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贾珩:万一京中有什么变故……
神京,京营之中
因为贾珩已经先一步派缇骑前来京营知会消息,此刻京营的十二团营营盘中已经开始迅速动作起来了,骑兵铁蹄“踏踏”之声不绝于耳。
而行军主簿宋源已经领着一众兵将黑压压地过来,向那少年躬身行礼,齐声说道:“卑职见过节帅。”
贾珩按着腰间的宝剑,睥睨四顾,翻身下马,看向迎出来的军将,伸手虚扶道:“诸位将军都免礼起来吧。”
行军主簿宋源面色恭谨,说道:“国公,军中兵马已经点齐,等候国公调遣。”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六万骑军所需的粮秣辎重可曾准备齐全?这次山东几乎全省卫所皆反,且蓄谋已久,筹划严密,这次要拣选京营最为骁锐的骑军,争取一鼓荡平,斩草除根!”
这次仍是用骑军千里奔袭,前往山东驰援,就突出一个兵贵神速,风驰电掣。
六万骑军,已经是如今京营能够出动的八成骑军,经过西北之战以后,其实京营还在募训新兵,再加上需要防备京城内部可能出现的异变,故而六万骑军已经是不少的兵力配置。
说话之间,贾珩在一众军将的簇拥下,进入京营营房之中,此刻十二团营的骑将,已经在营房中等候了有一会儿,目光所及,都是一些老面孔。
有蔡权、董迁、杜封、肖林等亲信将校,此外还有一些贾家的小将,如贾芳、贾菖、贾菱等贾家将校。
贾珩落座在一方红漆的长条帅案之后,冷峻面容肃然一片,朗声道:“诸位将军且安坐。”
在场诸位将校,纷纷道了一声谢,不再多说其他。
贾珩冷声说道:“济宁卫兵马向山东席卷,整个山东之地的府县都会被波及到,时间拖延的越久,山东的局势越乱,因此这次出兵仍是快刀斩乱麻。”
其实,在陈汉立国初年,济宁还只是州一级的区划,但等到了隆治年间,将其升格为府,划了兖州府的一部。
除济宁府外,还含济南府、武定府、青州府、兖州府、沂州府、东昌府、曹州府、登州府、莱州府等府。
贾珩缓了一口气,说道:“贼寇主要是诸府府卫和一些白莲教乱民,加起来也有近十万众,彼等一旦席卷声势,几如星火燎原,从海上勾结朝鲜的兵马,那我大汉就腹背受敌,山东就会成为女真侵略我汉境的跳板。”
这次山东全乱,女真肯定还会有后续动作,不说出兵在山海关牵制,多半会再次从朝鲜出兵,登陆山东半岛。
下方的一众军将,闻言,面色微变。
蔡权愤愤说道:“节帅,女真连吃了两三场败仗,还来拂老虎胡须。”
就在这时,一个着飞鱼服,腰间悬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昂首阔步,进入军帐,抱拳说道:“节帅,忠勤侯来了。”
在朝会散后,崇平帝特意让忠勤侯谢再义前往京营,听候贾珩调兵遣将。
谢再义进入军帐之内,立定身形,这位大汉新晋的武侯,身形魁梧,面容刚毅,还未来得及前往湖广整饬军务,就碰到了如今之事,拱手说道:“节帅。”
贾珩声音中带着几许激赏之意,说道:“谢将军来的正好,此次京城的戍务,由谢将军全权总领,严防奸人乘虚而在神京作乱。”
京营十二团营是有戍卫神京城的职责的,当然宫城这一块儿,京营没有资格插手。
谢再义面色诧异,问道:“节帅,末将不去山东?”
贾珩面色凝重,道:“这次山东变乱颇多蹊跷,你在京中坐镇后方,要仔细提防奸人趁虚而入。”
谢再义心头一惊,揣摩着贾珩话语中的意思,脸上若有所思。
贾珩摆了摆手,吩咐道:“诸位将军都下去领兵吧。”
而后,军帐中的诸将应了一声是,这才各自散去,而锦衣府的亲卫统领立身在军帐之侧,执刀护卫,神情肃然。
贾珩两道英气逼人的剑眉之下,目光咄咄地看向谢再义,道:“这次山东变乱,我倒觉得更像是贼寇的调虎离山之计,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但他也一时间察觉不出什么不对,或者说虽然暗藏阴谋,但其实是一种阳谋。
谢再义刚毅、威严的面容上不由现出凝重之色,说道:“节帅认为京中会有奸人趁节帅领兵出征以后,暗中阴谋作乱?”
贾珩目光幽远,说道:“只是一种隐隐的直觉,现在还没有苗头,敌暗我明,尚不知敌寇如今的最新动向。”
毕竟人家是经过了两代人,数十年的耕耘和努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侦测出阴谋的苗头。
哪怕是帝王也时常会用钓鱼的手段。
谢再义虎目咄咄,抱拳道:“节帅放心,京中安危,交在末将手中,绝不会容许宵小作祟!”
贾珩道:“我会让锦衣府卫派人时刻通报消息,谨防歹人在京中作乱。”
他这样不过是提前留一手,否则,荣宁两府都是家眷,出一点儿事儿都是不能承受之痛。
而后,待谢再义离去以后,贾珩又让锦衣府卫唤来了董迁。
“节帅。”董迁面色谨肃,此刻已经因为西北以及水战功劳,累功升迁为团营都督同知,身上穿着二品武官的袍服,黑红缎面,其上金色丝线刺绣成各种猛禽。
贾珩道:“表兄,你这次也不随军出征,在京中领兵保护荣宁两府,同时密切注意京中歹人动向。”
万一京中有什么变故,起码有个能够开城门儿的。
董迁愣怔了下,目光有些疑惑,但旋即,拱了拱手,坚定道:“珩哥儿放心。”
没有再称呼节帅,显然也从贾珩的郑重态度中,察觉出了一些不寻常的端倪。
贾珩轻轻拍了拍董迁的肩头,说道:“表兄,去忙吧。”
董迁心神一震,再次抱了抱拳。
而后,贾珩又是唤了贾家的两位小将进入军帐之中,又一一面授机谊。
待诸将离去以后,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潇潇,你这次是随我去山东,还是留在京城?”
陈潇玉容清冷依旧,似对贾珩方才的布置没有看到一般,轻声道:“我去山东吧,也省得你去了山东以后,有些不明就里,再遭了别人的美人计暗算。”
贾珩:“……”
看向那容颜明媚的丽人,一时无语,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低声道:“你不怕被人认出来?”
陈潇玉容幽幽,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总归是要面对的。”
她其实还想见师父一面,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道:“我是怕你难做,这次过去,不说彻底剿灭白莲教,但战场上兵戎相见,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陈潇道:“没什么,不过这次好像是有女真人的踪迹,豪格现在也到了山东。”
贾珩目光微动,诧异说道:“豪格?”
陈潇柳叶细眉之下,清眸之中现出一抹冷意,说道:“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豪格现在就在山东,保龄侯就是丧命在豪格手下。”
贾珩眉头紧皱,问道:“豪格竟然还活着?没有与多尔衮发生火并?”
历史在这一刻似乎产生了某种偏差。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女真正是国事艰难,情况危急之时,或许暂时放弃内斗,一致对外。”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低声道:“先走罢,我回去和可卿她们说一声。”
大军虽是骑军,但六万骑军的开拔前行不是一日之功,仍然需要准备简单的干粮和相关军械,哪怕军需辎重后续再以步卒调配,但今日天色已晚,只能暂等明天,如今还是先回府上。
……
……
而就在贾珩在京营之中调兵遣将之时——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坐在一张铺就软褥的罗汉床正中,两侧的绣墩上,薛姨妈以及王夫人落座下来。
贾母听完贾政叙说之言,几乎是呆立当场,半晌之后,这才苍声问道:“政儿,史家究竟怎么回事儿?”
保龄侯史鼐是贾母的侄子,贾母也算是看着保龄侯史鼐长大,此刻骤闻本家侄子身殒,心头难免悲怆。
此刻,除却贾母外,厅堂中的薛姨妈、邢夫人脸上也神色各异。
这上了年纪的肯定知道史家一门双侯的风光,如今竟客死他乡,真是生死无常。
贾政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胜唏嘘道:“贼寇伏杀,史兄殉国,圣上也对此事颇为惋惜,最近可能会让内阁和礼部议定谥号,以追赠其功。”
贾母叹了一口气,暂且压下心头的悲伤,苍声问道:“史府的爵位呢?”
毕竟,这位荣国太夫人终究也是年纪大了,见惯了生死,在悲伤之后,更多还是关注爵位传承。
贾政道:“应该会让史兄之子继嗣罢。”
保龄侯史鼐是有儿子的,不过此刻并未在军中,而是在五军都督府担任闲职。
贾母苍老面容上现出悲戚,叹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而不远处的王夫人,那张白净面皮的面容上,也不由现出几许唏嘘。
这样一个大的侯爷,就这么丢了性命,真是人生无常,多有旦夕祸福。
她家宝玉虽然无功无爵,但在家中却是平平安安的,如此一来,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倒是那珩大爷,次次出生入死,并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次次生还。
贾母慈眉善目的面容上现出关切之色,问道:“珩哥儿呢?”
贾政道:“这会儿去了京营,应是调兵遣将去了。”
湘云那张红扑扑的苹果圆脸上,现出关切之色,说道:“老祖宗,珩哥哥又要打仗了?”
珩哥哥真是呢,那样欺负宝琴姐姐,还一点儿都不知道脏。
可以说,这几天小胖妞一直辗转反侧,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做着乱七八糟的梦,似是那一幕幕不停在脑海中浮现,而后不知怎地,那宝琴又变成了自己,然后第二天红着脸在丫鬟翠缕换被单时,叮嘱不要告诉别人。
贾母轻声说道:“是啊,你珩哥哥是军机大臣,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要去的。”
探春英气、婉丽的秀眉挑了挑,那双清澈、干净的明眸之中现出思索。
宝钗与黛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一抹担忧。
也不知他等会儿过来辞行不辞行。
凤姐那张艳丽无端的少妇脸上,笑意烂漫不胜,低声说道:“老祖宗,珩兄弟打仗什么时候让老太太和咱们担心过?”
那个没良心的,回来这么久,也不知道过来看看她。
其实,贾珩自认为与凤纨在金陵已经痴缠过不少日子,回京的这段时间更多还是陪伴秦可卿以及尤三姐、鸳鸯这些未随同南下的女孩子。
也察觉到荣庆堂中的氛围就有些低沉,贾母笑了笑,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是啊,再难打的仗,珩哥儿都能打赢了,这些倒也不算什么。”
贾政面色微顿,欲言又止,道:“其实还有一桩事儿,今个儿御史先前弹劾了子钰。”
“好端端的,这些御史又弹劾珩哥儿做什么?”贾母那张苍老白净的面容上就有些恼怒,温声问道。
宝钗以及黛玉两人也都诧异莫名,抬起秀美螓首,凝眸看向贾政,心头担忧不胜。
贾政叹了一口气,似有些难以启齿,声音都不由低弱了几许,说道:“那妙玉是犯官之女,还是方外之人的女尼,听说还怀了珩哥儿的孩子,这在朝堂上让御史曝出来了,朝堂上弹章如潮,闹得颇有些不像。”
贾母:“……”
女尼怀孕?这可真是……太过荒唐了。
然后,凝眸看向一旁的凤姐,脸上满是诧异,温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
凤姐却笑了笑道:“老太太,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那妙玉并非出家人,只是带发修行,老太太是见过了,都没有剃度的,不是什么出家人。”
“可妙玉这带发修行,也是半个佛门弟子,她怎么还和珩哥儿,现在还怀了……”贾母实在说不下去,只觉得实在不像话。
真是贾家的爷们儿就这样?那妙玉,她先前也是瞧过的,是生的颜色要好一些,尤其是眉眼间萦绕的那股清冷、孤傲的书卷气,爷们儿可能是要喜欢一些?
黛玉在一旁坐下,似卷未卷的罥烟秀眉之下,粲然、明亮的星眸闪烁了下,凝眸看了一眼宝钗。
宝钗弯弯翠羽秀眉下,那双水润杏眸盈盈如水,似沁润着丝丝缕缕明媚之意。
凤姐笑了笑,道:“老太太,珩兄弟常年在外打仗的,难免是个…风流的性子。”
以前她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谁知道那在床帏之间的恼人花样,又岂是正常人能够使出来的?
还有不声不响的,就将孀居多年的珠大嫂子给哄上了床,那样折腾。
念及此处,凤姐不由瞥了一眼坐在王夫人下首如同没事儿人的李纨。
此刻,花信少妇秀雅、婉丽的玉容上,现出一抹忧色,手中的一方兰色刺绣帕子都攥紧了几许。
果然,这会儿担心的给什么似呢,真是当珩兄弟是自家男人了?
平时看着是个端庄、秀丽的,谁知道暗地里还有那样骚浪不堪的一面?
李纨这会儿还真是担心的不行,婉丽玉颜上满是不输钗黛的浓郁忧色。
贾母摆了摆手,低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这些让可卿管着她就是了。”
说着,忍不住看了一眼钗黛,道:“宝丫头和林丫头过了门儿,多督促他一些。”
宝钗与黛玉正在说话,两人闻言,或莹润白腻、或冰肌玉肤的脸蛋儿羞红成霞,显然被贾母打趣着,都多少有些娇羞不胜。
凤姐笑了笑,说道:“她们两个小姑娘,哪里管得了,估计还是那位宫里的公主和郡主去管才是。”
她也管不了的,她和平儿都是让他可劲儿欺负的。
……
……
此刻,宁国府中,后宅厅堂之中,衣衫明丽,珠光宝气,流光溢彩。
秦可卿与尤二姐、尤三姐坐在厅堂中的梨花木椅子上,正在议事,一旁的尤氏也在一旁作陪。
只是尤氏不停拿眼偷瞧那容颜温柔静美的尤二姐。
自从贾珩与尤二姐有了夫妻之实以后,也不等贾珩纳自己过门儿,尤二姐已经挽起了妇人发髻,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那张气韵柔媚的脸颊红润如霞,见贾珩过来,眉眼间又笼起一层喜色,比着往日更多了几分娇俏。
秦可卿秀眉则是蹙起,柔声道:“宫中让大爷过去,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儿?”
尤三姐容颜妖媚,而美眸似是泛起朦胧雾气,轻声道:“听前面小厮说,好像是山东那边儿发生了叛乱。”
尤氏秀雅、婉丽的脸蛋儿上现出思量之色,珠圆玉润的声音带着一抹关切,道:“这又是要打仗了吧。”
秦可卿轻声说道:“隔一段时间就是这样。”
尤三姐道:“隔一段时间,大爷的爵位也要提升一节。”
秦可卿叹了一口气,道:“与其这样,还不如爵位没有提升呢,当初在柳条胡同。”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道:“大爷回来了。”
贾珩调拨完兵马以后,就没有多待,准备回家和家人告别。
此刻,秦可卿出得厅堂,站在廊檐下,看向那蟒服少年,而雍容丰美的脸上蒙起一丝羞恼之色,道:“夫君。”
贾珩目光有些愧疚,温声道:“过来看看你们。”
他临行之前隐隐有股不安,需要对家眷做一番布置。
尤三姐捕捉那少年眉宇间的凝重,近前,轻轻挽住贾珩的手,声音柔润而酥媚,唤了一声说道:“大爷。”
贾珩面色微顿,看向那一张张或丰美、或艳冶的笑靥,道:“咱们到屋里说。”
说着,来到屋里落座下来,仆人奉向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这次去山东平乱,乱局倒容易平定,只是你们在京里,我有些不放心你们,我让表兄还有锦衣府中人格外留意,不让家中出了什么乱子才好。”
秦可卿面色微顿,美眸中满是不舍,但还是说道:“夫君去吧,家中一切都好的。”
她原也已经习惯了,现在还有着女儿陪她。
贾珩握住秦可卿的纤纤柔荑,说道:“可卿,应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回来了,二姐儿,三姐儿,尤嫂子,你们照顾好可卿和芙儿。”
这会儿,尤三姐关切问道:“大爷,这次去山东战事会凶险一些吗?”
怎么大爷给她一种要交代后事的感觉?嗯,她不能这样说,太过不吉了。
贾珩宽慰道:“其实还好,倒也没有多凶险。”
……
……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贾珩:只得尽力而为四字罢了……
神京,宁国府,后院厅堂
秦可卿与尤氏三姝围坐在一块儿,丽人那张因为养尊处优,愈见艳丽无端的玉容上满是担忧之色,莹润如水的目光担忧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叮嘱说道:“可卿,你们在家好好待着,等一两个月,我就从山东回来了。”
秦可卿弯弯柳眉之下,那双莹润明澈的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那夫君在外面打仗,一路小心,我和芙儿在家中等着夫君的。”
夫君说是没有陪她,但这几年一直在外打仗,每次都险象环生的,从当初柳条胡同的苦日子到如今的国公夫人……
这会儿,尤二姐温婉玉容宁静如水,那双目光关切地看向那少年。
大爷又要出去打仗了。
而尤氏则是目光凝睇含情而望,抿了抿唇瓣,分明是欲言又止。
原就是锯嘴葫芦,如今更是茶壶里的饺子,完全倒不出。
贾珩道:“好了,又不是没有出去打过仗。”
他倒没有觉得这次出征有什么不同,可能会翻出一些隆治一朝的秘辛?
而后,贾珩没有再多待,而是打算到栊翠庵去寻妙玉,与妙玉简单说说苏州织造常进一案重审的事儿。
就在这时,廊檐下传来嬷嬷的声音,道:“大爷,老太太打发了鸳鸯姑娘,说是要请大爷过去呢。”
分明是贾母听说贾珩已经返回,就让人唤贾珩去荣庆堂叙话,询问出征山东打仗的情况。
贾珩刚刚返回京城,如今这样大的战事,贾母就派人过来询问贾珩一些情况。
秦可卿颇为善解人意,柔声道:“夫君先去吧。”
贾珩道:“大军明日出征,等晚一些再过来陪你。”
估计也没有时间陪可卿,等会儿咸宁听到消息以后,肯定也会过来查问情况。
贾珩说着,举步出了厅堂,抬眸看向等候在廊檐下身形苗秀的少女,低声道:“鸳鸯,怎么了?”
鸳鸯柔声道:“听说大爷又要领兵出征,老太太就想问问情况,林姑娘还有宝姑娘都在那待着呢。”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趁着这会儿还有一些时间,我去老太太那边儿说说。”
两人说话之间,沿着抄手游廊向着荣国府行去。
鸳鸯忍不住问道:“大爷,这一趟去山东,这般仓促,战事棘手不棘手?”
贾珩握住鸳鸯的纤纤柔荑,轻笑了下,道:“其实还好。”
鸳鸯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先前,大爷不是说没有战事了吗?”
“这次的确是事发突然。”贾珩低声说道。
此刻,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正在与王夫人、薛姨妈在一块儿叙话,至于下首的钗黛、凤纨则是焦急地等待着。
一个身穿衣裳的嬷嬷,苍老面容上满是欣喜之色,进得厅堂,低声道:“老太太,珩大爷来了。”
说话之间,只见那身形昂藏、面容沉静的蟒服少年,已经按着腰间的三尺宝剑,大步入得厅堂中。
贾母似是有些责备之意,道:“珩哥儿,老身刚刚听宝玉他老子说,山东那边儿出了乱子,你又要领兵过去平乱了?这才刚回来没多久,又要出去?”
贾珩点了点头,落座下来,清声道:“军情如火,需要前往山东平定乱局,老太太也知道朝堂上的事儿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刚刚听宝玉他老子说了,史家出了这样大的事儿,这好端端的,山东怎么这般乱?”
贾珩道:“山东这次变乱突然,导致史侯也为之捐躯殉国,的确让人悲痛,老太太让人去史家吊唁吊唁吧。”
其实真不怪他没有先一步提醒,因为满打满算,他回神京就没有多少时间,而且陈渊等人起兵之时,可谓雷霆之速,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
贾母唏嘘不胜,说道:“尸身还没有找回来,这丧事还不知怎么办?”
贾珩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劝慰贾母。
贾母苍老眼眸之中蕴含着期冀之芒,问道:“珩哥儿,你这次过去,有多少把握?”
保龄侯史鼐的丧命,让贾母对这次山东战事多了几许担忧。
此言一出,荣庆堂之中众人都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道:“老太太,兵家之事,胜负难料,谁也说不准,只得尽力而为四字罢了。”
贾母点了点螓首,苍老面容上不由现出认同之色,宽慰说道:“是尽力而为,你是打惯了仗的,心头有数的,老身也就不多做叮嘱了。”
这会儿,宝钗与黛玉则是柳叶细眉之下,水润杏眸目光不由担忧地看向那少年。
而湘云扭头看向那少年,目中却有一抹难以言说的羞恼之色闪过,珩哥哥那样和宝琴姐姐玩闹,也不知道和她玩……
嗯,不是的,她才不那样欺负珩哥哥呢。
少女也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梦境中的种种荒唐,那张娇憨如富士苹果的脸蛋儿两侧浮起浅浅红晕,娇憨、明丽的眉眼之间,羞恼不胜。
贾珩道:“老太太也不用太过担心,山东局势虽然急如星火,但朝廷已经不是两年面对中原之乱的朝廷了,京营大军还在筹备粮秣,等明日一早就行发兵,驰援山东。”
用后世的话说,总体稳中向好,爆雷只是个别现象,尚构不成系统性风险。
贾政道:“子钰既然这般说,看来应无大碍。”
其实,不仅是贾政如此作想,就连崇平帝以及大汉的朝臣,也觉得以贾珩之能,平定叛乱只是时间问题。
贾母点了点头,柔声道:“你和玉儿还有宝丫头先去叙叙话。”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而是看向不远处的宝钗以及黛玉,道:“薛妹妹,林妹妹,我们去大观园说话罢。”
这么短的时间,显然是来不及一一告别,只能与钗黛道一下离后别绪。
众人也不说其他,目送贾珩带着宝钗以及黛玉离了荣庆堂。
倒是李纨青郁黛眉下的美眸中不乏艳羡,但这会儿也不可能随着贾珩以及钗黛两人离了荣庆堂。
而此刻,宝玉静静看着这一幕,宛如中秋月明的大脸庞上满是出神,只觉心头空落落了一块。
大观园中,一道青砖白石垒砌、拱形如弓的廊桥之下,溪水潺潺而响,流过山石,偶尔垂眸看去,可见鲢鳙在溪水中逐草而行。
贾珩则与宝钗、黛玉向着园子快步行去,道:“园中春夏盛景,倒是一步一景,足可一观。”
“去薛妹妹那边儿吧。”贾珩轻轻拉过宝钗绵软、白腻的素手,对着一旁的黛玉,低声说道。
宝钗那一张恍若梨花洁白无暇的脸蛋儿,两侧浮起丹红烟霞,随着贾珩一同前往蘅芜苑。
而黛玉清丽玉颜酡红如醺,秀气挺直的琼鼻似是轻哼一声,罥烟眉之下的粲然星眸则更多是羞恼之色。
真是,刚才经老太太一说,现在府上的姊妹,都在看她和宝姐姐的笑话。
如果不是他等下就要出征在外,她才不会随着他过来呢。
三人说着,缓步来到蘅芜苑,而莺儿和紫鹃、袭人则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
正是盛夏时节,朱甍青墙之下,种植成片的藤萝薛荔葱葱郁郁,开着或黄或白的小花儿,微风徐来,轻轻晃动几下,可见香气浮动,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一振。
贾珩挽着宝钗绵软、白皙的素手,举步进入厢房之中,屋内一如宝钗的品格,布置不少,透着一股素净。
贾珩拉过宝钗与黛玉坐在床榻上,看向两人。
宝钗柔声道:“珩大哥,这次带多少兵马过去?”
贾珩沉声道:“这次出征携带六万京营铁骑,这次山东卫所不少附逆叛乱,连同白莲教的教民,前后聚众不少,六万京营兵马再加上河南以及保定驰援的兵马,两方夹攻,前后兵马也有十万余众。”
不是仅仅凭借京营六万铁骑抚平山东乱局,如河北保定屯驻的官军以及河南方面的兵马,共同夹攻山东乱局。
宝钗杏眸闪烁,目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那珩大哥这次应该很快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贾珩点了点头,道:“你们两个在家也要好好的,注意饮食起居,和姊妹平常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不用担心前线的战事。”
说着,看向一旁的黛玉,温声道:“林妹妹也是一样。”
黛玉星眸现出关切,柔声道:“珩大哥在外打仗,刀枪无眼的,也要小心一些。”
三人说话间进入厢房。
贾珩看向宝钗,轻轻搂过少女的香肩,低声说道:“薛妹妹要保重自己。”
宝钗玉颊微微泛起红晕,显然当着黛玉的面,被贾珩如此亲昵和轻薄,心头有些不自在。
而一旁的黛玉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曾经被贾珩一起亲昵过,但显然没有脱敏,仍是害羞不胜。
贾珩道:“薛妹妹,在家时候多照顾一下林妹妹。”
其实,他一直兼钗黛之美,不过两人都是高洁的性情,不可贸然唐突,只能一步步来。
“珩大哥,我会的,唔~”宝钗应了一声,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噙住了自家唇瓣。
而黛玉在一旁就想走,但却被闹,只能羞恼地将脸蛋儿扭至一旁,心头生着闷气。
他成天就想着左拥右抱的事儿。
然而正在胡思乱想之时,那少年又再次转过脸来,凑近过来。
也不知多久,黛玉弯弯罥烟眉下,那双粲然星眸凝露似雾,那张宛如水仙花明丽的脸蛋儿羞红成霞,绮丽不胜,道:“珩大哥,你别闹~”
却觉那似乎还带着宝钗的气息凑近而来,一下子印在唇瓣上。
另外一边儿宝钗根本不敢看两人亲昵,只是水润澄莹的杏眸微微眯起,芳心羞恼不胜。
待贾珩与宝钗、黛玉叙话而后,也不多言,看向已经羞得不成样子的钗黛,低声道:“你们在这儿罢,我去看看妙玉,给她说说案子重审的事儿。”
“珩大哥去吧。”宝钗、黛玉几乎是异口同声说着,旋即对视一眼,脸上都满是羞恼之色。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然后离了蘅芜苑。
待贾珩离开,宝钗丰润脸颊滚烫如火,轻声道:“珩大哥他有时候也挺胡闹的。”
黛玉轻哼一声,说道:“只怕将来还有更过分的事儿呢,宝姐姐就这般纵着他罢。”
怕是哪天让她和宝姐姐一左一右伺候他……
嗯,不能继续想下去了,这在心里都有画面了。
宝钗这边儿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同样羞红如霞,绮艳动人。
大观园,栊翠庵
正是午后时分,明媚温煦的日光照耀在庭院中,此刻屋舍的影子在霞光中倒映在藤萝垂蔓的山墙之上。
而妙玉正在与邢岫烟相对而坐,隔着一方杏黄色棋坪对弈。
自从这位艳尼身怀六甲以后,就愈发嗜睡不已,午睡之后,也就在傍晚时候,陪着邢岫烟下会棋。
因为栊翠庵地处偏僻,妙玉又在养胎,更喜清静,平常也还没有收到苏州织造一案重审的消息,甚至没有收到贾珩将要出征山东的事。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素素与贾珩的对话声音。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身形挺拔的少年举步而入,问道:“妙玉,岫烟,下棋呢。”
妙玉抬眸看向那面容沉静的少年,明眸之中不由沁润着丝丝缕缕的欣喜,问道:“今天不忙了?”
邢岫烟玉容微顿,也放下手中的一枚黑色棋子,说道:“珩大哥。”
贾珩道:“明天领兵前往山东,过来看看你和岫烟。”
妙玉蹙了蹙秀眉,美眸莹润如水,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诧异问道:“去山东?”
贾珩近前,握住那丽人的纤纤素手,道:“山东出了乱子。”
说着,就将情况一五一十叙说了下。
妙玉玉颜明丽,罥烟眉之下,明净目光担忧不胜,低声说道:“这怎么出这样大的乱子?”
“是啊,一日不让人安生一会儿。”贾珩面色微顿,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道:“另外给你说个好消息,今个儿我向宫中求了恩典,你父亲的案子可能会重审了。”
妙玉闻听此言,娇躯剧震,只觉心头一股百感交集涌上心头,问道:“父亲的案子要重审了?”
贾珩道:“对,当初我其实让锦衣府暗中查过,你父亲应该没有参与谋逆,的确是忠顺王构陷,至于别的倒是小节,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要不了多久,这案子也就重审了。”
说话之间,伸手轻轻抚了抚妙玉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上的泪痕,心头不胜疼惜,宽慰道:“好了,别哭了,别动了胎气。”
妙玉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将螓首依偎在那少年怀里,妍丽如玉的脸颊羞红成霞。
贾珩抬眸看向邢岫烟,轻声道:“岫烟,原本想着最近几天纳你过门儿的,如今只能先等一等了。”
安慰了妙玉之后,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贾珩也没有在栊翠庵多待,而是前往后宅厅堂。
此刻,咸宁公主与李婵月显然也听到了消息,正在与秦可卿隔着一张桌子叙话,陈潇在一旁作陪,此外还有雅若。
这几天,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倒不在府中,而是在蒙王府上以及周王府上,给陈潇以及雅若操办婚事。
“先生。”咸宁公主缓缓起得身来,柳叶细眉之下,莹澈清眸目光颇有几许关切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我都听说了,先生明个儿出征?”
贾珩点了点头,道:“咸宁,明天我统领大军出征,你在京里多照顾一下府中。”
咸宁虽然玩归玩,闹归闹,但关键时刻还是比较靠谱的。
咸宁公主声音清越而响亮,说道:“先生放心好了,我会时常过来看看秦姐姐和芙儿的。”
而后,贾珩抬眸看向雅若,目中似有复杂之色不停涌动。
“珩大哥。”雅若近前,一下子扑到贾珩怀里,抱着贾珩的腰。
贾珩轻轻抚着雅若的脑袋,目光中带着一些宠溺,温声道:“珩大哥去打仗了,婚事只能先缓一缓了,只能等回来再娶你了。”
雅若扬起秀美婉丽的脸蛋儿,目光坚定无比,低声道:“珩大哥,我也随着潇潇姐去吧,在路上保护珩大哥。”
贾珩笑了笑,目光温煦,道:“你还保护我呢,在家里好好呆着,做新娘子。”
垂眸看着目光纯真澄莹,天真烂漫的少女,心头也有些喜爱。
而秦可卿与咸宁公主、李婵月、尤二姐、尤三姐目光盈盈看向那少年与雅若叙话,不知为何,倒没有什么嫉妒心绪。
在众人眼中,雅若也只是个小姑娘。
……
……
暂且不提贾珩在神京城中与荣宁两府中的家眷道别,却让时间稍稍回拨一些,自济宁府城陷落以后,楚王陈钦在王府周典军的护卫下,仓皇不已地离了济宁府城,沿着轩敞、笔直的官道向着济南府而去。
兵马队伍不整,旗帜散乱,就这样一路行至泰安府地界,此时,已是夜色笼罩,皓月当空,官道两侧荒草随风摇动不停,倒有几许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周典军脸上满是血污,气喘吁吁道:“王爷,弟兄们跑了一天了,歇歇吧。”
楚王陈钦此刻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问道:“周典军,后面可还有追兵吗?”
周典军道:“王爷,人已经追不到了。”
陈钦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全军下马,即刻歇息。”
说话之间,原本亡命而逃的大队兵马,纷纷从马上下来,从马背上取出干粮和水囊,补充体力。
这会儿,王府长史廖贤白净面容满是凝重之色,说道:“王爷,济宁府一下子陷落,还有女真人的踪影,只怕这是蓄谋已久,王爷不能再回济南府城了,济南府城太过凶险。”
陈钦拿起牛皮纸包,吃了一口牛肉,原本白皙明净的面容上头发凌乱不已,脸上满是风尘仆仆之色,目光闪了闪,问道:“廖长史是说卫所兵马已经不可靠?”
这位藩王也不是无能之辈,也品出了廖贤的言外之意。
廖贤道:“王爷,一卫兵丁全反,还出现了女真人的踪迹,这要不是蓄谋已久,老朽不信,他们如此悍然发动,显然山东已经出了大的变故。”
楚王眉头皱了皱,低声说道:“廖先生的意思是?”
廖贤低声说道:“向朝廷求援,派人去济南府城通传消息,王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先去河南,忠靖侯在那里。”
“先生,父皇让本王整饬屯务,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乱子,本王再一走了之,父皇那里……”楚王迟疑道。
廖贤道:“事到如今,王爷纵然回济南府城就能挽回大局吗?不若自河南调集兵马,配合朝廷后续进剿,同时向朝廷通报山东消息”
楚王思量了一会儿,重重点了点头,道:“就依先生所言,不过登莱方面,也当派人通传消息。”
正如廖贤所料,整个山东局势糜烂,泰昌、武定等卫所的兵马已经攻陷城池,正在迅速席卷整个齐鲁大地。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宋皇后:她才不到四十岁……她有错吗?(求月票!)
夜色已深,宫殿中诸殿宇的廊檐之下,已经点起了灯笼,一只只朱红灯笼随风摇晃,与朱漆门框交相辉映,在玉阶上洒落下圈圈光影,
坤宁宫中——
崇平帝也在宋皇后、端容贵妃的侍奉下,一起用着晚膳。
“戴权,卫国公出征了吗?”崇平帝放下一双碗筷,忽而问道。
“陛下,京营还在准备粮秣辎重,说是出征就在明日。”戴权躬身一礼,小心翼翼说道。
崇平帝疑惑道:“军情急如星火,上次在河南乱时,子钰就领兵前往,中间似乎并未耽搁,即刻出兵。”
戴权面色微顿,小心翼翼说道:“卫国公说,这次六万京营骑军起码要准备粮秣,并提及这次倒不同于河南那次。”
宋皇后妍美玉容恬静明丽,抿了抿樱唇,柔声道:“陛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么多兵马人喂马嚼,怎么也需要准备一些干粮的。”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梓潼说的也是,先前河南乱时与现在也有不同,那时,乱局陡起,现在大汉军威扬于四方,中枢安若磐石。”
那时候的大汉正是虚弱的不行,如同火焰乍起,骤起之时,需要迅速扑灭。
宋皇后柔声道:“陛下放宽心就是,子钰用兵的能耐,是罕有人能及的。”
那小狐狸不仅是用兵的能耐,少有人能及,别的能耐……
丽人念及此处,玉颜酡红如醺,只觉芳心砰砰跳了下,暗暗啐了一口自己骚蹄子,怎么又当着陛下的面想这些。
其实,这段时间孤枕难眠之时,丽人心头未尝不对那段洛阳以及江南的刻骨铭心的痴缠经历反复回味。
这会儿,丽人弯弯秀眉之下,那双莹润美眸中现出几许担忧,虽然不知道那月信推迟是不是喜脉,但也需要想个法子遮掩一下才是。
不然真有了喜脉,后宫没有侍寝记录,那时查问下来,真就是塌天之祸。
可灌醉又不大行,只能用一些昏迷之药才是,至于催情之药,不说别的,陛下身子也未必受得了。
可以说,丽人原本也不想加害崇平帝这位枕边人,今日种种,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崇平帝微微颔首了下,低声说道:“梓潼说的也是,倒是朕关心则乱了,如今山东大乱,又是起于屯政,只怕京中会借机攻讦整饬军务,乃至引起其他地方卫所效仿。”
子钰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整个崇平十六年几乎每次发生战事,不管是从北疆到西北,还是再到海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其实,这也是让这位天子,心底每次回想起来,潜意识中都为之忌惮不已的缘故。
宋皇后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歇着吧。”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朕这会儿也有些累了。”
说着,宋皇后搀扶着崇平帝向着寝殿而去。
寝殿之中,灯火橘黄如水,映照在一面锦绣屏风上,其上大团芙蓉花瓣,妖艳丰媚。
崇平帝此刻如往常一般饮了杯参茶,坐在床榻上,说道:“梓潼,将子钰最新写的三国话本拿过来给朕看看?”
这位帝王闲暇时候,同样翻阅三国话本解闷儿,或者说对其上的计策看的津津有味。
宋皇后沉吟片刻,说道:“陛下,天色不早了,再看书就有些坏眼睛了。”
崇平帝低声说道:“无妨,只是看一会儿。”
宋皇后也不好再劝,拿起一册蓝色封皮书籍,翻阅过去。
崇平帝片刻之后,在宋皇后的等待中,叹了一口气,道:“苍天何薄于朕。”
正是新政大举,如火如荼之时,山东却出了这样的乱子,无疑给新政蒙上了一层厚厚阴影。
宋皇后凑近而坐,拉过崇平帝的胳膊,轻声道:“陛下,歇着罢。”
毕竟是近二十年的老夫老妻,崇平帝愣怔半晌,就已知了宋皇后之意,摆了摆手,说道:“朕今天有些累了。”
宋皇后妍丽明媚的脸蛋儿,就有些羞臊不已,颤声道:“陛下,臣妾是想着陛下为国事操劳,心头忧虑,就想着……”
但片刻之后,丽人芳心却生出一股怨怼,她才不到四十岁,却跟守了活寡一样,她有错吗?
“朕看会书,梓潼早些睡吧。”崇平帝拿起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语气中似是有些不耐。
都到什么时候了,山东军情急如星火,竟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崇平帝就这样拿着书册,不多一会儿,只觉一股困顿倦意袭来。
就在这时,只闻到鼻翼之下浮起的馥郁香气,以及熟悉的呼唤:“陛下。”
而方才宋皇后与崇平帝的对话,无疑也留了一丝埋伏。
宋皇后转眸看向那昏睡过去的中年帝王,芳心深处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大一会儿,就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也不知多久,宋皇后此刻雪肤玉颜已然酡红如醺,看向那昏昏睡去的中年帝王,媚眼如丝的美眸中现出一抹愧疚之意。
方才,丽人为了做的像一些,自然是要将帷幔之中充斥着旖旎气息。
所以,方才难免在崇平帝跟前儿想到了某人。
宋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会儿倦意袭来,也盖过锦被沉沉睡去。
……
……
翌日,清晨时分,东方天穹上,一轮火红大日升起,映照得整个天空满是橘黄光晕。
崇平帝很早就起得床来,揉了揉略有几许发酸的脖颈,一时间竟觉得腰酸背痛,浑身提不起劲,转眸看向躺在一旁睡颜酡红的丽人。
崇平帝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
昨晚不知怎么着睡着了,许是梓潼……
他这二年是有些冷落梓潼了。
崇平帝面色不由恍惚了下,倒也懒得怪罪宋皇后,而是起得身来,披衣而起,只是鼻翼动了动,似是捕捉到那股熟悉而陌生的气息,皱了皱眉,旋即出了宋皇后的寝殿。
待崇平帝离去之后,原本正在床上假寐的丽人,也缓缓睁开睫毛弯弯的美眸,然后掀开一方刺绣的芙蓉花的锦被,而洁白如雪的香肩裸露在空气中。
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刀枪上,反射着刺眼光芒,而京营骑军则是打着一面面火红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整装待发。
而在京中文武群臣的瞩目下,贾珩率领一众京营骑军出了城门,直奔山东而去,后续的粮秣辎重则是由军机处行文山西、河南、河北各地供应。
“大军听令,开拔!”贾珩回头看了一眼神京城头,似是目光穿过重重烟云,落在宁荣两府的一张张甜美、明艳的笑靥上,而后,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潇,沉声说道。
伴随着阵阵苍凉、悠远的号角声响起,铁骑在官道上掀起滚滚尘土,向着东方大日升起的地方浩浩荡荡而去。
崇平十七年四月下旬,卫国公贾珩在京中盘桓不久,因山东卫所兵乱,领兵前往山东。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离济宁府卫发生叛乱已经过了半月许久。
而就在时隔半月之后,济南府城——
城头之上刺绣着一面“汉”字旗帜随风猎猎作响,一队队内着火红号服,外间披甲的兵丁在城墙头上严阵以待。
而山东巡抚赵启眺望着城外围拢而来的乱军士卒,儒雅、白净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慌乱,担忧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就是几天前,山东巡抚赵启收到楚王陈钦的六百里急递,提及济宁卫所兵马造反,而后就在几天之后,如泰昌府、武定府先后陆续传来发生卫所军将攻袭府城的消息。
这会儿,山东布政使彭秉愚行至近前,面容同样有着慌乱之色,道:“中丞大人,快马已经向神京城去了,想来驰援兵马不久就会来到。”
赵启定了定神,问道:“泰昌府、武定府局势如何?”
彭秉愚皱了皱眉,说道:“赵大人,情况可能有些不大妙,楚王的探马递送过来,提及泰昌府和武定府两地,两地卫所火并之后,占了两座府城,泰昌、武定两地已经沦陷于贼寇之手。”
赵启叹了一口气,道:“好好的一个山东卫所,如何都成了反贼的盘踞之地?处处都是反贼?”
布政使彭秉愚道:“听说这些卫所军将打出的旗号是,朝廷苛虐屯田士卒,清查田亩,不给军将活路。”
赵启面色愤愤说道:“一派胡言!彼等贪占粮田,豢养私兵,如今朝廷清查,彼等竟敢执兵对抗天军,倒打一耙,实在可恨!”
就在这时,抚标营的营将孙可立近前,其人身形魁梧,国字脸,抱拳说道:“中丞,应该是白莲妖人蛊惑了卫所兵将,这些妖人渗透至地方卫所兵将,刚一起事,四处皆是乱军内应。”
赵启眉头紧皱,低声道:“城中会不会有白莲妖人?孙将军,你去带人仔细侦查城中奸细。”
孙可立抱拳应是,只是垂眸之间,目中似是现出一道狡黠光芒。
而此刻,下方朝着济南府城围拢而来的兵丁,豪格与陈渊正并辔而行,目光冷冷眺望着远处的济南府城。
豪格虽是生着一只独臂,但那张雄阔、刚毅面容上,重又现出一副意气风发之态,对着一旁的陈渊道:“这济南府城中可有内应?”
这几天的开局可谓梦幻至极,不少卫所的军将兵丁,纷纷起兵响应豪格。
陈渊道:“济南府城内更是经营已久,内应不少,王爷就等好了吧。”
山东这一块儿地界就是父王留给他的起家之地。
不远处,还有一伙儿衣甲明显区别于陈渊身后卫所兵丁号服的马队,队列倒是颇见严整,甚至还隐隐在官军卫所兵马之上。
为首之人骑在马匹上,正是李延庆在一旁看着几人,暗暗皱眉,一旁的短须马面大汉,乃是李延庆的把兄弟项金安,说道:“兄长,这女真人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在女真越关劫掠之时,山东的本地乡亲也曾经历到东虏的劫掠烧杀,对女真人颇有仇视。
李延庆沉吟片刻,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大汉无道,哪怕是女真人,只要能够帮助推翻汉廷,我们也与他们联合。”
自从河南之乱以后,两年时间倏然而去,岁月似乎不曾在李延庆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李延庆说完,看向在夕阳照耀下的济南府城,说道:“让兄弟们准备好,破城之后,先占了官库。”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而济南府城中的官兵则是在城头上来回警戒。
而此刻的巡抚衙门,官厅之中——
山东巡抚赵启坐在条案之后,正在召集着衙中的诸兵将叙话,此刻厅堂中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除却山东巡抚衙门的一众官员,济南府知府、按察使司、布政使司的官员也都纷纷在坐。
这显然是一场高级别的军事会议。
这时,济南卫指挥使齐应符是一个身形稍高,面皮黝黑的青年,拱手道:“中丞大人,城中兵马尽数点齐,已上了城池,持械守卫。”
济南府作为省府所在,其内驻扎了不少卫所兵马。
赵启板起脸来,沉声道:“要仔细一些,谨防歹人内应攻城。”
现在济南府中根本没有大将可托大事,只能让这些不知名的将校镇守城池了。
这朝廷的兵马还要多久才能到?
卫国公一向用兵如神,现在倒是根本见不到人影,这可如何是好?
济南城破,他这个巡抚有守土安民之责,多半是要殉国的。
“诸位,如今已经到了围城,据斥候来报,围攻济南府城的大约有三四万人,我们济南城中也不过一万多兵马,加上丁壮,也不过两万。”赵启说道。
这时,在济南卫身后的一个将校,年岁二十六七岁左右,紫红脸膛,浓眉大眼,拱手道:“中丞大人,东平郡王的小王爷在登莱府,如果领兵驰援,只要我们再坚持两天,应该就能赶到。”
赵启闻听此言,心头微惊,问道:“这位将军为何如此言之凿凿?”
那青年将校说道:“在五天前,末将已经先一步寻到驻济南的锦衣府卫所,让其以军情急递递送给登莱水师,纵然水师弃舟登岸需要时间,但如此之久的时间,也该会有兵马疾驰过来。”
这时,见赵启脸上似乎现出思索之色,抚标营营将孙可立目中一急,说道:“你这厮,品阶不过五品,也敢在衙堂大言不惭!”
赵启闻言,皱了皱眉,喝道:“孙将军不得无礼。”
说着,目光期待地看向那青年将军,问道:“这位将军现在忝居何职?”
“回中丞大人,末将济南府卫佥事张岱。”那将校拱手说道。
一卫佥事,虽然也是卫所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三品官员满地走的济南府,还真没有被巡抚赵启记住的资格。
赵启目光现出满意之色,点了点头道:“张佥事,以你之见,这济南府城如何布防?才算稳妥一些?如今大军压境,你我同舟共济,张佥事可畅所欲言?”
这青年将校谈吐条理清晰,想来是智谋之士,如今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的城破下场,不妨问计。
“大人,他不过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有何良策?”这时,赵启的抚标营营将孙可立,目中现出一抹焦急,开口说道。
过了今晚,就要接应城外的兵马进城,眼前众人皆成死人而已!可不要在此节外生枝!
赵启却心生厌恶,面色渐渐一冷,厉声道:“本官在问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来人!”
“在。”四方执刀警戒的军卒慨然应诺,大喝一声,越众而出,向着孙可立围拢而去,一下子按住其人肩头。
赵启神情冷肃,沉声说道:“来人,即刻将孙可立拉下去打二十大板,押入大牢!”
所谓封疆大吏,积威已久,此刻勃然大怒,一下子厅堂中众官员,都是心头一凛。
甚至,赵启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孙可立是奸细,但只是因为疆臣的威严被连连冒犯,就隐隐察觉出不对,直接不由分说,当堂拿下。
“是。”几个差役近前将孙可立的胳膊按住。
孙可立心头大急,剧烈挣扎着,急声道:“中丞大人,小的对中丞一片赤诚,可鉴日月……”
“桀骜不驯,再加二十大板!”赵启这会儿,面色淡漠,冷声说道。
不多时,还是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差役押着挣扎的孙可立出了衙堂,没有多久,就是打板子的声音响起。
这会儿,那在衙堂中立身的指挥佥事张岱抬起头来,浓眉之下的虎眸中目光咄咄,拱手道:“中丞,济南府城虽然兵少,但未必没有,但城中也有不少人受白莲教蛊惑,乃至抚标营也有相关军将与白莲教暗通款曲。”
赵启似乎也是心思通透之人,结合方才孙可立被叉出去,问道:“张佥事的意思是?方才的……”
说着,心头一惊,脸上的神色顿时阴沉不定起来。
“中丞大人,未必没有可能。”张岱面色微顿,开口道。
赵启眉头皱起,面上现出思索,目光狐疑地看向那张岱,道:“张佥事,如何排查城中奸细?”
其实,既然是城中有奸细,那眼前中人也有可能是奸细。
张岱拱手道:“末将以为,城内布防主力,应以抚标营与济南府卫、以及提督衙门兵马三方兵将分离混编,以之互相监视,使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再加之以锦衣府统帅济南府差役、丁壮巡弋,凡有警处,即刻支援,此刻唯恐有变,更要将抚标营调离城门。”
此刻的济南府城中的所有兵马力量,大致也就是这些,大约也就是一两万人,能够临时想出这般制衡之策,显然是智谋之士。
赵启闻言,眼前一亮,思量其计,沉声说道:“张佥事所言不错,来人,就依其言。”
而厅堂中的其他山东官员,如山东布政使彭秉愚、按察使向衡,脸上也有些惊讶之意。
暗道,真是好计策,多方互相编混监视,这样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纵然想要暗中打开城门,因为手下兵丁可能不熟,还有监视的兵丁,一时间难以分辨。
等过了三五日,那时候登莱卫的水师也就驰援过来。
张岱道:“赵大人,不仅是城中诸位大人的家丁,也当编练城伙,协助上城防守,此外,末将建言巡抚大人开藩府两库,对检举白莲妖人者,不论济南府城丁壮百姓,杀贼寇可得赏银五两。”
赵启点了点头,沉声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佥事所言不差,一旦城破之后,这些都沦为资敌之物。”
直到此刻,赵启豁然开朗。
或者说,这位文官出身的巡抚原本没有经历过大军围城的阵仗,先前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得了建议,恍若得了主心骨儿。
转眸看向一旁的布政使彭秉愚,沉声道:“彭大人,你就按张佥事所言而定。”
彭秉愚此刻心神也不由一振,低声道:“是,中丞大人。”
此刻,有了应对敌寇的策略,一众官吏的积极性也就被调动起来。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豪格:那就再……等等?
济南府城
随着城中一众官员纷纷动作起来,按照张岱所言,开始调兵遣将,整个巡抚衙门以及府卫将校开始忙碌。
张岱又说道:“中丞,以防有人打开城门,可将所有城门从内用土墙砖石垒砌封堵,女干细想要偷开城门,就绝了路子。”
赵启闻言,心头又是一惊,思量着其中利弊,说道:“这如果官军要进来,又该如何是好?”
张岱目光咄咄,沉声道:“等官军赶来,再行扒开就是了,此事要尽快去做,经此一道,内应夺城之害,将会降至最低。”
赵启浓眉之下,目光闪烁,朗声说道:“那就依张佥事之意。”
想了想,赵启目中现出几许热切之意,说道:“张佥事,本官命你全权负责城中防务。”
赵启想了想,暗暗咬牙,说着,将腰间的令牌取来,道:“本官许你调用王命旗牌,凡城中将校不听军令者,可拿人。”
既然封堵了城门,也就意味着济南府城彻底成为一座死城,如果城破,他这巡抚不过三尺白绫而已。
张岱神情珍重地接过令牌,抱拳说道:“末将斗胆,还请中丞大人在这两天睁大了眼睛,只要撑到登莱水师过来,这围自然也就解了。”
赵启点了点头,沉吟道:“张佥事所言不错,这几天,本官定然是甲不离身。”
一旦济南府破城,身家性命不保。
张岱整容敛色,拱手说道:“大人先在衙堂歇息,末将前往城头,巡查城池了。”
“去吧。”赵启目现激赏之色,坚定说道。
而后,张岱领着济南府卫的人前去巡视城门的防务。
……
……
此刻,济南府城外里许之地,一根根原木和竹木将木寨扎起,而四方寨门置备鹿角,周围皆以沟堑为壑,撒满铁蒺藜,拒挡敌寇抵近。
而暮色却如幕布降临,浩渺无垠的天穹之上,一轮雪白皓月当空,几颗星子稀疏点缀,而空地上,一顶顶白色军帐上篝火一簇簇,而军卒往来憧憧,甲叶碰撞发出哗啦啦声音,而营房四周不时传来马匹的嘶鸣声。
中军大帐之中,则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同样列坐着原济宁卫、泰安卫以及兖州卫的卫所兵马将校,此外就是李延庆以及其他的几位弟兄。
白莲教也有几位长老,为首之人姓裴,名唤裴远,年岁四十出头,头发黑白间杂,面容瘦削,断眉之下,眸光锐利。
下首还坐着一位长老,唤作陶士业,同样是白莲教的一位长老,身上穿着与裴长老大差不差的出家人服饰,两人衣着皆是织绣特殊的图案,袖口绣着一朵白色莲花。
陈渊问道:“裴长老,城中说是今晚子夜时分城头举火为号。”
裴远原本耷拉的眼皮渐渐睁开,目光微动,说道:“公子放心,就是今晚,这位内应是山东巡抚赵启手下的亲信,今晚就约在西城门起事。”
因为白莲圣母在起事之前,将调拨白莲教的权限给了陈渊,故而名义上,两位白教长老要配合陈渊的动静。
陈渊点了点头,说道:“那今晚子夜时分,就直扑西城门,一举拿下济南府城。”
说话间,看向一旁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的李延庆,道:“李将军,这个先锋官还劳烦李将军手下兄弟辛苦。”
李延庆起得身来,言之凿凿道:“公子放心,在下定然头一个杀进济南府城。”
因为白莲教当初救下了李延庆,故而李延庆也对陈渊维持着表面上的恭谨态度。
而豪格雄阔面容上,道:“我手下的兵丁也颇为骁勇,可为入城先登。”
陈渊点了点头,正要答应下来。
李延庆却面色一肃,道:“不用,李某手下的兄弟,就能够拿下济南府城。”
豪格两道浓眉之下,那双虎目闪烁了下,脸上现出一抹异色。
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当初搅乱汉廷中原局势的人物了,这样一看,的确是英雄豪杰,世所罕见。
陈渊道:“肃亲王,让手下弟兄养精蓄锐,等城池一破,定要逮住山东的几位大员,拿了他们人头祭旗!”
待众人布置完攻城事宜,豪格与陈渊、李延庆等人出了军帐等候消息。
此刻,端坐在马鞍上,抬眸眺望着远处灯火摇曳的济南府城城墙,沉吟片刻,问道:“这个时候了,城里怎么还没有动静?”
陈渊劝说道:“王爷莫急,城中举事说的是要在子夜时分,王爷要不再等等不迟。”
豪格一手在额头的眉宇上搭起凉棚,沉声说道:“这等内应赚城,最是容易出变故不过。”
陈渊道:“王爷,济南府城城中有着白莲教中教徒不知多少,王爷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豪格点了点头,道:“那就再等等。”
就这样,一直等到半夜,天色渐晚,浩渺天穹一轮皓月当空,皎洁如银的月光照耀在空旷的平原上,偶尔树林中响起几声斑鸠的鸣叫。
此刻,显然已到子夜时分,除却城头上不时密集而过的灯火,似是巡夜的军校。
济南府城头仍无大乱之迹象。
豪格眉头紧皱,目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渊,问道:“这……城中难道出了变故?”
陈渊想了想,清声道:“或者是等拂晓时分,先前倒也没有约定时间。”
豪格沉吟片刻,低声道:“那就…再等等?”
就这样,豪格与陈渊连同白莲教众一等就等了一夜,然而济南府城内仍然没有任何关于白莲教民起事的动静。
第二天,大日东升,金色晨曦普照于大地,而不少军卒开始拿起兵刃迅速活动起来,不时传来军卒来往不停的嘈杂声音。
豪格顶着两个黑眼圈,转眸看向陈渊,说道:“看来城中的确是出了变故。”
陈渊此刻也有些无奈之色,道:“今日照常攻城吧。”
豪格转眸看向城头,浓眉之下,目光冷闪而烁,道:“看来是小瞧这城中的守将了,定是想到了甄别、清除女干细的手段。”
待豪格与陈渊手下的兵马用了早饭,开始陆陆续续动作起来。
“攻城!”随着陈渊一声令下。
“咚咚咚……”
说话之间,伴随着鼓声密集几如雨点,一面面黑红旗帜猎猎作响,军卒浩浩荡荡抬起云梯,向着城墙攻去。
此刻,从高空俯瞰而下,可见同样是穿着汉军号服,不过为了与汉军作区别,皆是在胳膊上缠了一块儿白布。
大批甲胄鲜明的兵卒手持一把长刀,冒着自城头上抛下的擂石,向着巍峨高立的城墙攀援而上。
而后是惨叫不停响起。
济南府城之上,新晋的济南防务负责人张岱,此刻全身披甲,握着腰间的腰刀,立身在城头上,周围济南府城的守军,手持兵刃,则是严阵以待。
“嗖嗖!!!”
弓弩张开,其上所搭一根根箭矢一时如雨下,射在进攻而来的军卒上,爆散成一团团血雾,不时传来惨叫声。
而张岱此刻也领着手下的兵丁,在城头上巡弋,来回督战。
城上城下,一时间战况颇为焦灼,刀枪相撞,不时传来密密麻麻的叮叮当当之声,间或兵刃的“噗呲”入肉声,而后是惨叫声连连。
张岱指挥着城头上的丁壮将煮好的滚烫金汁,向云梯上的兵卒当头倾倒,而带着臭气的粪水倾倒在兵卒脸上,伴随着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水泡在兵卒脸上浮起。
“轰隆隆!”
这时,城门楼凸起的角楼上,伴随着炮铳的声音响起,佛郎机大炮也向远处的兵丁轰射。
下方兵丁顿时人仰马翻。
浓浓硝烟散去。
至于红夷大炮,那等军国重器并不在济南府城之中。
而双方的攻城之战自上午一直到中午,豪格这才鸣金收兵,与陈渊一同召集所有的兵将返回。
济南府城——
见得城下攻城的兵丁几乎如潮水一般退去,张岱稍稍松了一口气,高声道:“诸军戒备,用罢战饭。”
这时,一个个丁壮将准备好的大肉包子以及好酒抬上来,给在场的兵丁食用。
“大人,赵大人请您过去。”这时,副将凑至近前,对张岱高声说道。
张岱将点了点头,将手中事务交给副将,也不多言,而是下了城头。
赵启此刻已经在离城门不远处的客栈,此刻已经摆好了酒菜,与山东布政使彭秉愚,领着巡抚衙门的差役,亲自出迎。
“张将军,酒菜已经备好,先入席罢。”赵启面带笑意,伸手相道。
张岱面色诚惶诚恐,说道:“赵大人真是折煞末将了。”
赵启笑了笑道:“张将军此言差矣,张将军乃是守城的功臣,只要济南府城得保,本官定然向宫中保举张将军为本省提督。”
方才的一番攻防之战,他看在眼里,眼前这位张佥事的确是独当一面的大将。
张岱拱手说道:“末将所立不过尺寸之功,当不得大人如此看重。”
赵启伸手相邀,面带笑意,连连道:“当得起,当得起,张将军先落座,用罢酒菜,再与叛军厮杀。”
张岱点了点头,也不多言,然后落座下来。
暂且不提赵启与张岱一起用着酒菜,却说济南府城外,军帐之中——
豪格与陈渊脸上神色都不大好看,济南府城乃是大城,城高壕深,单用人命去填,没有三五天也拿不下。
豪格道:“登莱卫的水师,要不了多久就会抽调援兵而来,我们还得及早破城才是。”
在山东诸府中,也不是所有的卫所都跟着造反,如青州、沂州两府的卫指挥使和将校是史鼐手下的亲信将校,虽然有白莲教在中下阶将校中发动叛乱,但经过一番厮杀,两位将校暂且弹压住了局势。
只是因为一卫兵马也不过五六千人,经过折损,已无余力支应金娜济南府。
如登莱巡抚的驻节之地,负责整个北方海域警备事宜的登莱两卫水师近五万人,经过连番整饬,就不曾遭到白莲教的太多渗透。
如今留守的正是东平郡王世子的穆胜。
陈渊剑眉之下,目光闪烁不停,沉声道:“王爷所说不错,留给我们攻城的时间是不多了。”
“需得想办法,尽快拿下济南府城。”豪格浓眉之下,目光凶狠,冷声说道。
陈渊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来的匆忙,投石机倒是没有带上,如果有红衣大炮就好了。”
其他府卫不仅没有红夷大炮,就连威力远远不及的佛郎机炮都没有,在火力上颇为吃亏。
豪格沉吟片刻,说道:“等下午,让兵马加强攻城力度,一举拿下济南府城。”
二人计议已定,就开始调拨兵丁,准备以女真和李延庆手下的兵马奋力攻城。
说着,也不多言其他。
此刻,距济南府城三百里外的青州府某处官道上,大约两三千骑卒在前,后方步卒跟进。
因为登莱水师的兵力构成皆是水卒,营盘中囤积的马匹严重不足,故而登莱巡抚穆胜调拨了两万兵马前来支援,步卒拖累了行军速度,终究是慢了一些。
“世子,过了前面的山就是济南府地界了。”穆胜的家将穆晨在一旁,开口说道。
穆胜沉声说道:“太慢了,也不知道济南府城破了没有,派出去斥候可曾回来了吗?”
“斥候禀告,济南府城内倒是并未见异常。”家将穆晨开口说道。
穆胜眉头紧锁,说道:“济南府兵马不少,应该能挡得住,但这次几处卫府反叛,可见白莲教对地方卫所渗透颇深。”
穆晨提醒道:“世子,我们是水师兵卒,贸然前往济南府城,不若再等一等京营的兵马。”
穆胜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军情如火,济南府城如果有内应,城破就在旦夕之间,如果我等及时赶到,府城就能保住,待卫国公领大军过来,还能从容收拾局面。”
穆晨担忧道:“可万一……”
“没有万一,我等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穆胜面色凛然,浓眉之下,目光锐利,摆了摆手,打断道。
穆晨闻听此言,倒也不好再多说其他。
穆胜沉静目光似要穿过重重关山,投向远处的济南府城,低声道:“多派几轮斥候,查看情况,小心叛军围点打援。”
穆晨拱手称是。
……
……
此刻,山西泽州
随着一面面旗帜随风而响,大军浩浩荡荡,大批骑军就地安营扎寨,而伴随着马嘶之声。
陈潇道:“锦衣府传来消息,除青州、沂州两府外,以及登莱水师,济宁、泰安、东昌、曹州等府县皆沦为敌寇之手。”
贾珩道:“卫所兵马尽为白莲教渗透,还真是底蕴深厚。”
他身旁的就是白莲教圣女,对白莲教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陈潇冷冷看了一眼贾珩,说道:“这次可以说全部暴露,陈渊也是被你逼急了,去年连打几场大仗,眼看这江山社稷是越来越稳当。”
“如果去年他们趁机起事,还有成事机会,但拖延到如今,已经失却时机。”贾珩冷声说道。
说着,凝眸看向陈潇,沉声道:“济南府应该已经在围攻之中,需要做好济南府已经城破的准备。”
陈潇点了点头,道:“如果济南城破,那就剩登莱水师以及青沂二州,自两方夹攻而来,可有多少成算?”
贾珩沉吟片刻,道:“女真方面不会放弃这一次机会,应该也会自朝鲜跨海而击,夹攻大概还谈不上。”
陈潇目光盈盈如水,脸上现出思索之色。
贾珩道:“李述,让曲朗手下的人过来,我要问话。”
“是,节帅。”李述面色微动,抱拳称是。
最开始的时候,贾珩曾经派遣曲朗前往山东,追踪李延庆,以及与河南都指挥使瞿光清剿白莲教的乱民。
贾珩道:“先用罢战饭,即刻出征罢。”
两人说着,落座下来,开始用起饭菜。
不大一会儿,一个身形魁梧,面容清隽的青年,缓步而来,面色沉静,道:“卑职见过都督。”
贾珩微微颔首,问道:“说说,白莲教的组织架构?”
嗯,身边儿明明就有个白莲教圣女的媳妇儿,却不好去问白莲教的组织架构,也是担心潇潇难做。
“白莲教在济南府以及其他府卫,皆有分堂、分舵,领头的白莲圣母,座下有五大长老,听说还有一位白莲圣女,美貌无双,身份神秘。”那青年目光微动,开口叙道。
贾珩嘴角抽了抽,呵斥道:“什么白莲圣女,妖女而已,还美貌无双?”
“是,都督,卑职失言。”锦衣将校面色倏变,开口道。
锦衣府中不是有人说都督性喜渔色,他方才一时耍弄小聪明,倒是见恶了都督。
随着贾珩先后纳蒙王之女雅若以及周王之女,尤其是连妙玉这等尼姑都收入房中,贾珩“好色”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
当然这也是先前“萧何自污”之计的正常效果。
陈潇在一旁听着那锦衣府卫的话语,那张清冷如霜的玉容,嘴角在一旁抽了抽,有些想给贾珩一拳,谁是妖女了?
平常作践她的时候,怎么没有说是妖女?
贾珩沉吟片刻,目光微动,问道:“他们在卫所的渗透,锦衣府提前可有察知?”
青年将校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回都督,曲指挥使曾经派人追查过府卫的情况,但线索中断了,只能后续慢慢查访。”
贾珩面上现出若有所思之色,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继续让山东的卫所搜集白莲教的情报,不得有误。”
待那青年将校离开,贾珩看向一旁玉容如霜,有些气鼓鼓的丽人,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都多大的人了,还如此幼稚一些。
“你还笑。”陈潇轻哼一声,似有些羞恼道。
“美艳无双不好?到时候将那白莲妖女捉了过来,给你当通房丫鬟。”贾珩剑眉之下,沉静目光微微一顿,低声说道。
陈潇冷哼一声,道:“只怕通房丫鬟另有其人吧。”
那天他去见了师姐,不定又发生了什么。
贾珩道:“这话是从何而起?”
陈潇深深看了贾珩一眼,说道:“先不说这些,养精蓄锐,等会儿还要启程。”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济南攻防战!
山东,济南府
已经是三四天时间过去,整个城头上砖墙上密布血迹,斑驳陆离,此外还有箭矢和刀枪在青砖上砍就的痕迹,护城河内已是尸相枕籍,一团团血污横流,伴随着臭气在向空中飘扬。
随着季节渐渐进入夏天,天气已经暖和许多,就有一些蚊蝇盘旋在尸身周围,不时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在这一段时间内,双方兵马迅速攻防,经过了好几轮的厮杀,甚至有血气悍勇的女真兵丁,以及白莲教徒攀登至城墙之上,差点儿站稳脚跟,情况一度十分危急。
但均被张岱率领手下兵丁,迅速扑灭。
可以说,这几天藩府之库大开,重赏之下,多是勇夫,不少兵丁、青壮皆在城头用命效死。
而城门洞的方向已经被彻底封堵住,不少丁壮也被赵启的组织下,抽调到城头,协防城池。
张岱此刻领着大批兵马,在城头上往来巡弋,看向下方壕沟中横七竖八的尸体,皱了皱眉,问着一旁的一个武将,道:“周兄,城中兵丁伤亡如何?”
那武将恰恰是张岱的顶头上司,此刻却在张岱手下听用。
因为平日张岱人缘还算不错,倒没有反压一头,心怀怨愤的戏码。
周奇叹道:“这两日军民伤亡多达四千余人,战况十分惨烈至极,济南府城有多少年未见这样惨烈的伤亡了,几乎家家带孝。”
一个府城也就数十万人,四千余人的丁壮伤亡已经是很大的伤亡比例。
张岱道:“再坚持两天,最迟后天,登莱卫府的兵马也就赶过来了。”
周奇担忧道:“只是登莱的水师对付不了这些人,我看不仅有穷凶极恶的女真人,还有白莲教匪在其中被鼓噪声势。”
张岱笃定说道:“登莱水师只是来解危局,如以卫国公用兵之能,援军赶至,当在六七天之内。”
周奇闻言,面上现出喜色,说道:“卫国公是我大汉的柱国之臣,如果能亲自领兵过来,这些人自然不算什么。”
“如卫国公援兵赶至,河南的兵马也会夹攻曹州府,彼等叛军应该会退至兖州府。”张岱虎目之中闪烁过一抹睿智之芒,显然对叛军下一步的动向洞若观火。
这时,一个军卒快步来到城头,面色微顿,抱拳道:“张大人,巡抚大人请您过去。”
张岱道:“周兄先在城头上盯着,等会儿我就回来。”
周奇慨然应道:“张兄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张岱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下了城头。
……
……
此刻,巡抚衙门,官厅之中——
张岱披着枣红色甲胄,快步进入衙堂,朝着帅案之后的赵启躬身行了一礼,道:“见过中丞大人。”
赵启问道:“张将军,城头情况如何?”
随着伤亡不停加剧,这位巡抚也感受到一些惨烈伤亡带来的舆论压力。
张岱自是知道赵启担心什么,面色谨肃,回道:“大人,最近的伤亡其实还好,也就头几天要惨烈一些,以末将估计,明天、后天叛军攻城之势衰缓,城中伤亡也就少了。”
赵启点了点头,叮嘱道:“张将军好生布置,城中还会抽一批丁壮,分配至城头,全力守城,不论如何,都要将济南府城守住。”
张岱目光现出坚定,清声说道:“大人,如果下官没有猜错,登莱两府卫的兵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最迟后天就会抵达府城?”
“此言当真?”赵启闻言,目中微动,心头大喜不已,惊声说道。
此刻,济南府城音书隔绝,哪怕是一只信鸽都飞不出去,有专门的女真射手予以猎杀。
故而,所谓名将之姿,就是在战场迷雾中计算各方兵马的动态,揣测敌军与我方将领的行军态势,继而做出针对性调整、应对。
但哪怕是如此,战场中的突发因素仍然很多,能够影响决胜的因素更是不少。
故而,运气也是成为名将的重要一步。
张岱沉吟片刻,说道:“大人,只要再咬牙坚持住三天,一定会有转机。”
赵启道:“有张将军此言,本官心头也就有底了。”
区区三天而已,伤亡再大也能承受,否则一旦城破,阖城都要殉葬。
张岱道:“大人,城中粮秣储备可还充裕?”
战时与和平时的粮食消耗自然是不同的,那么多丁壮协助守城,比着往日在粮秣上消耗更多。
“这才没有几天,还支撑的住,纵是再有十天半月也支撑的住。”赵启自信满满道。
然而,话音还未说完,这时,布政使彭秉愚从外间而来,上气不接下气,急声道:“大人,不好了,城中奸细放火焚烧粮草,东山仓的粮秣都着火了。”
赵启:“……”
愣怔片刻,急声道:“快去救,快去救,能救多少是多少!”
本来山东去岁就遭了雪灾,还从孔家“化缘”了几十万石,可以说原就是粮食不太富裕的状态,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此刻,张岱眉头紧皱,目光沉静,倒也有些面色凝重起来。
如果东山仓的粮秣被焚烧一空,那城中的粮食可就只能……有一点点了。
或许再从大户那里搜刮,重新调配。
而没有多久时间,张岱就与山东巡抚赵启前往到事发之地,此刻位于城中东南方向的粮仓已经弥漫起滚滚浓烟,火焰燃起,整个粮仓都已经为火焰吞噬。
不少军民手中推着水车、水桶,向着正在着火的粮仓扑救。
不大一会儿,待滚滚浓烟散去,为首的济南知府文代春,苦着一张脸,近得前去,道:“中丞大人,粮仓着火了。”
“烧了多少粮食。”赵启此刻全无封疆大吏的气度,一下子抓住文代春的衣袖,急声说道:“还有多少粮食留存?”
文代春支支吾吾道:“近五十万石粮秣被焚烧一空,中丞大人。”
赵启只觉眼前一黑,五十万石粮食被焚烧一空,城中军民还能支应多久?
这般想着,转眸看向一旁的张岱,见其一脸凝重之色,问道:“张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张岱眉头紧皱,问道:“赵大人,城中还有多少粮秣?”
赵启想了想,道:“甲丰仓内装有粮秣十万石,能够支应三五天。”
张岱沉默了有一小会儿,道:“赵大人,从城中大户人手里征粮吧,从今日起,配给城中粮秣,只要坚守三天,援兵就能到来,那时候就有救了。”
赵启深吸了一口气,沉吟说道:“只能如此了。”
张岱思量片刻,压低了声音,低声道:“大人可向城中散播消息,只要登莱卫的兵马前来,城外围城可解,这样城中百姓也就怨气自消,至于大户,承诺他们,等济南之围退去,自然会加倍归还。”
赵启思虑片刻,道:“就依张将军之言。”
说着,看向一旁的济南知府,沉喝道:“还不快去。”
“是,是。”济南知府高声应着。
张岱宽慰了一句,说道:“大人,将城中的粮食再搜集一些,再坚持几天。”
赵启点了点头,说道:“本官这就去巡抚衙门,筹措粮秣,张将军,你先至城头稳定军心。”
粮秣一焚,城中人心势必惶恐。
……
……
而此刻,距离济南府城不远的军帐中,女真的肃亲王豪格与陈渊同样在愁眉不展当中,尚不知晓城中已经发生了粮仓被焚之事。
豪格面上就有些凝重之色,沉吟片刻,语气低沉道:“这几天伤亡不小,济南府城仍无城破迹象。”
陈渊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趁着晚上掘地道进城?”
“太晚了,时间上可能来不及了。”豪格摇了摇头,目光中却有几许凝重。
济南府城伤亡惨重,豪格以及陈渊这几天也是绞尽脑汁,思索着破城之法。
就在这时,裴长老进入军帐,说道:“公子,城中刚刚传来消息,我教义士在城中焚烧了粮仓,城中五十万石粮食几乎付之一炬!”
陈渊闻言,心头大喜,轻声道:“好!”
豪格面上也有喜色流溢,道:“这两天加紧攻势,趁着城中人心大乱,一举拿下城池!”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皮甲的女真佐领快步进来,拱手道:“王爷,斥候来报,在济南府城以东七十里发现了大批汉军。”
豪格浓眉之下,目中一抹厉芒闪烁了下,道:“登莱府的兵马来了。”
陈渊沉声道:“让李延庆派人迎敌,狙击登莱的兵马。”
豪格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那贾珩小儿的大军要不了多久,就会驰援济南府。”
提及贾珩,这位独臂藩王面上渐渐现出愤恨之色。
陈渊面色就有些凝重,沉吟片刻,道:“济南府城如果攻而不破,分兵泰安和兖州两府,那里地形险峻,可以与汉军周旋,剩下的就比较难打了。”
从一开始诸卫所节节而胜,席卷整个山东府县,形势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然而随着时间过去,似乎在济南府受挫以后,一下子盛极而衰,进而迅速走下坡路般。
其实,这就是整体被包围的局面没有改变。
此刻,不仅是登莱,还有河南、保定府都在迅速派出兵马向山东支援,准备围剿乱军。
而距离济南府城八十里外的一处荒草与野花招摇的荒原之上,东平郡王世子穆胜让手下的兵将开始安营扎寨。
穆胜惊讶说道:“济南府城竟还破?守城之将是何人?竟有如此能为?”
其实,这位东平郡王世子已经想过,济南府城会有可能攻破,但没有想到竟挺住了这么多天。
穆晨道:“世子等到了济南府城以后,应该就知道守城主将了。”
穆胜正要说话,忽而就在这时,一个斥候从远处而来,抱拳说道:“将军,十里外发现叛军动向。”
穆胜目光一亮,道:“叛军来了?”
而后,高声说道:“全军戒备,准备迎敌!”
这会儿,双方兵马已经离得颇有一些近,几乎是铁骑冲锋而至,就能冲锋、厮杀在一起。
此刻,李延庆领骑军冲撞而来,浩浩荡荡,烟尘滚滚,几乎在官道上卷起一路浩荡烟尘,而前方的斥候不多时,打马而来,高声道:“前面不远就是官军。”
李延庆将手立起,面色肃然不已,高声道:“全军下马休整,苗兄,你领着手下两千人过去查看前敌情况,不要与敌交手。”
苗重进面色肃然,抱拳说道:“大哥在这稍等,我去去就来。”
李延庆则是眉头微皱,目送着苗重进远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没有多久,前方就传来阵阵厮杀之声,分明是敌军前锋已经交上了手。
此刻,穆胜手下的穆晨,手中挥舞着长枪向着乱军杀去,迎面就碰上了李延庆手下的苗重进。
双方如走马灯一般,在马上迅速大战起来,但听“铛铛”响声不停,兵刃碰撞之声震耳欲聋。
穆晨掌中的长枪,宛如一道如电寒芒,搅动之势如苍龙摆尾,犹似锁链缠绕着苗重进,招势绵绵密密如水,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围拢了苗重进。
苗重进此刻在马上左支右拙,没有多久,手下的招式就慌乱了起来,只听“噗呲”一声,只觉胸前剧疼,痛哼一声,就被挑落马下。
再是一道匹练寒芒闪过,就觉喉头微微一痛,汩汩鲜血喷射而出,意识渐渐陷入黑暗。
穆晨目光凛然,冷声道:“杀!”
不多之时,就见不少兵马如潮水一般向李延庆大批叛军齐齐杀去。
不得不说,登莱水师这支久经操演的兵马,单论战力要远在李延庆手下的兵马军卒战力之上。
而李延庆此刻听到斥候来报,面色微震,悲声道:“苗兄弟战死了?”
自家兄弟的武力值还可以,但却打不过敌将,可见来的这支登莱水师,并不好对付。
而这时,随着一匹匹战马的铁蹄践踏官道,发出隆隆而响的声音,不多时,就见宛如一团红色火焰压了过来,似要燃烧一切,草木皆尽。
李延庆将手中一把长刀挂在马鞍上,拽住马缰绳的手松开,摘下一张三石硬弓,从背后取下一支箭矢,挽弓搭箭,朝着那骑在马上的穆晨的面门射去。
只听……
“嗖!!!”
一根箭矢几乎如流星破空而响,恍若在空中发出一道刺耳的尖啸,似是力道惊人。
穆晨此刻骑马迅速飞奔,忽而心生警兆,只觉被一股凛冽杀机彻底锁定了自己,不由心神一惊,立刻将高高的身子向马背上趴去。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就听刺耳的尖锐声音在头顶响起,因为杀机如瀑,所带起的寒风甚至在五月的天气中让人心头一凛。
见那小将逃脱射杀,李延庆目光一凝,暗叫了一声可惜。
自从他在河南之战以后,受重伤跳河,虽然身子渐渐恢复,但也觉得射箭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不如以往可自由随意地狙杀敌方大将。
眼前之人说不得就是东平郡王世子穆胜。
其实,李延庆不知穆东平郡王府世镇云南,手下猛将如云,而穆晨这样能够在京营中占据一席之地的猛将,就是为穆胜这位未来的东平郡王保驾护航的。
而此刻,穆胜也领着后续登莱水师与李延庆碰撞一起,两股铁骑洪流相撞一起,铮铮杀伐之音响起,似要湮灭一切。
双方士卒手执兵刃互相砍杀相撞,但听得“噗呲,噗呲”的兵刃入肉声,而后是军士的闷哼连连之声。
双方猝不及防,转眼就发生了一场遭遇战。
李延庆手下的兵马大约在数千人,都是李延庆这两年积攒的精锐,而登莱水师赶到战场的则有一万余众,此刻双方厮杀一起,李延庆所部虽然兵少,但多是骑军。
一时间两股兵马厮杀,倒也势均力敌。
穆胜此刻挽着马缰绳,手中一柄大刀耍的虎虎生风,倒与李延庆战在一起,一个家学武艺渊源,一个是江湖草莽,此刻两人在马上捉对厮杀,刀光与长枪相撞,只见火星砰砰激射,而刺耳的尖啸响起。
双方战不下三十回合。
李延庆凝眸看向对面的蟒服武将,如何不知对面之人乃是东平郡王世子穆胜,登莱水师的镇将——登莱巡抚。
而穆胜倒不知来人是谁,手挽马缰,拨马一旁,喝问道:“来将通名!”
李延庆高声说道:“某家李延庆。”
穆胜闻言,瞳孔一缩,暗道,原来是这厮,冷喝道:“原来是贼寇匪首,尔聚众造反,可知天兵刀斧之利否?”
李延庆高声道:“朝廷无道,官逼民反,穆小王爷,东平郡王世镇云南,如是竖起义旗,天下英雄豪杰势必紧紧跟随。”
穆胜面色凶戾之气弥漫,冷喝一声,说道:“妖言惑众!”
这会儿,周围的登莱水师仗着兵精甲利,已经渐渐占据上风。
厮杀之声渐渐平息下来。
而李延庆自是见到这渐渐落于下风的一幕,心头有些暗暗着急,但急切之下却仍是拿不下穆胜。
双方战事一直到晌午时分,整个战场上血腥气息猎猎,放眼望去,残刀断枪随处可见。
……
……
神京城,大明宫,内书房
距贾珩率兵离去已有四五天时间过去,整个神京城的文武官员和普通百姓也将目光投向齐鲁大地的这场焦灼的战事。
正值近晌午时分,天穹上繁盛日光透过雕花轩窗,照耀在一方漆木书案上,笔架上的一排毛笔在青黄色奏疏上投映下长短不一的暗影。
中年帝王将手里的奏疏放下,抬起略带血丝的眸子,凝视向戴权,问道:“卫国公出发几天了?”
戴权小心翼翼道:“回禀陛下,满打满算,已经五天了。”
崇平帝眉头紧皱,沉声道:“五天时间,以骑军奔驰之速,这会儿应该到了山东地界才是。”
戴权道:“陛下,奴婢估算路程,也是差不多了。”
“军机处和锦衣府可有卫国公的军情急递?”崇平帝锐利眸光投向那戴权,问道。
戴权拱手道:“奴婢已经派人盯着了。”
崇平帝默然片刻,担忧道:“济南府这会儿也不知城破了没有。”
戴权道:“陛下,如是城破,应该已有军情急递传来,这会儿没有消息传来,城池应该没有什么事儿。”
崇平帝两道瘦松眉之下,稍稍看了一眼外间的阳光,只觉得多少有些刺眼,沉吟道:“摆驾坤宁宫。”
戴权面色微顿,然后随着崇平帝前往坤宁宫。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宋皇后:只怕是真的是怀了那小狐狸的骨肉……
坤宁宫
殿中朱红梁柱之上,垂挂而起的帷幔被金钩束起,梁柱之侧垂手侍立着几个嬷嬷和女官。
宋皇后此刻坐在铺就着一层软褥的罗汉床上,正在与端容贵妃叙话,丽人一袭浅红内白对襟衣裙,已是三十六七的年纪,但岁月却未曾在丽人脸上留下痕迹,此刻云髻巍峨,玉容雍美端庄。
端容贵妃幽丽、清冷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清冷,柔声道:“姐姐,子钰去了这么久,应该到了山东了吧。”
宋皇后曲眉丰颊的晶莹玉容,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之意,说道:“也没有听说军报自何时而来?”
这几天又过去,她发现这个月的月信,的的确确是没有来。
只怕是真的是怀了那小狐狸的骨肉……
稍稍推算时间,应该就是在洛阳的时候怀上的。
这个小狐狸,简直是混蛋,他就是故意的啊!这个混蛋!他怎么能这样?
想起在洛阳时候,故意折腾了一个白天,她还以为真是贪恋她的身子,想着以后没有机会了,索性应了他。
如今看来,那个小狐狸就是要故意弄大她的肚子,让她给他生孽种来着!
他就真的不怕陛下发现,问他的罪?然后抄家灭族?
丽人随着确信自己已经怀有身孕,芳心之中就有些恼怒不胜,暗暗咒骂某人不停。
从本心而言,丽人自然不想生这个孩子,但丽人性情传统,再说在宫中也不好拿药打掉孩子,否则定然引人起疑。
在宫中不少人都盯着六宫之主,但凡召见个太医问诊、用药都有记录。
更不必说,打掉孩子之时,会不会对自己身子有伤害?丽人毕竟是生过两个孩子,如何不知。
这会儿,想起那少年在洛阳城中的种种痴缠和摆弄,丽人心头既是羞涩,又是恼怒。
那个小混蛋就没有安好心!
“姐姐。”端容贵妃秀丽云髻之下,那两道恍若翠羽的秀眉下,美眸眸光盈盈地看向那丽人,诧异道:“姐姐可是身体不舒服?”
怎么姐姐脸上又白又红的,而且眉眼间似乎有些羞恼之色流露。
丽人回转神思,芳心一跳,低声说道:“我没事儿,就是担心陛下了,妹妹刚才说到哪儿了?”
丽人一张嘴,说完话语之后,芳心之中就是臊的慌。
她怎么拿陛下……
自从上次在陛下身旁儿,一边想着那个混蛋,一边……不知为何,倒是愈发不知廉耻了。
端容贵妃那张虽上了年纪,但仍不改幽丽、清冷的玉容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军报这几天好像还没到。”
就在宋皇后想要开口之时,外间的内监,快步而来,轻声说道:“陛下驾到。”
宋皇后闻言,循声而望,只见宫殿廊檐门口,一位身穿龙袍的中年帝王,在内监的簇拥下进入宫中。
“陛下,忙完了。”宋皇后起得身来,那张雍美、丰艳的脸蛋儿笼着一层浅浅嫣然笑意,低声道。
不知为何,对上那一双目光锐利的眸子,丽人心头深处却不由涌起一股心虚之感。
崇平帝面色微顿,讶异问道:“梓潼,晌午了,没有传午膳?”
宋皇后玉颜丰润如霞,那两瓣宛如玫瑰花瓣的丹唇微启,声音就有些珠圆玉润,柔声道:“臣妾这就让御膳房去做。”
崇平帝说着,来到一旁的暖阁落座,拿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柔声道:“这几天怎么没有见咸宁和婵月?”
因为之前,哪怕是婚后,咸宁公主与李婵月也时常到宫中做客。
“咸宁和婵月住进宁国府了。”宋皇后玉颜酡红如醺,粉唇莹润微微,美眸温煦含光,柔声道:“子钰不是去打仗了,咸宁说过去陪陪秦氏。”
崇平帝两道宛如瘦松苍劲的眉头之下,威严目光倒也闪过一抹笑意,感慨道:“也是,她们平常关系好一些。”
宋皇后轻笑了下,说道:“陛下,咱们宫里宗室就没有出过善妒的人。”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子钰这次走的匆忙,刚从金陵回来没有多久,山东那边儿偏偏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和潇潇的婚事还没有完婚。”
端容贵妃在一旁蹙紧了秀眉,插话说道:“还有那位蒙王之女雅若。”
那位唤作妙玉的女尼,她就不说了,实在不成体统,简直羞于启齿。
怎么当初看着一个好好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好色如命?连有颜色的出家人都不放过。
其实,丽人也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贾珩“好色”,自家女儿咸宁公主也没有机会“兼祧”上位。
宋皇后秀郁如远山春黛的柳眉之下,莹润美眸盈盈如水,似是抿了抿,两片恍若玫瑰花瓣的粉唇,柔声道:“她们自家过得舒服也就是了。”
崇平帝道:“子钰先前还给朕请求,等新政大行于世,或者有了别的军功,再将薛家和林家的两位姑娘都许给他。”
说到此处,这位帝王心头也有几许无奈。
不管这是不是自污之计,少年风流好色的名声,最近应该是传遍了京城。
毕竟,后院连家庙中的女尼都怀孕……
当然,这位帝王还不知身旁还怀孕了一位。
端容贵妃:“……”
宋皇后那张丰艳、雍美的脸蛋儿似有一抹异色流露,不知为何,就觉得芳心悸动难言,道:“陛下,少年人,难免风流一些的。”
那小狐狸原本就是贪花好色的,而且实在太胡闹了。
崇平帝道:“这几天,子钰也没有递送来军报,也不知那边儿什么情况,希望济南府城未破吧,一旦城破,不仅军民伤亡不少,子钰想要收复也难上许多。”
就在这时,过了一会儿,就见内监端上一碟碟菜肴上得餐桌。
宋皇后搀扶着崇平帝落座,端容贵妃也在一旁侍奉着那中年帝王。
崇平帝拿起筷子,低声道:“下次让御膳房做的清淡一些才是,有些吃不下。”
这其实就是中年男人的日常,力不从心。
宋皇后夹起一块笋丝放在崇平帝的碗里,那张丰润、柔美的脸蛋儿上笑意浅浅,柔声道:“陛下尝尝这个。”
崇平帝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拿起筷子用着,只是没有多少胃口,吃得东西不多。
待到午后时分,崇平帝用***菜,品茗叙话,不久之后,就已有些困意袭来。
宋皇后见着犯困的崇平帝,关切说道:“陛下,先去一旁的暖阁歇着吧。”
崇平帝点了点头,在宋皇后的搀扶下,来到里厢靠窗的床榻上睡将下来。
自从这位天子因为事情晕厥之后,最近精力倒是愈发不济,一到中午都会在坤宁宫这边儿小睡一会儿。
待宋皇后待崇平帝睡下,也没有多待,在女官的陪同下出了寝殿,来到前殿,迎上端容贵妃关切的目光,柔声道:“陛下已经睡下了。”
端容贵妃幽丽玉容上满是忧心忡忡之色,说道:“陛下身子骨儿不好,还如此操劳国事,哎,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姐姐平常也多劝劝陛下才是。”
因为端容贵妃平常不怎么与崇平帝在一块儿,而只有宋皇后陪同着崇平帝。
“天下大事是一桩接着一桩,陛下也没有法子。”宋皇后玉容怔怔失神,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声道。
这些年她也将陛下的辛苦看在眼里,她…她也不是故意的。
都怪那个小混蛋,当初也只是阴差阳错,这才铸成大错,现在一错再错。
……
……
宁国府,大观园,潇湘馆
黛玉身穿一袭枫叶刺绣大红对襟褙子,下着素色百褶裙,正在拿着一本书,从封面上来看倒是《西厢记》之类的读物。
不大一会儿,外间传来熟悉的声音,说道:“林妹妹在屋里吗?”
黛玉抬起螓首,那张明媚、娇艳的脸蛋儿上讶异之色流溢,放下手中的西厢记,抬眸看向那身形丰腴,面颊丰润的丽人,低声说道:“宝姐姐,你怎么来了?”
自从贾珩亲了这个,接着又亲了那个以后,钗黛两人平常也有几许娇羞,此刻再次相见,多少有些不自在。
宝钗脸蛋儿丰润如霞,低声说道:“想着你一个人在后院,就过来看看你。”
黛玉柔声道:“宝姐姐怎么没有去秦姐姐那边儿,那边儿热闹一些。”
宝钗柔声道:“林妹妹也不是没有在那里?”
因为此刻的咸宁公主在秦氏那边儿,宝钗过去总有一种妾室面对正宫的感觉。
黛玉看了一眼宝钗,清丽如玉的脸蛋儿羞红如霞,道:“宝姐姐也是?”
宝钗道:“那位公主殿下其实也不是小性的人,可能还是不大熟悉,人家身份太过贵重了。”
黛玉柳眉之下,星眸莹润如水,柔声道:“是不如小郡主看着平易近人一些。”
宝钗也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道:“他去山东也有不少日子了,最近也没有消息传过来。”
黛玉道:“许是刚刚到山东吧,珩大哥打仗从来没有让我们担忧的。”
宝钗道:“是啊。”
黛玉柔声道:“不过珩大哥如果立了功,应该会向宫里请求赐婚的罢。”
“妹妹快别说这话了。”宝钗那张丰润、雪腻的脸蛋儿上,渐渐见着羞恼之意,说着抓过黛玉的素手,道:“妹妹也看我的笑话。”
黛玉妍丽如雪的脸颊也渐渐羞红如霞,轻声道:“我什么时候看宝姐姐的笑话了,我也有些着急婚事了。”
虽然那人也没有欺负她过几次,但她也担心像那位妙玉姐姐那样,肚子大了起来。
“先前不是说了,等新政大行以后,论功行赏之时,再赐婚吗?”宝钗雪肤玉颜微顿,柔声道:“妹妹不必担忧的,再说他应该最喜欢林妹妹的。”
颦儿看着妩媚天成,柔弱娇怯,应该是让人心生怜惜的,府中丫鬟和下人常常说,林妹妹就是如西施。
黛玉星眸闪了闪,打趣道:“宝姐姐,哪一次不是他先亲的你?”
宝钗闻言,丰润、白腻的脸蛋儿,已是羞的通红如桃花,柔声唤道:“林妹妹。”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想起宝姐姐刚进府的时候,那时候,我是断没有想到,会一起……陪他的。”
记得当初,她还因为宝二哥的事儿,对宝姐姐有些别扭的心理,如今看来,都已是过眼云烟。
宝钗轻轻揽过黛玉的肩头,道:“或许这就是命吧。”
黛玉轻哼一声,说道:“宝姐姐这还委屈上了。”
宝钗娇躯一颤,打开黛玉的手,娇羞道:“妹妹真是让他带坏了。”
黛玉清丽如玉的脸颊羞红如霞,颤声道:“怪不得珩大哥喜欢宝姐姐。”
有几次握住她,说等她年岁…长大一些就好了。
……
……
济南府城
随着府城内东南方向的粮仓被焚烧一空,关于粮食短缺的消息,就在白莲教潜藏在府城中女干细的传播下,几乎不胫而走。
城中渐渐有一股恐慌扩散,而从城头上的兵卒到普通百姓,皆知被围的济南城中,粮食不多了。
而此刻,城头之上,张岱正在给守城的兵将训话,高声道:“诸位弟兄,只要再坚持三天,援军定会赶至,而卫国公也不会置济南府城不管,各地的援兵都会赶到。”
一众守城兵将闻言,半信半疑。
“城中粮秣充足,绝对能够支应城内坚守半个月,诸位弟兄还请放心。”张岱又道:“张某这几天在城头上,与诸位弟兄同吃同住,大家吃什么,我们这些当官儿的就吃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的一个身形魁梧,披着甲胄的高个儿兵丁,高声嚷道:“巡抚大人来了。”
说话之间,就见一众军士让开一条路途,而山东巡抚赵启在胥吏以及差役的扈从下,浩浩荡荡地来到近前。
山东巡抚赵启制止了张岱的问候,目光掠过在场的兵将,朗声道:“张将军,还有各位将士,方才本官已经去筹措粮秣了,大概筹措了二十万石,足够支应城内五天,这几天酒肉给大家管够,不能让城外的***还有乱军进来,要不多久,登莱卫的兵马就能杀过来。”
张岱这时,趁机高声鼓动道:“弟兄们,我们守卫的不是济南府城,是我们身后,这乱军勾结女真人,女真人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城破了,百姓还有个好?”
“张指挥说的是,女真人什么德行,弟兄们都知道,烧杀女干Yin,无恶不作。”在场一位小校高声说道。
经过仇恨情绪的煽动和赵启稳定军心,城头上的守军以及民夫,无不同仇敌忾。
待到下午时分,伴随着“咚咚……”而响。
在军帐中用罢战饭的豪格以及陈渊所部,则在密如雨点的鼓声中,再次向济南府发起进攻。
这一次豪格与陈渊组织敢死先登之士,沿着木梯向着城头攀爬,不计伤亡代价,向着城头而去。
大批披甲执盾的步卒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盯着滚木礌石以及箭雨,向着城头仰攻。
“嗖嗖……”
高空之上,一根根黑色箭矢如雨攒射,密密麻麻,几如飞蝗,所过之处,兵卒如枯草倒伏,几乎爆散开一团蓬蓬血雾。
但听得城头之上,一架架黑黢黢的佛郎机炮“轰轰”响个不停,砸落在正在攻城的兵卒之中,惊得战马尥起蹶子,“唏律律……”不停。
伴随着佛朗机炮的炮铳之声次第响起,不少兵卒惨叫几下,就从马鞍上栽落在泥土中。
而一面旗帜之下,豪格骑在马鞍上,一手挽着马缰绳,虎目之中,冷芒闪烁不停。
陈渊面色凝重,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还是攻不下来啊。”
虽然看着军卒悍不畏死,攻势迅猛,城头上杀声震天,但济南府城的官军在张岱指挥下,保持了相当的韧性,坚若磐石。
“自古都是攻城倍兵于守城,如今城中调度得当,想要打破城池,实在不太容易。”豪格面色凝重,而后想起一事,问道:“李延庆呢?”
陈渊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已经派斥候过去打听了。”
此刻,在穆胜率领兵马围攻下,李延庆手下的兵马多是不敌,因为本就不是专业的骑军,不少都是步卒骑了卫所豢养的马匹,故而面对同样是不善陆战的登莱水师,倒也没有多少胜算。
在傍晚时分,丢下近千尸体以后,兵马浩浩荡荡地向着济南府退去。
穆胜也没有再继续追击,单掌立起,高声道:“收兵!”
“世子,怎么不追?”一旁的穆晨面色疑惑,问道。
穆胜道:“天色已晚,我军新来,未知前方是否还有埋伏,不宜穷追不舍,不若先打扫战场,等稍后,我军继续向济南府挺进,只要抵达省府,就能解济南之围。”
那李延庆看着更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本来就是险胜一筹,这般追过去,反而容易有失。
穆晨面色一顿,领命应是。
而李延庆率领手下一众兵马脱离战场,返回济南府城以西的乐昌县,冷着一张雄阔、沉毅的面容,高声说道:“全军下马歇息,埋锅造饭。”
这会儿,身边儿的军将,也都齐齐下马,开始埋锅造饭。
李延庆进入一顶白色军帐之中,这边儿身边的弟兄童伯熙,面色满是悲痛之色,声音悲怆说道:“大哥,弟兄死了不少,还有几位平常一起喝酒的兄弟都死了。”
“挡不住也得挡,能挡多久是多久,我们尽了力,济南府也有个交代。”李延庆拿过酒壶,猛灌了一口,擦了擦胡须上的酒珠,说道:“让兄弟们先用饭吧。”
显然方才几位苗重进等兄弟的阵亡,让李延庆心头沉重。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陈潇:倒也不可小觑……
山东,东昌府
这座府城也就是后世的聊城,正是五月上旬,天空蔚蓝如洗,空气清新,四处弥漫着草木香气。
贾珩率领的大批骑军,抵达东昌府城三十里外的田野上,刚刚让手下军卒下马歇息,人用午饭,马喂草料。
不多一会儿,锦衣亲卫头领李述近得前来,抱拳道:“都督,保定的兵马已经到了德州,向济南府驰援而去了。”
贾珩皱了皱眉,喝问道:“河南的兵马呢?”
“此刻,已经进逼曹州府。”李述开口说道。
根据贾珩在神京之时,就派快马知会河南方面的忠靖侯史鼎,以及保定府的康鸿,命令两人,一路从保定收复济南府以北的武定府,一路从河南进攻曹州府,收复两地失陷的城池。
如果豪格以及陈渊领兵数万攻打济南府城,也就意味着这两地的卫所叛军已经抽调了大部分随同陈渊、豪格出征,那么剩下守城的兵马也就不多了。
贾珩眉头微皱,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沉声说道:“济南府城这会儿如果没破,应该之后几天都不会被攻破,我们先分兵一部速速拿下东昌府,同时派兵直击兖州府,遏敌归路。”
东昌府、武定府、兖州府几地,都是先前被白莲教渗透卫所兵丁,夺取了城池。
陈潇清冷如霜的玉容上现出一抹思索,清声道:“也好,东昌府如果不拿下,容易后路补给被断,你还得小心才是。”
毕竟也是武将世家出身,显然也明了其中用意。
贾珩道:“去将蔡权和肖林、杜封三位将军唤来。”
那锦衣府卫李述闻言,抱拳称是,然后,就前去寻蔡权等将。
不大一会儿,身着二品武将官服的蔡权以及杜封、肖林等人身披甲胄,快速赶来,面色恭谨,抱拳道:“末将见过节帅。”
贾珩沉声道:“蔡将军,你领兵六千骑,拿下东昌府,护卫我军粮道,不得有误。”
蔡权面色一肃,拱手说道:“是,节帅。”
贾珩说着,又将冷眸投向杜封、肖林,说道:“杜将军,你领兵八千前往兖州府,光复兖州城。”
杜封面色坚定,拱手称是。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肖林,道:“肖将军,泰安府乃为济南府退兵必将之所,你率兵一万,前往泰安府城,截断济南府城兵马的归路,断其粮道。”
官军行军尚有粮秣供应,而叛军同样不是不吃不喝的机器人,也需要搜集粮秣供应大军。
肖林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待几将先后领着兵马分别前往大城,陈潇道:“几府城的留守兵马应该不多,但有不少百姓都受教中蛊惑,如果协防守城,抵抗力度也不会太小。”
贾珩道:“朝廷的兵马战力定在白莲教之上,而且这次出行带了不少轰天雷还有其他火药,破城也不会太过困难,何况兵力更是数倍于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城中有百姓受白莲教蛊惑,那么同样也有一些忠臣义士拳拳之心,心向朝廷。
陈潇叮嘱道:“倒也不可小觑。”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陈渊与豪格两人,最近应该会往泰安府,兖州府跑,派人封堵一手,阻遏他们的去路。”
陈潇想了想,道:“如果济南府城还未破,他们肯定会退守兖州和泰安,那边儿山麓众多,倒可以潜伏行踪。”
这会儿,军士已经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行至近前。
贾珩面色微定,道:“先吃饭吧。”
陈潇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
两人一起用着午饭。
而这再有两天的路程就能接近济南府城,这一路贾珩率领兵马,同样是狂飙突进。
……
……
而此刻,河北保定的兵马已经先一步抵达武定府,领兵之人乃是河北提督军务总兵官康鸿。
康鸿其人年近五十,头发灰白相间,面容刚毅,法令纹深深,此刻率领三万兵马驰援武定府,此刻眺望着远处的武定府城,对一旁的副将说道:“全军出击,围攻武定府。”
而武定府城城头上,军士和丁壮来往巡弋,几是如临大敌。
而原卫指挥佥事,也是白莲教的堂主詹东进,沉吟片刻,说道:“丁壮上城,协同守御,另外,将那两门佛郎机炮抬过来,阻挡官军攻势。”
官军快马驰援,白莲教也不可能扔下一座府城不要,进行所谓的化整为零,事实上也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
随着战鼓“咚咚”响起,鼓声几乎密如雨点,大批兵马开始向着武定府城如潮水般涌来。
汉军这次虽然驰援而来,但攻城器械倒也准备的周全,此刻兵马全军押上,攻势十分迅猛,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
詹东进就有些招架不住,毕竟济南府卫的卫所再是被洗脑,但作训水平以及军事技能,军纪严明,又远非康鸿手下的河北边军可比。
如狼似虎的河北兵马,此刻向着城池源源不断攻去。
“杀!!!”
大批军士执兵向着城头冲杀,没有多久,就传来“叮叮铛铛”之声,以及刀刃入肉的“噗呲”之声。
自中午一直到傍晚时分,残阳如血,晚霞烂漫,而青砖与条石垒砌而立的城墙之下尸相枕籍,鲜血顿时浸染了土壤。
而那两扇铜钉剥落的朱红城门已经大开,不少兵丁冲入进去,喊杀声在城中不时响起。
原武定府衙,官署已经为河北边军占据,前后几重进衙门,放眼望去,都是身着红色号服,外间披一身甲胄的兵丁,手执一把长刀,脸上仍还残留着厮杀之后的猎猎煞气。
康鸿皱了皱眉,落座在条案后的椅子上,说道:“清点府库,将粮秣归集一起,稍后就前往济南。”
这时,副将唐相朗声道:“大人,卫国公的兵马已经到了,大人是约定进兵,还是再一同进兵?”
康鸿面容威严刚毅,沉声说道:“按卫国公的意思是,几路兵马夹攻济南府。”
“我们先一步攻打济南府,方才听将校说,围攻济南府的叛军兵力也不多。”副将叶惟亨压低了声音道。
康鸿眉头不由皱了皱,道:“万万不可轻敌冒进,这次贼寇之中有女真人,女真人善于集中兵力,歼灭一路,贪功最是为敌所趁。”
当初,隆治年间,汉军在辽东的这场大败让陈汉元气大伤,而康鸿作为亲历者,一听女真的礼亲王豪格也在叛军之中,自然心有忌惮。
副将叶惟亨拱手称是。
康鸿又吩咐说道:“仔细拷问附逆贼人,将城中与白莲教勾结的凶逆一并捉拿。”
山东,曹州府
青灰色的府城城墙上,鲜血血迹尚在,城门楼上旗帜冒着浓浓硝烟,而不少红色号服,外着黑甲的汉军手持军械,往来其间。
经过河南都司兵马三万人,近一天不计代价的攻防之后,曹州府州也终于插上了一面刺绣着“汉”字的旗帜,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忠靖侯史鼎同样已经收复了曹州府城,此刻这位武侯,身上穿着孝服,面容颇有几许悲怆。
保龄侯史鼐殁于王事,噩耗传至河南之时,史鼎就为之悲恸不已,向朝廷上疏,准备发兵奔赴山东。
因为哪怕是河南巡抚,但没有内阁和军机处的旨意,也不能擅动兵丁,幸在贾珩的动作十分快,派使者吩咐史鼎领兵前往山东驰援。
“侯爷,城中叛军已经被彻底肃清。”这时,史家的家将史和,昂首阔步,进入官署之中,朝着忠靖侯史鼎抱拳说道。
忠靖侯史鼎沉声道:“仔细甄别城中的白莲妖人,凡有委身侍敌者,一律以附逆罪名,就地正法!”
可以说,兄长保龄侯史鼐的阵亡,让这位武侯心头可谓愤懑到了极致。
“是。”史和面色肃然,拱手应了一声是。
史鼎转而又吩咐着,冷声道:“着人搜集城中府库粮秣、金银购置粮食,支应大军。”
河南都司出兵同样仓促不已,不少兵马开赴曹州,但实际的粮秣和辎重还在后方府县转运,主要是迅速收回曹州府城,扑灭山东的叛乱局势。
而随着时间过去,此刻蔡权、杜封、肖林等人,率领兵马也先后前往几座府城,开始陆陆续续收复城池。
但也有遇到阻力颇大的,如兖州府和泰安府的杜封和肖林二人,直到贾珩进兵济南府,仍在攻防之战。
济南府城
经过两天两夜的不间断攻城,这座栉风沐雨,巍峨高立的府城虽然残破了许多,但依然安若磐石,岿然不动。
城外,中军大帐,陈渊以及豪格手下的兵马渐渐回城。
豪格此刻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看向一旁的陈渊,说道:“这城池攻破不下了,已无机会。”
事实上,在历史上清军入关以后的“济南之屠”中,十万清军攻打只有几千人守卫的济南府城,就打了整整六十天才破城,在没有火药的冷兵器时代,攻城本来就没有那般容易。
先前,豪格以及陈渊二人之所以领兵攻打济南府城,就是因为觉得城中有内应,可一鼓而下,而济南城破,那就意味着有了一块临海朝鲜的根据地,再与汉廷相抗。
但如今内应事败,自然万事皆休。
“城中乏粮,最多还能再支应三五天,正是将破城之时,不若再坚持两天。”陈渊目光冷然,有些不甘心说道。
豪格浓眉之下,那双凶戾之芒充斥的虎目目光灼灼,沉声道:“再打下去,各路的援兵都到了山东,几路夹攻,我们无路可逃,该想下一步进兵方略了。”
至于此刻,济南府城攻防战彻底失败,陈渊以及白莲教都将彻底收缩,等待官军的剿捕。
陈渊心底就有些不甘心,沉吟道:“王爷的意思是?”
“以我之意,携兵丁入江苏,乱其财赋重地,而后转战安徽,效流寇手段,搅乱汉廷。”豪格浓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低声道。
这无疑是一个利于女真的最佳方案。
陈渊道:“江苏之地,仍有朝廷重兵屯驻江北大营以及江南大营,单靠我们这些人马,也逃不过围剿,这样时间一长,只会兵马越来越少。”
事实上,金陵作为陈汉故都,久不历战事,江南江北大营如果是没有经过贾珩的整饬和作训,那还有成事之机。
但如今经过了海战以及数次虏寇大乱江南的洗礼,根本不是那般好对付的。
豪格道:“虽然兵马会少,但只要运作得当,汉廷只能疲于奔命。”
不得不说,豪格的这个方略颇有一些可行性,效仿太平天国以及李闯的流寇手段,祸乱几省。
陈渊闻言,却皱了皱眉,沉吟道:“流寇手段,粮秣从何而来?况且这次领兵的卫国公乃是将才,如率铁骑封堵,我等仍是如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白莲教在齐鲁之地积蓄势力已久,如今好不容易发动一场大事,但只是因为济南府城攻城不顺,从此尽作流水,却要转战南北,冒着被围剿的风险。
豪格见此,道:“那就只能在山东被贾珩小儿的兵马围攻而死。”
陈渊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不停翻涌的怒火,说道:“王爷,我们先往兖州府和泰安府,两地都留驻有重兵,且地势险要,可与官军相持,王爷可给盛京的摄政王写信,全面发兵进略蓟镇,以接应山东局势。”
其实,陈渊对这位女真肃亲王的颐指气使,有些心头不满,但一直暗暗忍耐着。
如今攻打济南府城不利,陈渊已是负面情绪爆棚,只觉宏图大业都将成饼。
尤其是先前,陈渊数次提醒豪格,让其发动盛京以及朝鲜的兵马,配合山东方面的行动。
豪格闻言,道:“去年已经遭过一场大败,现在盛京也调拨不出太多兵马了,而且汉人火器犀利,难以进兵。”
陈渊道:“如今出兵时机千载难逢,去年西北之战,朝廷损失惨重,又连经大战,国库渐渐见底,如果让汉廷再摆平了内部乱局,彼时,以汉廷的国力,以那贾珩小儿的手段,辽东破灭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陈渊所言倒是旁观者清,自平安州大捷以后,大汉国力的确是虚弱了许多,国库空虚,京营将校士卒也有一定的厌战情绪。
因此,整个崇平十七年原本是准备休养生息,励精图治,可山东乱局突然,根本没有给陈汉官员太多的机会。
豪格面色阴晦不定,道:“本王这就派人去向盛京传信催促。”
陈渊以略有些抱怨的语气,说道:“王爷先前在局势大好之时,就该让盛京方面出兵北方,那时,朝廷不愿议和。”
如果女真出兵,那贾珩小儿根本不会领兵前来。
“盛京的王公贵族不是傻子,前些时日就有动向,静待北疆消息就是,原本是在济南府城攻陷以后,再从北方入关。”豪格皱了皱眉,心头就有几许不快涌起。
陈渊道:“北方最近倒是没有多少军情传来。”
豪格说着,岔开话题问道:“等李延庆那边儿怎么样了?能否挡住登莱的援兵?”
说来也巧,就在豪格与陈渊议论之时,一个身形魁梧,颌下蓄着短须的军将,快马而来,抱拳道:“王爷,李将军派人说,登莱方面的驰援兵马不少,李将军言兵力不足,最多能够抵挡一两日。”
李延庆所率兵丁不多,其本部马队只有三千,原本就是流寇响马,自然多是骑军马队。
此外,就还有一些山东卫所叛军方面的骑军抽调出来归其指挥,抵挡登莱方面,是故两厢叠加而论,六七千…故而,并非严格意义上的轻骑,其实是没有太多问题的。
而登莱兵马虽是水师,但并不意味着水师兵卒不能作为步卒攻城,也不意味着没有配套的骑军作为岸防戍卫,用以保卫舟船港口,机动策应。
而从中抽调的步卒以及登莱府卫的骑军,兵力合计也有七八千,李延庆拼凑而来的骑军骤然遇敌,根本抵挡不住。
豪格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陈渊,说道:“挡不住了,撤兵吧。”
大势已去,事不可为,此刻只有八个字在豪格心头盘桓。
当然不管怎么样,只要消耗大汉的有生力量,让其疲于应对内乱,对女真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陈渊自也察觉到形势的变化,心头就有些沮丧莫名。
……
……
山东,章丘县
原本济南府城被围攻之时,这座巍峨高立的县城,也被陈渊分兵掠下,劫掠其中粮秣以供应大军所需,故而李延庆率领骑军阻击登莱援兵不敌,就一路节节败退至章丘县城,打算借助县城的城防,抵挡登莱的水师兵马。
此刻,东平郡王世子穆胜,已然领着登莱的兵马,浩浩荡荡前来,骑步两军打着旗帜,遮天蔽日,似是一眼望不到头。
家将穆晨并辔而行,在一旁挽着一根马缰绳,看了一眼城头上迎风飘扬的旗帜,目光凝重几许,说道:“世子,叛军和白莲教匪想要借城拒守。”
穆胜却不以为意,沉吟片刻,道:“济南府城没有多远了,你在此分兵围攻城池,我亲自领兵驰援济南府城,不能让济南府城大破。”
穆晨点了点头,吩咐着身旁的裨将,道:“准备攻城器械,即刻攻城!”
只是一座县城,城池并没有那般高,倒也用不上什么大型的攻城器具。
而此刻,李延庆立身在城头上,眺望远处的登莱水师,面上现出凝重之色,问着一旁的副将郝从远,问道:“城中还有多少粮秣,可供支应几天?”
郝从远面色凝重道:“最多只能支撑三天。”
“将信传出去,让陈渊公子撤兵,派人突围。”李延庆浓眉之下,坚毅目光现出一抹思索,忽而当机立断说道。
郝从远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人送信去了。
“大哥,朝廷的兵马分兵了。”这会儿,另外一个方脸盘,络腮胡的大汉,沉声道。
而伴随着鼓声“咚咚……”而穆晨已经率领登莱兵马开始攻城。
李延庆面色凝重,高声说道:“迎敌,守城!”
如果朝廷兵马分兵驰援济南府城,那退兵已成定局,等过两天领兵向兖州突围就是了。
伴随着“铛铛……”的兵刃碰撞之声,大批军卒的厮杀声音嚣嚣不停,没有多大一会儿,就可见着鲜血和尸体在县城城墙下横七竖八。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事急矣,当行酷吏手段,资应王事!
盛京,宫苑
其实,自从汉廷严辞拒绝了女真的求和以后,女真没有多久就收到了消息,多尔衮等一众女真高层,虽然怒不可遏,但也无可奈何。
因为,汉与满清之间,攻守之势异也。
此刻,显德殿中,人头攒动,而诸文武大臣拱手而立,殿中气氛有些压抑,而就在这样的议事场所中,在朝臣的后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孙绍祖,其人目前在阿济格手下做事。
孙绍祖低下头,静静听着满清高层的议事。
而大殿正中的金色龙椅正中坐着小皇帝福临,一旁的椅子上则是摄政王多尔衮。
多尔衮开口道:“如今汉廷山东的白莲教发生民乱,肃亲王前往协助处置事务,诸位以为我大清要不要发兵驰援山东,内外夹攻汉廷?”
其实,豪格本来是要被问罪的,但经过范宪斗的劝说,以豪格前往山东搞乱汉廷为代价,多尔衮网开一面,一方面向女真等众王公贵族的高层展示了自己开阔的胸襟,另一方面也是对豪格废物利用。
下方一众王公贵族当中,杜度出班拱手说道:“摄政王,现在汉人对山东一域之乱疲于应对,我们正是用兵一雪前耻的时候,自蓟镇的青龙关以及宣府进入汉境,策应肃亲王。”
未等杜度话音落下,满清户部尚书满达海,却出班反对说道:“摄政王,自平安州之殇以后,我大清八旗精锐伤亡不少,虽这几月经过补充,但钱粮消耗了不少,如果再打这一场仗,兵马调拨的少了,攻不下汉地,调拨的多,户部府库的粮秣就调拨不及。”
硕塞沉吟片刻,说道:“现在蓟镇、大同、宣府的兵马都不好对付。”
鳌拜抱拳说道:“摄政王,不能完全不管山东那边儿,肃亲王现在深入汉地,也是为了我大清,不能置之不理,如果让汉人从容平定了山东乱局,那就会全力对付我们了,还请摄政王发兵。”
这时,阿济格面色愤愤,怒声说道:“出兵罢!汉廷既然不愿议和,那就打疼他们!”
济尔哈朗嘴唇翕动了下,终究没有出言。
自己从平安州一役,皇太极丧命红夷大炮之手,济尔哈朗就颇受指责,连带着在女真高层中议事中出言就都少了。
多尔衮闻言,默然不语,似是思量了一会儿,转眸看向下首的范宪斗,问道:“范先生怎么看?”
先前,多尔衮就是听从了范宪斗的规劝,这才选择在豪格问题上,“大度”了一把。
范宪斗此刻老神在在,正自微微眯着眼眸,那张老年斑密布的脸上似乎陷入思索,闻听多尔衮相唤,拱手说道:“老臣以为当出兵,不仅是我八旗精锐,朝鲜水师也应出兵山东,给汉廷压力,不能让汉廷集合重兵绞杀山东的义士!”
此刻,福临坐在明黄色褥子铺就的龙椅上,垂眸看着下方议事的一幕,灵动的眼眸下意识去看多尔衮。
心头深处隐藏着一抹愤恨。
十四叔欺负了自家母妃,他对得起父皇吗?
多尔衮面色迟疑了下,沉吟道:“这个时候,粮秣不齐,不宜国战吧?”
“如果让汉廷从容平定山东叛乱,那时更为难办。”范宪斗苍老眼眸中满是笃定之色,说道。
多尔衮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
这次机会实在是难得,或者说当初中原之乱时,也是适合女真入寇的时候,但旋即被贾珩平定。
范宪斗拱手道:“摄政王,去年西北之战,准噶尔人与和硕特人都在汉人手里吃了亏,后来与我大清结盟,如果我大清出兵,可以游说一同出兵。”
准噶尔以及和硕特几家,都曾派人至盛京联络,约定共抗汉廷。
可随着汉廷的崛起,吊打四夷,一众四方小国也就开始合纵连横起来,但受限于距离遥远,除非提前约定,根本无法做到一致行动人。
“他们自从吃了败仗以后,还在休养生息,现在也赶不上了。”多尔衮摇了摇头,道。
又是想了想,道:“那就出兵再次入关,哪怕吸引汉廷的注意力,为肃亲王那边儿吸引汉廷的目光。”
下方一众王公大臣闻言,也都开始准备起来。
……
……
济南府城
又是经过了几日堪称惨烈的攻防之战,城头上的兵丁,伤亡不少,而且距离当初赵启所言的再坚持两三天,就能看见援兵的情况略有不同。
真就成了国人口中的“过两天再去”,实际上却是遥遥无期。
张岱率领着一众亲兵执刀警戒,此刻,随着士卒伤亡的增多,府城之上的丁壮青年,士气已是有些萎靡起来。
张岱则是一一慰问守城的将校,等巡视而毕,又前往伤兵营视察伤兵。
而张岱一行几人行走在乱糟糟的街道上,忽见得从城中心方向来了一骑,近前,翻身下马,正是山东巡抚赵启所派的差役,抱拳道:“张将军,巡抚大人唤你过去。”
张岱点了点头,率领着几个亲兵前往巡抚衙门。
巡抚衙门,官署之中——
待张岱见礼之后,赵启面色有着热切,问道:“张将军,城外的兵马可有新的动向?最近伤亡很大,士气低落啊。”
张岱道:“大人,城外叛军攻城受挫,同样士气低落。”
“这几天伤亡太重,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张将军可有破敌之策?”赵启目光热切问道。
张岱宽慰道:“大人稍安勿躁,也就一两天内,援军就会到来。”
赵启道:“城中的粮食快见底了,这几天伤亡又多了几千,以张将军估算,还要坚守多久,援兵才能到来?”
估算粮秣消耗与实际消耗,倒是另外一回事儿,因为在战争中,军卒具体的消耗要比平常多上不少。
张岱道:“中丞大人,不妨再坚守一阵,最多也就两三天。”
“事到如今,除了坚守倒也没有别的法子。”赵启面色变了变,终究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虽然济南府城的守城潜力肯定不止这点儿,但许多事儿没有经历过,根本不知道,如果真的支撑两个月。
张岱道:“赵大人,卫国公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山东地界,最多几天,就会到达济南府城,大人莫要担忧。”
赵启面色重又恢复幽幽玄水之态,目中杀机凛冽,沉声道:“张将军,本官这就继续筹措粮秣,张将军就好好守城吧。”
如今局势危若累卵,已到了需要搜刮府城中所有米粮,以供应大军的时候。
张岱拱了拱手,然后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当张岱离了巡抚衙门,赵启抬眸看向一旁的山东布政使彭秉愚以及布政副使董鹤龄,沉吟说道:“彭大人,你派人前往张家、李家、于氏等地借粮,务必将米粮借到手。”
张家、李家都是城中的大户人家,开着不少商铺以及产业,家中不少粮仓囤积。
彭秉愚面色稍稍迟疑了下,沉声说道:“大人,上次张家就有些不乐意,还冷嘲热讽说新政已经缴纳了不少米粮,藩库焉会缺粮少米?这下又去借,只怕不允啊。”
“告诉他们,乱军进城以后,势必屠城劫掠乡绅,他们是死守着那些粮食被乱军抢走,告诉他们,凡借米粮,朝廷都会双倍奉还。”赵启面色淡漠,徐徐说着,忽而厉声说道:“带着人过去,凡有不从,一律以勾结白莲妖人为罪,拿捕至狱!”
彭秉愚面色倏变,道:“大人,这如是朝中御史弹劾起来?”
张家原也是隆治一朝的致仕官宦,在山东当地算是郡望之家,在朝中也有子弟为官,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肯定会有御史弹劾。
“出了任何事,由本官盯着。”赵启面色凛然,沉声说道。
彭秉愚与董鹤龄面面相觑,愣怔片刻,拱手称是。
随着时间如水流逝,山东藩司衙门开始向城中大户筹措粮秣用以供应大军,而济南府城的粮米危机暂时渡过。
而济南府城外,天穹之下,漆黑暮色如幕布降临,西方夕阳染红了天穹,而一顶顶军寨四周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大军似是在埋锅造饭。
如果没有不远处的城外断刀裂枪,以及尸体,倒有几许战争的诗意浪漫,但猎猎的血腥气以及伤兵的呻吟。
豪格与陈渊却已经下定了决心明天一早儿就行撤军。
军帐之中——
气氛同样凝重不已,这场势如破竹,星火燎原的齐鲁之战,已经彻头彻尾地被打成了一场烂仗。
豪格道:“李延庆说先在兖州停留一段时间,再行突围,是撤兵的时候了。”
陈渊皱了皱眉,道:“也只能如此,那就先撤回兖州。”
豪格道:“既是撤军就要快,等吃了饭,连夜撤走,不给汉廷追击的机会。”
相比陈渊罕历兵事,豪格从少年时代就打了不少仗,深谙用兵之要。
陈渊沉吟片刻,说道:“那就连夜撤军。”
而后,豪格与陈渊两方兵马迅速开拔,向着大营而去。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魁硕的小校一路小跑而来,面上现出惶恐之色,急声道:“王爷,公子,不好了。”
陈渊冷喝一声,问道:“何事慌慌张张?”
那小校道:“三十里外发现汉军,登莱两地的汉军到了。”
登莱巡抚穆胜自分兵攻打章丘县的李延庆以后,马不停蹄,星夜倍道,率领大军赶赴济南府地界。
豪格面色凝重,沉声道:“想撤兵也不大容易了。”
陈渊眉头紧皱,目中现出一抹讶异,问道:“李延庆没有挡住登莱的兵马?”
豪格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本王留下抵挡,你率领兵马退往泰安、兖州,等之后再去汇合。”
陈渊闻言,心头一震,先前心底的怨气,倒是消散了许多。
断后从来是危险之事,而豪格却愿意干这等脏活,为大军争取生机,落在陈渊心头当然颇为加分。
等到暮色降临大地,一轮皎洁明月悬于天穹,万籁俱寂,几声马嘶倏而响起,一股悲凉意境似乎笼罩大地。
豪格率领一支主要以女真八旗精锐组成的兵丁前往济南府城以东的三十里外迎敌。
而陈渊则是唤来了白莲教的长老裴远以及另外一位长老,召集几卫卫所的指挥使商议撤军事宜。
此刻,济南府城城头——
张岱则是率领一众亲兵巡视城头,以防被女真偷袭。
这时,从瞭望楼上下来一个小校,快步行至张岱近前,拱手道:“将军,叛军大营好像有新动向。”
这等选来瞭望的小校都是眼力过人,可遥视数里,而且对军中兵马调动的迹象颇为老道。
张岱闻言,目光微顿,凝眸望去,只见远处一堆堆篝火闪烁的军帐,似有军士和战马往来不停,在灯火映照下,旗帜繁乱,摇曳如影。
一看就是出了什么变故。
“叛军这是……这是要撤兵了?”张岱皱了皱眉,思量片刻,忽而恍然大悟。
张岱身旁的副将周奇开口道:“难道是援兵来了?”
张岱道:“应该是了,我们府城被围,不知外间情势,应是援兵已经抵进了济南府。”
周奇两道浓眉之下,眸光似是闪了闪,沉吟道:“不如劫他一波。”
张岱面色诧异地看向周奇,道:“周兄难道忘了,城中已经从内部封堵起来了?”
周奇闻言,先是一愣,后知后觉地说道:“瞧我这个脑子,都快打仗打迷糊了。”
虽然还可以从内部扒开,但急切之间也不能追击残敌。
张岱目光冷闪,沉声道:“不能大意,小心是贼寇的诱兵之计,城中仍是警惕。”
此刻,心头倒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济南府城终于保住了。
另一边儿,自豪格领兵向济南府城以东杀去,不大一会儿,前锋斥候就已经与登莱方面派出的哨骑交手,双方展开追逐、交锋。
豪格身旁的汉军旗将领伍彦高,面色微顿,沉声说道:“王爷真的要为那陈渊断后?”
豪格道:“阻挡一阵,待兵马撤退之后,我们也撤回泰安府。”
“王爷,山东的事成不了了。”伍彦高皱眉说道。
“原也成不了气候,只是这起事的时机如果是西北大乱,现在被人一个一个给解决。”豪格目光阴沉,低声说道。
虽是摁下葫芦又起瓢,但也给了汉廷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一个女真将校快步而来,道:“王爷,大批汉军骑卒前来,已经在前方三里开外。”
“迎敌!”豪格高声说着,其人手里拿起一把大刀,虽是单袖独臂,但膂力过人,掌中大刀仍是舞动的风雨不透。
不大一会儿,穆胜已经率领军骑迅速赶来,如同一股股黑色洪流,向着豪格率领的兵马杀去。
“轰……”
犹如两股钢铁洪流相撞,刀枪相撞,刃入躯干,挥舞着马刀的骑士,如手持镰刀收割枯草,人借马力,马增人势,彼此对砍。
而穆胜此刻也一眼瞧见在骑士中簇拥中的独臂豪格,目中冷意涌动,掌中长枪如漫天繁星,摇曳而闪,借着冲锋之势向着豪格杀去。
“铛!”
兵刃相碰,似有刺耳的尖啸响起,在一瞬间盖过了整个战场中的嘈杂声音。
豪格身形晃了晃,心神一震,胯下马匹向着一旁而去,心头暗惊来将之勇武。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自从他断臂之后,武力渐渐衰退,已不是这等猛将的对手了。
豪格心念此处,心头不由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然而穆胜也不多言,擎起掌中长枪向豪格扫去,东平郡王穆家的枪法,原本就以招式精妙、风雨不透著称,此刻犹如四两拨千斤一般,几乎让豪格疲于招架。
如果是没有断臂的豪格,自然游刃有余应对,但如今的豪格缺了一臂,面对这样的悍勇猛将,就有些招架不住。
而这时,豪格在一旁的女真亲将,则是手持长刀在一旁助力,刀枪斜刺里杀出,带着一股凌冽霜意。
及至夜色降临,月上中天,月光静谧柔和。
豪格拨马向着南方的山林中逃去,而手下兵丁也在抵抗一段以后,紧随其后逃奔。
而穆胜则是领兵穷追不舍,一副誓要将豪格等女真兵马留下的打算。
一直追到当夜戌时,潇潇风声不停吹过山林,发出飒飒之声。
穆胜这才率兵停了追击,向着济南府城赶去。
而豪格此举自然为济南府城之下的陈渊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至此,济南府城之危已解!
……
……
同一时间,贾珩也率领大军抵达了齐河县。
此地离济南府已经十分之近,贾珩派出邵超领兵先一步前往济南府打听敌情。
“曹州府和武定府已经收复了。”陈潇沉吟片刻,说道。
贾珩冷声说道:“两地留守兵马不多,能够迅速收复倒也不足为奇,我就不知道这陈渊哪来的底气在山东起事?”
这段历史大概在汉书上就只有简略的一段:“适逢山东大乱,诸府县失陷,五月丁巳,汉兵克复曹州、武定两府,贼寇肆虐之势稍遏……”
陈潇叹了一口气,晶莹如雪的玉容上现出思索之色,清声说道:“朝廷已非三年前的朝廷了。”
如果是三年前的朝廷,文恬武嬉,这样的起事势必难以平定,只能说师父已经错失了良机。
贾珩点了点头,道:“让大军加快行程,尽快前往济南府。”
其实,这次乱局倒也不需要他出兵,一来天子和群臣关心则乱,二来用他的确是效率高上一些。
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济南府而去。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大抵是,此乃人主之气象!
济南府城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节已经进入春夏之交,天气暖和,各式花卉绽放如耀。
而东方廖阔无垠的天穹上,团团金红色的朝霞照耀在大地上,放眼望去,只见刀枪以及燃烧的旗帜随处可见,一片惨烈、破败的凄然、悲怆之态。
济南府城一共被围了八天,在这八天的时间中,根本就不知道济南府城的大劫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山东巡抚赵启、布政使彭秉愚、布政副使董鹤龄等一众山东官员都是心神振奋地看向远处的荒原,心头生出一股劫后重生的喜悦。
赵启定了定心神,对一旁顶盔掼甲,面容憔悴的张岱,问道:“张将军,穆将军的援兵已经到了哪里?”
张岱伸出手来,遥指着远方的官道,道:“大人看,已经到了。”
此刻,顺着张岱所指的东南方向,两侧荒草萋萋、野草黄花的官道之上,可见灰尘滚滚,旗帜如林。
汉军的火红锦缎的旗帜宛如一团团燃烧锦霞的火焰,而一根根长枪的枪刃在日光照耀下,炽目而闪,熠熠生辉,几让赵启鼻头发酸,好悬没有落下眼泪来。
济南府城被围了这么多天,总算见到援兵了。
不过,毕竟是封疆大吏,心性自来坚毅无比。
张岱看清兵马,说道:“大人,是登莱的兵马,东平郡王世子的旗号。”
这会儿,随着兵马抵近济南府城,山东巡抚赵启此刻自也瞧见了那面锦缎红绣的“汉”字旗帜旁的“登莱巡抚穆”五个小字,燃烧簇簇。
赵启面上现出喜色,说道:“来人,打开城门迎接。”
张岱温声说道:“大人稍安勿躁,派人缒出城中,与穆小王爷叙说城内情况。”
不大一会儿,穆胜率领兵马抵近济南府城,高声道:“在下登莱巡抚穆胜,领登莱兵马驰援济南府,城上可是山东巡抚赵大人当面。”
分明是瞧见了身穿二品官服,身形高大的山东巡抚赵启,一个是山东巡抚,一个是登莱巡抚,两人在济南府平常公务往来之时,也是有过见面的。
赵启目带欣喜之意,高声道:“正是本官,下方可是穆小王爷?”
穆胜问道:“赵大人,叛军已经撤离了,赵大人,城中情况可好?”
赵启面带轻快之色,高声说道:“一切都好,穆小王爷,快快进城。”
张岱看向一旁的军将,面色肃然,沉声说道:“打开城门。”
显然方才的所作所为,只是确认穆胜的真实身份,以免是贼寇的赚城之计。
这会儿,不多时,就有军士开始组织人手,挖开了城门前的沙石和砖墙,打算迎接登莱援兵入得城门。
而穆胜听赵启提及城中守城多赖一位都司佥事,心神之中似乎也颇为惊异,看向一旁步步跟随的张岱,赞扬道:“张将军真能人也。”
张岱道:“末将职责所系,自当顶力而为,当不得穆小王爷夸赞。”
不大一会儿,待城门缓缓打开,山东巡抚赵启率领一众官员出城相迎,高声道:“穆小王爷。”
而穆胜这会儿也下了马,问道:“赵大人,城中伤亡如何?百姓如何?”
赵启叙道:“城中伤亡不少,穆小王爷但凡来的晚上几天,城中就要断粮了。”
穆胜接话道:“先前在章丘遇到了乱军、敌寇狙击,幸在彼等未曾破城,这位张将军真是擅守之将。”
“多亏了张将军临危受难,领兵抵御贼寇攻击,不然光是城中内应,就够城中疲于应对的。”赵启清声道。
伴随着大批军马进入城中,铁蹄声乱,甲骑气势森然,而登莱水师的兵马一路浩浩荡荡进入城中,卷甲入城。
此刻,整个济南府城中的百姓闻讯而来,挤满了街道两侧翘首以望,欣喜地看向那大批援兵进入城中。
有了朝廷援兵入驻,济南府城应该是安若磐石了。
这边儿,穆胜在赵启以及一众山东官员的相迎下,前往巡抚衙门的官署之中。
赵启问道:“穆小王爷方才在章丘遇到了敌寇,未知情况如何?可曾抓住了匪首?”
“派人收复了章丘县城,贼寇女干狡,可惜让匪首跑了。”穆胜如青竹的剑眉之下,目光微动,低声道。
赵启点了点头,沉吟道:“这段时间,府县皆为卫所兵马所破,沦陷敌寇之手。”
其实,这些卫所兵丁还真没有造多少孽,毕竟白莲教打的就是为民请命,反抗贪官污吏的正义旗号,也不可能在夺取府县之城以后,就烧杀Yin掠,无恶不作。
穆胜面色冷厉,说道:“前山东提督陆琪在任时,未及勘察,朝廷事后当追究其责。”
前山东提督陆琪是齐党的干将,随着杨国昌的倒台,这位前山东提督也被调任至神京五军都督府闲置,但如今山东卫所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一旦倒查,显然也要查到这位前山东提督的头上。
赵启点了点头,说道:“本官事后定要弹劾一本,卫所兵将竟成了白莲教妖人,简直骇人听闻。”
穆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先前围攻济南府城的乱军撤往了何处?”
张岱接过话头,朗声说道:“相关兵马应该是撤回了泰安府和兖州府,想要以两地险峻地形,迟滞、阻碍官军进兵之势。”
穆胜目光现出激赏之色,说道:“张将军所言不错,不过两地的确易守难攻,如今两地收缩,只能等大军齐聚,将叛军和女真人就地歼灭。”
赵启道:“穆小王爷此言当得上老成谋国,如今还是保卫济南府城的安危要紧,收复失地,如兖州、泰安的叛军,唯有朝廷诸方兵马齐聚会剿,才能收根治、涤荡之效。”
穆胜点了点头,赞同道:“赵大人所言甚是。”
而后,穆胜暂且在城中安顿下来,倒也没有闲着,一方面派出一支兵马前往泰安府打探消息,一方面派人以快马去报告贾珩。
第二天,晌午时分,穆胜正在官署中与山东巡抚赵启叙话,商量着粮秣征收、补给之事。
虽然山东之围已解,但粮秣短缺的问题并没有得解,而赵启让两位藩司大员在整个济南府城向大户“借粮”,虽然引起城中富户的不满,但碍于赵启的疆臣威势,也只能无奈听从。
这会儿,从外间进来一个小校,拱手道:“大人,外间来了一路兵马,自称是保定方面派来的援兵。”
因为康鸿率领兵马已经打下了武定府,陆续收复府县,一路上倒没少耽搁,等济南府城兵围之险被解,这才终于赶到。
赵启道:“穆小王爷,随本官出城相迎吧。”
穆胜点了点头,说道:“一起去迎迎。”
不多一会儿,康鸿在大批军卒的簇拥下,来到济南府城,看向那汉字旗帜依然飘扬的城头,心头不由舒了一口气。
说话间,山东巡抚赵启以及穆胜快步而来,面色微顿,拱手说道:“康提督。”
康鸿翻身下马,抬眸看向赵启以及穆胜两人,雄阔面容上笑容密布,声音爽朗说道:“赵大人,穆小王爷。”
赵启儒雅、白净的面容上萦带起繁盛笑意,拱手说道:“康提督一路辛苦。”
康鸿道:“赵大人放心,武定府已经重回朝廷之手,如今正在清查相关与白莲教勾结的妖人,而河南兵马攻打曹州府,想来现在应该也已经重回朝廷之手了。”
赵启闻言,语气之中不无欣喜之意,说道:“这就好了,那就剩兖州、泰安府了。”
虽然说白莲教中人蓄谋已久,将整个山东的都司卫所渗透了七八成,但他这个抚军安民的巡抚,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而后,赵启将康鸿等将校迎至城中,为康鸿、穆胜两将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桌上气氛正酣。
“卫国公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康鸿沉吟片刻,说道。
赵启感慨说道:“卫国公乃是当世名将,有其率兵清剿白莲教匪,应是万无一失。”
康鸿清声道:“这次听说还有女真人的身影?”
穆胜沉吟片刻,道:“据拷问被俘的贼将所言,女真亲王豪格就在这次大乱山东中身影活跃,某家先前还与这位女真独臂亲王交了手?”
康鸿讶异问道:“独臂?”
穆胜解释道:“应是先前在粤海海战之时丢掉的胳膊。”
康鸿放下手中的酒盅,感慨道:“卫国公真是女真克星。”
赵启笑道:“康兄此言有趣,不过也是,自从多铎、岳讬,再到如今的豪格,女真在卫国公手下折损了多少王公贵族,道一句女真克星,也是有道理的。”
“这豪格只怕也要将性命留下我大汉。”康鸿感慨说道。
众人觥筹交错,轻轻说笑着。
就在这时,外间的兵将说道:“大人,卫国公派了信使过来。”
不大一会儿,亲兵将校领着一个锦衣府将校快步进入衙门。
赵启沉吟片刻,问道:“这位小兄弟,卫国公唤你过来送什么信?”
“讨逆大将军、卫国公有令,登莱巡抚、河北提督抽调精锐步骑驰援泰安,夹攻泰安府的乱军,京营铁骑已经会剿于泰安。”那锦衣府小校手中取出一卷公文,高声说道。
此言一出,康鸿与穆胜也纷纷起身,面面相觑,然后拱手,异口同声说道:“末将领命。”
不远处的张岱同样是神色莫名地看向那锦衣小校。
原来贾珩在进入济南府地界以后,就听得探骑来报,济南府之围已解,遂不再以骑兵支援济南府,而是转道泰安府,与肖林、杜封两将截断叛军的后路。
……
……
贾珩这会儿也率领一众京营骑军,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泰安府地界,放眼望去,远处山脉绵延起伏,宛如盘踞在天的苍龙。
陈潇如清霜的玉容上也带着多日行军的疲惫和风尘仆仆,说道:“刚刚斥候来报,山东之围解了,贼寇遁往泰安府。”
贾珩担忧道:“肖林去了泰安府,派人禀告,这几天攻城不利,济南府城的陈渊败兵也会跟进,内外夹攻,几有兵败之险。”
泰安府作为陈渊以及豪格乱军的粮秣囤积之所,也留有重兵,更有白莲教的两位长老组织了白莲教教匪防守,而肖林虽然携带了不少火器,但实际攻城十分受限。
陈潇道:“近万骑军,纵是不敌,也能安然无恙,不若转道截击陈渊返归的兵马。”
贾珩道:“看肖林的应变之能了。”
京营其实没有多少将才,但经过北疆大战以及西北之战以后,京营将校的军事之能倒也突飞猛进。
所谓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原本就有一些天赋的将校能够迅速成长。
说话间,贾珩率领兵马向着泰安府城席卷而去。
此刻肖林正如陈潇所言,在发现攻城受挫以后,并没有继续死磕泰安府城,而是不停袭扰泰安府向济南府支应粮秣。
同时,派出一路哨骑,打探济南府的动向。
而在第三天就正好碰到了陈渊率领从济南府城下来的败军,双方在泰安府两军交手,陈渊小败一场,而后绕路山麓之中,弃了泰安府城,退往兖州府城。
而泰安府城离济南府城原本就不远,在朝廷兵马的锋芒威逼之下。
故而当贾珩率领骑军来到泰安府城之时,只有一座囤积了叛军粮秣的泰安府城,试图阻遏着汉军的进兵锋芒。
泰安府城城外二十里一座叫杨集的镇中。
一见贾珩,肖林面色惭愧,抱拳说道:“节帅,末将惭愧,未能第一时间拿下泰安府城,还让叛军逃了。”
贾珩道:“不关你的事儿,你继续在泰安牵制叛军,等候济南府的步卒,大军围攻兖州,歼敌于齐鲁。”
本来就是有枣没枣打两杆子,如今既然担心伤亡太大,拿不下泰安府城,那就等济南府的康鸿以及穆胜前来驰援。
肖林道:“兖州府城高壕深,兵马众多,更难攻打。”
陈渊以及白莲教民如以兖州拒守,那没有十多万兵马围攻一个多月,还真不好攻下。
贾珩道:“让人再催催济南府的兵马,先拿下泰安府城,断叛军一臂。”
这一路虽是驰援剿捕,但除却收复两座几座府城外,更多还是在赶路,根本就没有碰到豪格以及陈渊两人,山东济南府以及登莱方面就已经打退了乱军。
其实,这才是一个帝国走向成熟的常态。
什么都靠他一个人摆平,连这种内乱都需要他出手,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的。
当然天子和朝臣派他出来,更能保险、稳托一些。
随着贾珩率领大军赶至泰安府城,府城中的守军似乎也感受到那股压力,但组织丁壮登上城池,准备狙击汉廷兵马。
至当天午后,贾珩将兵马休整完毕。
就在这时,一个斥候高声说道:“节帅,康提督和穆小王爷的兵马从济南府到了。”
贾珩对一旁的陈潇说道:“来得正好,准备攻城。”
说着,就领着一众兵马相迎河北提督康鸿以及穆胜等人。
除却康鸿、穆胜两将率领兵马赶至,还有山东的张岱领着济南府城的六千步卒,前来驰援大军。
至于巡抚赵启倒是没有来,特意叮嘱张岱领兵来见卫国公。
“康将军,穆小王爷。”贾珩率领一众将校,迎接大军。
康鸿以及穆胜此刻在众亲卫的扈从下来到近前,见道贾珩,面上也颇为激动。
而张岱也看向那闻名天下的卫国公,这是张岱第一次见贾珩。
卫国公果然年轻的过分,英武不凡,气度让人心折。
贾珩与穆胜叙完旧,道:“哪位是张将军。”
张岱说话间,快步而来,抱拳道:“末将张岱见过卫国公。”
贾珩点了点头,道:“张将军力挽狂澜,真是一员良将,怪道人言,齐鲁多英杰。”
张岱心绪激动,脸上甚至有些潮红,说道:“末将微末之才,不敢当卫国公出言夸奖。”
可以说,贾珩这样威震大汉的人物夸赞一句,无疑比任何人都要受用。
贾珩笑了笑,手中握着马鞭的手遥指不远处的泰安府城,说道:“如今泰安府城中尚有贼寇盘踞,阻抗朝廷天兵,张将军今率步兵而来,可愿为本公攻取之?”
骑军攻城伤亡显然有些承受不住,如今张岱的步卒用来攻城,最为合适不过。
张岱闻言,看向那面带豪迈之气的少年武侯,愣怔了下,旋即,心头生出一股豪迈情绪,抱拳道:“卫国公稍候,末将领命效死。”
而穆胜看着那少年谈笑若定的一幕,心头也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如果看过老版三国演义,当知道这时“***曹”的气派,不敢说十分像,也有七八像了。
事实上,如今的贾珩也已经孕育了一些人主气象,尤其是与宋恬合体之后,将这位具“凤凰”命格的女子,身上的玄阴之气汲取以后,几如蟒蛇生鳞,头生独角,已初露峥嵘!
嗯,这还是气运流仙侠的说法。
而陈潇则是目光痴痴地看向那面容清隽,气度深沉的少年,也是两人在一起久了,只觉得心旌摇曳,不能自持,只想夹道相迎。
实在难与那个俯首甘为孺子牛,分膝伺候老女人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贾珩点了点头,转眸看向一旁的肖林,沉声道:“既然兵马齐全,准备攻城器械,拿下泰安府城!”
“是。”肖林面色一顿,拱手说道。
就这样,随着贾珩下令,京营大军以及山东的府卫兵马开始
自午时以后,至傍晚时分,日头未落,泰安府克复!
崇平十七年,五月初二,济南府在经历了多日之围以后,卫国公抵达泰安府,会山东诸府大军,以步骑猛攻,自此泰安城重回大汉朝廷治下。
……
……
兖州府城
此刻的两三万叛军在兖州府聚集,开始修筑城防工事,而随着节节兵败,城中的气氛已是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中。
不过兖州地势险要,在三国中就是一些黄巾贼最后与汉廷苦苦周旋的盘踞之所。
陈渊坐在一方圆桌之后,面对桌上的菜肴根本毫无胃口,神色难看莫名,缓缓落座下来,脸上现出一抹担忧。
阮永德刚毅面容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想了想,劝道:“公子,兖州府非久守之地,不若弃了山东,直奔江苏,转战湖广。”
如今各路兵马齐聚山东,那兖州就成了四方围攻的死地。
“肃亲王呢?”陈渊脸上满是愁闷之的,低声问道。
这段时间的局势可谓急转直下,现在只有兖州府还能稍稍拒守一些。
阮永德道:“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陈渊皱了皱眉,道:“别是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阮永德又劝道:“先前肃亲王所说不无道理,与其在山东被汉廷的几省援兵围攻,不若离了山东之地,另外再立一方基业。”
陈渊摆了摆手,清声道:“谈何容易?不说其他,这么多兵马转战南北,粮秣军需从何而来,如果只是劫掠、裹挟百姓,势必不得人心,久而久之,只会被朝廷逐渐削弱至死。”
显然这位前赵王之子的心里还停留在建立一方根据地与汉廷对抗的割据思维。
而推翻一个成熟的百年王朝,必然是一波一波的浪潮,流寇转战全国,动摇系统稳定性,然后打烂秩序。
“京中最近为何还没有动静?”陈渊皱了皱眉,显然有些苦恼。
阮永德道:“上次圣母书信说,应该就在这段日子了。”
陈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再拖延下去,就不成事了。”
原本山东乱局就是配合京中行动了,现在去迟迟未发。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崇平帝:唯有贾子钰,可万无一失!
山东,泰安府
贾珩这边厢,率领一众京营兵马进入府城,大步来到府衙之中,而一众军将浩浩荡荡地进入厅堂中。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面色微顿,沉声道:“泰安府城拿下之后,贼寇收缩兖州,我大军向南而攻,诸路掩攻兖州府,争取一举拿下府城,歼敌于兖州。”
下方的诸将校,闻听此言,皆是拱手应是。
待诸将散去,贾珩与陈潇返回后院,首先写了一封报捷的奏疏以及军报,主要是叙说到来山东以后,诸府陆续克复,以及贼寇兵势的一些情况。
待贾珩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晾干奏疏,陈潇端上一杯香茶凑近,轻声说道:“府县城池就剩兖州府一地,陈渊在兖州府待着,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贾珩沉吟片刻,面色微顿,清声道:“你是说北方?”
陈潇道:“豪格既然与陈渊厮混在一起,如果山东乱局一起,女真没有道理不发兵,纵是再发动一场国战,也是有的。”
贾珩目中略有若思,点了点头,说道:“先前朝廷废弃和议,盛京的女真高层多半是要以此为借口,在北疆边关妄动起事,我让人以快马知会北平经略安抚司,警惕边关的敌情。”
陈潇道:“如果边关一动,这边儿战事就要加快了。”
贾珩道:“用兵最忌心浮气躁,急着用兵,反而为敌所趁。”
陈潇闻言,抿了抿粉唇,道:“拖延的久了,京中会有变故。”
“变故?”贾珩剑眉之下,那双目光狐疑不胜。
陈潇沉吟片刻,说道:“我也是听人所说,但还不知是什么变故。”
“你师父说的?”贾珩看向丽人,心头狐疑不胜。
陈潇道:“还不知具体是什么,先等等吧。”
就在这时,外间锦衣亲卫千户李述拱手求见,不多时,少年近前,自外间而来,拱手道:“都督,斥候来报,已经发现豪格所领兵马的动向。”
贾珩问道:“如今,豪格在什么地方?”
李述禀告说道:“贼寇已经逃亡兖州府,肖林将军前去追击,但女真人逃进了山林。”
贾珩道:“看来,叛军已经齐聚兖州,去请康提督、穆小王爷还有张将军等几位将军过来。”
李述抱拳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唤人了。
不大一会儿,河北提督康鸿、穆胜以及张岱进入厅堂,朝着条案后的少年拱手一礼,道:“见过卫国公。”
贾珩道:“如今贼寇大部兵马皆已龟缩兖州府、济宁府两地,负隅顽抗,为防止贼寇流窜别地,糜烂诸省,这次仍以骑兵封堵贼寇遁逃路线,不使祸水四方横流。”
康鸿闻言点了点头,脸上不由现出赞同之色。
不愧是久负盛名,能征善战的卫国公,一语中的。
贾珩吩咐说道:“肖将军,如今杜将军应该兖州府,你率领手下兵马前往济宁,夺回济宁府,断遏敌南逃之路。”
肖林闻言,拱手称是。
贾珩转而又看向穆胜,说道:“穆小王爷,你领登莱骑军,进兵曲阜县城,以防贼寇向东出海逃遁。”
穆胜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康提督,张将军率领步骑,开赴兖州府,围攻城池,一举拿下府城。”
因为,贾珩是讨逆大将军,对在场所有将校自是有着号令之权。
待诸将领兵而去,县衙临时充当的议事厅也渐渐冷清下来。
……
……
兖州府城,府治滋阳县
豪格也与李延庆分别率领两支兵马赶到了兖州府城,这座城池四方旗帜如林,守卫森严,城墙上也修建了不少防御设施,而不少兵丁,此刻手擎旗帜,在城头巡弋往来。
正在府城中的陈渊,闻听斥候乘马来报,脸上就现出一抹惊异之色,连忙迎于城外,看向那身形颇为狼狈的肃亲王豪格。
豪格清声道:“陈兄,安然无恙否?”
陈渊又问道:“肃亲王这一路上,可曾遇得险处?”
豪格当初率领两千骑突围,后来没有多久遇到了李延庆,而后两人合兵一起,自兖州府城山脉的峡谷口,潜入兖州府城。
豪格道:“一路上损伤不少,本王路上见到泰安府的败兵,那贾珩小儿已经领着大军攻破了泰安,下一步就要前来兖州府,此地已经成为死地,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陈渊道:“如今白莲教中兵马不少,如果离去,对方都是骑军,足足六万骑军,前后围拢,纵有多少步卒也不够这样来回追杀的。”
豪格闻言,也一时默然不语。
其实,陈渊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想要弃城逃走,效仿流寇手段,前提是多是骑军,如果都是步卒,面对京营六万铁骑的围杀,很快就会被绞杀一空。
到时候剩下几千骑军转战其他省域,裹挟流民,也没有多少用处。
陈渊沉吟片刻,清声说道:“如果事态紧急,肃亲王可以先离开兖州,不必与兖州府城共存亡。”
豪格却皱了皱眉,故作不悦,说道:“陈兄这是哪里话来?你我同舟共济,定然能够度过此劫。”
陈渊想了想,清声道:“也不知北方可有警情。”
豪格想了想,道:“盛京方面如果想要出兵,也就在最近这段时间了。”
以八旗精锐的调兵遣将速度,也就在最近这段时间。
陈渊道:“以兖州府城的情况,大概能够抵抗两三个月,应该能赶上。”
两三个月,神京城中足够有时间出变故了,而北疆也够盛京城出兵犯北。
豪格想了想,沉吟道:“时间足够了,城中粮秣可曾备齐?”
“已经囤积了不少粮食,仓储之内粮秣定然充足无虞。”陈渊面色微顿,沉声道。
城中不少粮秣原本就是陈渊向孔衍圣公借的,而曲阜就在兖州城以东不远。
而随着时间流逝,贾珩率领河北提督康鸿以及山东的兵马,一起向着兖州府城进发。
而忠靖侯史鼎同样率领河南都司兵马,向着兖州府城挺进。
在崇平十七年的五月八日,陈汉的平叛大军,终于会师于兖州以北的宁阳县,这座普普通通,不起眼的小县城,在若干年以后会记载于史书之上。
贾珩率领一众兵丁出迎城外,看向头上带着热孝的忠靖侯史鼎,近前,拱手说道:“史世伯节哀。”
当初,保龄侯史鼐出镇山东提督,还是他向崇平帝举荐,但不曾想史鼐不幸罹难。
当然,人有旦夕祸福,史鼐遇害,也不可能怪是他举荐了山东来做官儿,那就是胡乱归咎了。
史鼎面色悲怆,情绪低落。
这会儿,东平郡王世子穆胜在一旁,开口说道:“史世伯,节哀顺便。”
史鼎面上愤愤之色难消,冷声道:“那些叛军匪寇如今都聚集在兖州了,这次将他们一网打尽。”
贾珩沉声说道:“除兖州外,济宁还有一些兵马,先前我已经派兵马前往攻打济宁,彼等如今已是瓮中之鳖,落网成擒只是时间问题。”
此外,衍圣公家就在兖州府的曲阜,不过以叛军对孔家的礼遇,应该不会酿成一场血案。
史鼎主动请缨道:“子钰,老朽这次要为先锋。”
贾珩却宽慰道:“世伯勿怒,如今诸军合围兖州府,正是稳扎稳打,方才不使叛军、贼寇逃遁他处,骚扰其他府县。”
众人说话间,又将史鼎迎至县城。
而后,在这一刻,除却贾珩派出的肖林和杜封两支骑兵,合计一万前往济宁府袭取叛军后路,陈汉官军几乎集合了约十万兵马,向着在兖州府城中的四万余叛军夹攻而去。
这一日,浩浩荡荡的大军终于抵近兖州府城。
近十万大军自四面八方,将兖州城的几座城墙四周,围拢的风雨不透。
而这时已是崇平十七年的五月下旬,距离贾珩出兵也有一个多月时间过去。
兖州府城,城头上,兵丁持械往来憧憧,神情警惕,整个兖州府城似乎都被一股大战将启的凝重气氛笼罩着。
豪格面色凝重,看向远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陈汉军兵,道:“汉军这是出动了十万人。”
毕竟是带惯了兵的,一眼望去,对汉军兵力数量,大概心头就有了数。
陈渊自信满满道:“肃王爷不必担忧,城中兵精粮足,任是他们兵马再多,在坚城之下也要折戟沉沙。”
豪格沉吟片刻,说道:“如是汉军仍以红夷大炮猛攻,需要仔细防备。”
“这次听说出兵的都是骑军,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带红夷大炮。”陈渊面色微顿,朗声说道。
“汉军攻城了。”
就在这时,周围的将校纷纷开口说道。
只见下方旗帜如林的汉军队列,兵丁散开雁矢之形,扛着手里的一架架云梯,推着撞车,向城门接近。
“咚咚咚!”
两架牛皮鼓被敲的震天而响,鼓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而城头上的叛军,刀出鞘,弓上弦,等候着下方的汉军来攻。
陈渊高声道:“全军戒备,迎敌!”
不少原山东卫所的兵丁此刻也准备着滚木礌石,严阵以待,而煮好的金汁正在散发着难闻的臭气。
李延庆等人率领一众将校,在城头上往来巡弋,以支应可能会出现的险情。
不远处,一面红色缎面黑边儿,刺绣着“汉”字的中军大纛之下,众将校簇拥着一位面容冷峻、刚毅的蟒服少年,周围执兵按辔。
而此刻,河南都司的步卒以及登莱水师和济南府的步卒,分成十队,各执攻城军械,一同攻打兖州府城。
随着一面面三角令旗摇动不停,府城外的兵丁如潮水般涌去兖州府城,密密麻麻,恍若蝗虫。
陈潇道:“城中原本就是卫所兵丁,精通守城之法,又有李延庆、豪格这样的猛将依为臂助,想要一举猛攻拿下不大容易,除非用上红夷大炮,不计代价轰炸。”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红夷大炮不少尚在江南水师,想要调拨过来,还需要时间,不过已经派人知会济南府城了。”
正如陈渊所言,汉军对兖州府城发动猛攻,自上午时分,大批军兵向兖州府城冲锋,但没有多久,就听到喊杀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嗖嗖!”
弓弩攒射而出,矢如飞蝗,不少手持圆盾,身披铁甲的步卒,有一些就中矢倒地,口中发出一声声痛哼。
而张岱领兵督战,看向在箭矢下中箭倒地的兵丁,眉头紧皱,心头涌起一股担忧。
这样攻城,只怕最后伤亡不少。
而大批扛着云梯的兵丁,终于在汉军弓箭手的掩护下冲到城头近前,将云梯放在城墙上,但刚刚往上攀爬了一阵,就见两个兵丁抬着滚木向下砸去。
一架架木质云梯上的不少士卒就如下饺子般,自云梯上落下,扑簌簌地砸落在地上。
但从垛口露头的两个兵丁还未高兴,就见寒芒如星辰闪烁,白色羽毛的箭矢已扑在面门上,射深至骨,尾端仍自摇晃不停。
也有汉军军卒扛着云梯快要接近城头,就见一勺子金汁泼下,那士卒显然是个有经验的,就蜷缩了身子,用铁皮圆盾牌挡住了大半,竟是丁点不伤。
更有汉军先登之士上了城门,迅速占领一片地界,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向着几人厮杀。
李延庆手下的兵丁以及豪格手下的女真兵丁,则是编练成队,追击四方,支应着危局,围拢杀去。
而这样的一幕幕攻城之战,就发生在兖州府城的每一个角落。
贾珩面色微顿,转脸看向陈潇,清声说道:“这样攻城,伤亡太大。”
汉军也不是铁打的,再是精锐,在攻城中消耗也不会少多少。
陈潇拧了拧秀眉,清眸现出忧色,说道:“是啊,看这般架势,叛军能抵挡一两个月。”
就这样,伴随着“铛铛”不停的鸣金声音,第一场试探性的攻城,等到下午时分,渐渐落下帷幕。
而忠靖侯史鼎、河北提督康鸿、张岱等人也再次来到中军大帐,共议战事。
康鸿道:“贼寇准备充足,已在城中准备守城器械,想要攻破城池,伤亡太大。”
张岱道:“卫国公,末将也认为这样猛攻,伤亡太多,士气也会受挫,反观城中士卒,守卫时间一长,士气更为如虹。”
贾珩点了点头,道:“今日本帅也瞧见了,这样攻城,伤亡的确太大,不过先消磨城中的抵抗,再行用计。”
其实,他暂时也没有什么破敌之策,主要是还摸不清情况,难以作决断。
忠靖侯史鼎道:“不如掘地道,趁夜进入城中,里应外合。”
“城中围攻济南府城时,已用过此计,必然有了防备,实难奏效。”这时,张岱在一旁,接话说道。
这会儿,康鸿道:“老夫见京营兵马用轰天雷,应也能用兵而成。”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轰天雷、火药都尝试尝试,只是兖州府城多以条石垒砌,火药少了也不行。”
显然,陈渊在决定兖州府驻守之前,就已对城中的防御设施梳理过。
贾珩想了想,也不再询问,冷峻、沉静的面容上,似是稍稍沉吟片刻,清声问道:“曲阜方面可有消息?”
先前,穆胜去收复曲阜,顺便遏制叛军和贼寇向东方遁逃,如今也有两三天,似乎没有见消息传来。
锦衣府卫李述应了一声,然后快步出了军帐,没有多久,去而复返,拱手道:“都督,曲阜方面叛军留守兵马不多,已经为穆巡抚驱散,穆巡抚询问都督,孔家想要犒军,见都督一面。”
贾珩闻言,心头微诧,问道:“哦?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孔家,送粮秣倒是有趣,先前兖州府中的米粮,又是谁支应了叛军?
不过,如今十万大军尽聚于此,军中是挺缺米粮的,这段时间,楚王逃归河南以后,主要是协助河南方面输送粮秣给大军。
李述拱手道:“再有两个时辰,押送着粮秣就到军帐之外。”
贾珩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看向康鸿、张岱等将,沉吟道:“诸位将军今日就先回军帐歇息,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再行出兵攻打。”
“是。”
帐中诸将闻言,纷纷应是。
……
……
暂且不提贾珩顿兵于兖州府城之下,却说神京城,宫苑——
进入六月盛夏之后,大明宫内也渐渐炎热起来,宫人已经用起了扇子,衣裳也换上了轻薄的装束,微风徐来,偶尔有凉风袭来,可见大片酥白肌肤。
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放下手里的御笔,那双眼窝凹陷,憔悴之色难掩的眼眸,看向一旁拱手侍立的戴权,问道:“山东最近消息如何?”
戴权低声道:“陛下,这会儿还没有消息。”
自从山东出现叛乱以后,陛下又几个夜晚没有睡好觉了。
崇平帝默然了一会儿,说道:“去让人到锦衣府问问,这么久了,济南府城那边儿的消息应该递送过来了。”
戴权应了一声是,然后吩咐一个内监去了,道:“陛下,内阁军机,六部九卿等陛下过去。”
崇平帝道:“摆驾含元殿!”
而后,中年帝王在内监的陪同下,前往大明宫含元殿。
而此刻,内阁首辅韩癀,次辅李瓒、阁臣齐昆以及六部九卿俱在,此外还有几位军机大臣,如施杰、谢再义以及最近拣选的军机处司员。
“臣等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群臣见得中年帝王落座在御椅上,纷纷行了一礼。
崇平帝面色淡漠,说道:“诸卿平身。”
待殿中诸臣道了一声谢,起得身来,崇平帝当即问道:“最近诸省新政推行如何?”
“山西方面,田亩清丈已见成效,当为诸省之最。”户部尚书齐昆,开口说道。
崇平帝眉头挑了挑,问道:“山西,如何这么快?”
齐昆拱手道:“山东主要是晋商与士绅蓄田营产,当初与寇虏大战之时,晋商勾结建奴,为卫国公剪灭,不少粮田就已收归国有,而李阁老先前赴山东,已经清查过一番,而齐王到山西之后,又督促兵马,如今米粮短缺不算严重。”
崇平帝闻言,面色恍惚不胜。
是了,当初子钰前往北疆大战时,已经对晋阳剪灭过一次,田亩兼并问题已得部分缓解。
崇平帝道:“山西既然新政结已步入正轨,戴权,派人召齐王回京。”
这等藩王还是不宜长期在外,恐生变故。
戴权应命一声,然后派人骑快马召齐王回京去了。
崇平帝瘦松眉之下,冰冷如霜的目光逡巡过殿中群臣,说道:“诸卿,山东虽然贼寇作乱,但诸省新政不会受丝毫影响。”
下方如韩癀、李瓒等文臣,闻听此言,心头都是微震。
陛下对新政真是寄予了厚望。
过了一会儿,戴权去而复返,面带喜色,欣然说道:“陛下,卫国公的军情急递。”
只要是卫国公的急递,八成就是好消息。
崇平帝面色稍缓,也欣喜说道:“拿过来,朕看看。”
戴权说着,将手中盛放密疏的木匣打开,然后取出其中奏疏和军报。
崇平帝先打开了军报,然后垂眸,迫不及待地阅览起来。
下方一众文武群臣,见得此幕,脸上神色微动,似乎心头也有些忐忑。
卫国公能征善战,应该能从容平定叛乱,可有道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一吃了败仗……
不是没有文臣这般想,如果贾珩吃了败仗,所谓常胜将军的金身,自然也就破了。
“诸卿,济南府城保住了!山东其他沦陷府县,如武定、曹州府、泰安府也重回朝廷手中。”崇平帝语气中不乏欣喜,说道:“眼下只余兖州府和济宁府尚在贼寇手中,为匪寇虏王盘踞,为贾子钰领山东、河南、河北兵马会剿。”
他就知道子钰出手,定然马到功成,山东之乱,相比辽东、西北准噶尔钰和硕特人,诚为疥癣之患!
满朝文武不是无人可用,而是…唯有贾子钰,可万无一失!
其实,这已经渐渐成为大汉君臣,内心之中颠扑不破的真理。
殿中群臣闻言,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旋即,议论纷纷。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宋皇后:……等他回来,再给她等着!(三更求月票!)
大明宫,含元殿
殿中群臣议论着山东战事的最新进展,心绪复杂莫名。
其实应该说……早有所料。
毕竟,整个崇平十六年都是捷音频传,都快麻了,这一次无非是不出意外印证了贾珩的统兵之能,一如往日犀利。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待殿中大汉的高阶官员消化完这个消息,崇平帝看向殿中群臣,说道:“据子钰所言,前赵王之子陈渊以及女真的肃亲王豪格,俱在泰安府,陈渊勾结异族,借白莲妖人起事,分明是要扰乱我大汉社稷,如此罔顾人伦的孽畜,纵朕仁慈而厚望,当加之以斧钺!”
下方官员闻言,心头一凛。
崇平帝说着,将军报递给戴权,然后拿起奏疏,开始阅览起来。
这是贾珩的一封奏疏,其上主要陈述了山东之乱的根由,以及对北方战事的担忧,女真可能会在北方边疆叩边,最后举荐了济南府卫指挥佥事张岱,表述其功。
崇平帝阅览罢奏疏,看向殿中群臣,说道:“诸卿,据贾子钰所言,女真可能会在北疆趁乱叩边。”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面色一惊。
内阁次辅李瓒这时手持象牙玉笏,出班奏道:“圣上,微臣以为蓟镇、北平、宣大等地,城高兵多,又有火器为持,纵女真来犯,也能葬送来犯之敌。”
崇平帝沉吟片刻,面色肃然,温声道:“但也不可大意,贾子钰已经以快马向王子腾以及北平经略安抚司递信,只是示意京城多加留意。”
这时,吏部尚书姚舆出得朝班,高声道:“陛下,如非卫国公执意不与女真修约言和,也不会有此一遭。”
崇平帝冷哼一声,龙颜不悦,沉声道:“女真既然派了亲王至山东作乱,意图乱我大汉社稷,姚卿竟然认为女真会诚心与我大汉议和?”
姚舆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不好言语。
崇平帝沉吟片刻,冷声说道:“诸卿,如今山东乱局,女真势必趁火打劫,可见彼等豺狼习性难改,断不可再存议和之幻想,如今贾子钰前往山东,一旦平定叛乱,就能从容收拾北疆局势。”
群臣闻言,同样默然不语。
而后,崇平帝又与群臣谈及新政推广事宜,这才散了朝会,返回后宫。
坤宁宫,寝殿,西暖阁之中
丽人一袭淡黄色宫裳长裙,秀发云髻巍峨高立,金钗步摇在日光照耀下熠熠闪烁,而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白璧无瑕,秀气琼鼻之下,朱唇莹润微微。
此刻,稀疏日光透过一扇雕花轩窗,沿着酥白相对的光影而下,难以逃脱,因为正是夏天,衣裳轻薄,盈月颤巍。
丽人此刻那张丰艳、明媚的脸蛋儿上,似乎现出几许怔怔失神之色。
似乎回想起往日的种种痴缠和洛阳的刻骨铭心,那抹滚烫和炙热似在心头挥之不去。
丽人手中的三国话本拿着,偶尔垂眸之时,一时间竟有些睹物思人。
这位丽人随着时间过去,已经愈发确信自己就是有孕在身了,这几天一直暗恨不已,一会儿心神又为之焦虑不胜。
虽说有孕也不是头一次,但怀上的孩子,分明是一场冤孽,这几天难免患得患失,胡思乱想。
幸在不曾显怀。
这个孽种,究竟要不要生下来?
丽人美眸闪过思索之色,芳心又有些纠结。
其实打掉还是能打掉的,偷偷着人开一些大发之药,但丽人心头
好像已没有了选择,只能生下来才是。
丽人攥紧了手中的书册,芳心又暗恨不已。
这个混蛋,等他回来,再给她等着!
这会儿,外间的宫女提着裙裾,进得殿中,来到暖阁,朝那蹙眉暗恨的丽人盈盈福了一礼,道:“娘娘,咸宁殿下和清河郡主、宋家小姐进宫,来探望娘娘了。”
宋皇后这会儿心神回转过来,秀眉之下,华辞清音微吐,柔声道:“咸宁过来了。”
这会儿,这位丽人其实也有些心头烦闷不胜,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过来,似也能开解一二。
话音方落不大一会儿,就见一袭青色衣裙的咸宁公主,与一身红裙的清河郡主和宋妍,相伴而进得殿中,三人一个身形窈窕,一个身形娇小,另外一个则是软萌萝莉,见得那雍容华艳的丽人,柔声道:“母后。”
一旁的小郡主也开口唤道:“舅母。”
宋妍也柔声道:“姑母。”
宋皇后盈盈起得身来,笑靥雍美丰艳,眉眼笑意流波,恍若红荷荡漾清波,柔声道:“咸宁,今个儿怎么想着过来见母后?”
咸宁公主近前,挽住宋皇后的一只胳膊,柔声道:“过来瞧瞧母后,母后今天气色倒是愈发好了。”
或许是有孕之后,丽人原本肤若凝脂的脸蛋儿在孕激素的加持下,雪肤玉颜上白里透红,明艳、娇媚,一如花瓣盛放的芙蓉花。
“你这嫁了人以后,嘴巴是愈发甜了。”宋皇后抿了抿莹润微微的朱唇,赞扬了一句,然后看向李婵月以及宋妍,道:“婵月和妍儿最近在家里忙什么?”
李婵月轻声道:“也没有忙什么的,就是陪着大观园中的一众姊妹吟诗作对,琴棋书画。”
宋皇后柔声道:“子钰家里兄弟姊妹多一些,你们在那玩闹着也好。”
然后,看向那品貌五官与自己仿若的宋妍,丽人心神有些古怪之感。
不知为何,心头竟有些吃醋。
等再过十年,她人老珠黄,妍儿正是青春芳龄,她只怕是将妍儿才当成正主?
这可真是太可恼了。
丽人忽而有一种搬石砸脚的后悔,或许不该将妍儿许给他?
李婵月柳眉之下,那双藏星蕴月的眸子中似有莹光闪烁,亮晶晶的,柔声道:“有许久不见小贾先生的消息了,也是过来向姑母打探打探消息。”
咸宁公主道:“母后,最近宫里有消息吗?”
“母后这边儿也没有什么消息。”宋皇后雍美玉颜上笑意莹莹,愈添三分妩媚,柔声道。
她也想知道那小狐狸现在怎么样了。
咸宁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先生在山东那边儿打仗打的顺利不顺利,济南府城的危局解了没有。”
宋皇后柔声道:“以子钰的能为,应该是手到擒来的。”
就在几人叙话之时,内监在外面尖锐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不多时,就见崇平帝举步进入殿中,看向一众迎来的莺莺燕燕。
“梓潼。”崇平帝看向宋皇后,轻轻唤了一声。
而咸宁公主、李婵月、宋妍近前,纷纷给崇平帝行礼拜见。
见得崇平帝喜上眉梢,宋皇后心头有些纳罕,笑道:“陛下,莫非前殿有了喜事?”
崇平帝道:“子钰领兵前往山东,解了济南之围,收复了武定、曹州诸府县,已将叛乱围拢在兖州城中,准备全歼。”
宋皇后闻言,芳心不由一喜,丽人声音中不无喜色,笑道:“陛下,这真是一桩大喜事儿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啊,虽尚有兖州府的叛军未曾解决,但控制在一府之中,假以时日,定能围歼敌寇,不使流寇跑往别处,祸乱我大汉其他省份。”
北方诸省如今都在轰轰烈烈搞新政,如是流寇一起,肯定又让大汉疲于应对。
咸宁公主清声道:“父皇,先生他这次率领的兵马都是骑军,应该不会让贼寇逃窜的。”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朕倒不是担心这个。”
宋皇后容色明媚,温婉如水的美眸中现出思量之色,柔声道:“陛下觉得子钰还有多久才能凯旋得胜?”
也不知为何,或许是这段时间内疚神明多了,反而在眼前这位至尊面前提起这些,反而在内疚和羞愧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意。
崇平帝道:“朝廷发十万兵,围攻兖州府,而兖州府城中叛军也不少,据子钰所言,叛军似要依托坚城,与朝廷打上一场硬仗。”
宋皇后修丽双眉之下,晶莹流波的美眸之中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柔声道:“这样也好。”
不过,她这几天看那三国话本,那小狐狸诡计多端,应该会想到破敌之策吧。
崇平帝面色一时怔怔失神,似陷入某种担忧之中。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父皇也不必太过担忧了,先生既去了山东,定然能迅速平定变乱的。”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晌午了,该用饭了,先用午膳了。”
宋皇后此刻正自心猿意马,闻言,轻声道:“陛下稍等,臣妾这就去传膳。”
等再过半个月,她就寻太医问诊,然后诊断出喜脉,也就顺理成章了。
崇平帝浑然不知丽人正在想着“避祸”之法。
荣国府,荣庆堂
此刻,贾母正在凤姐的逗趣儿下,花枝…嗯,用词不当,老树扑簌,慈祥面容上满是笑意。
凤姐那张艳丽、妩媚的瓜子脸蛋儿上,笑意妩媚,醉人胭脂浮起两侧脸蛋儿,轻声说道:“老祖宗就瞧好吧,珩兄弟去了山东,定然是能打好胜仗的。”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珩哥儿去打仗,那是让旁人都放心的事儿。”
凤姐吊梢眉之下,狭长明亮的丹凤眼中,现出思索之色。
不远处落座下来的李纨,秀眉之下的明眸,似是浅笑盈盈地看向几人,那张婉丽修容的脸蛋儿上。
而不远处的钗黛,云琴、兰溪、纹绮、探春则是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不远处的宝玉,看的是抓耳挠腮,想要凑近过去,但却又有些不敢。
其实如不是贾母喜欢热闹,动辄招呼姑娘们过来说话解闷儿,几人平常没事儿都不来荣庆堂。
忽而这时,从外间来了一个嬷嬷,皱纹密布的脸上好似笑开了一朵菊花,道:“老太太,东府那边儿说珩大爷在山东打了胜仗。”
贾母闻言,心头就是一愣,说道:“珩哥儿打胜仗了?怎么打的?”
因为贾政在月前,在吏部的催促下,已经去了四川的按察使上任,故而,贾母对朝中的消息尚且不知。
那嬷嬷道:“小厮也没有说清楚,说是济南府的围给解了。”
贾母面上笑意笼起,说道:“那可真是一桩喜事儿了。”
而正在角落坐着的王夫人,皱了皱眉,旋即也不再说什么。
可以说,王夫人也快麻了。
黛玉转眸看向宝钗,声音中也不乏欢喜之意,柔声道:“宝姐姐,”
宝钗眉眼间已笼起喜色,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儿,湘云不时拿眼看着宝琴,垂眸之间,心神恍惚,少女芳心就有些说出去的娇羞。
保龄侯史鼐的衣冠冢已在月前下葬,这位少女原本与保龄侯史鼐也没有多少感情,经过一月过去,也没有了什么伤感,又被预定了宝玉媳妇儿的贾母,重新接回了贾府。
是的,自从钗黛尽归贾珩以后,贾母已经彻底下定决心,打算让湘云和宝玉凑在一起。
一个金麒麟,一个宝玉,应在金玉良缘四字。
在贾母心头,湘云是自己一下子从小看大的,性情单纯娇憨,正适合与宝玉做一对儿,公侯豪门也不算辱没了宝玉的出身。
宝琴也察觉出湘云的注视,就伸出绵软胖乎的小手,轻轻抚了抚粉腻的脸蛋儿,诧异说道:“云妹妹,我脸上有什么吗?”
湘云那张红扑扑的苹果圆脸羞红成霞,愈见活泼可爱,柔声道:“没什么的。”
宝琴弯弯柳眉之下的杏眸闪了闪,丰腻、白皙略有些粉嘟嘟的脸蛋儿上就有几许诧异之色,暗道,既然没有什么,你脸红做什么呀?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湘云定定打量着少女,鬼使神差说道:“宝琴妹妹生的可真白,脸蛋儿都是粉里透红的。”
也不知为何,忽而如想起那一天,的确是粉里透红,怪不得珩大哥喜欢……
这会儿,听到那嬷嬷所言贾珩近况,宝琴也不疑湘云言语中的古怪之意,感慨说道:“云妹妹,珩大哥打赢胜仗了。”
珩大哥这又是打赢了一场胜仗,还不知道怎么酬功呢,这次要赐婚哪个了?
如贾珩当初与崇平帝约定,以新政之功,许赐婚以后钗黛,但如果平定了山东之乱,这是军功,肯定会有所酬劳。
湘云一手捧着胖乎乎的脸蛋儿,不由抿了抿粉唇,怔怔失神道:“是啊,珩大哥在山东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等打完了仗,应该也会回来了吧。
而李纨与凤姐旁听者,一张温婉和艳丽的脸蛋儿上,同样现出一抹恍惚之色。
而甄溪也拉了拉甄兰的纤纤素手,而甄兰转而看向一旁的探春,轻声说道:“三妹妹。”
“贼寇主力未灭,这仗后面珩哥哥还有得打呢。”探春英气非凡的秀眉似挑起了思考,低声说道。
甄兰明媚的目光现出思念,轻声道:“不过珩大哥是名将,大破敌寇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她想珩大哥了。
探春英丽玉容也有几许神思不属,清声说道:“但愿如此吧。”
就在荣宁两府乃至整个京城暂且为山东糜烂局势稍遏而感到欣喜之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在宫苑后宫之中,月色静谧如水。
一座巍峨、轩峻的宫殿之中,皎洁明月照耀在殿宇前的玉阶上,澄莹如水,似能照耀巡夜宫女的人影。
寝殿之中,吴贵妃对着一面菱花铜镜照着,此刻在高几上的红烛烛火映照之下,而那张白璧无瑕的脸蛋儿借着微光,透过人皮面具,似可见几许秦可卿的轮廓。
不过相比秦可卿的俏丽之态,身形无疑更为丰艳,眉眼却有着一股清冷、圣洁,以致于形成一股冲突的妖艳之美。
如果说少女之时的秦可卿,是兼钗黛之美的mini青春风暴版,丽人同样是集宝钗的丰润与黛玉的妩媚于一体的Promax版。
此刻,窗外匹练月光如纱似雾一般照在巍峨山峰之上,几如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那轮廓若隐若现,故而…大概是顶配的1T版本。
吴贵妃伸出纤若葱管的素手,自青丝如云的秀发之间的一根发簪,凝眸看向铜镜中的那静若幽潭的美眸,丹唇微启,但却没有声音,只是在心头呢喃:“如今也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姐姐当年惨死,而她们杨家满门诛绝,如今已到了还账之时。
幸在姐姐的女儿嫁给了那卫国公贾珩,那位卫国公不仅娶走了姐姐的女儿,还娶走了潇潇,实在难于对付,如不是在山东领兵,也不好行事。
其人正是静妃的妹妹,也是警幻仙子,白莲教的白莲圣母,同样是秦可卿的小姨。
待到子夜时分,万籁俱寂,殿中响起幽幽的叹息之声,人影杳渺,不知所踪。
这位丽人本就是身怀异术的高手,不仅精通奇门遁甲、医卜星相,曾经甚至远赴东瀛学习忍术,此刻身形灵活如狸,着一身夜行衣,在黑夜中的殿宇房脊上穿行,不多时,就来到了重华宫所在。
放眼望去,重华宫附近的宫殿,灯火已逝,万籁俱寂,唯有夏夜的风试图吹散炎热暑气。
殿宇的朱红梁柱之侧,灯笼火光细弱不可见,偶有巡夜的侍卫往来其间,而这位丽人屏住呼吸,唯恐惊动什么,但见灯笼摇晃了几下,丽人已经潜入重华宫的寝殿之中。
第二天,天光大亮,晨曦微露,整个大明宫宫苑在夏日中颇为宁静,而宫殿西南角的池塘中,荷花开放,清香远播。
重华宫,寝殿之内,道道晨光穿过窗棂照耀在殿中,殿外,宫人婢女蹑手蹑脚地打扫着,不敢发出大的动静。
一个年长的宫女凑至垂挂黄色帷幔的床榻近前,呼喊那躺在床榻上的隆治帝,“上皇,上皇。”
但唤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回应。
年长宫女心头一惊,伸出手指在鼻翼下试着呼吸。
旋即,重华宫就传来一声女子惊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上皇薨了!”
在崇平十七年五月十五,隆治帝这位帝王到了寿终正寝之日,而不多一会儿,就有太医从其他地方过来,匆匆忙忙过来诊断。
冯太后近前,慈祥面容上现出悲戚,不停说道:“昨个儿还好好的。”
太医院的王院判以及一众太医跪将下来,说道:“娘娘,上皇老迈,已是油尽灯枯。”
冯太后闻言,闭上眼窝深陷的眸子,只觉心如刀绞,哪怕对隆治帝这位多情帝王颇有怨言,但养育了一儿一女的感情,也非寻常可比。
这时,两个老嬷嬷就搀扶住了冯太后。
就在这时,外间的内监尖锐的声音,说道:“陛下驾到。”
而崇平帝也与宋皇后、端容贵妃联袂而至,穿过一路跪下哭泣的内监和宫女,行至已挂起白布的宫中。
“皇儿。”冯太后看向那头发灰白,面容憔悴许多的崇平帝,就觉鼻头一酸,哀声道:“你父皇薨了。”
崇平帝快步近前,搀扶住冯太后,面色似有一些悲戚,颤声说道:“母后节哀。”
宋皇后这会儿也与端容贵妃搀扶着冯太后。
此刻,重华宫内外,已经是哭声一片,旋即,波及了整个宫苑的殿宇,白幡挂起,宫婢人人戴孝。
而景阳钟响,带着一股悲鸣的丧音,向外间遥遥传去,让整个神京城的文武百官震惊不已。
太上皇驾崩,无疑是一桩影响陈汉朝廷政治生活的大事,而这位长寿的帝王薨逝,倒也没有引起怀疑,因为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曾经几度传出病危的消息,如今在睡梦中“溘然长逝”,如果在民间,甚至还能称为喜丧。
而太医院也有完整而详备的问诊清单。
……
……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贾珩:……对峙半月,也该到了破敌之日!
宫苑
随着景阳钟响,太上皇的驾崩消息迅速扩散了整个神京城,而神京城中的百姓也在京兆府兵丁的呼喝下,开始支起一面面白幡。
太上皇驾崩乃是国丧,故而家家户户也都停止婚姻嫁娶诸事,时间大概在二十七天左右,而三个月内不准饮酒作乐。
崇平帝则吩咐内阁首辅、礼部尚书韩癀以及内阁阁臣,调动礼部操办丧事。
而内阁以及翰林院开始根据功绩德行,议定太上皇隆治帝的庙号、谥号,按陈汉太祖太宗的庙号,再加上隆治帝在位时间之久,功过皆有,整体是功大于过,隆治帝大概会被定为高宗,而后更是一堆美谥。
同样,因为太上皇隆治帝的丧事,宗室如废忠顺王陈荣,以及远在金陵,此刻原本就赶路归来途中的晋阳长公主,都将为太上皇奔丧。
在河南的楚王,在金陵的梁王更是骑快马而来,为太上皇隆治帝奔丧。
齐王府
门前的小厮在管家的吩咐下,在门楣和两侧的对联上挂上了白幡以及灵布。
此时,就听街道上传来繁乱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哒哒”声音,小厮抬眸看去,只见一批军马快速而来,行至大门之前。
“唏律律…”
马队上的骑士勒停马缰,诸府卫簇拥的为首之人正是肥头大耳的齐王。
齐王前日得了崇平帝召见返京,没有耽搁,一路赶往京城,路上听到太上皇驾崩,更是加快了速度。
此刻,齐王已披麻戴孝,迎面正好见到贾雨村和许绍真两人。
“王爷,郡王已经在厅堂等着了。”齐王府典客许绍真脸上压抑着一股兴奋之色,迎着齐王进了仪门。
齐王点了点头,说道:“许先生,进书房说话,孤等会儿还要进宫哭灵。”
于是,在几个亲信心腹的簇拥下,齐王陈澄穿过绿栏抄手游廊和月亮门洞,一路进入内书房,打开机括,进入平时议事的密室之中。
此刻,陈泓,陈锐以及王府长史窦荣已经等候了一会儿,起得身来,相迎齐王。
齐王点了点头,说道:“长话短说,等会儿本王还要进宫哭灵。”
虽说早已预料上皇会驾崩,但齐王小时候是在太上皇隆治帝的宠爱下长大,心头多少也有些悲戚。
这一路上,只能在心底暗暗安慰自己,太上皇已活了七十多岁,此刻纵然驾崩,那也是喜丧。
众人落座下来,陈泓剑眉之下,目中寒芒如电,压低了声音道:“王爷,京营现在让谢再义统率着,我们想要行事也多有不便,需得除掉此人!”
京营虽得历次整饬,但还没有到彻底换血的份儿上,比如早年还有一些人是京营老将以及一些中低阶将校,在每次整饬时皆有配合,出征北疆以及西北都能兢兢业业听令,反而随着升迁。
这些人原本就藏得颇深。
窦荣解释说道:“这个谢再义先前本来是要去湖广督问卫所军务的,原本可以抽调出去,但山东那边儿出了事儿,那贾珩小儿就将谢再义留在京城,提防京城局势变化,显然是有了防备。”
“也未必是有防备,那卫国公向来谨慎,这是担心京城空虚,有备无患。”陈泓英气的眉宇之下,眸中冷光一闪,暗道,这就是智谋之士。
不管如何仇视卫国公,但那种军国重臣的无双谋略,仍是让陈泓感佩莫名的。
“那这次主要是贾珩小儿的人手了?”齐王绿豆小眼中现出冷意,问道。
“差不多就是卫国公手下的京营兵马。”陈泓面色微顿,低声说道:“龙骧四卫,大概有两卫,关键时刻可能会为王爷所用,还有锦衣府内五所的人,紧要时刻,未必不能倒戈一击。”
贾珩掌管锦衣府卫以后,为了不引起崇平帝的猜忌,没有对内五千户所的将校进行察勘、腾换。
但恰恰造成了内五千户所人员多是雍王时期的老人,而齐王当年在雍王夺嫡的过程中也颇多出力,与内五千户所中的将校有着深厚的交情。
而等到太上皇出殡,主要的防卫部队就是内千户所的府卫充任仪仗,警卫。
太上皇出殡,崇平帝作为“天下第一大孝子”,除非身子那天动弹不了,否则,一定会送太上皇最后一程。
而这就是齐王的机会,也是陈汉版的恭陵之变。
齐王脸上堆起的横肉如霜凝重,似是因为下定了决心,跳了跳,绿豆的小眼中,似满是寒光闪烁,喃喃道:“那诸事齐备了,那就为皇爷爷报仇,逼迫父皇禅位。”
弑父的事儿他做不出来,但逼父退位,也至重华宫荣养的举动,还是能做出来的。
此刻的齐王却不知道,陈泓心底也有其他打算。
待与几人议定,齐王换上一身重孝,坐上一顶轿子,在王府护卫扈从下离了王府,没有多久,就已前往宫苑内。
此刻,宫苑城墙的旗杆上,已经换上了白幡、灵布,原本执刀警戒的侍卫头上也带了孝布,而太上皇隆治帝,也是大行皇帝停灵在含元殿以南的奉天殿,接受百官的吊唁以及宗室的哭灵。
一路而来,宫道两侧宫女和内监神色肃穆,面色悲恸,整个宫苑都透着一股悲怆、哀伤的氛围中。
齐王一至奉天殿,抬眸看向那停在大殿中的棺木,快步而去,已是“噗通”一声跪下,周身的肥肉原地晃动不停,一路膝行而去,嚎啕大哭,鼻涕横流说道:“皇爷爷,皇爷爷,你怎么丢下孙儿啊。”
此刻,前来凭吊的大汉群臣,听到那“噗通”的声音,脸上神色各异。
不过,待一想起太上皇对齐王的疼爱,倒也能感同身受那股难以言说的悲恸。
“皇爷爷,皇爷爷……”齐王快行几步,一路来到棺木之前,痛哭不停。
而崇平帝同样身披重孝在一旁跪着,看了眼痛哭失声的齐王,皱了皱眉,目中涌起一抹厌恶,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然而,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股苍老的哭泣声:“父皇,儿臣来晚了,来晚了,没有见你最后一面啊。”
此刻,殿中低声哭泣的群臣,转头循声看向大殿门口,心神多是古怪。
只见一个身穿重孝,头戴白色孝帽的中年,沟壑深深的脸上满是泪痕,快步而来,然后跨过门槛之后,“噗通”跪下,一路膝行至灵堂之前,哭道:“父皇,父皇,你怎么就走了?”
同样是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正是前忠顺王陈荣,也从恭陵过来,给太上皇奔丧。
崇平帝瞥了一眼陈荣,心头烦厌不胜,但这更多是人伦孝道,谁也说不出什么。
而后,忠顺郡王陈泓以及其他宗室、还有隆治帝几个女儿的驸马纷纷赶来,至灵堂哭泣。
另一边儿,晋阳长公主的马车也紧赶慢赶地抵达了京城,向着宫苑的后宫而去。
此刻,晋阳长公主云髻高挽,一袭白色粗麻孝服,原本雍美丰艳的玉容上,满是悲怆之色,在夏侯莹等侍卫的陪同下,乘着马车进入宫内。
刚刚到了宫殿,迎面见到了相迎的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
“姑姑。”咸宁公主声音有些沙哑地唤道。
李婵月也近前,看向丰腴款款的丽人,明艳脸蛋儿上现出依恋之色,轻轻唤了一声:“娘亲。”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莹润美眸妩媚流波,柔声道:“咸宁,婵月。”
咸宁公主道:“太后娘娘还有母后,母妃她们在奉天殿的偏殿,姑姑随我来吧。”
晋阳长公主轻轻“嗯”了一声,随着咸宁公主、李婵月,前往奉天殿的偏殿,与冯太后相见。
此刻,偏殿之中,女眷已经哭成一片。
而就在一众妃嫔当中,吴贵人垂下螓首,捏着帕子,心头思量不停。
冯太后抬眸看向自家女儿,灰白头发之下,原本仪态虽苍老不失优雅的面容,憔悴苍白,渐渐老泪纵横,伸手拉过晋阳长公主的素手,道:“荔儿,你回来了。”
晋阳长公主玉颜白腻,妙目中蕴藏悲怆之意,哀声道:“母后,节哀。”
冯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旁的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连忙搀扶住年迈了几许的老妪。
而后,一众女眷又在偏殿中哭灵,置身这样悲伤的环境,难免让人鼻头一酸,潸然泪下。
晋阳长公主宽慰冯太后两句,道:“皇兄呢?”
“你皇兄在正殿。”冯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去看看你父皇吧。”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也不多言,然后去了正殿。
来到正殿,来到崇平帝一侧跪下,向着太上皇的棺木叩了几个头,然后抽泣不停,哀声道:“父皇,儿臣不孝,没有来得及见您最后一面。”
崇平帝见得晋阳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晋阳。”
如果不是帮着自己料理内务府的差事,晋阳也不会前往金陵。
……
……
暂且不提京中因为太上皇驾崩而沸沸扬扬,却说贾珩率领重兵合围兖州府以后,组织重兵向兖州府城攻防,自首战之后,就颇不顺利。
就这样,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崇平十七年已经进入盛夏时节。
兖州府城前的攻防战已经有了几轮,前后历经了五天,汉军除却在兖州府城中,扔下一两千具尸体外,几乎毫无进展。
纵是官军大批士卒偶尔打上城头,也很快被豪格以及李延庆从城头上撵下去,根本就没有形成气候。
而后就是长达近十天的暴雨倾盆,一度中断了官军的进兵之势。
因为正是五月中下旬,雷暴天气众多,乌云聚集,夏雨滂沱,“哗啦啦”地落在齐鲁大地上,草木经雨之后,葱葱郁郁,蓊蓊青青。
此刻,兖州府城之中——
原府衙大堂中,五间瓦房空间轩敞,一众身形魁梧的军将正在觥筹交错,酒酣耳热,气氛颇为喧闹,庆祝汉军这几天的停攻。
汉军先前不停攻城,轰天雷以及炮铳齐发,城中守御的兵卒也有不少伤亡,主要对轰天雷防无可防。
而这几天大雨无疑迟滞了汉军的攻势,让城中的诸军将都能安生几天。
后衙厅堂中,陈渊与豪格、李延庆三人坐在书桌之后,同样开始叙话起来。
陈渊面色阴冷,沉声说道:“官军这几天攻势受挫,这次又下了大雨,应该是登不上城了。”
豪格道:“这场下雨还能支应一段时间,但雨停之后,官军势必还会加大攻势,城中的粮秣还能支应多久?”
陈渊斜飞入鬓的剑眉下,目光凝了凝,道:“如果按现在消耗米粮的速度,应该能支撑三个月。”
豪格雄阔面容上,不由现出思索之色,道:“那北边儿的战事警情,应该也就在这几天了。”
陈渊道:“这般困守死地,不是长久之计。”
这时,白莲教的长老裴远从外间而来,手里拿着一个短条笺纸,朗声说道:“公子,神京的飞鸽传书。”
陈渊放下手中的酒盅,剑眉挑了挑,目光闪烁了下,问道:“最近,神京有什么消息?”
裴长老沟壑丛生的面容上喜色难掩,说道:“重华宫的那位太上皇驾崩了。”
此言一出,陈渊心头一惊,霍然而起,道:“怎么一说?”
裴长老道:“公子,太上皇驾崩了。”
另外一旁正在拿起酒盅细品的豪格,浓眉之下,那双如同虎狼的目光闪烁了下,似有几许凶戾之芒闪烁不停。
“那位太上皇可算是驾崩了。”豪格诧异说道。
在他的心头,在他记事的时候,那位太上皇就时常被阿嬷提及,没想到,都活了这么久。
陈渊心绪激荡,沉吟说道:“计划已经在实施中了。”
记得当初的计划就是,等太上皇出殡之时,一同行大计,先让齐王登基,为废太子和前赵王正名,之后陈渊再被封赵王,入京辅政,共同对抗贾珩。
当然,这其中几家各有各的小九九,如陈泓同样有其他想法。
至于为何不刺杀崇平帝,因为崇平帝暗中有侍卫高手相护人身安全。
陈渊朗声说道:“京中兵马空虚,正是起事的时机,等齐王那边儿成事,先抄了贾家,然后再下了贾珩小儿的兵权,我们的围也就解了。”
豪格沉吟片刻,说道:“那时候,齐王会不会将错就错,将我们剿灭在此。”
陈渊清声说道:“那贾珩小儿根本不会服他,如果挥师神京勤王,他还离不得我们。”
这就是陈渊以及齐王、陈泓等人的算计,即以山东乱军牵制贾珩,齐王以天子长子的身份,在京城即位以后,造成既成事实,然后就是收拢京营兵权,反过来一封圣旨就下了贾珩的兵权。
……
……
兖州府城,城外两里之外,是修建好的营寨,一顶顶军帐在紧锁天地的夏雨中颇为狼狈。
贾珩立身在悬挂而起的一张山川河流纵横,以及城池山寨的地图上,面色怔怔,似在出神,而耳畔的雨水滴答滴答怕打着帐篷,暴雨似是下个不停。
“还在想破敌之策呢?”陈潇将沏好的茶盅,递给那少年,柔声道。
贾珩转过头来,沉吟说道:兖州府城中,兵精粮足,如果围城,没有两个月根本打不破城池。”
陈渊应是将兖州府城当成最后的据点来算的,故而兵马、粮秣都屯驻了不少。
陈潇清声道:“想要减少一些伤亡,将红夷大炮带上,还有多带上一些火药就是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最近大雨,又给兖州府的兵马多了一些时间,这会儿北方也不知什么情况。”
陈潇道:“估计这几天就会有警情递送过来。”
贾珩默然片刻,目光冷肃,说道:“那就等天晴攻城……”
“看这暴雨,似乎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看,想天晴,只怕有的等了。”陈潇清眸蒙起忧色,柔声说道。
贾珩闻言,心头忽而闪过一道亮光,但仅仅一闪而逝,就消失不见,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暴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陈潇补充了一句说道。
贾珩闻言,目光熠熠而闪,转头看向舆图,将眸光落在兖州府以东的泗河之上,在舆图上只是一条弯曲的线。
陈潇弯弯秀眉笼起思量之色,眸光微动,问道:“这是想出计策了?”
“水淹兖州。”贾珩转过来,眸光闪烁了下,清声说道:“最近暴雨成汛,不若以水淹之法取城。”
围城之战,一则掘地道,二来水攻,如今夏季暴雨不停,正可用来水攻之法。
陈潇轻声道:“泗河河水这会儿倒是水位暴涨。”
贾珩指着舆图,沉声说道:“在金口坝挖开,兖州府城原本地势要低一些,以泗河河边冲荡,就可淹没兖州府城,城中叛军和白莲教匪定然大乱。”
反正城中此刻都是山东卫所的叛军和白莲教匪,纵是将兖州府城化为水上泽国,也没有什么不妥。
陈潇目光闪了闪,倒也觉得此计可行,轻声说道:“那提前得准备舟船,以及将营盘移驻高地。”
水淹攻城也不是那般简单的,需要将舟船提前准备好,此外,就是将营盘移驻高地,否则水火无情,也不分敌我。
贾珩慨然道:“这两天就筹备吧,对峙半月,也该到了破敌之日!”
前后攻城五天,又下了十来天雨,也差不多了,而且粮秣供应也多有不便。
值得一提的是,先前孔衍圣公与贾珩见过以后,态度颇为恭顺,应允赠送朝廷大军上四十万石粮食,充当军需,剿灭叛军。
而后,贾珩吩咐李述让一众将校来到大营。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贾珩:豪格,兖州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兖州府城外,中军大营——
没有多久,河北提督康鸿以及张岱,以及登莱巡抚穆胜,此外还有京营的几位将校,分成两列站定,向那蟒服少年拱手行了一礼。
贾珩沉吟片刻,目光逡巡过一众将校,朗声道:“这几日入夏以后,一直在下雨,诸部无法攻城,士气如何?”
康鸿道:“节帅,兵士懈怠,将校沮丧,士气颇为低落,再这样下去耗下去,粮秣耗尽,也拿不下兖州府城。”
先前,觉得这位卫国公排兵颇有章法,攻城掠地,无所不精,但今日顿兵坚城之下,似乎也……并非无所不能?
张岱倒是没有这般多想法,道:“卫国公,手下士气倒是正常,但久拖下去,将校思战心切,容易挫伤士气。”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本帅意欲水淹兖州府城,诸位觉得如何?”
河北提督康鸿眼前一亮,恍惚道:“节帅想要扒开泗河,水淹兖州?”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自领兵至兖州府以来,战事拖延日久,如今也到了决胜的时候,否则,兖州府城久攻不下,我十万大军日靡米粟不可胜计,尤其今日夏雨以后,道路泥泞,运粮更为不便,扒开金口坝,淹没兖州府城,速定山东局势。”
看着不起眼,但从他出京城,也快一个月了。
康鸿心头暗服,说道:“节帅所言甚是。”
贾珩道:“张将军,你领人前往金口坝,向着兖州府方向扒开口子,让河水灌入兖州府城。”
“末将得令。”康鸿抱拳应道。
“穆小王爷,建造木筏,准备攻城的事宜,就交给穆小王爷了,尽快将木筏以及相关舟船准备好。”贾珩转而将沉静目光投向穆胜,叮嘱道。
穆胜面色坚定,拱手道:“卫国公放心。”
贾珩又转头看向肖林,吩咐道:“肖将军,先将营盘移至沈官屯高地,准备攻城。”
肖林面色一肃,同样拱手称是。
待众将各得了吩咐,大步离得军帐,开始忙碌去了。
陈潇转眸看向那少年,忽而说道:“水攻之后,如果捉到陈渊、豪格,你准备如何处置?”
贾珩道:“二人能杀就杀,不能杀,将其定罪之后,槛送京师,最近我担心京中会有变故。”
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少女,似带探究之意。
陈潇抿了抿粉唇,柔声道:“京中也未必会有变故。”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潇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陈潇迟疑了片刻,想了想,凑到贾珩耳畔,低语了几句。
贾珩心神微动,目光微凝,抓住陈潇的胳膊,惊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白莲教中人仍要刺杀太上皇,打算借太上皇出殡之时,打算在恭陵发动政变。
“我也是刚刚听师父她偶尔提及,但不确定师父她目的为何。”陈潇柳眉之下,明丽、妩媚的清眸似是躲闪了下,柔声道。
贾珩却眸光闪了闪,沉声道:“目的左右不过是逼迫天子逊位,扶持某位藩王登基!陈渊尚在兖州府,而且因为刺杀上皇一事,名声也不佳,那么多半就是齐王陈澄。”
“齐王?”陈潇惊疑不定。
贾珩道:“不管是不是齐王,抑或是别人,现在需要迅速平定兖州府的叛军,我尽量领轻骑急奔神京一趟,齐王如果得手,势必对宁荣两府下手,还有宫中的咸宁、婵月,她们两个都会有危险。”
一旦让齐王陈澄得了势,肯定会加害他在宁荣两府的亲眷。
陈潇柔声道:“你先前不是留了谢再义和贾芳他们在神京,以应对情况?”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未必应对了这种复杂局面。”
如果白莲教趁着隆治帝出殡之时,发动政变,还是有不小成算的。
因为出殡之时,不管是神京城几门的守卫,还是宫门的防守都是最为空虚、混乱的时候,因为大批宫人、宗室、大臣都会相送隆治帝前往恭陵。
而这就是白莲教的机会,不仅是刺杀还是别的什么,都能迅速接管京城。
陈潇道:“那得尽快了,先解决了兖州府之事,才能回去。”
其实,她倒是希望师父那边儿能够成事,他在打赢以后,手下坐拥十万大军,如果京城有变,完全可以勤王为名,完全可以出兵拿下京城。
陈潇念及此处,目光幽晦几许,道:“你其实不必急着打下兖州府。”
贾珩看了一眼陈潇,清声道:“齐王如果真的让天子逼入绝境,在京城哪怕得势一时,肯定会对贾家报复。”
不仅是贾家,如魏王、楚王乃至甜妞儿和咸宁、婵月以及端容贵妃,都陷入了险地,性命都在齐王陈澄的一念之间。
那就是真正的受制于人。
换句话说,这次政变,天子有事对他也没有太多好处,反而将事情弄得相当复杂,因为天子根本就没有确立东宫人选。
当然天子本身就有病在身,经过一次政变,还能挺多久也难说。
……
……
此刻,兖州府城中,陈渊与豪格二人,浑然不知贾珩已经准备趁着夏日连绵暴雨,河水暴涨而水淹兖州。
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暴雨一直不停,阴雨连绵,而城中的军将也愈发安心下来,在暴雨之中,弓拉不开,炮铳和轰天雷也难以使用,兖州府城中的兵将,自不用担心汉廷官军前来。
倒也放下心来,安心在城中饮乐,享受大战中难得的平静。
官衙之中,清晨时分,相比前几天,雨已经小了许多,但天空仍有些灰蒙蒙的,似乎仍在酝酿一场新的暴雨。
陈渊用罢早饭,来到官衙后堂之中,看向豪格以及李延庆,三人商议着下一步的进兵动向。
“太上皇驾崩,没有多久,京中应该会发动。”陈渊说道。
李延庆问道:“如果那卫国公不退兵,执意攻城,怎么办?”
“那得攻下才成,等京中陈澄兄弟即位以后,对贾家进行清算,再下其兵权,但有一刀笔吏就可擒之。”陈渊笑了笑,自信满满说道。
李延庆皱了皱眉,但心头却没有那般乐观。
坐拥十万大军,岂会束手就擒?
其实,李延庆这还是保守估计,还能调拨江南大营的兵丁。
李延庆想了想,还是劝道:“李某觉得卫国公其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得会带兵勤王。”
陈渊面色微顿,冷笑一声,道:“他与我们对峙,根本离不得山东,只要敢撤军,就是一场溃败。”
豪格在一旁品着香茗,静静听着两人叙话。
就在几人相议之时,官署之外隐隐传来一个兵将慌慌张张的声音,道:“王爷,公子,不好了,外面东南城门,洪水,洪水,冲向府城。”
因为慌乱,声音都有些结结巴巴。
此言一出,陈渊心头一惊,道:“什么洪水?”
豪格眉头紧皱,脸上同样现出不解,问道:“城外能有什么水?”
这会儿,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小校进入厅堂中,急声说道:“朝廷将泗河的金口坝掘开了。”
豪格霍然而起,沉声道:“水淹攻城?”
毕竟是熟读兵书,如何不知这其中的门道。
而后,看向一旁脸色难看的陈渊,低声道:“这几天暴雨不停,泗河水位暴涨,这卫国公是想出了水淹之法,我们现在去城门。”
兖州府城建址选择原本就比往常低洼许多,这一下子河水淹来,极有可能淹没城墙,冲入城中。
“公子,城外的水灌进来了。”这时,一个原山东某府卫的指挥佥事,进得官衙衙堂,面色惶惧地看向陈渊,沉吟道。
豪格急声道:“快,先去城门,将城中的船只都找出来。”
一旦河水冲垮城墙,或者淹没城中,那数万卫所兵马都将化为鱼虾腹中之物。
这兖州果然是一座死城!
李延庆沉吟道:“官军定然提前将大营移驻高处,还准备了船只,登莱水师就在城外,后果不堪设想。”
陈渊沉声道:“走。”
此刻,陈渊面色慌乱,似乎也有些慌了手脚,三人领着亲兵自府衙一路向城头而去。
一路前行街道之上,已经可见着一些河水流进了城中,而众人登上城墙,眺望着外间,只见东南方向洪水滔滔,冲将过来。
十多天下的暴雨,在这一刻咆哮而来,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庞大力量,激撞在城墙上。
“城墙塌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城头上兵丁、青壮的呼喊,洪水裹挟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破坏之力,向着城墙摧毁而去。
不少兵丁不谙水性,哭爹喊娘,在洪水之中还没有挣扎几下,就打着旋儿消失在洪水中。
而洪水冲垮民宅,吞噬一切,兖州府城随着时间过去,渐渐变成一片陆上泽国。
水火无情,天地伟力,岂是凡人可以抵挡?
陈渊以及豪格、李延庆等人所在的城门楼,倒是以青条石垒砌而就,看着要坚固许多,在洪水的冲击下倒是没有什么大事。
陈渊只觉手足冰凉,问道:“肃亲王……”
什么王图霸业,在这一场洪水冲击之下,似乎根本就难以相提。
豪格叹了一口气,看向已成泽国的城外,心头就有些无奈,道:“事到如今,迎敌吧。”
而这时,周围亲卫兵丁不由发出一声声惊呼,原来在洪水淹没兖州城时,一艘艘舟船逐渐接近兖州府城。
舟船和木筏上皆是载满了汉军士卒,此刻或是张弓搭箭,或是手持长刀,向着兖州府城围攻而来。
“嗖嗖!!!”
箭矢向着城头上的叛军射去,伴随“噗呲,噗呲”的声响,顿时就有兵丁中箭而亡。
豪格面色凝重,沉声说道:“汉军杀过来了。”
穆胜此刻立身在舟头,率领舟船水师冲进了兖州府城。
而周围大批舟船的兵丁也在船只上,向一些熟知水性,向着城墙游泳过去的士卒射杀而去。
而大批汉军也乘舟挺进兖州府城,对在水中挣扎扑腾的士卒开始射杀。
此刻的叛军几乎全无准备,只有几千人在城墙上无力地看着逐渐攻打而来的大批汉军,有些手足无措。
贾珩这会儿则与陈潇立身在船只之上,抬眸看向兖州府城城门楼上矗立的豪格,问道:“豪格身旁的是陈渊?”
豪格,他自是认得,一旁的李延庆倒也相熟,能与两人并肩而站的,应该也就是陈渊了。
陈潇点了点头道:“是他。”
贾珩笑了笑,说道:“潇潇,等会儿抓到他,交给你处置?”
陈潇皱了皱眉,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雪肤清冷如霜,道:“可以送到京师,让那人问罪。”
感知到陈潇心情不大好,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
此刻,汉军士
卒已经与叛军以及白莲教匪厮杀起来,汉军这次兵马较多,在兵力上就占据了优势,很快就清剿出一片空地。
豪格这会儿也看到了那木筏上的蟒服少年,一眼就认出贾珩。
所谓仇人见面,格外眼红。
豪格额头之上,根根青筋暴起,目光凶戾,几是择人欲噬。
贾珩小儿!他与贾珩小儿不共戴天!
而陈渊此刻则更多是将目光投到贾珩身侧陈潇脸上,眉头凝了凝,心神有些惊异。
这时,河北提督康鸿以及忠靖侯史鼎已经率领步卒杀到近前,登上刚刚高过河水没多少的城墙,领兵纵横冲杀。
豪格手下的八旗骁锐以及李延庆也与官军交上了手。
这时,河北提督康鸿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在掌中舞动的虎虎生风,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而忠靖侯史鼎同样率领手下亲卫,登上城墙,冲杀着手下兵丁。
就在这时,几个兵将过来,禀告道:“王爷,公子,城中船只已经搜集好了,大约有五六艘,随时足用。”
偌大的兖州府城如果搜集船只,还是能够搜集出来一些的,但有些船只过小,都不能充当战船。
如果只是逃命,倒没有什么问题。
豪格面色一急,劝说道:“陈兄,兖州眼下已成死地,委实不宜久留。”
提及此事,豪格心头也不禁生出些许怨怼之意,当初他就提议不要死守兖州府城,然而陈渊非要在此死守。
陈渊压下心头的负面情绪,当机立断道:“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情况险急,的确是不宜久留了。
就在陈渊以及豪格、李延庆等人上得船只以后,周围的兵丁奋力划起船只,开始试着往北方的省域突围起来。
北方地势要高一些,只要登上高地,就能逃入泰安山脉,借助密林脱身。
贾珩此刻站在船只上,远远看向仓皇而逃的陈渊等人,冷笑一声,喝道:“这陈渊和豪格,是想跑了。”
迅速吩咐道:“让张岱派船只绕路,围堵追击!”
而此刻河北提督康鸿以及忠靖侯史鼎,也杀散了拦路的兵丁,向着豪格、陈渊等人冲杀过去。
此刻,李延庆领着手下一众弟兄快步支援而来。
贾珩面上却现出一抹冷意,接过陈潇递来的长刀,逐渐接近船只,向着豪格所在的船只高喊道:“肃亲王何故惶惶如丧家之犬?”
对这般嘲讽之言,豪格却根本不理,径直催促着手下兵卒划船急行。
但贾珩手下军士更多,不少还是登莱水师的水卒,划动木筏速度更快,不大一会儿,就追上了船舷。
贾珩冷哼一声,猛地一跃,跳至豪格所在的船只甲板上,长刀挥舞,三个正在划船的兵丁就发出一声惨叫,跌入水中,鲜血浸染开来。
而身旁的陈潇愣怔了一下,也随着几个锦衣府卫向着豪格所在船只跳去。
豪格此刻听到舟船尾部动静,心头大惊,抽出腰间马刀,怒目而视道:“贾珩小儿!”
贾珩冷喝一声道:“豪格,兖州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上次在台海之战,就让豪格逃了出去,这次绝不让豪格再度逃走。
说着,掌中一把百炼长刀挥舞如风,向着豪格砍杀而去,凌空而斩,刀锋凛冽,犹如霜寒之意迎面劈来。
豪格微微眯了眯眼,掌中长刀迎击而上,“铛…”的清脆声响传遍四下,让周围的兵卒闻之,都觉得脑袋“嗡”了一下。
而豪格身形趔趄了下,只觉心神剧震,目光惊骇莫名。
这贾珩小儿的武力,
似乎又有长进了?!
单臂持刀如何是天生神力,乃至渐达武力巅峰的贾珩对手,贾珩仅仅一刀劈砍而下,就是力若千钧,而豪格迎击上去,不由觉得胸闷气短,眼冒金星。
豪格定了定心神,心头暗恨不已,虎目之中杀机凛冽如霜。
他以往不是这般力弱未逮才是,无非是断臂之后,力量不足,再难与眼前少年相抗所致。
然而,就在这时,贾珩再又一刀劈砍过来。
豪格身旁的亲兵见此,心头一惊,连忙上前护住,但贾珩冷笑一声,刀光急转,就见血光闪耀,几颗大好人头飞天而起。
而后,陈潇也领着锦衣亲兵和京营将校与豪格手下的八旗骁锐战至一处,刀光闪烁,惨叫连连,不停有女真旗丁倒在血泊之中。
豪格面色倏变,心头已是惊惧莫名,但掌中长刀迎击而去,而后又是兵刃相碰,火星四溅。
“铛!”
豪格身形剧震,似是受得巨力反震,面颊两侧现出一抹不正常的酡红,分明刚才一下已经受了重伤。
事实上,随着贾珩久经战事,力气愈发增大,刀法招式也比往日精湛无双,单论武力已是独步天下,无人能敌。
刀法源源不断,几如狂风暴雨,在一下子封锁了豪格的四面八方。
豪格怒吼一声,似乎还想奋起勇力,但在那一力降十会的刀法下,不多时,就已是疲于招架,险象环生。
终于就在这时,豪格目光瞪大,看向迎面而来的刀光,心头忽而生出一念。
今日他豪格难道要葬身此地!
豪格心头一时间百感交集,少年自青年时期带兵的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嘭…”
伴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巨痛传来,豪格痛叫一声,只觉脑袋“嗡”的一下,旋即晕厥过去,人事不知。
贾珩沉声说道:“绑了!”
将豪格绑了押送至神京,明正典刑,无疑更能提振大汉军民士气!
而此刻,放眼望去,舟船水师也对卫所叛军和白莲教匪展开追杀,没有多大一会儿,就见卫所叛军弃械投降。
另外一边儿,李延庆也与河北提督康鸿交上了手,康鸿虽是老将,但刀法精湛,绵密如水,如同囚笼,缠附着李延庆。
这边儿见康鸿拿不下李延庆,穆胜在远处也指挥着军士,划着舟船迅速抵近,准备助拳。
穆胜此刻摘下背后的弓箭,朝着李延庆所在的方向张弓搭箭,弓如满月,陡然而放。
“嗖!”
一根黑色箭矢穿过蒙蒙细雨,朝着李延庆的面门凌厉射去。
而李延庆不愧是多次死里逃生的大将,此刻感知到箭鸣之声,心头警兆顿生,也不多言,就向一旁闪躲而去。
这时,康鸿瞅准李延庆顾此失彼的机会,怒喝一声,掌中长刀如匹练光芒缠绕,向李延庆腹部扫去。
好一个李延庆!
就在这时,躲开箭矢之后,仍以掌中宝刀向一旁荡去,凶悍中带着一股敏捷。
“铛!!!”
兵刃相击,再次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康鸿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冷哼一声,道:“倒有几分手段!”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贾珩:传令下去,全军缟素,遥寄哀思!
兖州府城
放眼望去,几是一片汪洋泽国,目之所及,四面八方都是内着红色号服,外罩黑甲的汉军手持刀枪,在木筏、小舟上向叛军和白莲教匪剿捕。
这边儿,李延庆与康鸿战在一起,掌中长刀砍杀而下,刀势凌厉无双,无坚不摧。
“铛铛!!!”
康鸿冷哼一声,掌中一把丈许镔铁长刀挥舞如风,在李延庆的迅猛进攻下,依然坚如磐石,岿然不动。
另一边儿,穆胜也擎枪凑近而来,掌中那根亮银长枪犹如蛟龙出水,摇首摆尾地向着李延庆浑身要害之处刺去。
李延庆心头一惊,面对刀兵加身的困境,几是疲于招架。
没有多久,在穆胜以及康鸿的夹攻下,李延庆所在的船只已然被团团围住,在水面上大恒。
周围的亲兵也逐渐在惨叫声中栽倒在河面上,不大一会儿,就冒起一团血污。
李延庆忽而一个不留意,就觉腹部一疼,抬眸看去,脸上渐渐现出痛苦之色,目中似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而“噗呲”一声,长枪离腹部而走,鲜血汩汩而淌。
就在这时,忽见匹练如月花的刀光自一旁劈砍而下,李延庆就觉寒意笼罩而来,心神打了一个突儿,砰砰加速,旋即意识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康鸿看向已死的李延庆,感慨道:“此人倒是一员猛将,可惜了!”
穆胜面上煞气腾腾,冷声道:“裹挟白莲教匪,试图与朝廷为敌,死不足惜!”
另一边儿,陈渊则因为不起眼,在一早儿脱离了追杀的将校,一路向着北方的地势高处逃亡,没有多久,就在一众白莲教众的护卫下,逃进了密林之中。
密林之中
陈渊身旁的裴长老面色不大好看,说道:“公子,全完了。”
白莲教经过一场洪水以后,起码损失了八成,还有一些只能是潜入地下。
陈渊剑眉之下,眸光冷闪几下,面容上似乎也有些悲怆,低声说道:“山东已不能留了,我们召集人手,前去京城。”
不管如何,只要神京城中大事可成,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此时此刻的兖州府,俨然成了汉军的猎杀场。
在城中的四万余的卫所叛军并白莲教匪,在洪水中溺死者不计其数,而后在登莱水师的追杀下,更是多数弃械在地,跪地请降。
一场战事,因为水淹而攻,自清晨一直到午后时分,才渐渐进入扫尾之势。
而整个兖州府城已经成为一片汪洋泽国。
贾珩则在军卒的簇拥下,快步来到城门楼上,正在接受诸方将校的奏报情况。
忠靖侯史鼎快步近前,面色谨肃,抱拳道:“节帅,城中贼寇皆已成擒,尽皆一空。”
方才这位武侯可谓是心头愤恨,不知厮杀了多少。
贾珩面色微定,沉声道:“史侯派兵马在城中打扫战场,对于城中百姓,应救当救。”
兖州府一破,这场叛乱就只余一点儿尾声,差不多也就可以结束了。
另一边儿,穆胜也近前,说道:“匪首李延庆已经被斩。”
“史侯和穆小王爷可曾见过陈渊?”贾珩又问道。
穆胜讶异,与一旁的史鼎面面相觑,说道:“陈渊?”
贾珩道:“就是前赵王之子陈渊,此人先前也随豪格一同登舟逃亡,如今现在何处?”
方才他只顾着擒拿豪格,倒是没有顾及到陈渊。
穆胜道:“末将并未见到其人。”
史鼎也摇了摇头,而后过来的康鸿闻听贾珩询问,同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贾珩眉头皱了皱,沉声道:“那就是让陈渊逃了。”
想了想,说道:“穆小王爷,你率兵在此打扫残局,康提督派人追剿残敌,其他人随我回营寨议事。”
而他等会儿,也要领兵回神京一趟。
锦衣都督不是神仙,不可能说掐指一算,就能将别人苦心经营多年的阴谋摸得一清二楚,连每个细节都洞察到位。
事实上,哪怕锦衣府头一个知道这等阴谋,那也不该是远在山东的他先知晓的,而是耳目遍布神京,统御神京局势的崇平帝最先知道!
能在事前隐隐觉得不对,觉得是调虎离山之计,派遣谢再义以及贾家小将防备,已是极限。
而后,贾珩离了被洪水淹没的府城,来到中军大营。
中军营帐内——
军士开始埋锅造饭,饭菜的香气已经飘荡在空气中,军帐上挂起了马灯,此刻大雨已停,空气中都是草木以及泥土的腥气。
贾珩进入军帐,着经历司经历拟好报捷的军报,以六百里加急报送神京,而后唤来了锦衣府卫李述,吩咐道:“召集亲卫,今晚奔赴京城。”
这会儿,陈潇也随之进入军帐,询问道:“你这是打算走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会儿我和史侯还有他们说,你在这儿替我统帅大军。”
陈潇默然了下,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先前没有告诉你,我也是刚刚知道不久。”
按照她预料,齐王应该成不了什么大事,京营的兵马还在谢再义手中掌控,而京营也在她的手中。
贾珩沉声道:“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先回去拿下齐王。”
潇潇不告诉他,应该也是担心他心软,或者说提前告诉崇平帝,然后,齐王阴谋未成,那么崇平帝死里逃生,可能在心头复盘,对他更加猜疑。
那时候才是大麻烦。
况且京中变局,岂能让齐王成事?
陈潇道:“你不若再等等,等京中具体有了变故,再行返京,手下坐拥大军,也能稳妥一些。”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说道:“那咸宁和婵月,还有荣宁两府的亲眷怎么办?”
他不想做郭威,当了皇帝,结果全家被人杀光,那样的九五之尊也没有什么意趣可言。
陈潇轻声说道:“齐王应该不会成事。”
贾珩道:“正是因为其不能成事,才该奔赴京中驰援,否则天子事后必定惊疑,那时同样是祸端一场。”
天子如果正处危难之间,他再及时相救,应该能抵消一段时间的猜疑,毕竟他坐拥十万大军在外,完全可以自立一方。
相反,如果得知天子遇刺而无动于衷,天子如是安然无恙,那……
事实上,天子如果现在驾崩,朝局将更为混乱。
楚魏诸藩皆在,天下心向陈氏,哪是外臣可以谋朝篡位的?
冷酷一点儿说,最好的结果是齐王杀戮一通,将天子连同魏楚梁诸藩一网打尽,然后他回去为天子报仇。
然后以女婿之身改朝换代?
那也不可能,宗室子弟庞大,择一人为君辅政才是大概率事件。
而且,不能小觑天子,说不定已经察觉出阴谋逆流,也有可能。
贾珩打定主意,凝眸看向陈潇,说道:“你和蔡权两人共掌京营兵权,打理后事。”
只要他回去,以他在京营之中的威望,齐王大概率就成不了事。
其实,谢再义掌握了不少兵马,已经能够对齐王造成牵制,只要锦衣府方面用飞鸽传书得了消息,就能免遭厄难。
就是不知道,城中发动了没有。
陈潇清眸盈盈,说道:“那也好,如果京中有变,重兵在握,也能弹压局势。”
就在这时,锦衣亲卫千户李述在进入军帐,拱手道:“都督,京城急递。”
贾珩道:“什么急递?”
李述面色肃穆,说道:“太上皇驾崩了。”
时隔多日,太上皇驾崩的消息也从神京以急递传递而来。
贾珩面色沉静一如玄水不变,看了一眼陈潇,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缟素,遥寄哀思!”
太上皇驾崩是国丧,军中也当有挂起缟素。
当即就有将校下去传令,旋即,整个大军开始挂起白幡。
贾珩而后也不多言,唤上忠靖侯史鼎等人进得军帐。
忠靖侯史鼎、河北提督康鸿,登莱巡抚穆胜以及京营诸将进入厅堂中,说道:“见过节帅。”
贾珩道:“上皇驾崩,本帅要前往京城吊祭。”
他从咸宁那边儿论起,还是上皇的孙女婿,所以听到国丧之音以后,本来也应该去奔丧凭吊。
“节帅,叛军已经剿灭殆尽,节帅放心返京。”康鸿抱拳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本帅走后,诸位将校持续扫荡白莲教匪与女真乱兵,各自返回驻地,本帅已上疏朝廷,为诸位请功。”
下方众将闻言,心头微动。
贾珩道:“穆小王爷可率领登莱兵马前往济宁,继续追剿残寇。”
穆胜拱手称是。
贾珩道:“张将军,也返回济南府,全面接手山东方面卫所兵丁整饬事宜。”
等之后,山东显然不再设提督,而是改为都指挥使司。
贾珩道:“康提督,最近河北方面,女真寇乱示警,兵犯蓟镇、宣大等地,康提督率兵返回保定,支应边事。”
康鸿拱手道:“末将领命。”
此刻,兖州府已经重回朝廷之手,叛军也被剿灭一空,各路援兵的确到了返回驻地的时候。
至于叙功奖赏,那些都是后续朝廷论功之事。
贾珩道:“京营骑军则以乐安郡主为主将,蔡权为副将,择日凯旋回京。”
陈潇与蔡权拱手称是。
因为陈潇是周王之女,众人也没有觉得女将暂领京营有什么不妥。
而后,贾珩再不耽搁,点起三千铁骑,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在夜幕降临之时连夜离了兖州府,策马急奔神京城。
就这样,山东这场叛乱,在兖州被水攻之战袭破以后,以李延庆死,豪格被擒,陈渊逃而结束。
而后续的善后事宜,则被贾珩交给了陈潇与蔡权。
……
……
神京城,宫苑
已是崇平十七年的六月上旬。
太上皇隆治帝的灵柩已经在殿中停了有半个多月,奉天殿中哭声不停,每天宗室都会定点到宫中哭泣,至于文武百官也会在七日,十四日,二十七日进宫哭祭,要哭满七七四十九天。
而这几天,夏雨连绵,倾泻不停,滂沱大雨拍打在屋檐的檐瓦上,冲刷着屋脊以及檐瓦,似乎也在哭泣一代大汉帝王的陨落。
而偏殿之内,夏日骤起得凉风不时吹动着淡黄色的帷幔,隐约可见其中的人影。
“陛下,吃点儿吧。”这会儿,宋皇后着一身重孝服,华美云髻上不见任何簪饰,手里端着一碗稀粥凑至近前。
这位丽人原本雍容、华艳的脸蛋儿,此刻因为泪痕犹在,多了几许梨花带雨的动人和明媚。
古言,要想俏,一身孝,此刻的宋皇后一身素白孝服,几与雪肤玉颜相映成趣,愈发如雪美人一般。
丽人身形丰腴玲珑,肌肤胜雪,此刻因为跟着嚎哭,比之往日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之意。
崇平帝这会儿也有些饿了,端过稀粥,轻轻喝了一口,原本凹陷的脸颊渐渐恢复了几许红润之态。
宋皇后玉颜丰艳,丹唇微启,原本珠圆玉润的声音就有几许沙哑,柔声道:“陛下,钦天监已经算好日子,就在下月月初出殡。”
因为天气炎热,尸身放置久了也容易腐坏,虽说奉天殿中已经运送了不少冰块儿,而且宫廷也有保存尸体不腐的方法,但也不能真的停几个月灵。
当然,礼记有:“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
天子灵柩停灵时间长一些,也是常有之事,但也不一定,许多时候为了等待陵寝修好,停大半年的也有,如陈汉自陈汉太祖以后,更多是二十七天。
崇平帝将稀粥喝完,递给一旁的戴权,轻声道:“这几天一直下雨,还不知天气什么时候能停,再等两天,看看天气情况,让礼部和钦天监再卜算个好日子。”
国丧出殡不是小事,民夫丁壮抬着棺椁前往位于渭南的恭陵,整个路途在二十多里,从仪仗警卫,再到沿路的礼仪,都需要京中多个衙司联动。
宋皇后弯弯柳眉之下,那双莹润如水的美眸闪烁,柔声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崇平帝那双瞳孔带着血丝的眼眸失神片刻,道:“下雨不是吉日,再等几天时间,再行出殡就是。”
想了想,感慨道:“这几天也不知子钰在山东那边儿局势如何,女真领兵大举进犯北疆,似要策应山东的叛乱。”
在这段时间,北方的确战云密布,多尔衮出动了八旗精锐叩边,直抵蓟州和大同、宣府等地,威逼陈汉北方边疆,而宣大以及蓟镇则是依托城池死守。
宋皇后心头微动,问道:“陛下,最近子钰那边儿没有军报传来吗?”
崇平帝道:“朕让戴权派人盯着了,上次提及,贼寇困于兖州,如同瓮中捉鳖,子钰正在派兵马会剿,但兖州城叛军好几万,粮食也提前囤积了不少,现在久攻不下。”
宋皇后宽慰道:“陛下放心,以子钰的能耐,攻破城池也是时间问题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希望尽快能摆平山东局势,北方的战事也离不得子钰。”
这几天,北方边镇也以六百里急递,奔至京城,通知示警。
宫苑,长乐宫
晋阳长公主与端容贵妃则是搀扶着冯太后落座下来。
这几天一直在灵柩前守灵、哭灵,冯太后身子骨儿也有些吃不消,在崇平帝的规劝下,返回长乐宫歇息。
冯太后苍老憔悴的面容上就有几许悲戚之色难掩。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母后,这几天清减了。”
冯太后轻声说道:“也是老了。”
然后,看向一旁的晋阳长公主,说道:“你皇兄让你在金陵没少操持内务府的事儿,这一去就是一年多。”
晋阳长公主不施粉黛的玉容上神色如常,秀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柔声说道:“母后,皇兄为大汉社稷操碎了心,我这个做妹妹的,也该帮帮他才是。”
冯太后柔声道:“你皇兄最近看着也老迈了许多,也不可哀毁过甚了,他肩上是大汉社稷,要保重好身子才是。”
所谓逝者已矣,不能过世之人影响到生人的生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停灵以后,也到了出殡之时。
晋阳长公主道:“皇兄原本身体不好,”
另一边儿,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宋妍也在棠梨宫暂歇。
李婵月同样一身孝服,愈发衬得脸蛋儿娇小可爱,柔声道:“小贾先生去山东一个多月了,现在还没有动静。”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北方又起乱子了,先生纵然平定山东叛乱,也未必会回来。”
宋妍弯弯柳眉之下,晶莹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珩大哥是帝婿,应该会进京吊祭的吧。”
她这段时间也有些想念珩大哥了。
心头不由想起那少年对自己的亲昵,目光怔怔失神。
珩大哥这次立了军功以后,姑母应该能够借机赐婚了吧?等过二年,祖父热孝一退,她正好也大了,正好嫁过去。
……
……
忠顺郡王府,后院
窗外庭院中的雨水哗啦啦不停,打在庭院中的梧桐树上,梧桐叶不时发出“哒哒”之声,而嶙峋怪石和庭院中的亭台楼阁,经雨之后,愈见郁郁葱葱。
魏岚此刻正在与一个身形魁梧,眉眼英气的青年亲热着。
不是旁人,正是琪官儿蒋玉菡。
两人作为寄居在忠顺王府的苦命人,互相报团取暖。
就在这时,外间的丫鬟道:“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正在亲热的两人就是一惊。
魏岚玉容倏变,急声道:“你,你快躲起来。”
蒋玉菡倒是不怎么慌乱,或者说已经习以为常,说道:“我这就走。”
说着,从厢房中向外而去,进入一个白墙青檐的月亮门洞,然后躲进花墙一侧,偷瞧着内三门方向的来人,可见一个身穿重孝的青年快步而来。
而厢房之中,魏岚连忙整理了衣裳,凑到铜镜前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并无异样,而后坐在书案之畔,拿起一册书籍凝神读着,神色不见丝毫异样。
自从忠顺王被废为庶人,发落至恭陵,魏岚在府中虽然寄居,但更多是周旋于琪官儿蒋玉菡以及忠顺王二子陈锐之间。
陈锐返回厢房,看向那坐在书案之侧的丽人,那雪颜玉肤,在窗外雨水的映衬下,宛如一副难以言说的画卷。
“这几天是国丧,二公子不在宫中哭灵,怎么跑回来了?”魏岚一袭淡黄色衣裳,抬起螓首之时,那张明丽容颜现出一抹讶异,凝眸看向陈锐,讶异说道。
这位忠顺王陈荣的宠妾,身材愈见丰腴,轻薄衣裙下,妍丽玉容上满是淑婉、宁静之态。
因为刚刚与琪官儿蒋玉菡亲热过,其实脸颊两侧还是有些醉人的胭脂红晕。
“今个儿太后恩典,让我先回来,这几天可让我憋坏了。”陈锐摆了摆手,落座下来,端起茶盅大口“咕咚”喝了一口,说道。
说话之间,伸手搂着魏岚那柔软、丰腴的腰肢,心神就有些欣喜莫名。
魏岚轻轻推拒着陈锐,脸上现出一抹惊讶,含混不清道:“公子,别这般猴急。”
然而却被陈锐一路拥着向里厢而去。
卡文,第二更别等。
写了四五千字,卡文,很多场面纠葛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儿切入更为丝滑,第二更别等,我缕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