口看去,以为回来的是夏杰,可这样看过去,却只看到一双绿色的眼睛,同样也在盯着她。
狼,是狼!夏以蕊吓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然后向后退,可身后已是石壁,再无路可退,而面前这头狼仍然在向她逼近。突然那头狼毫无征兆地猛扑了上来,夏以蕊急中生智地往一侧滚了过去,才躲开了狼的攻击。可她这样躲法并没有用,一向聪慧的她总算是强迫自己她冷静下来做出了判断,若是逃离这里,她也不可能可以逃出去,刚刚外面此起彼伏的狼嚎声,绝不止只有眼前这一只狼,她跑不过任何一头狼。所以此刻在她面前只有一条出路。
就是在这里,杀了这头唯一发现她的狼。
又或者,死在这里。
五十四、开端
一向柔弱的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几分气力,将匕首紧紧的握在手中,一边凭借自己小巧的身形,在山洞里躲来躲去,一边寻找时机,她的力气快要耗尽了,再不解决就没有机会了,她躲在石头后面伺机等待。那头狼再一次发狠的向她冲了过来来,这次夏以蕊没有躲,而是左手挡在身前,在狼对着夏以蕊的手臂准备咬的时候用另一只手反手将匕首,直直地插进了那头狼的咽喉。一向心慈的她,这次没有带半点犹豫。
她清楚地知道,若是手下留情一分,死在这里的,便只能是她了。
手上落下了个深深的伤口,还在冒血,狼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但夏以蕊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口,为绝后患,她仍然提着匕首往狼的身上几个致命的地方,狠狠的插多了几刀,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山洞中,她终于失了力气,缓缓地坐在地上。
她立刻撕下一个衣角,将自己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但是伤口实在有些深,未能止住血,但她仍然不敢离去,因为父亲嘱咐她一定要呆在这里,他会回来接她的,所以她不敢走,也不能走。就这样她紧紧握着匕首,眼睛死死的盯着洞口,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注意着。
突然看到一点火光,是父亲回来了?她正准备起身,突然听到传来了两个陌生的声音。“公子,我们先在这里躲下,等天亮再离去”
“嗯,小心点,这山洞有血腥味”
不是父亲……她有些失望,过了一会便进来了两个陌生少年,两人约莫都是十五六岁出头,一个身着华衣,看上去气宇非凡,一个跟在他后面,一身黑衣,手上提着剑,剑上仍有些血迹,应该也是刚从狼群中杀出来的,暂时想在这里躲下。
“哦,这里居然有个小孩子”。说话的人便是当时仍然未是太子的陈国二皇子,陈尧渊,跟在他身后的,自然是他的护卫裴云飞。他们初见夏以蕊,都是极为欣赏她的,那时候的夏以蕊,身后是一头狼的尸体,她坐在前面,手中握着匕首,紧紧的盯着洞口,身上有血迹,手臂也包的乱七八糟的,在这狼血腥臭味的洞穴中,外面仍然是狼嚎,可她坐在那,没有慌张,没有害怕,眼神只是警惕的盯着洞外。
夏以蕊见不是父亲,想来也只是躲狼群进来的,便扭头并不搭理。
陈尧渊看了看那头狼的尸体,一下子觉得有意思,凑到她身边,“一个人杀的吗,可真不错,叫什么名字”。
夏以蕊并没有回答,将眼睛闭上,想无视他的话。突然喉咙被人掐住,窒息感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睁开眼睛盯着那个掐着自己脖子的男子,拼命挣扎,但是却没有求饶。陈尧渊对她的挣扎就如同被小猫抓一般,并未对他造成什么伤害。突然夏以蕊将手上的匕首向他刺去,他手一松闪身到一旁。
夏以蕊死死地盯着这两个人,颇有一种要两败俱伤,拼个你死我活的模样,陈尧渊两手一摊像是很无辜的样子,“开个玩笑而已,姑娘何须动刀呢,我们也只是被狼群追赶,进来躲下而已”。然后没有再理会夏以蕊,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下,身后跟着的裴云飞自然也跟着。
他们并没有在意夏以蕊的存在,直接交谈起来,而夏以蕊一边留意着洞口的情况,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只隐约在他们的话中听到了,“男人,狼群,被咬”这些字,脑海中一个不好的想法萌生出来,她跑到陈尧渊面前质问道,“你说,刚刚见到的男人,他怎么了?”
陈尧渊并未答话,嘴角勾起支着下巴看着她,“刚刚我问姑娘,姑娘也没作答,此刻怎么希望我作答呢”,他嘴上有些玩弄的笑意,显然并没有打算告诉她,夏以蕊再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将他拉近了些,然后将那把仍然带着狼血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刚抵上陈尧渊的喉咙那一刻,裴云飞的剑顷刻就落在夏以蕊的脖子上。
“不可”,陈尧渊向裴云飞下了命令,裴云飞犹豫片刻才将刀收了回来。可夏以蕊的刀非但没有往回收,反而因为手抖,不小心在陈尧渊脖子上割出了道血痕,“我问你,他怎么了”。
他仍然没有作答,嘴角还是戏谑的笑意。夏以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将陈尧渊直接推倒在地,上身压着陈尧渊,抵着他脖子的刀完全没有收回的迹象,“我最后问一次,他怎么了?”
可陈尧渊一点都不像被人逼迫的样子,将两手垫在了脑袋下,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颇有种不是被人用刀抵着,而是美人在侧的风流感,“那个人是谁?”
夏以蕊想着若是不老实回答,估摸着这人也不会告诉他,“他是我爹”,那男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你爹啊”,然后及其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他死了”
夏以蕊瞬间楞在来了原地,就在这片刻的出神时候,陈尧渊一把夺过她的匕首,然后另一只手用力拉过夏以蕊,双腿用力,电光火石之间就变成了陈尧渊压制住了夏以蕊,被刀抵着的脖子的人也是夏以蕊。但夏以蕊的眼神空洞,直直地看着洞顶。
陈尧渊盯了她片刻,但夏以蕊一言不发,他像是突然觉得有些不好玩了,将刀子一丢,然后说了句“没意思”,便重新坐了回去。裴云飞赶忙将随身带的药取出,为陈尧渊上药,待陈尧渊脖子上的伤口包扎好之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夏以蕊身边说了句,“冒犯了”。
然后裴云飞将夏以蕊手上简单粗糙的包扎解开,小心翼翼的为她上药,伤口处传来了刺痛感,但是夏以蕊没有挣扎,他刚刚也为自家公子用药了,想来应该是金创药之类的,她虽然刚刚在杀狼的时候,已经抱着失去一只手换一条命的想法,但是若是能保住这只手,还是保住为好。她的伤口若不再止血,不是这只手要废了,就是要流血过多而亡了。
她侧头看裴云飞,只见在微弱的火光下,那冰冷的眉眼和执剑的手,都好像生出了几分柔情,待夏以蕊左手的伤口被处理好,裴云飞才将药收好,然后重新回到了陈尧渊的身边。
“多管闲事”,陈尧渊冷冷的说了句,裴云飞并没有回话,只是低着头站到了陈尧渊身侧。
五十五、离开
“那个男人死得可真惨,连个全尸都没留住,支离破碎的,还死在这种荒山野岭”,陈尧渊明明是在和身边的裴云飞在说话,却用了足够的音量让夏以蕊听到,夏以蕊清楚地听在耳里,但心里还是安慰自己,“父亲答应过我会回来的,他就一定会回来的,我要相信父亲”。
“我们有心想要做个好事替人收个尸,挑了几块还能看的尸块埋了,手上倒是抓着点什么,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居然是块普通的破玉坠”,陈尧渊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玉坠丢到了夏以蕊面前。
夏以蕊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她娘亲生前的玉佩,父亲从来都是不离身戴着的,她愣住了,双手颤抖,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捡起来,她摩挲着那块玉佩,半响才将它挂在了脖子上。她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也没有说话。陈尧渊在一旁看着,只说了句“有意思”,便终于没再说话了。
下半夜他们完全没有再交谈,夏以蕊也只是呆呆地看着洞口,可什么都没有出现。等山洞外隐约有一些光照进来的时候,夏以蕊一直期待的心终于死了,她接受了他的父亲真的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
那两位公子也起身准备离开了,夏以蕊淡淡开口,“送我去个地方”。陈尧渊听到她的话,扭过头来看着夏以蕊。那时候夏以蕊可真狼狈,头发凌乱身上还有些擦伤,衣裙还沾着狼血,可这样看过去,清晨的光打在她一半的身体上,一半仍然是黑暗的。陈尧渊觉得夏以蕊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傲气。
让人很想,摧毁了这傲气。
他对着突如其来的命令并没有在意,只是嘴角一勾,宛如翩翩君子般回了句“乐意至极”,裴云飞不知道自家公子想干什么,但既然公子答应了,他自没有过问的道理,带着夏以蕊绕到了山后头。
山后头那边有两匹马,是陈尧渊和裴云飞的坐骑,两人翻身上马,而后想到夏以蕊自然是不能和自家公子共骑一匹马的,裴云飞对着夏以蕊伸出手,将夏以蕊拉上了马,她的背部靠着自己的胸膛,他才发现这姑娘体温低的吓人,将自己外袍脱下,盖在了夏以蕊身上,然后才开始出发。
清晨的风有些许冷,外加夏以蕊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惊吓,她的身子觉得有些疲惫,但这外袍好歹给了她一点温度,让她保持脑袋清醒,她一件件盘算着之后要做的事,既然是有人故意追杀父亲,那么家中必然不能久留,首先要回家中找到妹妹,确保妹妹安全,然后可能仍然要暂时投靠齐家一段时间,之后再另做打算。
她路上还想了很多,为了不给齐家负担过重,她可以去做些针线活补贴点家用,以菱也不能由着她这般胡闹了,她是长姐,现在家中也只剩她俩二人了,她到底得教会以菱一些东西,不至于以后要沦落街头走投无路。
她想了很多关于以后的事,但万万没想到,赶了半天路回到家中,不止夏家没人,连齐家也没人了。夏以蕊将每个房间连同齐家都确认过一遍,但已是人去楼空了。她突然笑了起来,此刻终于想起那日自家父亲自家妹妹,以及齐磊他们一家的奇怪表现了,把事情顺了个七八分,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牺牲我,掩人耳目,好让齐家带走以菱吗,父亲”。
但她不知道父亲对她的安排,夏杰只是想将她安在富贵人家中长大,过些好日子。但没有人和夏以蕊说过,夏以蕊自然不知,只是以为是父亲要带放弃她,好使妹妹逃离。
她走到院子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院子里以前和夏以菱玩闹的树干上,仍有她们的刻字和作画,伸出手细细的描绘,却不慎被刺了一下,手上的刺痛感沿着手臂,直直地传到心中。“你何苦瞒我,我知道你喜欢齐磊,我也没有想和你抢,可也不必这么着急将我送出去吧”。
想起那日跟踪父亲回来,以及之后几日夏以菱奇怪的表现,她应当是知道一切的。夏以蕊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疼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居然因为一个相识不过一年的少年,而瞒住了她所有的事。不过瞒她的何止夏以菱一人,慈祥的父亲,活泼的妹妹,疼爱她的齐家夫妇,以及像是对自己有点喜欢的齐磊,在这场戏里面,他们都清楚的知道这些剧情,只有她,被蒙在鼓里,什么都没能被告知。
不过其实,齐家并非是躲夏以蕊,只是因为夏杰和夏以蕊离开那天,黄昏的时候齐家发现了村子里来了些奇怪的人,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以防万一,齐庄便趁夜,带着一家人即刻启程了,才会和返回寻他们的夏以蕊擦肩而过。
她从屋内走了出来,陈尧渊他们仍然未走,他扫了夏以蕊一眼,然后嘲笑地说道,“昨夜都没见你这模样,如今发现大难领头各自飞,心凉了,果然还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清楚啊”。夏以蕊没有回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陈尧渊。
“要不要跟我走?”,陈尧渊狡黠的眯了眯眼睛。
“你一个人在这里,要么就是饿死,要么就是被人杀死,要不要跟着我,我护着你?”
夏以蕊神识终于回来了些,陈尧渊虽然讨厌,可此刻说出的话却是有道理的,她没有足够的财物可以让自己活下去,也没有合适的容身之所来躲避那些要杀他们家的人,虽然父亲已经死了,但是她不能确定,那些人是否会放过自己。
她将陈尧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虽然衣角沾了些血迹,脖子上缠着包扎的绷带,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一副贵公子气质,这气质是与生俱来的,这个人,非富即贵,他说可以护住自己,是可信的。
“如何,姑娘估价完毕了?觉得陈某如何”,他看到夏以蕊看他的神情,自然是知道她心里琢磨些什么。
夏以蕊点了点头,陈尧渊回头看了一眼裴云飞,裴云飞再次伸手,将夏以蕊带上了马,正准备离开,夏以蕊喊了声“慢着”。
“落了什么?还是想取些什么”,夏以蕊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样,然后看着那个已经空无一人的家中,将昨晚小心翼翼带上的白玉佩从脖子上扯了下来,脖子上出现了红色的勒痕。但夏以蕊毫不在意,她用力的将玉佩往家中的方向丢了出去,才冷冷的开口
“走吧”。
“当断则断,不错”,陈尧渊像是夸奖一般的说了句,然后便和裴云飞一起带着夏以蕊,离开了这个自记事以来,夏以蕊一直生活的地方。
五十六、云依
可出乎意料的是,夏以蕊万万没想到,陈尧渊居然将她带到的地方,是青楼!
浓重的脂粉味让夏以蕊有些喘不过气来,而陈尧渊坐在上位,身边的姑娘花团锦簇的,他应该是习惯了,倒没觉得脂粉味重。那些莺莺燕燕,递酒水的递酒水,剥葡萄的剥葡萄,喂食物的喂食物,可谓是分工有序,各尽职责。
夏以蕊虽然不卑不亢的站在那,可她着实在这些莺莺燕燕中太过于狼狈了,虽然她的容貌一向姣好,可沾上了血污那就不是往日的小美人了,她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最主要的是身上还带着狼血的腥臭味。
那些个花红柳绿的依偎在陈尧渊身侧娇嗔道,“公子,你从哪捡了个小娃娃啊,脏兮兮的,臭死了”。夏以蕊也没有多说,只是冷冷的看着她,陈尧渊抱着那个女子又亲又说的闹了好一阵子,才让她们退下去,托着下巴看着下面狼狈的人,“叫什么名字”
“夏以蕊”。
“夏?”陈尧渊和裴云飞互相看了一眼,裴云飞正想说些什么,陈尧渊便向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我们可真有缘啊,夏姑娘”。
缘?夏以蕊心中冷笑,遇上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她反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在探究猎物,然后并未顺着她的问题回答,“这夏姓嘛,你管不能再贯着了,我给你重新起个名吧”
“我拒绝”,夏以蕊冷冷的回答。
“你就随我的护卫姓,同姓裴,名云依,如何”。
“呵,你都决定好了,这是在问我吗”,夏以蕊嘲笑的说道
“的确,我不过是告知你一声,但若是你喜欢,继续用着夏以蕊的名字,自然也是可以的。但是之后怎么死的,就别说不清楚了。”
夏,这个姓氏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和那群追杀的人,有关系?夏以蕊心中虽有疑问,但显然现下光景,眼前两人自然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她也没有多问,待日后安定下来,再查查吧。
她不再回话,默认接受了这些安排,“你且在这里住下,季红”,陈尧渊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只见门口便进来了一位女子,她看上去已有二十五,但是风韵犹存,与之刚刚的莺歌燕舞又略有些不同,身上更多的是沉稳优雅,她进来先向陈尧渊行了一礼,然后对着裴云飞以及站在隔壁的夏以蕊都打了个招呼,她看向夏以蕊的时候,眼神干干净净,并未像刚才那些姑娘一般带着嫌弃厌恶,夏以蕊也向她礼貌地回了一礼。
“季红,这个姑娘就交给你了,好生看着,好生教着,但是,留着有用,懂?”。
“季红明白”,陈尧渊点了个头,便起身准备离去,走到夏以蕊身边说道,“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裴云依了,是裴云飞的妹妹,贯着夏以蕊的名字,出了问题我不会保你,等你能成大事那天,我自然就会来接你,接你离开这里”。
好像没多久前,也有人这样说过,一瞬间耳边好像回响起那少年儿郎的声音,“以蕊,你等我,我回来接你的”。
呵,说过的话都是过眼云烟罢了,承诺这两字,着实轻了可怜。陈尧渊没多逗留就离去了,季红命人为她留了一房间,“姑娘先梳洗下,之后一块吃个饭,我好给你讲下这里的规矩”。
她虽没有和青楼女子攀谈的兴致,但现在自己确实不是很能见人,身上的血腥味呛得连自己都受不了,便不再推脱,沐浴梳洗一番后,对着镜子整理打理自己。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才多久啊,没多久前想着难得和父亲一起出门,眼中带着的都是喜悦之情。而眨眼之间,现在好像连勉强的笑上一笑,都是不能的。她知晓这次的逃离必定是有原因的,而那两位公子听到她姓夏都有些诧异,再用夏以蕊的身份,怕是会有些不妥的,暂时,就叫裴云依吧。
她一向长得好看,温婉贤淑,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可如今突逢变故,眼神有些无光,也很难笑一笑,但也是足够的让人赏心悦目了。推开门的时候季红和裴云飞都愣了一会,然后季红才笑了一下说道,“公子果然有眼光,云依妹妹,过来吧”
裴云依,是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裴云依了。
季红拉着裴云依聊了很久,无非是那些要学的东西,诸如琴棋书画,行为举止,楼里规矩,可在这些话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裴云依多心了,总觉得季红明里暗里都好像强调了另一个意思,“你逃不掉的”。
她觉得有些好笑,但是面色冷冷,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直到被季红突然敲了一下裴云依的脑袋,她叹了口气说道“小小年纪长成个小美人,怎么总这般冷漠呢,白浪费了这张脸,这饭菜都要被你冻冷了”,裴云依楞了一下,居然在这话中像是听出了一点点关心,但她没有多说,只是低头扒了一口饭,季红见她这样也没再说些什么。良久后才说道,“罢了,先把基本的学了吧,之后,再听公子吩咐吧”。
之后?裴云依将这句话听了进去,可琢磨了几次也没琢磨出什么,便不再纠结,
饭后,她没有多留,直接回房了,季红也说第二日再开始学习即可,这些天舟车劳顿提心吊胆,她着实是有些累了,正准备歇息片刻却听见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本以为是季红可谁知开门见到的却是裴云飞,“有何事?”,她奇怪的问道。
只见裴云飞从身后取出一个鸟笼,笼里装了一只雪白的鸽子,“今日起你就是我胞妹了,有何事就放信鸽联系我,若生活上有难事也可直接和季红联系”,裴云飞将笼子交到她手上,然后说了句,“早些休息”,便直接离开了。
手中的白鸽还在咕咕咕的叫唤,好像还有些欢乐。裴云依看着这鸽子有些好笑,“关在笼子还这么开心,真笨”。小白鸽哪里听得懂说话,还扑腾扑腾的,可裴云依却突然觉得心情好像有些变好了。
之后的,走一步算一步吧,多想无益。
五十七、改观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之后几日,裴云依当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这种情况,都归功于两个人。
这第一个人,自然就是季红了。裴云依每日卯时便被要求起身,用过早饭后,季红安排的先生们就轮流来了,琴棋书画,一样不落,不止不落,还总是会有多的,比如女红舞技厨艺这些,好像只要季红想到了,都会让裴云依去学,但过多的课业让裴云依有些无法喘息,裴云依也有和季红说过,可季红只是表示理解,但是课业仍然是按部就班,也依旧是想到什么便让裴云依学什么。所以为了不落下课业,裴云依只得在每日下课后,再额外抽些时间出来,去好好的琢磨领会一下,这便让她除了上课和睡觉的时间,就再没有多余的时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供她胡思乱想了。
可让裴云依万万没有想到,不知怎么的,她在倚云阁中的日子,居然活成了自家妹妹的模样,夏以菱。
为什么说像是活成了夏以菱呢?这仍然还是归功于那两人,但第二位是一个她怎样都没想到的人,那就是陈尧渊安排的,也就是裴云依名义上的兄长,裴云飞。
倚云阁楼里的姐妹虽说都是落入风尘,但到底是靠着本事吃饭的,若没有一些实实在在的本事而只是单单依靠容颜,时间久了旧人容颜老去,新人美艳动人,自然也留不住客人的心。所以无论琴棋书画,楼中姐妹样样拔尖的比比皆是。虽说裴云依以前也学过些,这些都是会一点的,可以前也只是出于喜爱才去学的,为的是一个自己兴趣,并非是要拿着这些去和她人比较的。所以自然是不如她们那般精通的。
可季红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让她学,并且要学的比楼里任何一个姐妹都要好,甚至比之陈国长安里所有大户人家的姑娘,都要更胜一筹。可季红同样也不允许裴云依和楼中姐妹学习,她说虽要求所学之事都要比楼中任何一人都要强,但绝不能染上任何一点风尘气。即使裴云依这样每天被压着脑袋去学,但仍旧免不了时不时还要被季红戳着脑袋说,“笨死了,这点东西都学了这么久,怎么就没点长进呢”,这不可就是自家的妹妹夏以菱吗?
至于裴云飞,他虽说留个了个小白鸽供自己联系他,可裴云依从来没有用过,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完全没有用上的必要。季红对她照顾自然是周到的,除了所要学的东西有些多和有些累之外,其它裴云依生活上的方方面面,季红都考虑到了。再者说,裴云飞基本上一有空就出现在楼里,若真有事直接找他便可以了,哪里需要小白鸽联系呢。
起初裴云依以为他是在楼中,有相好的姑娘或者是红颜知己,才这样频频造访。可自从她发现,每每裴云飞一来倚云阁,就是呆在裴云依跟前,哪都不去。而且最奇怪的是,他明明什么都不会,可是即便是在上课的时候,他也总是在视线之内,要么坐在一旁擦拭剑,要么就在外面练剑。裴云依的课业都是季红管着的,所以裴云飞倒也不关心她的课业,但也没说究竟要干嘛,这让裴云依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总归来说,这也不过是在视觉上有些影响罢了,并没有对裴云依造成太大的影响,裴云飞真正让裴云依最头疼的事,是他总是逼着自己吃东西。
裴云依自小是有些挑食的,很多东西都不爱入口,尤其是面食,裴云依碰都不碰。遇上这些菜式的时候,裴云依只是简单的吃几口应付一下,也没有说自己的喜爱和厌恶,季红便以为她只是饭量小或者太累了不想吃罢了。她偶尔放下筷子回房不久后,裴云飞就会过来,并且带着满满一食盒的饭菜上来,将饭菜一盘盘放在裴云依面前,然后坐在那什么都不说。
“裴公子,我是真的吃不下了”。先不论挑食不挑食的问题,单这满满一桌的饭菜,她怎么可能吃的完。
裴云飞冷冷地看着她,只说了一个字“吃”,然后坐在一侧,大有一种她不吃完就不离开的模样。
几番解释他都不理会,软硬不吃,裴云依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拿起筷子勉强的将饭菜吃下去,那只裴云飞送来联系的鸽子,其实就是作陪的,每次裴云飞逼着自己吃饭的时候,它就在笼子里扑腾的飞着,好像在笑裴云依似的。直到裴云依真的再也吃不下一口了,裴云飞才放过了她,他也没多说什么,将桌上的东西收好之后,然后就准备离开。
刚走出门口一步就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看着裴云依,
“?”。
“我是你兄长,不必喊我裴公子”,他留下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便离开了。
可这反应却逗笑了裴云依,她一向晓得裴云飞性子冷,话少,可如今用这般认真的模样纠正她的称呼时候,着实令人想笑。如今细细想来,虽说季红和裴云飞都是承了那个人的命令,才这般照顾她。可她不傻也不瞎,这些时日的相处她都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们二人都是真心待她的,季红虽承了那个人的命令教导她,课业紧张,但很多事情都打点的无微不至,但凡和她有关的事都是亲力亲为,为了照顾她的感受将她放在楼里最远处的房间,远离喧嚣。而裴云飞更是有趣,如今所做所为,都是像一个兄长所做的行为,不过约莫是没有接过这种任务,也没有当过别人兄长吧,很多事情处理的都很笨拙,也不得当,不过也是真心待自己了。
想起那日初见,他为她小心包扎伤口,他知道她冷,为她加外衣,到如今这些点点滴滴,日积月累,这些润物无声的关心,他这人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冷,但却是个难得温柔的人。
裴云依突然发现,其实在倚云阁中的日子里,也并没有像裴云依一开始想的那样,那般难过。
五十八、嫉妒
于是乎裴云依就在倚云阁开始了她接下来的生活了,每天起的时候比阁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早,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先生来教她琴棋书画,而这些先生都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学的辛苦,但是裴云依在过了最开始那个艰难的渡过时期后,本身天资聪慧,再加上认真又努力,不过一年,与之最初相比,已经算是有突飞猛进的进步了。
裴云依虽说是倚云阁之人,但是却无需对生计担忧,季红给她准备的东西总是最好的,裴云依也不用像其他人那般,要去招揽客人,不必拼死拼活,挖尽心思的想法子留住客人。再加上季红将裴云依的住所安排的较远,楼中的姐妹都和裴云依不熟悉,也没怎么说过话,遇上了也只是擦肩而过,并未交谈。不知不觉楼里的姐妹便觉得裴云依,总是自持高人一等,目中无人。
另外让楼中姐妹心生不甘的,就是裴云飞对裴云依的照顾了。裴云飞虽说只是陈尧渊的护卫,但看二人关系,陈尧渊定然待裴云飞不薄,裴云飞虽说没有像陈尧渊那般,衣裳华丽,但是出手都是颇为大方,尤其是对裴云依。她们都亲眼所见,有次裴云依的簪子不小心折了,季红开玩笑和裴云飞说,“难得的机会,不哄哄人家姑娘开心?”
“哄?怎么哄?”
“你随便给姑娘买个簪子就好了”。裴云飞听了季红的话,觉得有理,索性就在当天下午外出,听着季红的话,随便给裴云依挑了一个簪子。
可季红的随便,加之裴云飞的不会挑,导致裴云飞直接在店中买了个最贵的,因为他觉得最贵的应该是最合适的。这可羡慕死楼里的姐妹了,可裴云依哪里知道价格,以为只是普通的簪子,便像往日一般,簪着它随意出入,在他人眼里,裴云依这番举动,自然像是在炫耀了。
此外,裴云飞的相貌,也是很讨楼中姐妹们喜欢的,虽说整日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自小习武,虽说整日都是一身黑衣,不苟言笑,但锐利深邃的目光也足够吸引人了。而这样一个人,对谁都爱理不理,连季红也不过只是寥寥几句交谈而已,却总是陪在裴云依身旁,还时不时给裴云依带好吃的,虽然那些都是裴云依不爱吃的。而且有时候,他看着裴云依,也不知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嘴角是有些扬起的。
楼中的姐妹,并不知晓陈尧渊这号人的存在,所以久而久之,楼里的姑娘自然对她这特殊待遇有些不服,凭什么她不用招揽客人就可以在阁里吃好喝好,高枕无忧。而且这些个嫉妒、讨厌、怨恨,随着时间发酵的越来越深。但是看得出季红对裴云依的重视,她们自然都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去使坏,只是心里咒骂着裴云依。
有一日裴云依去前厅的时候,不小心让楼中的花魁芳姐看到了,不巧的是那日她恰巧陪着自己最为贵重的常客,礼部尚书大人,那位尚书大人一看到裴云依,眼珠子一转不转的,连腿都迈不动了,彼时裴云依才十四岁,那位客人不禁感慨
“小小年纪却已经生的是十分美艳了,加以时日,也不知是何容华绝代啊。”
这话传开,彻底激怒了楼中的姐妹,最为恼怒的自然是芳姐了,她终于意识到,加以时日若裴云依被季红养好了,一旦堂堂正正出现在楼中,花魁之位她自然无法担当,并且如今所有舒适的生活,都会离她而去,她必须毁了裴云依,以绝后患。
她在等,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并没有让她等太久,一月后,季红外出了,临出门前告知了芳姐,约莫两到三天才回来,让芳姐看着倚云阁的姐妹们,芳姐和几个姐妹觉得是机会了,决定就在这个期间动手,好好让裴云依知道知道她们的厉害,让她以后不要这么嚣张。
她们为裴云依安排了一份大礼。
“芳姐,你确定要这样吗?”,小青有些害怕的说道
“谁还不是靠着身段招揽客人的,凭什么她就比我们高贵一截似的,大家都是楼里的人,季红姐有些事情还没教她,做姐姐的我自然是要教教她的”。芳姐不屑的说道。
“就是就是,我同意芳姐的话,眼睛像是长到头顶上去一样,总是看不起人,还老对着人家裴公子爱理不理的”,小绮和小玲愤愤不平的说道。
“行了,小青我知道你害怕,我也没让你出手,送礼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也不用过多插手”。
“谁?”
“礼部尚书大人,王大人”。芳姐其实有自己的打算,不是怕连累其他姐妹,只是觉得,既然人家王大人好巧不巧瞧上了人家裴云依的美貌,她何不推一把,做个顺水人情,之后王大人高兴了,自然会重礼酬谢的。她是楼中的花魁,虽说裴云依今后可能价值不菲,但是眼下楼中仍然需要她撑起,想来就算季红最后知晓是她做的,也不过是训斥责罚一顿,并不会对她造成太大影响。
可裴云依哪里知道早已落入了他人的圈套之中了,仍然依旧着每日所做之事,按部就班的完成。那日按理来说来的应该是教琴的先生,裴云依在房中看书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重重的敲门声,可来人光敲门不说话,她心下虽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怕是有什么急事,以为是先生。结果一开门,扑面而来的酒气让裴云依下意识的捂了下鼻子。
面前的人,是个喝的醉醺醺、满脸油光的男子,他打了个酒嗝,然后色眯眯的在裴云依身上来来回回的看来看去,裴云依虽年纪小,但容貌长得好,而如今气质越发冰冷,和这楼里的人都不大一样,自有另一份勾人之处。这眼神让裴云依着实反感,见不是先生,裴云依也没打算问话,便准备将门关上。可裴云依手刚将门合上一点,那男子反手就将门用力推开,虽说这人喝醉了但毕竟是个成年男子,裴云依哪里有力气挡得住,门顷刻间便被撞开了,那酒鬼走了进去,一把抓住了裴云依的手腕。
五十九、意外
裴云依被他推得后腰直接撞上了桌子上,疼的有些厉害,“放手”,她冷冷的呵斥了一声,使力挣扎,但是手腕还是被那个酒鬼死死的拉着。
“来人,来人啊”,她挣扎不开,裴云依生怕出点什么意外,完全顾不上了,赶忙朝着外面大喊求助,可季红把她安排在最偏远的地方住着,再加上芳姐的一番安排,如今附近根本没有人可以来帮忙。
“美……嗝……美人,小美人,别喊了,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的”。他身上浓重的酒味混着脂粉味,呛得裴云依特别难受,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色眯眯的想摸一摸裴云依的脸,裴云依恶心坏了,将另外一只没被拉着的手,反手给了那酒鬼一巴掌,“滚开”。
可那毕竟是尚书大人,就算醉了,也晓得自己的身份,裴云依在他眼中,不过和楼里的人都一样,只不过是位长相稍微好看些的青楼女子。王大人哪里受过被一位青楼女子打了一掌的屈辱。他狠狠的拽着裴云依的头发,将她拖到了床边,然后抬手就是两巴掌,将她按在了床上。裴云依被打的生疼,她只觉得哪里都好疼,头发被扯得很疼,脸上也是刺痛的。
“臭娘们还敢动手”,王大人气坏了,狠狠的掐住裴云依的脖子,可裴云依此刻束着的头发已经在刚刚一番挣扎中弄散了,如墨的黑发铺开,刚刚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如今却像是只受惊的小动物,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王大人色心又起,全然忘了刚刚被打的事情,他用身子压制住裴云依,一只手钳制住裴云依的双手压过头顶,凑近了一些,用空着的一只手在裴云依的脸上轻轻摩挲,“哎呦,美人别哭,我心疼”。
“季……唔”,裴云依还没喊完季红的名字,就被那王大人用那只空着的手捂住裴云依的嘴,“嘘,美人,别喊,芳芳给我们安排好了,你和芳芳以后就跟着我,保证——啊”。裴云依哪里听得见他的话,他那只肮脏的手一碰到她,她就恶心的想吐,她毫不留情对着那只油腻腻的手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像是要活生生的咬下他一块肉。
王大人立马松了那只压住裴云依的双手的手,反手再一掌,这次掌下用足了十分的力气。“啪”一声,裴云依感觉自己一时之间都听不清东西了,她视线都有些迷糊了。她看到王大人的嘴一张一合,应该是在骂她,可她一点都听不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快点离开这里。
她挣扎的扶着床起来,但是起来的时候一阵头晕,脚步有些踉跄,她好像听到身后之人在笑,又好像在骂她,她听不清,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但那人终究没有放过她。王大人像是看戏一般看自己的猎物在挣扎,在她裴云依即将走到门边的时候快步走上去,再一次拽着裴云依的头发,将她狠狠的拖拽到地上。
额角撞上了桌角,裴云依一阵眩晕,然后感觉额头有些湿,伸手摸去居然看到一点血,王大人再次欺身而上,又是狠狠的刮了裴云依一巴掌,“跑,你再给我跑”,然后右手用力一撕,顷刻间裴云依的外衣便被撕开了,香肩外露。
裴云依赶忙想伸手去遮,王大人虽然醉了个七八分,但身手更快,立马将裴云依的手重新压回到头顶上,微微凑近了一些,裴云依抬脚便朝着他下身踹去。王大人赶忙躲开,却还是被踹中了肚子,裴云依同样也没有脚下留情,如今也是和当年一样的想法,要么他死在这里,要么自己死在这里。
将王大人踹开了一些距离,裴云依赶忙起身,可刚起来腿便被重重的拉了一下,裴云依再次摔回地上,后脑勺撞在地板上,一阵天旋地转。
在这种无助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裴云依突然想起那个,一直在她窗外,一言不发只安静练剑的人的身影。
“裴云飞”,她有些绝望地喊出了声。
“云依,我给你带了些……”,裴云飞推门而入,手上还提着一小包糕点。见到眼前的光景,拔剑出鞘,不过眨眼之间,身上的人眼珠瞪的大大的,而裴云飞的剑,一剑穿喉。
他一向是个极为优秀的护卫,自然也是一位功夫极高的杀手,这片刻之间脸色神情都还未有大变化,他所有的动作都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行云流水,那把剑便直直地插进王大人的喉咙中。裴云飞眉头越皱越深,然后反手将剑拔出,裴云依一瞬间感觉到眼前一片红,脸上有些液体,她已经分不清这是她自己额角的血,还是这禽兽的血。
而那个男子,已经死了,重新倒在了裴云依的身上,可此刻却是一动不动的了,裴云飞将剑丢开,像是极其嫌弃这人的血弄脏了自己的剑,然后快步上前,飞身一脚将这人从裴云依身上踢开,鲜血染红了裴云依的衣裳。她吓得浑身颤抖,张嘴几次都没能说出点话来,裴云飞立马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了裴云依身上,然后蹲下将她抱起,像是捧着什么易碎品,小心翼翼地将裴云依放在了床上。
然后打了盆干净的水,取了手帕浸湿,想将她脸上的血渍擦干,可刚一碰到裴云依的脸,裴云依经过刚刚那番惊吓,条件反射的立马躲远了,身上还是止不住的颤抖。裴云飞的手明显僵住了,然后叹了口气将手收回。他坐到了裴云依身边,然后将手放在裴云依背后,轻轻地一下下拍着,“没事的,我在这里”。
他轻轻的安抚,有一个瞬间让裴云依好像回到了过去,这一切,好像……和以前一样。
那年也是这样,他出现了,为自己包扎了伤口,为自己披上他的外衣。
而如今也是这样,他出现了,救了她,在她落魄之际,为她披上一件外衣,笨拙的安抚着他。
她侧目看他,他明明仍旧是那年那个少年郎,但好像有什么事不一样的。也不过一年,怎么好像较之自己,他就长得更快了些呢?身姿更挺拔了,面容更成熟了,宽厚的肩膀,眨眼之间,好像已经长成了,可以撑起一片天地的模样了。
六十、教训
见裴云依不再发抖,裴云飞才重新取过帕子,小心翼翼的为裴云依擦去脸上的血渍,他一向粗鲁惯了,持剑的手哪里做过照顾人的事,总怕力度重了伤着裴云依,所以格外的专注,并没有留意到裴云依在看他。
他气极了,刚刚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画面,杀了那个人这都不过只是身体反应而已。事后他发现自己的确冲动了,这个人应该留着,问问看他是怎么过来的,会不会后面还藏着更大的阴谋,更何况,自己是认得这个人的,礼部尚书王大人,若是将此事告知公子,说不定王大人便能落个把柄在自家公子身上,礼部会不会就归由公子控制呢。
可当时裴云飞心中没有太多的想法,只三个字,“杀了他”。
裴云依见裴云飞满脸怒容,眉头越锁越深,她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伸手盖住了裴云飞为她擦拭脸的手,对他笑了一笑,“我自己来吧”,裴云飞也没有坚持,见她确实没有刚才那样害怕了,便把帕子递给了裴云依。
她脸已经有些微微肿起,头发凌乱,额角磕破了,手腕上也是青青紫紫的,裴云飞越看越生气,恨不得去把那个已经死了的人再补上几剑,至少刚刚应该折磨他一番再杀了,他发现自己的呼吸居然有些凌乱了,好像有些急了,这些情绪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今日会这般生气这般莽撞。
可是看向裴云依那张受伤的脸,他还是忍不住关切的问道,“很疼吧”。
她抬眸看他,其实那些伤处仍旧很疼,但刚刚更多的是害怕,她见他眉头都快皱在了一起,便没继续回答他的话,而是岔开了话题,“这个人一看非富即贵,就这样杀了,你不会有事吗?”
裴云飞扫了一眼,“礼部尚书的王大人”。
裴云依一下愣住了,“你知道?”
“嗯”
“那你还敢杀?”,裴云依有些担心。
但裴云飞一脸不在乎,只淡淡的回了句,“他碰了你”
她有些好奇又好笑,原本以为裴云飞是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才下了杀手,可是他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这是位大人物,他怎么还敢就这样把人杀了呢?可在这些情绪以外,却又生出了些许感动。罢了,若是真有什么事追究,大不了她自己担下来,就说是自己杀的。
“他怎么会来找你?”,裴云飞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些,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呵”,裴云依冷笑一声,“这位礼部尚书大人,也不过是做了别人手里的刀罢了”。
“你知道是谁?”
“知道,在这里一个人呆着,难得遇上个给我送礼的,我怎会不知呢”,这地上的人前几日裴云依还在前厅见过,刚刚这人还提起了芳芳,是谁,不是明摆着的吗?可裴云依着实想不出来,自己是有哪处得罪了这位花魁。
裴云飞听到裴云依的回答,便让她一起出门,去找那人算账,裴云依摇了摇头。他以为裴云依是害怕,便安慰地说道,“有我在,你不用怕的”。
“我不是害怕,只是我现在这样,着实不太能见人吧,等我好好梳洗一番再去也不迟,她给我送礼,自然要等一个结果,一时半会也跑不了的”。裴云飞觉得她说的有理,也没有多说什么,出去给裴云依取了些药放在房间之后,便离开了。
待那扇房门再开的时候,出来的姑娘已没有刚才那样的恐惧了,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头发未束,只别了一朵艳丽的牡丹花,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将刚刚的伤盖住了些,但伤的到底是有些重,脸还有些肿着,额角也还有些血渍,但头发稍微遮挡下,不细看是看不出有伤的。
她嘴角微微勾起,然后领着裴云飞到了芳姐的房间,裴云依正准备敲门便被裴云飞拉住了,他对她摇了摇头,然后才自己去敲了敲门,“请进”。
听到门内有回应,裴云飞才推门入内,而裴云依并未跟着进去。一见来人是裴云飞,芳姐立马走了过来,然后软着嗓子娇滴滴地嗔道,“裴公子怎么今日想起奴家……哎呦”。
芳姐贯的上这花魁之名,自然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可裴云飞丝毫不领这美人情,她刚凑近了一些,那浓重的脂粉味便让裴云飞不舒服,他抬脚一踹狠狠地将芳姐踢了出去。
芳姐整个人摔在了桌子上,撞得桌上一下子就倒了,杯子碎了满地,弄出了好大一阵声响。
“怎么了”
“不知道啊,好大动静,好像是芳姐的房间,去看看”。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马上就要来人了,裴云依拉了拉裴云飞的袖子,想让裴云飞先离开,她其实原本只是打算来简单教训下芳姐,让她以后不敢再随便得罪自己,并没有想弄出太大阵仗,现如今人越来越多了,怕是闹起来后会有些麻烦,裴云飞也踹了她一脚,那力度哪里有在乎眼前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如此也算是消了一些恨吧,之后来日方长,再算账也不迟。
可裴云飞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并没有打算离开,芳姐刚刚还挽着发,头上戴着华饰,可现如今头发凌乱,妆容被茶水弄得有些化开了。
“天啊,芳姐”,楼里的姐妹聚在了门口,看到这副场景,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扶一把芳姐。她们有些人是知道芳姐今日打算做些什么,如今裴云依安然无恙,并且打扮的漂漂亮亮站在这里,而芳姐狼狈的倒在那,必定是计划失败裴云依秋后算账来着,这趟祸水她们可不敢淌。但她们也着实不喜欢裴云依,便围在周围,想给裴云依一些压力,让她见好就收。
“哎呦,裴妹妹好生厉害啊,带着人来教训自家姐妹了”,小绮扯着嗓子喊到。
“就是啊,大家都是自家姐妹,这是干什么的,季红姐不在裴妹妹是以为整个倚云阁都是妹妹管着的吗?”小玲也应和道。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都在指责裴云依行事不当。裴云依吵得有些头疼,正准备放弃离开,之后再私下给她们个教训。但裴云飞仍旧是那模样,只是下一秒拔剑出鞘,剑刃准确的架在了那个为首,说话最大声小绮的脖子上,“你再说一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