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3半龙之魔人
当浊僧抛出“永恒”作为诱饵的第一秒，作为一个云梦人，顾雷的确有那么一秒的心动。
说来，云梦古国其实是一个惯称，其过去的正式名称是“鸿永公国”，其中就有追求永恒的寓意。所以“永恒”可以说是刻在每个云梦人基因里的梦想。
不过，云梦传统文化追求的是“永恒的幸福”，而不是一个不论形式的死板“永恒”。对于混沌所许诺的“永恒”到底是什么形式，顾雷不得不报以严重的怀疑。
他有一种奇异的直觉，混沌意志所言之“永恒”，或与人类所理解的永恒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甚至，就在刚才那短短一秒钟时间里，他竟又奇迹般地把浊僧给他看的图像再全部过了一遍，并在另一种底层规则的悄然帮助下，成功发现一些异常。
顾雷忽地惊觉，那些画面中的每一个人，都似乎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难以察觉的扭曲，就像心中的负面情感被某种诡异力量刻意放大一样，扭曲的母爱、扭曲的嚣张、扭曲的色相……费奇的悲剧说不准是混沌意志刻意引导的结果。
因此，内心早已胆寒到无以复加的顾雷就准备断然拒绝。而他心念方起，浊僧也像知晓他心意一样，又突如其来地破碎消失，委实恐怖莫测。
但是，这时顾雷已没有更多害怕余地。混沌意志的代言人——“混沌使徒”，即将降临。
顾雷一转念就干脆豁出去啦！
“全体预备！”
他大吼着高高举起右手。
就在费奇还在黑雾里忙着吞噬德米特里未散的灵魂时，米坚卡就依令来到顾雷身边，并把血心队全数带来。在发现费奇有异的第一时间，顾雷就通过心界联系到小石头，悄悄调遣兵力、准备围追堵截。
如今在顾雷和安妮身边，分别站着维塔利和米坚卡。这两人长得又高又状，在一群同龄少年间显得鹤立鸡群。两人神色萧杀，就像两尊门神一样忠心守卫在顾雷两侧。
而在他们四人身前，还站着数十个血心队队员，也是个个人高马大、血气冲天。
这总算让顾雷低沉的心态有所回涨，重拾一些信心：
一定要在费奇完全蜕变为使徒前彻底消灭他！
顾雷赶紧命令道：
“瞄准黑雾！”
前排的21人单膝跪地，和后面站着的22人一起，把手中的手甲瞄准那团翻涌的黑色浓雾。43把手甲的顶端，齐齐亮起闪烁不定的凶狠红光。
经过连番战斗，血心队只剩下这43人还能继续战斗。而他们一听到顾雷有难，便毫不犹豫地又穿戴起才刚卸下的手甲、放下刚收拾好的行囊，火速赶来救援。反而是小石头被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耽搁，还未过来。
“全体射击！”
虽然隐隐有点同情费奇和他那个可怜的母亲，可顾雷仍是毫不犹豫地挥下铁碗。
刚刚看到那些画面的同时，顾雷还被置身于费奇的心境中，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费奇那雪崩似的狂暴毁灭欲望。若放任费奇完成蜕变，他绝对不会放过在场的、乃至在这个移民卫星里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任何一只野兽。
这既是费奇对这个残酷世界的憎恶，亦是每一个混沌使徒的天赋使命。
费奇早坠入魔道，再无一丝拯救余地！
43道射流激光一样齐齐没入黑雾。安妮伸手欲阻，但被顾雷强硬按下。她眼中还闪动着犹自不信与极度自责的痛苦光芒。
都是因为我！
密集的锐啸之声再次打破来自不易的平静，红芒一波接着一波、连续不断地搅乱浑浊不清的滔滔混沌。
然而，只要厚度足够，混沌的防御力就比任何铠甲或力场都强。正负能量间的湮灭是整个宇宙最基本、最绝对的规则之一。
数百道红芒下来，大家不仅没听到一声惨叫，居然连一朵浪花都没激起。全部射流皆像泥石入海一样无影无踪。
队员们的表情愈发严肃起来，心中都升起浓浓的危机感，但每个人都依旧在认认真真地瞄准射击，来回拨动拇指都因过快而产生幻影。
这样又过一两分钟，黑雾中才骤然传出一声仿佛来自地狱的骇人嘶吼。
显而易见，这声嘶吼绝不是什么痛苦的嚎叫，反而透出满腹的兴奋与惊天的杀意。就像爆炸产生冲击波一样，黑雾猛地扩散开来。
“防御！”
顾雷叹息着命令道。
队员们连忙收起手甲并肩膀挨着肩膀，尽量把身体蜷缩在一面连着一面的圆形电磁护盾后面，而顾雷等四人又躲在他们的身后。
黑雾转眼就像沙暴一样凶恶地吞没大家。
起初，众人难免奇怪，尽管黑雾声势惊人，但大家却都没感觉到有任何明显的冲击。
待下一秒有混沌从盾牌间的缝隙涌入，大家才真切感受到混沌的可怕。
刹那间，不仅衣服上被黑雾扫过的地方会毫无征兆地裂开，大家的衣服下的身体也会毫无征兆地浮现出道道伤口，浅则破皮、深则见骨、痛入骨髓，有队员登时就痛得差点跪倒在地，幸被两边的队友发觉夹住。
接着，连坚韧的合金电磁护盾亦开始承受不住，不声不响地接连破碎。而小的碎片甚至可能没落地就会混沌彻底吞噬瓦解，完全消失不见。
队员们的内心越来越震惊，可皆仍咬紧牙关硬撑。他们连狼龙的连番猛攻都艰难熬了过来，又何惧一个区区魔人。
但是，这个的魔人实力的确将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在整个移民卫星范围内，都有草木无端衰败、土石无端开裂。
整个“铁卫1号”里的所有物质生命体内，负能量都在蠢蠢欲动，沸腾一样地恭迎混沌使者降临。
再过一会，大部分电磁盾牌都粉碎了。
防御阵已差不多全部丧失防御机能，只庆幸混沌的爆发也已差不多消弭。
可当队员们相继抬起头来后，不只混沌之气，费奇竟也不见踪迹，唯在原地留下一个直径、深度皆达数十米的半球形坑洞。这个坑洞分外吓人，连土层下的岩石层都瞬间被那爆发的混沌无声湮灭，没留下任何残渣。
大量正负能量在极短时间内便完全中和消失，不留一丝痕迹，这便是混沌无解的恐怖！
而混沌使徒，业已彻底降临！
没有在观察巨坑上浪费时间，经验丰富的队员们当即分为三排，把顾雷等四人紧紧保护在中心。而顾雷则和维塔利、米坚卡三人，则又把安妮包围在中心。
所有人警惕地四下观察，而费奇也没让他们久等。
随着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一个背负着爪翼的可怕黑影，自深坑上空徐徐降下。那令万物都要战栗臣服的庞大威压就像强风一样直直压了下来。
众人勉强抬头细看，皆顿觉身心俱寒。
只见这魔物浑身包括脸在内的每一寸皮肤都被黑亮的鳞片包裹，只能依稀辨出费奇的脸型。
其头生两角、背生两翼，还有一条顶端布满尖刺的尾巴，恍若神话传说中的恶魔一般，充满一种邪恶的美感。
并且，让包括顾雷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感到又惊又骇的是，这费奇所化之魔人看起来比先前科利亚所化恐怕要强上数十倍。
其手指和脚趾上的尖锐指甲皆比手指还长，尖端反射着森森寒光。最关键的是，它身周除混沌环绕外，还有可怕的蓝色迅雷游走闪烁，目测是一层比狼王还要强力厚实的消磁力场。
“射击！”
顾雷最先镇定下来，不二话，用最快地速度再次下达攻击指令。命令完他低声自语道：
“再拖延一点时间就好。”
而血心队的队员们一回过神来，也不二话。
就算明知眼前魔人是比狼王实力还强的射心境魔人，他们依旧迅速地抬起手甲，悍然开火。
无论是实力还是精神，他们都是在先前灾难中成长最大的一群人。现在他们不仅是红队中最正直的一部分人，亦是最勇敢、最强大、最有责任感的那一部分。
可惜，没多久，惨叫声便不绝于耳。
0184无悔的誓言
即使顾雷都没空说清眼前魔人的危害，即使连混沌使徒是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明显感觉到对方远强于己方，血心队的队员们依旧悍不畏死地朝着天空中的那个“半龙之魔人”疯狂射击。
他们完全不顾惜自己的生命是否会受威胁，无论入队时间长短，少年们一丝不苟地履行着当初入队时的誓言。
但任凭队员们把扳机转得接近报废，费奇仍恍若未觉。它不紧不慢地自半空中缓缓降下，满脸陶醉享受，好像还沉浸在获取强大力量的快感中。
或许是要测试自己的实力，它这时除拍动双翼外，就没有其它任何多余动作。
不过仅仅依靠覆盖在体表的强力消磁力场，它就让这么多人的全力攻击徒劳无功。
不管是对准翼膜、下半身还是眼睛嘴巴的射流，统统都会被消磁力场彻底分解，只能在鳞片上留下一道道发红且很快消失的印子。只有维塔利和米坚卡的飞雷才能给它造成一点微弱的伤害。
这样，纵使双手大张地沐浴在灼热密集的射流雨与强大的高压雷电中，费奇也仅仅感受到按摩一样的点点刺痛。
于是，慢慢地，它便觉得无聊，终于大开杀戒！
只见它小幅度抬手，一道半月形的消磁气刃便“刷”的一下将一名队员劈成整齐的两半，血溅了旁边的队员一身。
队伍立马出现无法避免地出现混乱。
不过，也仅仅的稍稍混乱一下，大家的队形便又重复稳定。顾雷更是唯面色愈发铁青，不见丝毫慌乱。
费奇见此楞了楞，露出一个让顾雷感到心悸的微笑。
接下来，它时而弹出一个消磁气刃，时而吐出一个消磁气弹，再或者就把手臂长长伸出，直接把某个队员高高抓起，又狠狠甩在地上。
惨叫声顿时不绝于耳，而费奇脸上的微笑则变得更加邪恶可怕。
它突然改变主意，不准备一下把所有人杀光，乃至不会把任何一个队员轻易杀死。
它的手段说似仁慈，实则残酷无比，近乎虐杀！
察觉到血心队誓死守护顾雷的坚定意志后，费奇内心就忽地生出一股令人发指的恶意。
它就要像这样把他们逐个杀死，先用恐惧把他们的意志压垮。再等他们因害怕而狼狈鼠窜并抛弃顾雷后，再把他们全部杀死，让他们以最怯弱丑陋的姿态痛苦死去。
想象着那血腥难看的画面，费奇的嘴角裂得更开了。两排杂乱无章的尖牙反射出恶毒的寒光。
呵呵，我不急，反正他们没几下就会崩溃，人类就是那样一种自私丑陋的生物！就该以那样一种毫无尊严的丑态死去。
它的目光越来越恶毒，也越来越仇恨。它在仇恨着当初每一个自私冷漠的其他人，也在仇恨着当初那个懦弱无力的自己。
但是，当它这样残忍地虐杀了七八个队员后，就又感到压抑不住的愤怒。
眼见队员们的脸色由白变青又转红，眼见每个队员都再恐惧到极点后反而豁出去一样地陷入狂热，一点转身逃跑的迹象都没，费奇在又杀死两人后，不禁嫉恨成狂。
它看着正从被他打晕的维塔利身上抢过手甲的顾雷，猛地一拍翅膀，充满怨毒地仰天狂吼道：
“凭什么！”
一时间，狂风大作，紧紧聚集在一起的众人猝不及防被吹得东倒西歪，乃至再起不能。
“凭什么！凭什么！”
一阵阵强大的消磁飓风铺天盖地地连续压了下来！
但是，也还好这一阵阵大规模的消磁飓风。因消磁力场张得太开太分散，这阵阵强风未对任何人产生致命伤害，并倒是省去了顾雷遣散众人的功夫。
等狂风稍稍平息，米坚卡就大叫着冲向接近地面的费奇，边跑边发射飞雷。
刚才一见顾雷偷袭维塔利，他就警觉地远离顾雷。
上次就差点眼睁睁看着顾雷在自己眼前先一步死去，这次他可不能让旧事重演。虽没正式加入血心队，可他亦有自己必须要恪守的誓言。
而顾雷却没马上跟上。
顾雷环视一圈还倒在地上呻吟的其它队员，内心滚烫。他情不自禁地对着大家抱拳说道：
“谢谢诸位兄弟厚爱，今日我顾雷若能侥幸活下来，他日必不辜负各位兄弟！”
说完，顾雷就紧跟着加入到米坚卡和费奇的混战中。
为了自己，为了兄弟、挚友、爱人，为了伙伴们，他彻底豁出去啦！
顾雷再无任何私心，一开始就使出了禁忌的绝命龙系龙技。
手甲再次被如雷的龙气缠绕，两只眼珠就像两颗猩红宝石一样明亮刺眼，闪电引力加速拳和奔雷引力加速拳轮番出手，他全身上下都散发出禁忌的亡命之气。
米坚卡亦是张目如狂、须发皆扬。
在战友兄弟被虐杀的愤怒和必须坚守的诺言刺激下，他也超然地发挥出了十二分的实力和勇猛。
两人一人如龙、一人如虎，狠狠地张嘴咬向那个非人的恶魔。兽魔互相撕咬，血光四射、惊雷阵阵、杀声震天，就像平地里升起一团咆哮的雷团一样。
战斗之初，顾雷和米坚卡占据着一定优势。
如今的费奇纵使境界更高，浑身都被厚厚的消磁力场包裹，可二人的飞雷火手甲多少还能破开它的防御。
另外，由于参加集训前没怎么认真学过搏术，并且后来战斗中也没怎么拼过命，最重要的是未适应全新的强大力量和身体，费奇那和野兽一样的招式在顾雷和米坚卡眼里简直破绽百出。
特别是当顾雷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和米坚卡进行视觉共享后，二人借助动态视觉，给费奇造成巨大伤害。
唯心法则在唯物世界扩张开来，两把热剑一灵动凶狠、一凶猛狂暴，辅以道道惊雷两向夹击，费奇恐惧地大叫起来。要不是会飞，它真说不定会被狂怒的顾雷和米坚卡砍下脑袋。
然而，等费奇逐渐适应自己的新躯体后，境界上的巨大差距就给顾雷和米坚卡带来压倒性的绝望。
只见费奇冷笑着降低高度。
而米坚卡的飞雷这一秒明明可以射中费奇的胳膊，可费奇的胳膊却像面条一样地软软向下弯曲，竟成功躲过这道旁人看来不可能躲过的飞雷。
再而顾雷的奔雷热剑明明确实刺中费奇的肚子，可它的肚子居然就像橡胶做的一样深深地凹陷进去，拥有令人绝望的韧性和弹性，怎么都刺不破。
对能大幅干涉电磁力的高级射心境修炼者，普通招式根本就没太大意义。他们全身都能肆意地扭曲伸缩，足够破解所有搏术宗师的所有精妙招式。
甚至，更熟练后，他们还能随心所欲地改变身体每一个部位的强度，可如泥般软烂，亦可如钢铁般坚硬。
这便是世界搏术大赛在近代日益沦为表演赛的重要原因，也是李家会被无顾忌地无情灭门的大背景。
渐渐地，费奇就那样轻轻扇动肉翼，悬在离地面不远处的半空中，任顾雷和米坚卡二人随意攻击。
它只需像一团泥怪一样快速变化扭曲自己的身体，就让二人碰都碰不着。
看着顾雷和米坚卡就像蚂蚱一样在眼前无力蹦跶，费奇的目光愈发超然、愈发邪恶。
顾雷不得已，只能转变战术。反正现在的关键是拖延，只要再拖延一点时间就好。
“米坚卡，游斗，先拖住它就行。”
两人当即拉开距离，准备靠默契配合来多拖延一点时间。
不想，或许是察觉到什么，费奇眼中骤然凶光高涨，双臂徒然暴伸而出，像巨蟒一样地荡向二人。
它刹那转守为攻，显然是不准备让他们拖延下去。
双爪宛若蛇头一样大大张开，双臂亦宛若蛇躯一样灵活弯曲。两条异形巨蟒死死地跟着顾雷和米坚卡身后，任顾雷如何开动闪电引力加速、任米坚卡如何放足狂奔，也不免被愈追愈近。
终于，费奇右手指端那五根又长又尖的黑亮尖爪，就如蛇牙般深深扎中顾雷的右腿。
禁忌龙技影响判断的负面作用还是发作啦！
顾雷痛叫着倒地，用手甲猛砍牢牢咬住自己右腿的蛇臂。而费奇则一边把消磁力场凝聚在那剑刃的落点，一边把左臂从米坚卡身后收回，在空中蛇行咬向顾雷的喉咙。
此刻的费奇异常平静，却也异常冷酷。
顾雷，结束啦！你我之间的孽缘！
米坚卡回身一看，立马就急红了眼。
“狗杂种，你给我住手。”
米坚卡先是射出道道飞雷干扰，但费奇执意先解决那段宿怨，为此不惜硬抗。
无奈之下，米坚卡心一横，一边害怕费奇听不到一样大吼大叫着，一边义无反顾地向费奇猛冲过去。
而听到身后怪叫声中的急切、乃至是牺牲之意，费奇这才被彻底激怒。
又来，凭什么，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凭什么！米坚卡，你找死！”
这下，不仅本来就快咬住顾雷喉咙的蛇臂调头杀向米坚卡，就是咬住顾雷右腿的蛇臂也缩了回去。
两条蛇转眼就臂狂风暴雨一般地穿透米坚卡主动猛冲过来的身体。
一时间，血花四溅、惨不忍睹，米坚卡的身体瞬间千疮百孔。
在顾雷瞪大的惊愕眼神中，米坚卡嘴里血如泉涌，微笑着闭目倒下。
铁血之花朵朵绽放，米坚卡用生命，实践了他对顾雷许下的诺言。
再见啦，顾雷！再见啦，兄弟们！
“不——”
0185怒吼
或许是憎恶米坚卡那光辉神圣的表情，费奇控制不住地对米坚卡已死去的遗体继续进行狂暴的攻击。
他就一贫民？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就像丧失理智一样，费奇蛇臂狂舞，完全停不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落难的时候，为什么我妈妈落难的时候，为什么那时没人来救我们！为什么！
费奇在心中歇斯底里地呐喊着，表情愈发张狂。
除了目光空洞的安妮，不远处的众人只看得目眦尽裂。他们或双目通红、或泪光闪闪，纷纷挣扎着要爬起，奈何又无法控制地接连跌倒。
另一边的顾雷更是痛彻心扉地不断吼叫着：
“住手，我叫你住手！”
在看到米坚卡脸上露出微笑的那一瞬间，他惊愕的脸庞就已布满泪痕。
“畜生，我叫你住手！狗东西，你给我住手！你算什么英雄好汉！冤有头债有主，你有种就全冲我来！你杀一个无关的人算什么东西，你冲我来，冲我来……”
到最后，顾雷喊得喉咙都嘶哑了，只能发出一声声怪异的残破叫声。
“畜……，……东西，……种，……”
然而，任顾雷如何狂叫、任顾雷如何拼命，却连移动一步也做不到。他早被费奇用其尾端的尖刺，死死地钉在地上。
那些尖刺在射出前就骤然生长至半米，最后像黑色长锥一样的穿透他的脚掌、小腿、大腿等部位，把他深深地扎在地上。他一挣扎，尖刺那粗糙的边缘就会无情地切割他的伤口，给他带来剥皮拆骨一样的痛苦。
可顾雷就是不管不顾。
他用尽全力，他不断挣扎。
相比米坚卡逝去所带来的痛苦，相比眼睁睁看着米坚卡的遗体被践踏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这点肉体上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动作愈来愈疯狂，他的双目愈来愈猩红。
可惜等他完全挣脱，米坚卡的遗体也已就被费奇用消磁力场差不多彻底分解为一堆尘土，一堆彻底被鲜血浸湿的刺目尘土。
顾雷眼中的痛苦瞬间炸裂：
“你居然……，你……敢……”
他弯着腰，用左手和弯曲的两腿，像野兽一样艰难地站立起来。他身形摇晃，喉咙也早被喊破，说不出什么有气势的狠话。
可他的眼睛，可他那比魔兽还要疯狂残忍的猩红目光，已把他内心平生未有的澎湃杀意展露无疑。
顾雷死死盯着费奇，从牙缝中发出骇人的丝丝喘息声，就像在说：
死！死！死！
而平静下来的费奇也在半空中徐徐转身。
它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顾雷，眼神又慢慢回到之前的那种超然冷漠，不屑地冷笑道：
“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妄想要杀我？你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愚蠢啊！哼，贫民就是贫民，你们的愚劣是刻在基因里的。”
顾雷怒不再怒，不答，眼中唯有最坚决的杀意。
二人静静对视、二人冷冷对峙。
渐渐地，顾雷的不停起伏的腰背徐徐平稳下来，而费奇也稍稍认真起来。
伴随着越来越高涨的杀意，顾雷唯一抬起的右手手甲上，闪电一样的龙气越来越桀骜不驯，并且，就像忽地突破某种临界点一样，红光一震，龙气竟又异变为氤氲的红色雾气。
虽那红雾就如同云梦舞女的细腰一样温柔摇摆，可偏偏散发出的却让人直冒冷汗的危险气息。
这其实是未记载在杜克那张记忆卡上的、闪电引力加速拳的进阶——万幻杀拳。
在又强大凝练三分的引力牵引下，顾雷的整个身形都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而费奇眼中的温度也不断下降，慢慢跌至冰点。
当顾雷像野兽一样伏身蓄力时，它也双手虚抱至头顶。两道雷电登时自其相对的掌心中蹦出，在中间纠缠凝聚成一团像水团一般的蓝色电浆。
这可不是什么消磁气团，而是最凝缩、最纯粹、能把物质完全分解成元素粉末的消磁电浆。
它的实力亦更上一层。
凛冽的杀机激荡起萧杀的狂风，狂风又卷起漫天尘土，气氛愈来愈压抑沉重，让倒在地上旁观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喘不过气来。
大家的目光都是既期盼又害怕，既期盼顾雷能为米坚卡和其他惨死的兄弟报仇，又担心顾雷自身的安危。他们间的境界实在相差太大。
慢慢地，在呼吸共振的影响下，顾雷的吸气声越来越大，居然开始压过风声。
但呼气声，却反而越来越微弱，好似消失一般！
他获得“万幻杀拳”所付出的代价正是，他终于是把脆皮龙呼吸法完整运行了一遍，而这个时间才仅仅过去数分钟。绝命龙系呼吸法其实才是所有呼吸法中当之无愧的效率之冠。
甚至，这才是绝命龙系呼吸法被各国坚决禁止的真正原因。
它是动乱的火种，亦是弱者反抗强者乃至强权的最后依凭。
它是从庶民的玉碎觉悟中所迸发出的焚身燃敌之火！
顾雷的眼珠红得吓人，连眼白都开始变红，嘴巴像非人的魔物一样裂开。
而费奇则双手愈张愈大，电浆团跟着愈来愈膨胀，其直径已过一米，翻涌着湖光一样的毁灭波动。
多年的染血宿怨纠结，二人间的最终对决一触即发。
但是，就在二人即将一决生死的最后关头，一个满脸是泪的少女，一瘸一拐地站到二人中间。
她艰难地张开双臂，拦下了蓄势待发的二人。
这个少女自然只能是安妮。
一声冰冷的低喝马上响起：
“让开！”
首先开口的是费奇。
它冰冷的声音里又透出了压抑不住的怒气。
因为安妮正对着它，而背对着他。
连你也……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安妮没说话，摇了摇头，固执地不肯离开。顾雷的眼泪已化作满眼的血光，而她的眼泪却还在止不住地流淌，早彻底打湿她胸前的衣物。
她到底为何而哭泣呢？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简单，可恐怕连她自己也回答不清楚。
从集训开始到今天，从所谓的教育改革开始到今天，实在是已经发生了太多让她不得不为之哭泣的事情！
“让开！”
接着发出暴虐怒吼的，却是顾雷。
因为他觉得它可以把他连她一起杀死，而他却不行。
他愤怒于她的愚蠢，更愤怒于她对敌人、仇人、魔人未了的余情。
安妮没回头，只是固执地又摇了摇头。
又一声震天的怒吼骤然爆发：
“我叫你让开！”x2
这一声却是两个男人同时咆哮着发出的。
就像水龙头被全部拧开一样，安妮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淌。
尽管一个是由于痛苦的愤怒，一个是由于着急的愤怒，但在两股带着惊人怒意的恐怖声浪同时前后夹击下，安妮真感到自己布满裂痕的心这时真要真正破碎啦！
可安妮还是死死咬住下唇。就算把下唇咬出了血，她依旧固执地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顾雷会死的！引力和电磁力间的差距，根本不是任何龙技能弥补的！顾雷一定会死的！不行，不行，费奇你也不可以！你也不可以再杀人！你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啦！
她满嘴苦涩，想开口劝说，可张嘴后又只能发出“呜咽”的哭泣之声。
不到数秒，就像火上浇油一样，耐心本就所剩无几的两个男人同时爆发出来，一个恨她薄情寡义，一个恨她旧情未了。
“啊啊啊——”
费奇仰天发出刺耳难听的怒吼，消磁电浆进一步膨胀，道道惊雷控制不住的纵横激射，后就像彗星压顶一样朝着顾雷和安妮当头砸下。
“啊——”
而顾雷也怒吼着一晃失去踪迹。他的速度被进一步压缩后的引力推到一个新的极致。他的双腿确已经残破，可他亦不须再依靠双腿。
刹那间，伴随着两人的怒吼，大地竟也跟着大幅摇晃起来。
地底的岩层断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树木和房屋被隆起的土石掀翻，仿佛整个移民卫星也跟着怒吼起来啦！
一时间，地动山摇、惊天动地。
0186炮击
能量可以说是生命存在的基础。
物质由能量组成，而生命又是由物质组成，生命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团能量的聚合体。
并且，这团能量聚合体要生存照样离不开能量。
我们穿的衣服是能量，我们吃的食物是能量，我们住的房子是能量，我们乘坐的汽车、飞机、飞船等交通工具还是能量。我们的衣食住行样样都离不开能量。
生命的运转需要能量，汽车、飞机、飞船等生命制造出来的机械工具要运转，还是离不开能量。
换句话说，物质、生命、机械什么的，都是能量，而维持能量运转又需要能量。
总而言之，现代蓝日人类虽正逐渐摆脱空气、水等物质束缚，但绝摆脱不了对能量的需求，且这种需求只会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变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无法满足。
而他们现在获取庞大能量的手段，看起来复杂，原理实际上却很简单。
任何物质内部所蕴含的能量必然是不等的，或多于或少于而已。那么，只要把一种物质转换成另一种物质，就必然需要吸收能量或释放能量。
如此，只要对物质进行能释放能量的后一种转换，人类就能从转换中获得所需的能量。
汽油燃烧生成水和一氧化碳、二氧化碳等物质是这样的；
铀裂变成钡和氪也是这样的；
氢聚变氦还是这样的。
只不过，以上反应中，无论是油燃烧的化学反应，还是裂变、聚变的核反应，其实都是把粒子间的连接作用分裂后再重组。化学反应是电磁力连接的分裂重组，核反应则是强力连接的分裂重组。
换言之，这些反应都不过是把作用力连接还原为能量。四大作用力当然也是由能量组成的。
且显然，作用力越强，其连接虽越难被破坏，可破坏后释放出能量也越强大可怕。
强力比电磁力更强，所以原子核才比分子、原子更难破碎，所以核能飞船的速度才会是化学能火箭的成百上千倍，所以，一颗便携式火箭弹的威力不过才相当于三四公斤的高爆炸药，而一颗核弹的威力最少相当于十多吨高爆炸药。
核弹同样曾是蓝日旧人类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对核弹的恐惧在促成旧社会阶级分裂、固化的过程中，起到过无法忽视的重大作用。
而电子、中子、质子这些组成原子的基本物质粒子，在化学反应或核反应中，其实都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再而最重要的是，这些基本物质粒子本身所蕴含的能量又要远远高过作用力连接。
这么说吧，如果一枚重达1吨的核弹爆炸可以释放出100吨高爆炸药的能量，那么，如果把构成核弹本身的这1吨物质连同其内的电子、中子、质子都完全分解成能量的话，就会释放出相当于200亿吨高爆炸药同时爆炸所爆发出的能量，是这颗相同重量核弹的2亿倍。
是故，反物质驱动飞船的速度才会远远超过普通的核聚变飞船。
以蓝日星系目前的科学技术，唯有正反物质湮灭，才能把物质从基本粒子层面完全分解，转化为惊涛骇浪一般的能量狂潮。
……
“报告舰长，前方航线附近出现高能反应，反应强度为战舰级，对方正在进行减速。”
“报告舰长，对比编号，其为“老鲨号”，隶属于民兵团后区锰卫6号分团，舰长为迪安-卡提亚中尉。”
“呵呵，是来接应的吗？”
萨尔罗冷冷笑了一下。
“那么不好意思，你还是来得太晚啦！”
翻开装甲的面罩，仅仅扫了一眼小屏幕上的相关资料，在确认其舰长身份后标注的是“精英”后，萨尔罗就面无表情地低喝道：
“别管他们！”
“是！”
很快，他们的战舰——“世界终点号”就流光一般地超过“慢腾腾”的“老鲨号”，接着才开始急减速。
“世界终点号”作为一艘刚从设计图上走下来的新概念太空战舰，它的外形也和“老鲨号”这艘现役战舰截然不同，非常“新概念”。
“世界终点号”的外观第一眼更接近于旧式战舰的整体式设计，主体就是一个没有分段的巨大合金圆筒，和其它太空战舰一样被涂成黑色。
可它头尾都还装着一个更加巨大的漏斗状结构，远远看去就像是两个漏斗嘴对嘴地拼到一起似地，相当标新立异。
其实，那是两面特殊的巨大反射镜，且一看镜子那金闪闪的光滑外观就知道，这两面反射镜是用高纯度太阳合金打造，专门用于反射正反物质湮灭所产生的纯粹能量——光子的。
此刻，在飞船的后部，正反物质正不断湮灭爆炸，产生无数光子，就像一个巨大的蓝白色光球。
这些光子无法控制地呈球状四散喷射，或直接向飞船后方散射，或经镜面反射后再向飞船后方散射。像一个尺寸数千的超巨大火炬、或像一个顶着飞船狂奔的小太阳，为飞船提供比核爆还要汹涌的强劲推力，这才支撑着飞船一路达到上万公里每秒的惊世高速。
又过一两秒。
飞船后面的那个小太阳开始渐渐熄灭。
同时，在舰首，随着两股外表没什么区别的氢气被从两个喷口中喷出，并交汇到一起，一个新的小太阳在舰首冉冉升起，开始逆向推动飞船，迫使其减速。
这个小太阳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颜色也由红黄之色迅速变为蓝白之色，看起来比蓝巨星多罗莫的表面还要炙热。
这两股氢气便是普通氢气和反物质氢气！
所谓反物质，就是由反基本物质粒子构成的物质。
普通物质从微观上看，都是可以说是由原子组成的，原子又是由电子和原子核组成，原子核再可以分为质子和中子。而普通原子中的电子、质子、中子都是正粒子。
但并非所有基本物质粒子都是正粒子，每种正粒子都有对应的反粒子。比如反电子、反质子、反中子……
且说是反粒子，它们在结构、乃至外貌性质上却和其对应的正粒子，比如电子、反质子、反中子等，几乎一模一样。
反电子、反质子实际上唯有所带电荷分别与电子、质子相反。比如电子带负电，反电子就带正电，又被称为正电子、阳电子。阳电子破城炮就是最常见的反物质武器。反中子则是唯有磁性和中子相反。
而由反电子、反质子、反中子这些反基本粒子组成的原子，就是反物质原子，由反物质原子组成的就是反物质。
甚至，不止是正反基本粒子非常相似，任何一种原子和它的他反原子，比如氢气和反氢气，它们的外观和性质也基本一模一样。
只是，一旦正反物质碰到一起，就必然会湮灭，并把正反物质都还原为最根本的能量。
这是目前已知的唯一能把基本物质粒子还原为能量的方法，也是能最高效获得能量的方法！
就是可惜，因为反物质制造困难，这种方式又是最昂贵、最烧钱的方式。
因此，等“世界终点号”速度完全降下来以后，战舰前方的那个小太阳便又迅速熄灭。
接着，从翻开的甲板中露出的，也仅仅是普通的高能电磁炮，而不是什么反物质武器。
但是，这座装载了特殊弹头的高能电磁炮对如今身处移民卫星内的学生们来说，或许比反物质武器还要恐怖。
“既定目标‘铁卫1号’已进入射程，请舰长指示。”
萨尔罗淡淡命令道：
“马上进行新式高能电磁炮试验。”
“是，通告‘铁卫1号’，通告‘铁卫1号’，请问贵移民卫星内是否尚有人员未撤离，若有请速回，我舰接到重要任务，将以贵移民卫星为靶，进行新式高能电磁炮试验，收到请回，收到请回。”
没几秒。
“确认‘铁卫1号’无应答，确认其内未有人员存在，可以射击。”
想到此次使用的特殊弹头的特殊作用机理，萨尔罗脸上不由露出一个轻蔑而残酷的微笑。
他最后看了一眼大屏幕上和巨大陨石差别不大的“铁卫1号”，冷漠无情地命令道：
“发射！”
高能电磁炮——“荣耀-4”徐徐转动长达30多米的巨大炮管，瞄准，无声咆哮开火。
0187雷霆戮魔
炮弹命中“铁卫1号”的外壁，厚达数公里的岩壁瞬间凹陷龟裂，后就像巨石落入水面一样，荡起由无数碎石组成的恐怖石波。
若从移民内部看，便可见，先是土浪宛若海啸般刹那拔高，就像地面凭空长出一座大山一样，后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铁块骤然冲破土山，大则长度超过1公里，小则长度数米。
其中一块长宽高都在数十米左右、重达数十万吨的巨石初速最快，高达上千米每秒，发出震动天地的呼啸声。
其威力亦最是惊悚，不仅强行挣脱重力的束缚拔地而起，还呼啸着上升数公里，直接把整个中轴砸弯，发出比炮弹命中卫星还要巨大刺耳的可怕金属撞击声。
令人牙酸头疼的恐怖声波在封闭的移民卫星内来回反弹，久久不息，连费奇都只得不长长捂住耳朵。
顾雷亦痛苦地在安妮身前一下现出身形。反应慢一点的，耳膜都已被震破，耳孔中正不停地流出血来。
“警告，移民……，警……，移民卫星遭到……，警告，移民卫星正遭到战舰直接炮击，请各位民众火速前往最近的避难所避难。重复一遍，……”
等过好一阵，费奇才最先从“嗡嗡嗡”的混乱状态恢复过来，听清了全卫星广播的内容。
此刻，警报系统已自动运转，警铃大作，过去提前录好的避难指令尖叫着、在整个移民卫星内不断重复。
费奇疑惑循声放眼，便惊骇地看见，就在离监狱五六十公里外的城市边缘，有大量房屋呈放射状倒塌。旁边的地面已被“世界终点号”的炮击破开一个贯穿卫星外壁内壁，直径超5公里的漆黑大洞。
厚数公里的岩层被彻底洞穿，内部粗壮的合金骨架亦断裂、扭曲，弯折超90度，直接翻进了移民卫星内部，好似数十座歪歪扭扭、造型怪异的铁塔一般。
它再细看，便见洞口内星光隐现。
且由于空气疯狂涌出、其中的水分被冻结成功无数细小的冰砂，依稀的星光中又有一闪一闪的冰光闪烁，真是美丽而又充满不详的恶兆。
它不禁接着抬头仰视中轴，内心登时愈发骇然。
只见原来笔直坚挺的中轴，这根粗达两三公里的合金巨柱，转眼竟就大幅弯曲，仿佛百岁老人的脊梁似地佝偻着，随时可能折断。
而这，不过是“世界终点号”的主炮——“荣耀-4”的一次试射，用的也仅仅是用来测试弹道的曳光弹，而非最令人恐惧害怕的高能炮弹。
看着残破的中轴正最大功率地释放出压缩空气，以弥补卫星内气体的持续流失，就像重伤垂死的老人一样急促地喘息着，费奇内心一厉：
不行，我得马上把顾雷解决掉，然后赶快把其他人的灵魂吸收掉！
费奇二话不说地高举双手，当即再次在头顶凝聚出一个巨大的消磁电浆弹。
它看都不看安妮和站在安妮面前的顾雷一眼，相当目中无人。而才恢复过来的顾雷也只能盯着身前的巨大沙坑，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他们身前，原来还算结实的地面已彻底沙化，出现了一个直径两三米的沙池。谁都能一眼看出来，这其中的沙粒竟比沙滩上的细沙还要细腻十分。
顾雷见此，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那声突然的巨响干扰了费奇的攻击，自己和安妮现在必然尸骨无存。
大境界上的差距又哪是那么好弥补的？他们之前可是足足费了上百枚便携式火箭弹和两部机甲，最后还要再加上一个特殊的囚笼，才成功磨死狼王。
就算他有禁忌龙技也一样。
如果绝命龙系呼吸法、龙技真有能超越大境界的力量，这个世界绝对和如今有着翻天覆地的区别。
顾雷于是轻声叹息道：
“诶，引力果然终究是差电磁力太远！”
“哼，你知道就好，所以你最好还是乖乖呆着别动，否则到时只剩半个身体、不死不活、痛苦万分的话，可别怪我不顾念同学情谊。”
费奇眼中貌似尽是不屑，深处其实有点着急。
为确保万无一失，它头顶的那个消磁电浆弹已大到刚才的两倍，可它还是感到不放心。
时间不能再拖延，奈何顾雷刚才表现出的速度真是比鬼魅还吓鬼。
费奇因此又加上一句：
“而且，如果你乖乖束手就擒的话，我保证放过其他人。”
顾雷眼神闪烁，貌似心动：
“真的？”
费奇高傲地抬起下巴，信誓旦旦地回了一句“当然”，后又戏虐地在心里补上一句“才怪”。
顾雷貌似妥协的低下头。
然而，费奇没看到的是，在顾雷的嘴角，一丝嘲讽的表情的悄然浮现，并持续扩大。
等它从顾雷过久的沉默中发现不对时，顾雷已在强引力的牵引下猛地冲天而起。
只听顾雷表情狰狞地大叫道：
“我信你个鬼！”
差不多同时，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吼也紧跟着从顾雷身后传来：
“顾雷，接住它！”
费奇这才惊恐地发现，全身布满烧伤和红肿的小石头，不知何时早出现在顾雷身后不远处，正做出一个好像刚朝顾雷扔出什么的姿势。
费奇还在仔细分辨间，顾雷就借助视觉共享，不用转身就准确地接住那物。
费奇认出那物后，顿时惊骇欲绝：
“中子撼星鞭！”
那正是顾雷几天前交给小石头的中子撼星鞭。
且如今，那把撼星鞭不仅没有像小石头之前对顾雷所说的那般，出现发热、漏电等现象，还散发着一股令费奇万分恐惧的危险气息。
费奇头顶上比人还大的消磁电浆团登时蠕动变化，箭似地射出十几道电浆流扫向顾雷高高举起的双臂。
它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中子撼星鞭在近几年的影视剧有点烂大街。
而它自然也知道，对付中子撼星鞭的唯一方法就是要在鞭子发威前解决掉顾雷。
消磁电浆化为十几条凶恶雷蛇转瞬即至。
可纵使如此，顾雷却连闪躲的意愿也无。
顾雷嘴角的微笑在费奇眼中比自己的雷蛇还要凶恶：
呵呵，对付电磁力，当然也该用电磁力。
费奇又如何能知，如今的中子撼星鞭早非原先的中子撼星鞭。
这回，顾雷一用精神力打开内部机关，鞭子的握柄顶端就有大量雷电忽地爆射而出，绽放出树冠一样的耀眼电光，将雷蛇统统打碎。
这样以后，才有密密麻麻的光点从其中蜂拥而出。
显而易见，现在鞭体内的每一个光点都已和过去大为不同，虽亦如群星般美丽璀璨，但却会不停放射出无法计数的粗壮雷电，就像一团狂暴的雷霆星云。
如今的中子撼星鞭，其实更该被称为雷霆震星鞭。
因为，其释放出的早不是电中性的中子，而全部是带正电的大量质子。
小石头开始是这样想的，既然鞭子里残余的能量不足以将全部物质维持在中子简并态，那便释放出部分物质，减小对能量的需求。
可一直到鞭子里的中子数量减少到不能再少的地步，残余能量仍是不够维持剩余物质维持中子简并态。
无奈之下，小石头就冒险地让里面的所有中子彻底衰变，干脆把不肯被束缚在中子里的电子全部释放出去。反正任一原子的质量都绝大部分集中在原子核，也就是集中在质子和中子身上。质子和中子的质量大致相等，却是电子的1836.5倍。
如此，既然电子想要自由，就不如干脆让它自由。反正它们存在与否都不影响撼星鞭的质量与威力。
所以，在承受了大量中子衰变时释放出的辐射后，小石头终于将这把中子撼星鞭大致修好。
所以，此刻的撼星鞭释放出的根本不是和中子星一样的纯中子，而是纯质子。
所以，这样的撼星鞭被称为“质子撼星鞭”，或是“雷霆震星鞭”，才更加合适。
“费奇，你给老子下地狱去吧！”
顾雷怒吼着，就像顶起漫天的雷火一样，将“雷霆震星鞭”举至最顶点。
何为电，不就是电子的流动嘛！
而大量带正电的质子被浓缩在一起，就产生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电压，将周围空气分子纷纷电离，释放出大量粗壮的闪电。
片刻间，不仅费奇的消磁电浆被雷霆击碎，方圆数百米都是乱窜的闪电，就像下起一场真正的“雷雨”。
爆炸绵绵不绝、土石飞溅，附近的队员们又惊又喜地慌忙闪避，可怜的维塔利才刚被吵醒就又被电晕过去，连顾雷自己亦被电的浑身冒烟。
而不用等震星鞭完全成形，费奇的身上的消磁力场就已被接连不断的雷击撕扯得七零八落。
“不好！”
费奇转眼心胆具裂，疯狂地拍动翅膀、转身欲逃。
“不行，我还不能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但顾雷绝无可能答应。
“给老子去死吧！”
顾雷不顾全身越来越严重的麻木感，咆哮着拉下漫天雷霆，光丝拉拽着体积数量都远超自身的雷网，铺天盖地罩下。
雷霆像巨浪，像天罚，淹没费奇！
费奇发出不甘而痛苦的绝望叫声，被雷霆震星鞭打成四分五裂。
“啊啊啊——，不——”
0188荣耀-4
“试射完毕，开始计算弹道。”
“弹道计算完毕，开始统计误差矢量。”
“炮台进行最后校准。”
……
“世界终点号”的船员们紧锣密鼓地对弹道进行着最后修正。
这时，飞船离“铁卫1号”尚有上万公里。在当下距离，就算炮口仅仅偏移1度，炮弹的实际落点也会和预定落点天差地别。
可以想象在飞船和移民卫星间划一条虚设的直线，假定这条直线为一万公里，那么把这条直线以飞船为圆心轻轻摆动1度，它的末端会偏移多少呢？答案是17公里左右。
所以，在太空要用炮弹命中敌人的飞船，其实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太空会战中，无论敌我双方，战舰通常都要保持在秒速900公里左右。太快干脆就别打仗了。战舰与战舰间的距离动辄成千上万、甚至十几万、数十万公里，要打中对方比用高射炮打蚊子还困难。
况且，人从看见目标到扣动扳机，怎么都需要一个反应时间，普通人一般在0.2秒左右。就是说，等人锁定敌船再到扣动扳机，时间最少已过去0.2秒，敌人也早跑到200公里开外。
为此，各国太空军不仅对士兵的预判能力要求极高，还干脆把所有太空战舰内的手动发射扳机取消，改为内置的精神力感应模块，以尽可能缩短反应时间。
萨尔罗全副武装地坐在舰长席上。
看到船员们训练有素，他内心不由升起一股浓浓的自豪感。
民兵团不是正规军，征收到的兵员素质也不高，能把这艘有史以来最难操作的新式太空战舰熟悉到这地步，确实是很不容易的。
“不过，这样一艘战舰也给了我们前区民兵团而不是正规军，也说明我们的司令——埃尔文侯爵，的确是深得总统阁下信任啊！”
萨尔罗略微有些惬意地从座位旁的暗格中拿出一个崭新的金杯，奖励性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杯茶明明温热，却没冒出丝毫水汽，连青翠的茶叶也未有浮到水面，皆自在飘动在茶水中。这自然是萨尔罗用龙气控制的。
飞船内部没有重力，怕水从被子里自己漂出去，一般的船员哪怕境界够，喝水用的也是一个自带吸管的密封水壶。
而萨尔罗之所以能用杯子喝水，却不单因他是舰长。最重要的是，萨尔罗可是一个有爵位的贵族。普通的萨尔罗可以，但萨尔罗子爵是绝不能当众用嘴巴吸水的。
这有损贵族风度。
甚至，在蓝日星系，一直以来，贵族能不能成为太空军，能用杯子喝水才是通行的最低标准。
萨尔罗风度翩翩地控制龙气，把杯子里一起被禁锢住的茶香送到鼻端，品一品后，方轻轻抿一口。
合上杯盖后，品味着唇齿间的留香，他顿时有种感慨如泉水般涌出的感觉。
说来，不只他们今天驾驶的战舰是一艘新式战舰。值得他感慨的是，这艘战舰所配备的高能电磁炮，也是尚处于实验阶段的最新式电磁炮“荣耀-4”。
“荣耀-4”的后缀4正说明它是荣耀系列的第四代。如今卡缪拉太空军的大部分新式战舰，以及紫枫太空军的许多老式战舰，大部分用的还是“荣耀-3”。
而荣耀系可以说是现今所有武器中最光辉的一个系列。该系列的第一代“荣耀-1”，曾被卡缪拉人和不少紫枫人称为“共和之光”，乃至“文明之光”。
其不仅彻底改变了太空战的型态，更是因助力各移民地摆脱帝国统治而青史留名，在史书上拥有不可动摇的重要地位。
在卡缪拉共和国独立前，尽管那时的太空战舰速度只有数百公里每秒，但一来彼时电磁炮技术以及炮手素质亦不高，二来当时的太空战舰都隶属当时唯一的国家——西海帝国、只需对付装备简陋的非政府武装——太空海盗即可，是故那时的太空战舰上，主炮统统是威力偏低、但射速远超电磁炮的高能激光炮。
直到卡缪拉共和国独立、卡缪拉太空军正式成立，状况才被打破，激光炮的统治地位很快被革命性地推翻。
不过起初，在卡缪拉太空军内部，是延续帝国战舰旧制、用激光武器作为新战舰的主武器，还是改用电磁炮，其实也发生过非常激烈的争吵。
毕竟那时，已知最先进的电磁炮，炮速也不过每秒1.7万公里左右，远低于激光在真空中飞行的速度。激光是光，光速是30万公里每秒，没有任何有质量的物体能超越。
问题是，帝国可以在太空战舰上配备激光炮用来打击太空海盗乃至卡缪拉共和国的战舰，但卡缪拉却难用激光炮来摧毁帝国的战舰。
当时帝国的太空战舰仍是全星系最先进的，装甲中太阳金属的含量也仍是最高，不仅各种顶级武器装备齐全，防御力也是极高。
能击毁太空海盗乃至两国联军的太空战舰的激光炮，却仅够在帝国战舰身上开出一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孔。只有电磁炮有足够威力摧毁帝国的庞然巨舰。
只可惜电磁炮炮速太慢，在太空的命中感人。
总之，二者各有优劣，而卡缪拉军队高层则围绕着二者孰优孰劣争论不休。
两个方案在军中各有支持者，人数旗鼓相当，两派领袖正是后来领导卡缪拉共和国打赢一战的共和国政军双星——阿穆里和瓦连京。
阿穆里死心支持电磁炮，瓦连京坚决拥护激光炮，双方态度皆万分强硬。加上又掺杂进财阀斗争，导致两派都不肯丝毫退让。而帝国的50万讨伐大军也正在亚历山大侯爵的带领下，步步逼近。
情况越来越危急，后真差点让初生的共和国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等纠缠不休的两派想到该赶快和解时，帝国遮天蔽日的庞大舰队早逼近墨神星、不日就将抵达第二小行星带，但共和国一方还连战舰的设计图都未能确定。
形势万分危急。
幸好，这时一个本名不见经传的科学家突然站出来。他既彻底解决了两派争端，还力挽狂澜，帮助共和国轻松赢得随后的独立战争。
他便是共和国独立战争中的第一功臣——伯利亚-马塞尔侯爵。
当时还是伯爵的马塞尔成功利用太阳金属那时还不为世人所熟悉的第二个重要特性——高维化特性，开发出一个十分特殊的装置。
众所周知，影响物质惯性大小的唯一因素就是物质的质量。质量大惯性就大，反之则小。质量越大的物质就必须要越大的力才能改变它的方向或速度。
所以要继续提高炮弹的速度上限，要么就得继续强行增大能量供应、增强电场推力，要么就得继续减轻炮弹的质量，且那时这两个方案都已经碰到天花板。战舰挤不出更多的能量给炮台，炮弹也小到不能再小。
其他相关专家经过连番艰苦实验，都没能突破瓶颈，只能绝望地放弃了。他们皆言即使突破了也提高不了太多速度，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可马塞尔偏不信邪！
在其他专家都在忙着帮联合作战指挥部的官员党同伐异时，他依旧不屈不挠、一直在默默继续进行艰苦卓绝的相关研究。
终于，就在第二小行星带即将被从帝国飘来的庞大钢铁阴影笼罩之时，马塞尔成功利用高维化后物质质量会进一步减轻的特点，发明出能大幅减轻炮弹重量的高维化轻量特化装置。
这样，既不用增加能量供应，又不用缩小炮弹体积，共和国军队就成功地大大减轻了炮弹的质量！
一夜之间，蓝日星系电磁炮的炮速上限从1.7万多公里每秒，提升到了震撼世界的3万多公里每秒，翻了近一倍，达到光速的十分之一。
这不单一举解决了“战舰主炮速度和威力无法兼顾”的问题，更是连更之后、即独立战争后的一战，连整个世界的未来，都因此受到无法估计的深远影响。
更之后，当帝国讨伐部队接近第二小行星带时，因新式炮弹受高维化影响而发出辐射光，加上速度过快，看起来就和一道笔直的金色激光没两样，自持战舰装甲厚实的亚历山大侯爵这才说出如下举世闻名的蠢话：
“各舰不得回避，注意，闪躲有辱陛下威严，我命令各舰不得做出任何回避动作。”
于是，就在亚历山大奇怪这激光好像太慢了点的时候，帝国部队自顾自减速、不闪不避、被金色的流星群打成无数比太阳还要炙热的火球，盛放出彼世纪最昂贵、最华丽、对星系发展影响最大的一场旷世烟火。
这便是历史上极其著名的“第一次赞巴鲁克防御战”，又称“赞巴鲁克大捷”。
是役，帝国246艘太空战舰全军覆没，50万帝国讨伐部队官兵尸骨无存。帝国本土愁云惨淡、暗流涌动，爆发了著名的“五万逼宫”事件。
而卡缪拉、紫枫两国则正式宣布立国成功、正式恢复共和，举国狂欢、欢歌笑语，连还在举棋不定的海瑟联邦也是喜气洋洋。常年饱受帝国本土剥削压榨的各移民地民众终于盼到了这曙光降临的一天。
而在这场极具传奇色彩的战斗中，发挥一锤定音功效、彻底终结帝国残酷殖民统治的伟大电磁炮，就是荣耀系列的鼻祖——“荣耀-1”。它被一些历史学家称为“有史以来最光辉伟大的破坏兵器、是捍卫民主共和的荣耀之剑”。
而马塞尔之所以被称为“荣耀之父”，实则也有着极其重要的第二层含义——“荣耀的共和国亚父”。
0189荣耀不再
如今，还有谁知道“荣耀之父”不止是荣耀系列电磁炮之父，其实还可以说是荣耀的共和之亚父？
甚至，才区区30多年过去，如今还有多少人，哪怕是能记得“荣耀之父”全名？
苦涩的茶水就好似人类那充满灾祸、暴力以及谎言的浩荡历史，而和平和欢乐则就像这苦水间若隐若现的屡屡甘泉一般，似有实无。
萨尔罗内心不由地生出无限感慨，并渐渐浮现出一丝嘲讽的表情：
呵呵，在今天的共和国内，凡民虽仍知“荣耀-1”，却竟少有人知“荣耀之父”是马塞尔。
几十年过去，马塞尔依旧是贵族圈的一个禁忌。他的名字一旦在聚会时不慎被提起，至今仍容易引起冷场，又何况是在社会底层。
尽管在第一次赞巴鲁克防御战中，马塞尔差不多是凭一己之力拯救了整个卡缪拉共和国，立下不世奇功。
但在帝国卷土重来的第二次赞巴鲁克防御战，即“赞巴鲁克大溃败”中，实在有太多贵族因联合作战指挥部的错误决策而牺牲。
许多贵族老夫妇到今天仍走不出失去独子乃至独女的阴影。一些没老伴的更是承受不住老来孤苦伶仃，绝望自杀者年年不鲜。
而很不幸地，那时刚刚晋升为侯爵的马塞尔，才风光没多久，就沦为大溃败的罪魁祸首，或者说，替罪羔羊。
不过和马塞尔夫人的想法有点出入的是，这实际上不全是由于马塞尔交友不慎。阿穆里大公爵那时确实没现在这般一手遮天的本事。
诶，谁叫技术人员好欺负呢！不太懂政治，还单纯！
看着舰长席左边扶手上小屏幕，萨尔罗嘴角的讥讽之意愈发浓郁：
还真是可怜呐！不仅受整个联合作战指挥部诬陷，被剥夺一切荣誉，还受那么多人恶毒诅咒。老后更是竟连自己呕心沥血设计出的武器，都被底下最受信赖的研究员窃取，变成他人之成果。听说他现在身心都受到巨大打击，已有点疯癫，真是惨不忍睹呐！
小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荣耀-4”的详细技术参数，在那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说明中凝聚的，正是设计者日夜不息、勤奋泼洒的点点心血。
辛苦耕耘出的作品就等同于设计者的孩子，甚至等同于设计者的生命，被剥夺设计对一个设计者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痛苦的一种刑罚。
萨尔罗又似嘲讽又似叹息地轻轻摇了摇头：
一个龙人、一个对国家有大功的龙人、一个侯爵，居然会被一个猿人愚弄欺凌到此田地，大众果然历来都既薄情又愚蠢。稍加引导就被骗得团团转，完全忘记自己的恩人到底是谁。就算贵族亦能好到哪去？为所有人付出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不感激！人往往只会记住对自己特别好的那个。服务于一个大集体绝比不上追随一个明主！呵呵，共和比集权更优越？真是何其可笑！
萨尔罗的目光徒然变得锐利而凶狠。
他的回忆至此结束，而他的船员们也很快做好了校准工作。
“报告舰长，‘荣耀-4’校准完成，特殊弹头‘星河’已装填完毕。”
萨尔罗扫了一眼传过来的数据，心算一遍后便在屏幕上连点三次，标出要射击的三个要害位置。
理论上讲，只要电磁炮在准确时间准确命中这三个位置，“铁卫1号”就会顷刻粉碎，里面的任何人都绝无任何生还可能。
“荣耀-4”即将发射的“星河”，真是非常可怕的3枚特殊弹头！
指定完，想及“从上报到即将彻底解决异常才过3天”，对比自己过去在国会派主管部门时感受到的拖沓，萨尔罗愈发庆幸和自得：
显然，我选择跟随的，正是一位明主。他过去一直都是对的，现在也一样。我们将在他的领导下，继续登上前所未有的新高峰，直至登上星河之巅！总统派万岁！总统阁下万岁！
然后，他有些狂热地命令炮手正式射击。
就让这曾开启新共和时代的所谓荣耀之剑，来劈碎它所再造的虚伪共和制度，作为属于我们和总统阁下的新时代之序曲吧！
但这时，带着愤怒的女声骤然从公共频道传出，响彻整个舰桥：
“我乃克林斯曼家族的克林斯曼-伊曼，现正式向贵舰发出质询，贵舰是否可知，刚刚遭受你们炮击的“铁卫1号”，乃‘铁卫3号’众学子进行考前集训之地？你们可知，里面现仍有数千名未成年学生！”
这声音初听如黄莺出谷一般美好，最后却如雷霆般落地，像铁锤一样狠狠敲打在“世界终点号”的众人心头。
除萨尔罗外，许多人登时惊慌失措。
“舰……舰长！”
想到刚才一炮下去或许已有孩子死亡，炮手眼前刹那一黑、满头是汗。他慌忙求救似地转身看向萨尔罗。余人亦纷纷转身。
与集训、试验等有关的一切都是机密，包括炮手在内的其他人，绝大多数人的确是不知情的。而知情的这一秒自然也装作不知情。
不知情者，哪怕是知情者，都在隐隐期盼萨尔罗反驳。可萨尔罗见此，表情一冷，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萨尔罗面无表情地冷冷环视一周，最后无言地紧紧盯着炮手一人，目光坚决而冷酷，仿佛在无声地狠狠命令道：
开炮！
炮手下意识地转身、就要按照命令继续开炮。但精神力一联系上控制台内的感应模块，他额头上的冷汗就越来越控制不住。
黄豆大的冷汗转眼浸湿眉毛和眼帘，炮手不由张大嘴巴喘息。
他再次硬着头皮转身看向萨尔罗，像呼吸不过来一样地哀求着萨尔罗。而萨尔罗依旧冷着脸，表情一变不变，目光愈发坚决狠辣。
整个舰桥刹那沉默下来，只有没得到回应的伊曼继续在公共频道里怒斥着：
“我再次对贵舰提出正式质询，你们到底对此是知还是不知，若不知，就给我马上停止炮击，并配合我舰对学员们进行救助。若知，你们到底把这数千学生的性命置于何地！”
“……”
“你们可还有身为军人的荣耀感？何为军人，即使我一个弱女子亦知，军人是守卫国民的剑和盾，身上肩负着保国卫家的重任。可是你们居然开炮屠杀一群未成年学生，你们难道不会感到为此羞愧和不安嘛？”
“……”
“总之，包括我现在的每一句话在内，无论你们到底是知还是不知，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已被我舰忠实记录下来，并正实时转播给国会。”
伊曼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锤又一锤地继续狠狠砸在舰桥里每个普通船员的心头。
不用想，既然萨尔罗敢继续开炮，里面就肯定不可能是贵族学子，只能是平民或精英学子。而炮手、而这艘战舰里全部船员，除萨尔罗外全是精英，全是猿人。
民兵团中贵族官兵的比例本就远不如正规军。
因此说实话，要这些人继续开炮的话，他们每个人真都有点不忍心。
谁愿满手鲜血？谁愿千夫所指？
奈何，萨尔罗依旧不言不语。
其目光越来越不耐、也越来越冷漠可怕，其中隐隐翻涌着的，是能让下位者生不如死的恐怖能量。
最终，炮手表情扭曲地用力闭上嘴巴。
炮手猛地转回身去，而其他人也跟着相继转身。
“我最后奉劝各位一句，即刻解除武装，并接受我舰调查，否则你们必将受到国会最严厉的制裁。”
可惜，无视伊曼言辞激烈的警告，曾经辉煌无俦的荣耀系列再度咆哮开火，一道金光准确命中“铁卫1号”这颗曾经同样荣耀的老移民卫星。
“铁卫1号”发出垂死般的无声哀嚎。
0190速度即能量
“去死！”
顾雷双手紧握撼星鞭，拉着漫天雷霆重重甩下。
由于浓缩在鞭体内的物质大量被排放出去，撼星鞭的重量或许大不如前，可依旧不是费奇这个初生的混沌使徒能扛下的。
“不要！我不要！”
费奇鼓荡起如云如雾的大范围混沌，疯叫着转身狂逃。它试图借助混沌的防护和遮掩逃出生天。
“我还不能死！我绝不能死！”
费奇表情扭曲地遁入无边黑雾。
但才眨眼功夫，不仅浓浓的遮天混沌，就连费奇浑身包裹着的厚厚消磁力场，也被数不尽的滚滚雷霆层层轰成粉碎。而此时长鞭的主体还尚未挥至。
等那一道细细的光丝真正临体，光那密集得恍若滔天巨浪的道道惊雷就让费奇承受不住。它被电得痛叫都喊不出，瞬间身体僵硬，冒着青烟直直下落。
而顾雷这才双目通红地解除高维化，释放出撼星鞭的全部威能。
“给我去死！”
一声比滚滚雷鸣的还要巨大的爆炸声骤然响起，鞭梢登时亮起明亮的黄光。
虽然现在的撼星鞭的确没能力将原子核击碎，可这又如何？能震断原子核里的强作用连接就释放核能，不行，震断电子和原子核间的电磁作用连接就释放电磁能，依旧足够斩妖除魔。
在鞭稍迅速而猛烈的抽打下，空气分子纷纷破碎，变成带电的等离子体，形成一股炙热的等离子冲击波，将费奇撕裂吞噬。
不——
费奇破碎的眼神中充斥着深深的绝望。它的翅膀、尾巴、两条腿和左臂，尽被能熔钢化石的强大热冲击撞断。
“嘭”地一声巨响，等离子冲击波包裹着费奇残破的躯体，在地上炸开一个巨坑。而它的断肢则早在半空中就被完全烧毁，全身通红，显是被大面积烧伤。
接着，费奇残破的躯体撞到地上又猛地反弹几下才停下。
费奇又痛苦地惨叫几声，才头一歪，一动不动。
顾雷正要上前检查，伊曼却恰好给他发来一条十万火急的信息：
“顾雷，快通知大家马上去避难！不，是立刻，一秒都不能耽搁。”
……
高能电磁炮的威力很强，比核弹的威力还大，这在蓝日星系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概念。
可电磁炮的炮弹长什么样、有多大、有多重，这些大部分民众其实是没具体概念的。
这一来是影视游戏的持续误导。
长久以来，为给观众营造出更直观、更震撼的视觉冲击，影视游戏总喜欢把电磁炮弹做得体积又大、质量又重，还越奇怪越好，务求让观众看一眼就觉得“这个炮弹好吓人、好可怕哦”。
二来则是近年局势越来越紧张、武器更新换代越来越快，炮弹根据实战需求不断调整，大小正直线缩小。
总之，现在普通的高能电磁炮弹，实际上不仅长相平平无奇，连体积和重量也格外娇小无害。
就拿最有代表性一点的来说吧，如今绝大多数太空战舰使用的电磁炮弹，质量统统在10贾克左右。
这个重量是一种什么概念？或者说可以拿什么来对比呢？
答案是，它大概就相当于两个饮料瓶盖的重量，连一个鸡蛋都不如。一个鸡蛋也有七八十贾克。
然而，速度即能量！
就算是这样小小一枚才和大口径步枪子弹差不多大的弹丸，当它被加速到3万公里每秒时，它的动能就已经超过许多小型核弹，要1000多吨高爆炸药同时爆炸才能产生那么巨大的能量。
是故，尽管高能电磁炮弹的体积非常小，可战舰主炮的炮管往往还是制造得又长又粗，炮口也开得非常大，就怕炮弹没出膛先碰上炮管，把炮台炸毁，严重的甚至可能连累整艘太空战舰解体。
就比如“荣耀-4”的炮管，就长达32.7贾米，最粗的地方足有1贾米，炮口直径亦有0.7贾米。
那能同时吞掉两个人的巨大炮口，就宛若一个通往地狱的时空裂缝，黑洞洞的，时刻散发着幽深的黑暗气息。
而在黑暗的深渊底部躺着的“星河”，却竟是一颗重只1贾克，比小口径步枪的子弹还小的特殊金色弹丸。
……
“我再次警告……”
伊曼还在重复自己的威胁，舰长却瞬间失态，发出震惊异常的吼声。
“小姐，他们要开炮啦！”
伊曼张开的小口一僵，转头就看见让她花容失色的可怕一幕。
此刻，“荣耀-4”本来黑洞洞的炮口正冒出越来耀眼的金色光芒，危险得令人窒息。那是电磁炮弹被不断高维化的证明，是正式开炮的前兆。
下一秒，“荣耀-4”炮口徒然增亮，那是高维化骤然加快的表现，也是炮弹开始急加速的表现。高维化程度还会随着物质速度加快而自动加深。
接着不到一秒，炮口爆炸似地一闪，一道金线笔直射出。
在炮弹出膛的一刹那，炮弹自然也被加速到顶点，此时炮弹高维化程度最高，辐射亦最亮。
转眼，炮弹就像一道笔直的金色激光一样“唰”地命中并穿透“铁卫1号”的左端。
但如果你以为电磁炮弹的威力仅止于此，那就大错特错！
这枚电磁炮弹和撼星鞭的作用机理一样，都是依靠强大的动能来撞碎原子核，释放核能，进行次生攻击。
毕竟影响动能可不单单是质量，还有速度。而这枚重区区1贾克的弹丸，它的速度居然高达27万多公里每秒，超过0.9倍光速，远超全星系其他所有电磁炮弹。
其所蕴含的动能就相当于两万多吨高爆炸药同时爆炸，和飞针命中人体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飞针若没伤到脏器、主动脉、大脑等要害的话，穿透人体就完事，人依旧可以活蹦乱跳。但“铁卫1号”被这枚超高速电磁炮弹击中后，是不可能有这种幸运的。
几乎就在“铁卫1号”被穿透的同一瞬间，在“铁卫1号”被金光射出的两个对穿的伤口上，金光尚未开始消散，这两个地方就同时爆发出更耀眼的强光。
就恍若有两颗太阳快速升起一样，创口附近的岩体轰然被光球强行顶开。细小的创口以惊人的速度开裂爆炸。无数巨大的碎石呼啸着像炮弹一样射出。
由于这枚炮弹所蕴含的能量远超安迪之前所用的老旧撼星鞭，瞬间就粉碎了大量的原子核，核反应接连不断地大规模发生。
核弹的核反应哪里不同于核发电站的核反应呢？不就是核反应的规模与数量吗！
连续发生的核反应终于形成链式反应，最后真就像两颗核弹爆炸一样，在卫星被洞穿的两点上造成快速而凶猛的连锁破坏。
像大坝决堤一样，大量的光子短时间内源源不断地冒出，两点耀眼至极的亮光顷刻扩大为喷涌的强光，点状的伤口一晃眼就撕裂扩大为两个巨大的致命伤口。
大片大片的岩体连着里面的合金骨架一起被冲开，“铁卫1号”真就像被两颗核弹夹击命中一样，被一道细细金光炸开两个直径三四十公里的骇人大洞，露出里面的“内脏”，通红的“内脏”。
并且，这仅仅还不过是一个开始。昭示毁灭的星光，唯有在卫星内部，才能清晰看见。
0191唾弃
顾雷看了眼在远处一动不动的费奇，没怎么犹豫，就转身离开。
之前那阵地动山摇实在可怕，加上伊曼一秒也不能耽误的特别强调，他二话不说地奔向那些受伤的兄弟。
对现在的顾雷来说，兄弟们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他已无法容忍再有任何一个兄弟、任何一个同学在他眼前死去。
毕竟，大家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地步的呀！
“大家没事吧？大家有没有事？”
顾雷急匆匆地冲了过去。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千万不要再出事啦！
还好，得益于吴雪莲调配的药剂，又经过一点时间调息，大家都好转不少。在受伤较轻的队员帮助下，所有人都很快站了起来，唯有维塔利晕得有点死。
“没事的，顾队。”
“是啊！放心，大哥，我们没事的。”
“对，我们没事。”
……
尽管笑起来依旧有些痛苦，大多数人的表情还算轻松，皆有劫后余生的侥幸和对汹涌雷霆的震撼。那眼中的信任更是近乎于崇拜。
看着一张张布满灰尘和血迹的质朴笑脸，顾雷干涩的眼睛竟再度有些湿润。
他用力抹了抹不争气的眼睛，略微“呜咽”地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突然，他下意识地一把攥住要离开安妮。
“你要干什……”
可话没说完，顾雷就勃然大怒。
顺着安妮要跑过去的方向看去，他这才发现，原来费奇竟还没死透，正在地上狼狈挣扎着。
顾雷就像要把手陷进去一样死死抓住安妮手腕，一下就睁大眼睛瞪着安妮。
安妮又急又疼，不禁眼泪直流，但这刻的顾雷不仅毫不怜惜。
“你管他干什么？怎么？你还想去救他不成！”
安妮不答，只是低头抹着眼泪。这令顾雷愈发感到愤怒：
“好，我就马上去杀了他。”
抬头见顾雷真地杀性大起，安妮又慌忙摇头，努力想要拉住要去补上一刀的顾雷。
奈何顾雷太生气、力气太大，她眼看就要拉扯不住。
而余人自然没帮她的，反而都有点怪罪乃至生气。
不过，顾雷恼才挣脱安妮的手，却惊觉小石头不知为何失去知觉，正生死不知地趴在远处地面上。
“不好！”
他惶恐地急急奔去。其他人也急忙转身，他们或互相搀扶或一脚高一脚低地紧跟其后，维塔利则被一个队员背了起来。而安妮想了想，也不敢去帮费奇，还是跟了上去。
“小石头！小石头！”
顾雷一把小石头翻过来，便见小石头不仅全身红肿、布满烧伤，七窍也源源不断地冒出血来。
“小石头，你，你没事吧！兄弟，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啊！”
顾雷声音颤抖地给小石头灌下一管能促进细胞分裂再生的特效药剂，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其他人也相继围了上来，所有人都内心忐忑地紧紧盯着小石头。
只要是从小生活在移民卫星里的人，就都能轻易认出，小石头这种表现是受过量辐射照射后才有的高危症状，或许随时可能丧命。
幸运的是，小石头的症状因药剂而渐渐得到缓解，肿胀慢慢小了一点、呼吸也缓缓平稳下来，至少暂时不虞有生命危险。
而见小石头虚弱地慢慢睁开双眼，顾雷连松口气的时间都没，就立刻把小石头交给其他队员照顾，并严加嘱咐道：
“快，快，你们快带着小石头去最近的避难所。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谁也不知道下一发炮弹什么时候会来。”
小石头的紧急情况又令顾雷感到一股紧迫的危机感，一时就顾不上还在原地丑陋且无力地挣扎着的费奇。
“是！”……
队员齐声应和，可见顾雷就要往和大家相反的方向离开，一个队员不由疑惑道：
“顾队，你这是干嘛？用通讯器通知他们不就好了。”
“不行，雪莲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必须亲自去看看。”
说完，不等大家再说什么，顾雷就欲大步离去。
但又没跨出几步，他就远远见到吴雪莲正背着一个伤员迎面赶来。且在她身后跟着的，正是营地里的其余队员，浩浩荡荡。
吴雪莲怎么也是一个见多识广、才思敏捷的龙人，早在第一次炮击后与顾雷传讯警告前，就已经组织大家开始紧急避难了。
吴雪莲抬头遥见顾雷全身完整、精气十足，嘴角也登时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一丝放心下来的笑意，但随即就被刻意隐藏起来。
“雪莲，干得漂亮！你真是太厉害啦！”
或许是还远，没注意到吴雪莲的刻意疏远，又抑或是不在意，顾雷开心地大声盛赞起吴雪莲的高效。
而吴雪莲带着其他人走进后才听清他说什么，淡笑着摇了摇头：
“谢谢顾队夸奖，我们快走吧！”
“嗯！”
这时可没闲工夫停下交流，刚过来的队员们尽管疑惑周围为何一片血腥狼藉，也只得强行压下。几十个队员加速跑过来、主动背起那些受伤的血心队队员，哪怕受伤不重地也被他们强行扛起。
“诶，诶，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别动，你受伤啦！”
“我伤得又不重。”
“诶，别，我不需要啊！”
“对，我也不需要，哈哈，你挠到我了，你挠到我了。”
“闭嘴，别啰嗦！否则我马上给你来一针。”
“哦！”
……
这次，过去有些畏惧血心队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的其他队员们，难得地强硬起来。小护士们更是分外强势，比母老虎还凶。
于是，大部队卷起小部队，大家团结互助、在顾雷和吴雪莲的带领下，齐步奔向最近的那个避难所。
当大部队远远路过费奇身边时，费奇已完全停止挣扎，并露出布满烧伤的人类体貌。
他不仅残缺严重，浑身还遍布着血迹和烧伤，看起来相当可怜无助。
他一动不动地仰躺着，眼神黯淡无光，好似已彻底绝望，只是嘴上好像还在不停重复着“我不能死”之类的话。
安妮还在犹豫挣扎，就有不明真相的人下意识地就想离队去救费奇。
而感应到这份善意的费奇，眼里也登时就恢复了一点神采。他纠结一阵，强压下内心屈辱，转头对欲伸手救援的那个队员投去摇尾乞怜一般的目光。
我还不能死，我还不能死，我还有那么多仇没报呢！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绝不能死！
但那人才离开队伍，就有血心队的队员赶紧怒吼道：
“别去救它，它早就堕落成魔物啦！”
“对，别去救它，就是这个魔鬼杀了我们好多兄弟。”
“是的，不许你去救它。”
“不许救它！”
……
参与过刚才战斗的队员们纷纷出言咒骂。而其他队员虽感震惊，可自然也更愿意相信血心队。不少人当即就对费奇由怜悯转为憎恶，冲动点的还远远对费奇吐了几口唾沫。
转眼，再没人想去拉费奇一把，就连安妮也因害怕顾雷对费奇痛下杀手而不敢出头。
费奇仍兀自不愿放弃。
他用卑躬屈膝的哀求目光看向经过的每一个人，还哪有过去即使疯狂也不愿舍弃的骄傲。
0192让
远远走过费奇身边的时候，顾雷再次为使徒的强大感到无比震惊，不由起了浓浓杀心。
这时的费奇虽受到那样的重伤，身体严重残缺，但呼吸居然还算有力，血也很快止住了。
没翻开混沌圣经瞧一眼的他自然不可能知道，纵是残缺的圣经，也能让如此残破的费奇依靠吞噬他人而重获新生。若非他们人太多的话，费奇早冲过来先吃掉几个人再说。
但动杀心归杀心，顾雷又瞥了费奇一眼后，就不再理睬。
即将回归人命大过天的法治社会，行事的逻辑思维自然也得赶紧调整回来，可不能随随便便当众杀人。毕竟人多眼杂，这好几百人里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对自己死心塌地。
顾雷仅仅把安妮的手攥得更紧，而费奇虽然可怜兮兮、低三下四地看着路过的每一个人，却唯独不肯去求忍不住不停抹泪的安妮。
最终，就是心肠最软的女生，也没对费奇伸出援手。而费奇眼中的光芒也再度黯淡下去，真正濒临熄灭！
过了有点漫长的数分钟，大家这才急急赶到最近的避难所。
可让众人感到惊慌不已的是，由于设备年久失修，这个本可容纳上千人的避难点，今时竟仅仅只能收容上百人。
而此刻站在这个避难所门口的，可足足有着近700人呐！这该怎么办呢？
这时每个人都多少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危机气息已经愈来愈浓郁，皆愈来愈慌乱。
其中，作为领导者的吴雪莲更是深感自责！她本是对这种情况是有所预料的。
问题是，另一个最近避难点就在第一声炮击声传来的方向，有较大的被波及危险，她这才不得不把所有人都带到这里来。没想到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这时的情况万分紧迫，顾雷也没空安慰满脸阴郁自责的吴雪莲。他首先命令大家把伤员送进去，而这一下就去掉了七八十个名额。
接着，就在顾雷决定让女生跟着进去的时候，大家却不约而同地纷纷把血心队的队员们相继推进避难点。
“诶，诶，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放手，我叫你放手！”
“住手！快住手！”
……
看到其他队员不言不语地强行把自己往门里推，血心队的队员们不禁又是感动、又是着急。冲锋在前已成为他们的一种习惯。大家越是把他们往后推，他们就越想往前冲。
奈何任他们怎么推辞挣扎，大家就是闷着头用力把他们往里面塞。血心队的队员们急得哇哇大叫，脾气暴躁的干脆破口大骂。但其他人就是埋头用力，一句话也不说。
这里大多数队员都是没爹教没娘管的孩子，又缺乏老师言传身教，都不太会说话，实在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才比较清晰自然，只能靠整齐强硬的一致行动来表达他们对血心队的感激和爱护。
最后，双拳难敌四手，血心队的队员们都被无奈地推进了避难所。连顾雷和吴雪莲也被一起塞进门里。
怕血心队跟着闹腾，他们也不好拒绝。
血心队的队员们的确已经为整个队伍牺牲太多，两人又怎好意思叫他们继续为大家付出。
甚至顺带着，连安妮也被一个顾雷还算熟悉女生塞到他怀里：
“哈哈，还有你的小公主，我们怎么忍心叫她和她的骑士分开呢！”
这个女生正是当初被顾雷从虎口救下的昆娜。
这样整个避难所就基本满员，只剩下寥寥几个名额。
于是，心怀愧疚的吴雪莲便站出来：
“现在还有几个名额，来，再进去几个女生，其他人赶紧跟我去下一个避难所。”
她说是要带着其他人去另一个避难所，实际上却是想把自己的位置让出去。不想昆娜二话不说就把她推了回去：
“够了，雪莲，真得够了。”
“昆娜，我是贵族，这是我身为贵族的责任。快，我们没时间啦！”
吴雪莲说着就再度上前，不想被昆娜越加用力地再次推回到顾雷身边。
“昆娜，你别闹！”
吴雪莲不禁有些生气，而昆娜则毫不在意，反而真诚地说道：
“雪莲，谢谢！真的，你已经为大家付出那么多，你们已经为大家付出那么多，所以这次，务必让我们来保护你们，来帮帮你们吧！”
昆娜身后的女生们纷纷应和。
“是啊，雪莲！”
“雪莲姐姐，偶尔就让我们帮你们一回吧！”
“是啊，雪莲，该我们来帮你啦！”
……
而男生们虽都不说话，可或腼腆点头或抱住双臂或假装无所谓，可皆坚定地不肯进去。有个觉得自己不过是断了条小腿的彪悍哥们，更是硬拄着拐杖，悄咪咪地从吴雪莲和顾雷身后又钻回到了人群中。
吴雪莲见此，眼睛一下就湿润了。她只觉得自己这几天留下的泪水比以往好十多年加起来都多。
“可是……”
昆娜上前一步，一边帮吴雪莲擦拭眼泪，一边开解道：
“好啦，没什么可是，不是可能被炮击波及吗？那个避难所怎么也顶得住一两枚核弹的。”
接着，顾雷也不再给吴雪莲拒绝的机会，站了出来：
“好，谢谢大家，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你们也快去避难吧！”
说完，顾雷又强拉了几个女生和两个男生进来，那两个男生正是米坚卡的两个兄弟。
然后，在剩下最后一个名额的时候，顾雷又感到有点难办了。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对查查林的承诺，而难办的则是狗牙并不是血心队的成员。
米坚卡的两个兄弟加上安妮，这三人都可以说是因为顾雷的私人关系才得以进避难所的。而云梦有句古话叫“事莫过三，过犹不及”，所以他实在不好意思再拉狗牙进来。
没空多想，顾雷就把手伸向昆娜，但昆娜却有点不舍地避开了，反而把狗牙推了出去。
“别，别，你别忘了这边还有一个独自灭了大半个狼群的大英雄！”
这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可爱女孩呀！只根据顾雷貌似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她就准确判断出了顾雷的心思。
并且，即使忍不住为顾雷把手伸向自己而感到开心，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把位置让给了狗牙。
这里面当然有对狗牙感激的成分，可又何尝没有爱慕顾雷的成分！不说顾雷救过她，更早一点，谁又会去找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合影。
只是令少女有些难过的是，骑士已找到他要守护一生的公主，而那个公主却不是她。
昆娜有些开心，又有些想流泪地把狗牙推进门去。
就是狗牙自己倒是满脸不在乎。
自从两个兄长死去后，特别是狼王死后，他身上的活力正逐渐消逝，恍若行尸走肉。
这就让昆娜有些吃力。而见昆娜推得辛苦，又有几个记起狗牙贡献的男同学过来帮忙。
感受到一双双温暖的手掌在身后推着自己，狗牙无神的眼睛不自觉地又慢慢回复了一些神采与活力。那感觉有点类似过去哥哥强行把自己从爸爸棍棒下推开的时候。
终于，等该进去的人都进去了，大家才像总算放心了一样，纷纷转身前去避难。
而顾雷和吴雪莲则不放心目送着他们远去。
注意到那个本都进去了的残疾队员又被一名队员搀扶离去，二人真是哭笑不得，不由相视苦笑。
直到昆娜回头见着，无奈地朝他们喊了一句“放心，要不了几分钟”，顾雷和吴雪莲这才转身进去，还是因为怕昆娜挂念。
不过，顾雷才转身，身后却又传来昆娜鼓足勇气的大声叫唤。
“顾雷！”
顾雷和吴雪莲一齐疑惑地回过头来。昆娜把双手像喇叭一样合在嘴前大喊道：
“回去一起去酒馆喝一杯呀！”
顾雷一愣，见昆娜脸红红的有点小可爱后，开心地笑了起来，大声回道：
“好！”
旁边的吴雪莲瞬间破相，貌似有点吃味，下意识地就要用手去掐顾雷。而昆娜的脸则更红了。
然而，昆娜还未来得及转身，一道穷凶极恶的金光就骤然在其身后数十公里处冲天而起，把整个天地竖向割裂为两半。
0193群星幻灭
“荣耀-4”所用的高能电磁炮弹——“星河”，真是一枚异常特殊的炮弹。
不说该炮弹重量极轻，体积也极小，且出膛后竟还不像其它高能电磁炮弹那样，或者说是像八爪鱼那样，张开成一滩放射状的金属饼状物。
过去，电磁炮之所以能推翻激光炮在太空战中的统治地位，一个很关键的原因就是，电磁炮弹是面杀伤，命中太空战舰后会造成更大更具破坏力的创伤，而不是像激光，只能给舰体造成一个或许很深刻但很微小的伤口。
蓝日星系的现代太空战舰并没那种只要被高能激光命中就会整个爆炸的致命弱点。老式太空战舰被一炮击沉大多是被命中弹药库，而今天的高能电磁炮又不用装火药，有人都戏言它是冷兵器。
至于后来电磁炮弹为何会越改越小，好似放弃面杀伤、转而偏执地全力提高炮弹速度一样，是由于科学家们有一天顿悟，太空又不是大气圈，没空气阻力、更不讲流体力学，完全不需继续坚持炮弹要有优美的流线形外观。
这样，在破除思想囚笼后，后来的高能电磁炮弹就慢慢发生惊人华丽的异变，变成在炮膛内会缩成一颗、可一出膛就会瞬间张开得像八爪鱼或像菊花一样的可变弹丸。既能缩小体积重量、获得更大的出膛速度，又能保证杀伤面积不缩小。
面杀伤说到底是面的杀伤，而不是体积的杀伤！
如此，尽管近代电磁炮弹的体积质量不断缩水，但得益于能耗降低、速度不断提升且破坏面还不变，威力反而越来越令人闻风丧胆。
“荣耀-4”此次所用的专用特殊小弹丸，正是以上思想的又一次彻底升级进化。它已彻底脱离变形弹的范畴，成为全星系第一颗高能电磁扩散弹。
考虑到加速至近光速的炮弹实在太快，恐怕不等机构伸出，炮弹就将穿透目标。这颗炮弹便干脆取消伸出机构，取而代之的是在弹壳内藏了无数颗纳米级的小弹丸，用类似撒网的异类方式来增大自己的杀伤面积。
后面穿出移民卫星的那道金光，实际上只是用来装载轻量化装置的弹芯，仔细看就会发现它其实比钻进移民卫星的那金光要细一些。
另外，更可怕的是，这数不清的纳米级小弹丸，其内部还是空心的。如此，它的杀伤面积又成倍增加。就像人类体内的肺一样，别看它只是小小的一颗，更别看里面的肺泡平均直径才0.2毫米，可它完全张开后面积能达上百平方米，有何况是外壁比肺泡壁还薄的这些特殊弹丸。
甚至，这还是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些弹丸的直接扩散对象不是任何敌人或敌兵器，而是弹道周围的空气分子。
于是，顾雷便看到了一连串精细至极、华丽至极而又恐怖至极的画面。
或许是因大战而亢奋的神经还未平静，顾雷眼中的画面和别人有点不一样。
首先和别人一样，也是一道金光骤然贯穿天地，将整个移民卫星竖向切成两半。
紧接着，不同的地方就出现啦！
因为薄薄的弹壳已被岩层磨坏，无数纳米级弹丸登时就像天女散花一样沿路扩散开来，将附近的无数空气分子刹那从原子核层面撞成粉碎，开出明亮而恐怖的核能之花。
所以，几乎就在金光贯穿移民卫星的同时，就在金光的周边，几乎不分先后地冒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光泡。离金光越近就越密集，反之则越稀疏。就像白天凭空窜出一条璀璨的星河一样，目测直径超过一公里。
这便是“星河”之名的由来。
只是，这条星河散发出的可不是什么让人心旷神怡的五彩星光，而是蓝白色的、令人寒毛直竖的核子之光。
曾直面撼星鞭发威的顾雷，内心都瞬间被危机和震撼所胀满。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核反应同时发生！
然而，他心中的疑问都没完全浮现，那无数的小光泡就立即扩张并连成一片。
光子是光，速度是光速！
星河转眼就变成一根贯通天地的蓝白光柱。
且还是那句话，速度即能量！
凭借同样接近光速的高速，不仅扩散出来的弹丸足够撞碎原子核引发核反应，其碎片的速度第一次一般不会降低太多，依旧足够撞碎原子核引发核反应
即是说，由于弹丸粉碎乃至弹丸的碎片再粉碎，渐次扩散，数以万计的纳米小弹丸能撞碎的原子核数以十万记。
加上核反应本身还能引发核反应，氢弹就是用一颗小型核弹来引爆的，本就数以万计的密集核反应又引发数以十万计的次生核反应，数以十万计的次生核反应再引发数以百万计的次次生核反应。
能量澎湃的、比太阳还要炙热的小光泡，却以比渺小的细菌更疯狂、更无情的速度爆炸性增殖扩张，总共到底能引发多少次核反应，这是谁也说不清的。
总而言之，就在电磁炮弹穿过移民卫星的不到一亿分之一秒内，那道看似极细的金光就撞出数不清的小核爆。这些小核爆释放出的纯粹能量——光子，再以光速扩张开来、连成一片，星河自然秒变光柱，而光柱自然还会继续以光速扩张开来。
最后又是和别人一样的是，顾雷看到，无论是楼房、森林、大地和空气，甚至是离光柱中心还有几十公里的那五六百正奔向另一个避难所的队员，包括还没转过身的昆娜在内，都被这道吞天噬地的巨大热柱吞噬，转眼全被熔化为灰烬。
其内部全是高能辐射和各种高能粒子，温度或达数千万度。
且尽管核心的光柱直径只有十几公里，但光柱外面还有一圈炙热不输光柱多少的厚厚等离子云。
不过，由于等离子云的出现和扩张都实在太快，在那些被光柱所吞噬的队员们看来，或许连金光出现的一刹那都没能准确捕捉到，就被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强光闪瞎，后迅速地永远失去知觉，连痛和恐惧应该都感觉不到。
而这，就是此刻仍呆呆看着的顾雷、吴雪莲，以及狗牙，以后唯一能聊以自慰的地方！
0194拆解
“‘星河’真是天才的设计呐！”
“不，不，您过奖啦！”
“哈哈，不要谦虚，现在我终于确信你的才华的确远超马塞尔那个沽名钓誉之徒。‘荣耀-4’肯定系你一人之心血，那个马塞尔不过是又一个想霸占下属科研成果的厚颜无耻之徒罢了。”
“谢谢，谢谢您的夸奖！”
“不客气，没想到你们猿人里也有你这样出类拔萃的天才人物，还真是让我有点吃惊！但是，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鬼斧神工的设计呢？可以和我分享一下你奇妙思路吗？”
“不胜荣幸！其实，我是从强子对撞机上得到的灵感。”
“嗯？你是说过去旧人类用来研究原子内部结构的那种大型机器。”
“是的。”
“真是古老的名词呀！那机器好像是通过高能粒子将原子撞碎，然后通过分析原子碎片，来还原出原子的内部结构吧？”
“是的，就是这样的。就像小孩子拆掉计算机来探索计算机一样，人类探索事物的最直接方法其实就是拆掉这件事物。特别是对原子这种比沙尘还渺小的事物来说，这种机器在量子力学刚兴起时，可是唯一能对原子内部进行有效分析的机器。”
“是，不过终究是太暴力了，哪能什么东西都进行分解呢？这也是旧人类根深蒂固的劣根性之一呀！所以后来等阿尔贝特公向世人证明，用强大的精神力直接探索原子内部更高效后，我们龙人就直接让这种野蛮的机器退出历史舞台。”
“是的，那的确是毫无……毫无理性之美的机器。不过您也知道，我们猿人修炼天赋不高，所以我精神力不强。但偏偏我对知识的渴求实在太过激烈，不得已，就只能自己根据设计图造了一台小型的强子对撞机。”
“什么，你自己造了一台。”
“是的！”
“真是令人赞叹、令人震惊的好奇心与行动力啊！我记得那东西的造价也不算低，怪不得你之前那么贫困，我还以为是马塞尔那家伙克扣你工资了！”
“哈哈，其实还是有一点关系的。不过，总之，在一次偶然的试验中，我突然想到，现在的电磁炮弹真就不能继续再小下去了吗？”
“是啊，说到底，电磁炮弹是一种动能武器。而决定动能大小的不单单是物质的质量，还有物质的速度。过去骑兵会被更加小巧的机枪所淘汰，就可以说是速度比不上子弹，因此动能反而没子弹大。”
“是的，毕竟动能等于0.5倍的质量与速度的平方之乘积，一个仅仅是质量，而另一个却是速度的平方。质量翻倍，动能不过是原来的两倍，但速度翻倍，动能就是原来的4倍。在强子对撞机里，被加速到亚光速的质子能轻易打碎电子核，但我还从未没听说过能打碎原子核的机枪。子弹之于质量更小但速度更快的质子，不就是骑兵之于子弹吗？我这才受启发，开发出这枚特别小巧的亚光速电磁扩散弹。”
“哈哈，精彩，精彩，属实精彩。”
“谢谢！谢谢！”
“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
“谢谢，你一再夸奖，我真都有点惶恐了。”
“哈哈，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只不过……”
“不，不过什么？”
“呵呵，聪明如你，也应该知道这枚特殊的电磁炮弹对这个世界，或者就直接说是对你们猿人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吧？”
“……”
……
“老鲨号”的舰桥内，伊曼等众人只能呆呆地看着“铁卫1号”被金光洞穿，并被强光顶出两个对穿的巨大洞口。
然而，让可以说是见多了高能电磁炮射击的他们感到有点无法理解的是，尽管那两个洞口每个都有几十公里大、占当侧的大概三分之一大，偏偏他们就是无法透过那巨大的洞口看清，其内部到底是什么模样。
那两个大洞竟还在持续爆发出汹涌炙热的强光。巨石、巨铁、巨大的断楼……都被烧成通红，就像岩浆做的一样被持续抛出，抑或说被泼洒出去。
最后，其内部的空气因空前高热而空前膨胀，居然将移民卫星残破的左端整个顶爆，移民卫星左端的盖子部分差不多被整个顶飞。
伊曼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空气，连空气也被点燃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就连经历过第战的卡提亚舰长亦感震惊：
“是啊，怎么可能？当量更大的电磁炮弹我也见过不少，但能造成怎么大范围杀伤的电磁炮弹，我还真是头一回看见。真是太不可思议啦！它是怎么做到的？再大的电磁炮弹也不可能引发那么大范围的核反应呀！”
卡提亚的语气出透出掩饰不住的恐惧，他仿佛又看见了受陨石雨攻击后城市，遍地的废墟、遍地的遗体，有男人的、有女人的，还有老人和小孩的，到此都是厚厚硝烟掩盖不住的刺目血迹。
等金色高维辐射光和核反应的辐射光全部散尽，大家都可以清晰地看到，“铁卫1号”就像被无形的虚空巨兽张口咬下一段一样，一下就凭空失去大半截。无数野兽、树木，乃至断裂楼房，正像血液和肉块一样喷涌而出。
每个人都不由受感染，变得愈发恐惧起来，皆不由想到：
这就是真正的战争吗？
伊曼更是恐惧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只听她脸无人声地不停重复道：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卡提亚的“大范围杀伤”一词终于勾起伊曼的某个可怕回忆。
就在前一阵子的某一天夜里，当她前去给加班的父亲送去茶水时，顺着父亲愁眉不展的目光，她正好就在父亲电子的看到过，这个可以说是被从被历史的废墟中挖掘出来的晦暗词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阶级的彻底分化割裂对大部分民众来说或确真是一种福音。
随着科技和龙气的发展，虽然贵族的集体战力慢慢远远凌驾于普通民众之上并将整个星系视为自己的私产，可战争也自然而然地等同于贵族的内部斗争。
于是，用来对付普通士兵乃至普通民众、也可以说是贵族私产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被逐步封存，并慢慢遭到遗忘和废弃。
甚至，瓦连京元帅至今仍最受后世诟病的一点便是，其发动的全民战争把战争自军队扩张到平民，把第二小行星带的所有普通民众都卷入到那场史无前例的最浩大劫难中，造成普通民众前所未有的巨大伤亡，这是许多老贵族一直耿耿于怀的。
而尽管父亲绝不允许自己插手其军队内务，伊曼还是从不经意的一瞥间得到这样一个让她那时不愿意相信的可怕信息：
有情报显示，其姑父马塞尔侯爵，很可能正在帮助总统派重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研究。
想到这，伊曼那本就由于心忧学生们生死而饱受折磨的心脏，更是就像快停止跳动一样，让她感到痛苦不堪。
她表情扭曲地捂住心口，无助地低声自语道：
“姑父，您真得堕落了吗？”
0195最初的誓言
光普通民众可能大量死亡这点就让伊曼痛苦到无法接受，更何况始作俑者中居然或许还有自己的亲人。这真是让她痛苦到心都要被撕裂。
想到曾经那么疼爱的自己、那么斯文老实的姑父居然会帮助总统派去揭开那道最黑暗门扉上的陈年封印，伊曼真是感到比当初父亲命悬一线还要剧烈的痛苦：
姑父，你怎么可以帮助那群恶魔进行大屠杀！
在现代战争中，核弹其实不算多么强力的武器。太阳合金对纯能量——光子有着很好的吸收能力，再强的激光都不可能打穿太空战舰，而用太阳合金武装的装甲兵部队也并不太害怕核打击。
那么，这种来自地狱的恶魔炮弹，除用来对付手无寸铁的芸芸众生外，还有其它的什么可能吗！
另外，那份情报还显示，在幕后支持该研究的大贵族，正是一直鼓吹必须适当淘汰旧人类的著名超人类主义者——所罗门公。
伊曼的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姑父，您真得彻底堕落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一刻，她真感到浑身无力，只想躺下去休息一会。可在没有重力的太空中，就连想靠一靠都困难。
她感到越来越头晕目眩。
最后，难受到一个极点后，她反而心一横，再无一丝犹豫。
无论怎么说，即使姑父没有参与其中，我亦不能见死不救，对如此罪恶滔天的暴行视若无睹！
伊曼爆发似地凶狠大叫道：
“卡提亚舰长！”
卡提亚被吓一跳，眼见那天使一般的美丽容颜上露出过去从未见过的狠厉，内心登时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在，在的，小姐。”
伊曼义愤填膺地大声命令道：
“即刻对敌舰进行直接炮击！”
单单要命中太空战舰的炮台可以说是一件概率为零的不可能任务，于是她干脆下令摧毁敌人的整艘飞船。
内心的糟糕预料应验，卡提亚叹息着回道：
“小姐，您可要考虑清楚，这一炮下去，整个共和国恐怕下一秒就要彻底分裂。虽然我也很不忍心，但内战一旦完全爆发，只会有更多的人，会有上百万、上千万的平民老百姓遭到灭顶之灾。”
伊曼亦严肃地回应道：
“这只是一次试验，一旦试验完成，一旦这样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列装敌人全军，那对大家来说，特别是对普通大众来说，才是灭顶之灾。所以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请您马上摧毁敌舰，一切后果由我克林斯曼-伊曼来承担。”
卡提亚却斥责似地反驳道：
“不，我觉得您还不够清楚！最近总统派和我派之间的摩擦为什么会越来越多？为什么会越来越激烈？为什么都是对方主动挑起？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
“这说明敌人对自己的军事实力非常自信！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我们的实力根本远不如人，他们巴不得我们先开第一枪！那样，我们连在道义上的优势也将全部丧失！即是说，您的这一炮不仅会让内战提前爆发，还会加速我们的败亡，把整个国会派，把百姓们的最后希望一起葬送。”
伊曼不为所动，庄严神圣地说道：
“在伟大的宪法中已经明确，保护民众、保护国家，就是我们贵族最大的责任！是最大的道义！这是我等先辈在当初立国时对尔等许下的誓言。因此，若在这里沉默地看着敌舰对民众进行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才是我等后辈最大的无道！才是我们最大的失职！才会让我们进一步失去民心，真正加速卡缪拉的灭亡！就是因为实力远不如人，我们才更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卡提亚有那么一瞬间真被镇住，不过他还是耐心地继续劝说道：
“小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的，道义到底站在哪一边，向来不取决于它到底站在哪边，而取决于大家认为它在一边，即取决于谁有能力操纵信息、控制宣传，取决于谁有能力引导乃至误导民众，您姑父马塞尔侯爵今天的下场，就是血淋淋的例证！”
伊曼脸上又有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后反而更加坚定地说道：
“就是因为畏惧于这种力量，就是因为受困于这种所谓理性的克制，我们之前才会一再退让、节节败退，连来自下层的支持也逐步丧失，并被总统派慢慢勒住喉咙。无论你怎么说，我今天都绝不能后退，绝不能再让底层民众寒心。”
说着，她飘到卡提亚身边，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卡提亚先生！”
卡提亚下意识地一挺腰杆：
“在，小姐。”
“现在，我以克林斯曼家族嫡女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向敌舰开炮！”
然而，卡提亚犹豫挣扎几下，还是摇了摇头。
“小姐，何必呢？现在大半个移民卫星都被炸毁，他们估计也应该全部牺牲了，我记得在爆炸范围里的那个避难所才是离监狱更近的那个。”
伊曼仍是不理，身上散发出越来越明显的威势，那是身为贵族的骄傲和责任：
“卡提亚先生，你想令我克林斯曼家族蒙羞吗？”
卡提亚无奈，只得坦白道：
“抱歉，小姐，老爷在出发前就已对我下达严令，无论什么情况，哪怕我们自己遭到总统派战舰的炮击，也禁止向敌舰开炮还击。”
伊曼一愣：
“我父亲真怎么说？”
“是的。常言知女莫若父。他早就注意到，您在结束和阿毕列先生的感情纠葛后，一直有点不太对劲，有些冲动，希望您能克制一点。”
伊曼不理，依旧有点无法接受：
“你没骗我？”
卡提亚认真地回道：
“是。”
眼见伊曼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卡提亚进一步帮伊曼的父亲辩解道：
“小姐，请您不要难过，您的父亲当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正直善良。他威武不屈的军魂一直都是指引在下前进的明灯。只是，要不是哈列索斯主席倾力营救，他早就不幸丧命。是故他是绝不能任您给给主席、给国会召来大祸的。”
伊曼不愿放弃地执着道：
“不，我相信以哈列索斯公的宅心仁厚，如果他今天也在这里的话，是绝不会坐视他们犯下如此无法无天的恶行的。”
卡提亚忍不住有点生气。
“小姐，请您理智一点！哪怕拍死一只蚊子都不可避免地要死一些体细胞呢！更不用说是一个集体。一个集体要正常运转，肯定是免不了要付出牺牲的。若不愿付出小的牺牲，就迟早要付出更大的牺牲。你若怜惜那些体细胞而不去拍死蚊子，蚊子说不定下一秒就把病毒注入到你体内，杀死你身体里的所有细胞。上位者的仁慈是对大众的普遍仁慈，而从来不是对任何一小部分人的特别仁慈。”
伊曼一时有些语塞，不过更多是被卡提亚的冷漠刺激到。顿了顿，她不禁悲愤交加，仪态大失地指着卡提亚说道：
“你，你，这里面的每一个学生，每一个少年少女，都可以说是你的，都是你们在座每一个人的同族，同胞，你怎么比我还冷血无情？你难道真忍心看着他们年纪轻轻就惨遭屠戮吗？”
舰桥里的其他船员闻言都不由低下了头，唯有卡提亚舰长表情不变，冷冷地握住伊曼的手指：
“小姐，请务必您不要再为难我！”
压下伊曼的手指后，卡提亚苍老的脸颊终于有点扭曲，眼里亦有痛苦扭曲的异光隐隐闪烁：
“小姐，您也知道，李维斯的背叛伤透老爷的心，我说什么也不能在老爷的伤口上撒盐啦！请您务必不要再为难我。”
伊曼登时无话可说，有些左右为难。
少女的眉头越皱越深。卡提亚也回过头去不再说话，其他人更不敢插嘴。舰桥马上安静下来，气氛异常压抑、异常沉闷。
良久，看着敌舰上的“荣耀-4”又开始徐徐转动，开始调整方向和射角，伊曼烦躁地揪下发带，散开满头棕发。
她痛苦至极地用力甩了甩头发，后忽地目光一亮：
“卡提亚先生。”
卡提亚又把脸转了回来。
“在，小姐。”
他的目光虽已平静，但脸色仍隐隐有点发白发青。而伊曼则隐隐有些兴奋地说道：
“父亲只是不允许你们对敌舰开炮对吧？”
卡提亚有些疑惑地回道：
“是的，怎么了？”
内心的兴奋再压抑不住，伊曼咬着牙齿命令道：
“那么，我命令你们立即调整战舰航向，给本小姐狠狠地撞上去，全力干扰敌人的炮击！”
0196逆流
那些刚才强推他们进避难所的同学，包括那些曾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哭过笑过的同学，包括那个拄着拐杖的同学和那个搀扶他的同学，包括霞飞双颊的昆娜，包括……，所有所有，所有避难所外的队员，都被那点燃天地万物、充斥半个移民卫星的热光无情吞噬。
他们熟悉而美好的身影，连同他们临死前那紧张中又透着期待的快乐感情一起，永远地深深灼刻在顾雷、吴雪莲、狗牙三人的心中，成为他们后半生一想起就会隐隐作痛的痛苦烙印！
然后，还没等他们麻木的精神有所回应，核能量推动着外层的等离子云，等离子云又推动着空气，产生的强风把他们狠狠地按进避难所里面。
接着，又不等他们痛叫出声，他们又被强大的气流往外吸。半个移民卫星的空气都在一齐往外涌，形成强大的负压。他们不得不跟着飞向避难所外，飞向外面的真空。
他们身后的内门“砰”地一声被狂飙一样的气流强行合上，连他们身前更加厚实沉重的外门也承受不住，正“咯吱咯吱”地要缓缓合上。
他们翻滚着，快速飞向还未合上的外门，眼看着就要被吸到外面。
一旦真被甩到外太空，纵使不会像一些影视剧里表现得那么夸张，迅速被体内的沸腾气体胀爆，可也会很快肿胀、缺氧死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最没心没肺的狗牙最先清醒过来。
“啊啊啊——”
他大叫着，双手完全凭感觉各自伸出，分别抓住顾雷的手和吴雪莲腿。
但这一秒，他们离门口仅有数步之遥，只要一秒不到的功夫就会继续飞出去。
狗牙猛地岔开双腿，伴随着“嘭”的两声叠成一声的巨响，他的双脚居然深深地插进通道两边的铁壁中。
狗牙就这样拉着顾雷和吴雪莲，憋着气和强大的压强与气流做着极其艰苦的抗争。
虽然松开顾雷和吴雪莲，即使是松开两人中的任意一人，都会让他轻松不少，但他的确没有任何类似想法。哪怕他现在其实还是不太喜欢顾雷。
他此刻仅仅是单纯而执着地想着：
够啦，够啦，我不想再看到有人牺牲啦！哪怕是顾雷！
大哥和亲哥因为这场残酷的集训而死去，现在又看见那么多生命在眼前灰飞烟灭，甚至那温暖的推动感犹在后背，连他那单纯到几乎没有善恶之分的思想亦不得不发生重大偏转，满溢着流不尽的浓浓悲哀。
只幸好，外门也正被气流强行推动，眼看着就要合上。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曲线动人的苗条身影竟像放任似地，由强风拉拽着，刻意绕过狗牙等三人，转眼就灵动地飞到门外。
“不——”
顾雷大叫着用龙气挣脱狗牙的手臂，跟着飞向外门。就算眼睛被辐射烧灼得有点模糊，他依旧从那背影中的熟悉感一下认出，那人正是安妮。
安妮回头含泪看了他一眼，用尽全力大喊道：
“对不起，顾雷，我爱你，但费奇是因为我才……”
“砰”的一声，没等安妮的安妮的话完整传到顾雷耳中，顾雷就反而把大门撞得彻底闭上。三人相继摔在地上。
“不——，安妮，安妮——”
顾雷连滚带爬地回到门边，爬起催动龙气疯狂地扭动着门把，可因外面的负压太强，加上门是朝内开合的，铁门被死死地抵在门框上。任他自己的龙气把自己的手都烫伤，近半米厚的铁门依旧冰冷无言。
“不，不，不——”
门把已扭曲断裂，顾雷还是发疯一般地不停捶打着被锁死的大门，却连那扇超钢化玻璃都捶不出一丝裂纹。
“不，安妮，不。”
顾雷无力地趴在窗口边，隔着玻璃、眼睁睁地看着安妮在黑暗中同强风做拼死的搏斗。
由于整个中轴都带着照明系统坠入外面的幽暗星海，才一转眼，外面竟像天黑一样转眼一片漆黑。即使顾雷能像在井底仰望星空一样地，透过那个巨大的缺口看见遥远的漫天繁星，却看不清避难所外近在咫尺的一草一木、一砂一石，乃至安妮的清晰容颜。
至于顾雷为何能知道安妮在哪，却是由于安妮怀中正抱着一个一直在喷火的装置。
原来，安妮刚刚正好在避难所里发现几件太空服，就想出去悄悄扔给费奇一件。那个喷火的正是安在太空服上的推进器。
没想到她才一出避难所内门，整个“铁卫1号”就被高能电磁炮炸掉了大半截。心忧费奇生死的她便义无反顾地顺着气流，飞出了避难所。
此刻，安妮紧紧抱着已启动小型推进器的宇航服，在强大而混乱的气流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她身周咫尺光明中不时有或大或小、源源不断的黑影，从她身前的黑暗中钻出，又呼啸着迅速没入到她身后的黑暗中。其中有树木鸟兽，甚至是巨石楼房，有些差不多是贴着她的身体擦过的，分外危险。
而看着她在强气流中翻滚挣扎，愈来愈无助、愈来愈无力，顾雷只觉得全身愈来愈冰冷、愈来愈无力。
“不，不，安妮，难道我连你也保护不了吗！不，不，求求你，安妮，你快回来吧！”
待到一只铁狼哀嚎着从安妮身边飞过，待到看清那双有些熟悉的悲哀兽瞳孔后，他不由身形一矮，彻底失去力气，徐徐倒下。
正跑过来的吴雪莲慌忙加速，一把扶住他。
不忍心地看了一眼窗口，她就用眼神示意狗牙，两人一起硬拖着半瘫痪的顾雷，走进了内门。
而内门才合上，安妮又偏偏奇迹般地稳住了身形。
可她并没有借助推进器飞向避难所，反是逆着风、毅然决然地向着另一个方向，向着那个在黑暗中冒着电光的残缺身影，疾驰而去。
那个身影，当然是费奇。
费奇当初的确是为和她在一起，才放弃更适合自己天赋的武科，选择了不怎么擅长的文科。
且显然，费奇在龙气修炼上的天赋相当惊人！
这时，尽管身心都接近枯竭和崩溃，他仍是成功干涉电磁力，把自己仅剩的五指像树根一样伸长并深深地扎入地下。
本来就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使徒的！
它一边抵御着那股快把手指拉断的巨力，一边兀自不甘地在狂风中嘶吼着：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魔鬼啊！神啊！什么都好，刮一个人过来吧！就算刮一只铁狼过来让我吸一口也好，我不甘心啊，啊啊啊——”
突然，它感受到混沌意志的回应，转过头来果然就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被什么推进装置推动着，正像自己直直地冲来。
费奇登时大喜过望。
开始它并不知道那人是安妮，怪物一样地朝着那人急切地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巴。
等近一些认出是安妮后，它就下意识地把獠牙收敛一些，满脸惊愕和纠结。
不过眼神闪烁一会，它就目露凶光地又张大嘴巴。
安妮则不管它到底怎么想，纵使强风也好像看不过去一样地不断把她吹开，她依旧不屈不挠地不断调整方向，执着地冲向费奇。
费奇，这次我一定要把你拉出黑暗！
0197混沌永恒
费奇的身体又被漆黑的鳞片包裹，连角和尾巴都长了回来，貌似根本不准备放过特意来救它的安妮。
哼，这时悔悟有用？我，我妈妈已经受到那么巨大的伤害，我绝不原谅你！绝不原谅你们每一个人！绝不！我绝不！
它双眼尽是恶毒和怨恨，贪婪丑恶地盯着在空中艰难接近自己的安妮。
从季马父亲一边扣着皮带一边走出母亲房间的那一刻起，它就彻底下定决心，哪怕舍弃包括自己过往、人性、生命在内的一切，也要把自己所受的屈辱与痛苦，十倍、百倍、成千上万倍地奉还给所有人。
可同时，在它内心深处，又不由生出一股力量，正持续冲击它封印过往的黑匣。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它对安妮的憎恨的确又不免会淡去一些。
毕竟，相比那些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人，相比季马的父亲利用一个母亲爱子心切的急迫心情骗财骗色的卑鄙下流行径，安妮不说，就是安妮的父亲，也仅仅是冷漠无情而已。
出生公务员家庭的他本该深知，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冷漠从来就不是最可怕的，反而微笑才是！
再注意到安妮眼中如磐石般坚定的眼神，再看着乱石接连砸中安妮的身体而安妮含血坚持、还是奋不顾身地冲向自己，费奇内心的那股冲击也越来越强，渐渐难以抑制。
“搞，搞，搞什么呀？”
费奇的声音经不住有点“呜咽”。
它眼中泪光隐现，鳞片也片片破碎还原为混沌消散，露出白色的肌肤。最明显的地方是，它的角和尾都在慢慢缩短。
终于，当一根树枝穿透安妮头部的龙气，在她美丽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刺目的伤口后，“轰”地一声，费奇内心的封印被那不由自主的一丝心疼哗然冲开，美好回忆的碎片就像嗅到花开的蝴蝶一样纷至沓来。
费奇的眼睛登时就控制不住地模糊起来。
泪水溢出眼眶，又被强风带走。随同那被封印的无数美好过往一起释放出的，还有他曾一直死死封印住的人性。
“都，都这种时候了，我在想什么呀！废物，废物，你这个废物，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啊啊啊，你这个废物——”
费奇就像痛恨自己一样地把脸埋进粗糙的泥土里，用力摩擦，把脸都刮出血来。
发现没用，他又想用尾巴去擦拭，可尾巴已完全消失不见。
接着，他的脑海中恰巧闪过一幅本不可能看见的悲惨画面，眼泪反而流淌得更加汹涌了。
原来，在得知“铁卫3号”的各大小公司仍以文科成绩作为招聘条件后，他那身心早受重创的可怜母亲终于完全承受不住。
不仅被人白白骗去身体，就连原不惜作践尊严所求之物，其实亦非必要，向来高傲的她又怎能忍受这种跟傻子似的愚蠢结果。
所以，等费奇一去参加集训，她在卧室里呆坐半天后，就一言不发地冲破玻璃，从30层高的阳台上一跃而下。
费奇方才所见，正是其母趴在冰冷水泥地上的破碎遗体。一条胳膊和一截小腿早不知飞到哪去。那不断蔓延的鲜红格外刺目。
而他为何会看到这令他绝望心碎的一幕，自然只能是混沌意志暗中驱使。
甚至，混沌意志还故意让他感受到母亲自杀前的痛苦与挣扎。
混沌意志故意让他知道，他那性格刚烈的母亲其实是为让他以后不受季马家报复，才没选择和季马的父亲同归于尽。换句话说，又是为了他，她的母亲才选择独自结束自己痛苦不堪的生命！
费奇刹那痛哭失声：
“妈，对不起！妈，我对不起你啊！妈——”
好不容易接近费奇的安妮闻声一怔，连忙继续加大推进器的推力，要把怀中的宇航服赶紧递给哭泣的费奇。
“费奇，不要怕，等一下，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你快接住它！”
而出人意料地，费奇并没因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愧疚而完全堕落。苦难是考验、是黑暗和光明的混合体。
“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太自私，都是我一直只顾自己，才没注意到您心里的痛苦，对不起，妈，对不起，儿子对不起您，都是我太自私啦！”
说着说着，费奇竟幡然悔悟，暗暗下定惊人决意。
他没空去管泪水，一根手指从土里拔出，像蔓藤似地伸向安妮，上面冒着柔和的电光。
不过，他不是想接过安妮手中的宇航服，反倒是想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来保护安妮。尽管没有人为他的不幸对他说抱歉或忏悔，他还是愿意首先为自己的自私和先前造下的许多杀孽深刻忏悔。
“不，费奇，不要管我，不要管我，你快接过去呀！”
安妮又是一怔，从那熟悉的温柔眼神中察觉出了异样，慌忙摇头。而费奇也不想再解释或祈求什么，只是默默按照从黑市抢来的禁法，准备点燃自己的灵魂。
只要点燃自己的灵魂，费奇就可以用一个特殊的消磁气团包裹住安妮、把她送回去。他不止有信心既能让安妮顺利穿透避难所的墙壁、亦不损坏避难所，还有信心让安妮无法拒绝。
“不，不，不要啊，费奇，你不要犯傻呀！”
安妮喜悦连连、心痛连连地不停摇头，眼角同样溢出泪水，内心感动自责不已，极其复杂。她故意闪躲着费奇的手指，但费奇只是微笑着把手指继续伸长，眼看着就要缠绕上她的身体。
这一秒，费奇突然感觉此地此刻的黑暗居然比前一阵的朗朗白日更加明媚。他不由苦笑道：
“没想到准备用来复仇的禁术最后却被我用来救人，呵呵，真是有点讽刺呀！”
那颗原被仇恨搅动、久久沸腾不休的心，这时终于得已慢慢平静下来。
即使在一片荒芜的太空中，原子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地一路笔直强行，迟早会被行星、恒星、中子星等天体的引力强行偏转航向，乃至被黑洞无比强大的引力捕捉、揉碎、还原为能量，又何况是在被引力拉到五光十色、多姿多彩的地面以后。
生命一旦降临大地，人生就不可能没有曲折，甚至可以说没有曲折就没有精彩的人生。痛苦素来不是源自曲折本身，而是源自无法战胜曲折。每战胜一次曲折其实都多少能给人带一些喜悦和成长。
现在，刚刚战胜生来最大苦痛的费奇就再次获得一次喜人的巨大成长，连他指尖的电光都愈发得有力起来。
妈妈，对不起！虽然这样我就不能给您报仇，可我也再不能那么自私啦！妈妈，对不起，我爱你，可我也爱她，我还是爱着她！妈妈，对不起，我还是放不下她！
费奇有些甜蜜地回忆着过去为安妮而在中考前弃武从文、挑灯夜学的每一个夜晚，以及安妮被感动后答应他告白的每一个幸福日子。
和安妮刚刚确定关系的那一段时光真是他这一生最快乐、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他有些留恋地打量着安妮被泪水打湿的美丽脸庞，想要至少带着一点美好的回忆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
可问题是，混沌意志会有那么简单吗？
费奇看不到的是，在其身后远处，有许多巨石忽地就冒出交织的密集裂纹。
然后，就在费奇的手指即将抓住安妮的一瞬间，就在费奇就要点燃灵魂的一瞬间，一块大石呼啸着砸中安妮，将安妮刹那按进无边无际的黑暗星海中。
费奇刹那一僵，那好不容易温暖起来的心，跟着再次跌入冰冷的黑暗虚空！
他难以置信、一脸呆滞、似哭似笑。
不到一分钟，等喷射器愈来愈遥远的微弱火光彻底消失不见，费奇手指上的柔和电光也彻底熄灭。呼啸的风就像哭号一样地“呼呼”刮着，把他的心片片撕成碎片。
痛苦往往便来自无法战胜曲折，而在越是即将战胜磨难、越是接近成功的时候失败，就会越痛苦。
至于更痛苦的，当然莫过于一次又一次次地在即将战胜磨难时功败垂成。
混沌意志真是何其恢弘莫测！
过一会，刺耳的风声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刺耳、更让人心悸的大笑之声。
虽战胜苦难能带给人成长，但苦难亦不一定原地踏步。苦难的强大是否会超过生命更强大的能力，这就跟命运一样无常。
费奇疯一般地大笑道：
“哈哈，对，对，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笑着，笑着，费奇忽地像婴儿一样大声啼哭起来：
“黑暗呼唤黑暗，黑暗滋生黑暗，黑暗吞噬一切！”
短短时间内，回顾自己短短的几年过往，他发现自己不正是那个一次次在终点前无力倒下、只能被黑暗逐步吞噬的渺小身影吗？
为赢得美人芳心，他不惜和父母大吵一架，放弃最轻松的武科保送、拼命学习文科、考上一中，却在订婚后不久，就因重武轻文的教育改革而惨遭悔婚。
为获得特招名额，他彷徨无助地任由母亲被那个禽兽拉近那间灰色的房屋，最后却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季马的父亲压根没有那个权力。
为复仇，他不惜化身恶魔、犯下骇人听闻的罪行，却仍在即将成功时被雷霆震星鞭的滔滔雷霆冲刷至濒临死亡。
最后，哪怕是想牺牲自己来拯救自己心爱女人的卑微愿望，也被一块巨石，被无情的黑暗意志轰然砸碎。
他又哭又笑，又笑又哭，终于被一次比一次强大的接连黑暗完全击溃，整个自我彻底粉碎，回归混沌。
他涕泗横流地狂叫道：
“苦乐相依，非苦为乐，有乐必苦，有生皆苦！”
他一脸疯癫、满眼眼泪地狂笑着点燃自己，释放出一场席卷整个移民卫星的巨大消磁雷暴。
黑暗的杯口转眼又被刺目的电光照亮，而在那刺目的雷暴中心的，却仅仅是一个远看比蚂蚁还要微小的疯狂人形。
“有生皆苦，无生无苦，混沌乃永恒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