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宋皇后:那小狐狸下次再敢偷看她……
咸宁公主府
正是盛夏时节,庭院之中暴雨如注,雨幕似帘,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生着苔癣的青瓦屋檐之上的雨水,“哗啦啦”地流淌而下,一块块儿青砖铺就的黛青台阶之上,大朵白色水花被溅起,旋即四散开来,在台阶上如同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宋妍伸手托着一张妍丽如雪的小脸,那双灵动清澈的明眸恍若一泓清泉,不错眼珠地看向那侃侃而谈的少年,那肖似宋皇后的眉眼,似笼着岚烟之云。
李婵月在贾珩之侧,转脸看向那少年,清丽玉颜上见着恬然之色,熠熠妙目亮晶晶的。
贾珩抬眸看向咸宁公主,温声说道:“咸宁,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咸宁公主清眸之中现出关切之色,说道:“那父皇派先生南下,先生打算如何破局?”
贾珩道:“以常州府案为,缉捕相关案犯,此外新政举措,改由宣传发动普通百姓。”
除了掀起一场波及江南的大狱,还要发动群众,以群众斗群众。
士绅不是以普通百姓活埋县吏,挑起官民矛盾吗?那么他就在常州府等地清丈田亩,授土地以无地佃农,获取百姓以及贫寒士子对新政的普遍认同。
找出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
咸宁公主柳眉之下的清眸闪了闪,柔声道:“怎么感觉这些内政,比打仗还要费心一些。”
贾珩道:“打仗之时,前期虽然有着争执,可一旦开战,就被敌人掣肘,现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关系盘根错节,想要理顺,非抽丝剥茧不可。”
说着,抬眸看向咸宁,轻轻刮了刮少女挺直秀气的高鼻梁,说道:“这可比打仗有意思多了。”
咸宁长得是真好看,属于越看越有韵味的后世审美脸蛋儿。
咸宁公主轻嗔了一下,说道:“先生别将我当成婵月。”
李婵月在一旁听着,闻言,藏星蕴月的眸子闪了闪,轻轻撇了撇嘴。
小贾先生什么时候这么宠溺她了?
咸宁公主将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轻声道:“那江南士绅是否会怨谤先生?也对先生名声不利吧。”
贾珩道:“想要做事就免不了招人怨谤,新政四疏是我推行而出”
这都是经过历史检验的良法新政,可以说是最小影响着王朝稳定。
将来他弄不好也能混个千古圣人贾子钰的评价。
应该是不可能了,他私德有亏,野史之上弄不好都是他的艳闻轶事。
贾珩拉了下李婵月的手,搂着少女的香肩。
宋妍见着旁若无人的三人,脸颊羞红成霞,连忙错开目光,不好多看,想走又不好走。
真不拿她当外人啊。
“小贾先生,妍儿还在呢。”李婵月羞嗔道。
贾珩道:“她小孩子,不懂什么的。”
宋妍:“……”
贾珩道:“晌午了,咱们该用午饭了。”
咸宁公主吩咐厨房准备午饭,然后拉过宋妍的胳膊,道:“先生,妍儿平常也有好多读书的困惑想要请教你呢。”
贾珩端起茶盅,看向宋妍,问道:“妍儿,平常都读些什么书?”
他觉得咸宁就像拉着乖乖女夜店蹦迪的绿茶闺蜜,正在引诱着一个文静清秀的少女在五光十色中堕落。
宋妍螓首低垂,面对着声音轻轻柔柔说道:“平常看一些话本、诗词、戏剧之类。”
咸宁公主道:“先生的三国话本,妍儿表妹也是看过的,还有先生以往讲的那些故事,我也和妍儿表妹说过。”
她这是在帮妍儿表妹提前熟悉着先生,先生允文允武,世间罕有。
贾珩道:“三国话本之中,妍儿喜欢哪个人物?”
宋妍柔声说道:“诸葛亮舌战群儒那一回目。”
听父亲说,卫国公在朝堂之时也曾多次舌战群儒,也不知那是何等的绝伦风采。
贾珩看向豆蔻少女,心头感慨,少年时喜欢诸葛亮,中年时喜欢曹操,老了就喜欢司马懿。
其实代表三个阵营,三种人生境界。
前世第一次读三国演义,看到诸葛丧命五丈原时,他同样觉得两眼微热。
这就是文学作品的感染力,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带给读者的情绪体验是丰富的。
宋妍清眸闪烁,轻声说道:“珩大哥,后续回目,你什么时候写?”
贾珩轻声说道:“这次去江南,有时间了就会写着,妍儿要第一时间看吗?”
宋妍被那少年灼灼目光盯着,轻轻“嗯”了一声。
咸宁公主见着这一幕,目中见着一丝欣然。
其实妍儿表妹对先生也有着一些好感,等相处久了,她就知道先生的好了,如果不是因为母后,她也不会多拉着一个人过来。
先生已经够忙的了。
大明宫,内书房
滂沱暴雨仍是噼里啪啦地拍打着檐瓦,而殿中烛台上,橘黄色的烛火随风轻轻摇动,靠在墙壁上的一架紫檀木书柜之下,那张太师椅上的中年皇者,宛如两道瘦松的面容在闪电的映照下,时明时暗。
此刻,已渐至晌午时分,戴权轻手轻脚行至近前,轻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崇平帝将手中的奏疏放下,揉了揉两侧眼眶,似是尝试缓解一下疲乏的神思。
不大一会儿,宋皇后一袭淡黄色裙裳,云髻巍峨,缓步进入内书房,珠圆玉润的声音响起:“陛下,晌午了,应该传着午膳了。”
崇平帝目光温和几分,说道:“梓潼,你过来了。”
宋皇后抬眸看向神色疲倦,瞳孔血红的崇平帝,说道:“陛下,您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崇平帝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刚刚和子钰见过,常州府出了一桩大案子,把朕气着了。”
宋皇后心头微诧,问道:“陛下消消气,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崇平帝道:“朝廷要在江南推行新政,高仲平任命了新的知县前往常州府武进县,带着一帮县吏前往乡里清丈田亩,与乡民生了冲突,那些乡民竟将朝廷命官,一县父母活埋。”
宋皇后闻言,柳眉微蹙,晶然明澈的美眸中现出一抹惊色,道:“这百姓怎么敢这样?”
崇平帝目光幽幽,冷声道:“不是百姓,是一些士绅,这是在打朕的脸!”
宋皇后连忙开口说道:“陛下,既是刁民行悖逆之举,陛下为此气坏了身子,才不值当的,还是解决此事为要才是呢。”
崇平帝面色阴郁稍散,说道:“朕这会儿气儿也消了许多,已经打算派子钰前往江南,全力督问新政,解决此事。”
宋皇后目光失神几分,柔声道:“陛下,有子钰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那头小狐狸,前天竟然接受了楚王的宴请,真是要气死她了!
他是要做什么?既是咸宁的夫婿,离这边儿要近上一些才是。
那小狐狸下次再敢偷看她,定要当面训斥他,让他下不来台!
念及此处,宋皇后芳心一跳,目中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能当着陛下的面想着那个小狐狸?
这时,一个内监过来禀告说道:“陛下,刚刚安顺门外长街上的监生与举人闹事,这会儿都散了。”
崇平帝接过戴权递来的茶盅,刚刚呷了一口,问道:“怎么散的?”
内监说道:“回陛下,魏王殿下与户部的人去了,和五城兵马司、锦衣府的人一起将举子和监生带走了。”
崇平帝心底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沉吟片刻道:“魏王敢于任事,还是识大体的。”
闻听崇平帝出言夸赞自家儿子,宋皇后弯弯柳眉舒展开来,那张吹弹可破的雪肤玉颜上见着喜色,芳心欣喜不胜,柔声道:“陛下,然儿这也是分内之责,当不得陛下夸赞。”
崇平帝道:“先用饭吧,戴权,传膳,召魏王入宫,朕有话问他。”
戴权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内监去了。
宋皇后静静听着,粉唇翕动了下,但并未多说其他,只是搀扶着崇平帝前往平时用饭的偏殿。
崇平帝落座下来,忽而问道:“魏王妃是怎么回事儿?”
宋皇后拿起毛巾的手微微一顿,柔声道:“郎中说是从小时候舞刀弄枪多了,也不知是不是伤着了,臣妾为这事儿也没少请郎中。”
崇平帝净了净手,想了想,问道:“天家子嗣绵延非同寻常,梓潼看中了哪一家?”
宋皇后展颜一笑,如芙蓉花开,道:“卫家的女儿。”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卫家的女儿也好。”
帝后两人说话的空当,只见魏王从殿外进来,快行几步,一撩衣袍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千岁。”
崇平帝目光打量着魏王半晌,说道:“平身吧。”
“谢父皇。”魏王起得身来,低眉顺眼。
宋皇后丰润脸蛋儿上现出笑意,问道:“然儿,吃过午饭了没?”
“母后,儿臣这会儿还未用饭。”魏王陈然道。
崇平帝忽而问道:“刚刚是你与礼部官员劝离的监生、士子?”
魏王温声说道:“儿臣见监生与举子聚集在长街之上,实在有些不像话,就过去劝离彼等,今个儿也是大雨,在礼部准备了姜汤和饭食。”
崇平帝皱了皱眉,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蟒袍少年,轻声说道:“士子聚众闹事,按说也有一两个时辰,你什么时候去的?”
魏王一时未明其意,不敢撒谎,老实问道:“巳时。”
崇平帝问道:“听了谁的建言?你的幕僚?”
魏王闻言,心头一惊,垂首拱手说道:“儿臣……”
宋皇后也察觉到这展开有些不对,雪腻丰艳的脸蛋儿上见着担忧,轻声说道:“陛下。”
魏王心一横,说道:“父皇,儿臣见到了出宫的子钰。”
宋皇后:“……”
合着是那小狐狸的建言?这是什么意思?
崇平帝默然片刻,将审视与打量的目光缓缓收回,轻声说道:“还算你实诚。”
他先前正处盛怒之中,闻听江南士子闹事,很容易因为戾气在心,对这些江南籍的监生、举子施以雷霆,为新政推行更添波折。
这是子钰在隐隐规劝自己…戒急用忍。
贾珩:???
魏王道:“陛下,儿臣愚钝,未能为父皇分忧。”
父皇会不会怀疑他与贾子钰暗通款曲,或者怀疑他能力不足,难当大任?
宋皇后见着这一幕,手里帕子不由攥紧几分,柔波潋滟的美眸之中浮起担忧之色。
这个小狐狸什么意思?去赴楚王的宴,又帮着然儿,那他究竟帮着谁?
崇平帝目光温和几分,看向魏王,说道:“你很好,跟着子钰多学一些,他平常思虑的多。”
如果子钰将来能一心侍上,辅佐两代帝王开创大汉盛世也未可知。
前日领着甄家姐妹,去赴着楚王的宴。
子钰……这最大问题可能就是少年慕艾了一些。
宋皇后听到崇平帝口中“你很好”三个字,娇躯却微微颤栗,好似三伏天喝了冰水,舒爽难言,又似禁欲多日,夜深无人之时想起了贾……
魏王陈然道:“儿臣自问愚钝不明,以后会向卫国公多多请教。”
崇平帝道:“先一同用着午膳吧。”
“是,父皇。”魏王陈然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
宋皇后闻言,那丰润如芙蓉花的脸盘浮起浅浅红晕,愈发绮艳动人,芳心难免欣喜不已。
陛下这是认可然儿了。
所以那小狐狸明帮楚王,实际暗中相助着然儿?楚王不过是他显示不偏不倚,两不相帮的手段?
……
……
韩宅,书房之中——
内阁首辅韩癀坐在条案之后,面色凝重,窗外的雨声拍打在窗扉,让这位朝堂重臣心神不宁。
忽地,狂风吹动门扉的咣当声音响起,颜宏步入内书房,拱手说道:“兄长唤我?”
韩癀将手中的书册放下,温和目光缓缓投向颜宏,问道:“常州府的案子究竟怎么回事儿?”
颜宏愣怔了下,说道:“兄长,我也不知。”
韩癀面色阴沉如铁,说道:“这样大的案子,南京不可能没有动静,常州籍贯的数十位致仕官员都在南京,如果说这次没有他们的身影,我是不信,陛下这次龙颜震怒,派遣了卫国公南下,江南说不得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这段时间,这位大汉的内阁首辅同样是焦头烂额,身陷科举舞弊丑闻。
“那一条鞭法,不过是俭省收税之时的浮费,并无不妥之处。”韩癀沉吟说道。
颜宏道:“但清丈田亩却是实打实的恶政,如今江南的日子也不好过,朝廷年年用兵,刚刚打赢了北疆,西北又再次大动干戈。”
“户部还算宽裕。”韩癀目光幽沉,说道:“比之往年也未差多少。”
得益于贾珩盐务、海关的开源、以及番薯的输血抢救,现在的陈汉虽然打了几场仗,但国库情况还算良好。
“兄长,如果只是今岁夏粮和秋粮多征收一些,那江南尚可接受,但这高仲平清丈田亩是要掘了江南的根,有些事如何经查?”颜宏道。
韩癀道:“不清丈田亩,这一条鞭法也就无从谈起,如今常州府的那些人明火执仗地对抗朝廷,只会引来更为严酷的镇压,卫国公从河道至盐务,同样屡兴大狱,江南那边儿是对手吗?”
颜宏道:“兄长,听说不是常州一地,是整个江南,那卫国公如果非要违背大势,那就可能一省皆反,东南震动。”
韩癀眉头紧皱,目光咄咄看向颜宏,道:“那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颜宏道:“朝廷这些年盘剥江南甚重,处处防范,江南士民的怨气不是一日两日了。”
自前明以降,江南赋税尤重,等到陈汉立国,因为在夺取天下的过程中,以南伐北,其实是得了江南士人的支持的,但立国百年以后,尤其是崇平帝即位以后,北方灾情连绵,又重新回到以北制南的路上。
韩癀眉头紧皱,沉声道:“都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此事不要再说了,也让他们安分一些,不要低估了圣上和朝廷的决心,现在虏寇之患稍缓,圣上心怀大志,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颜宏一时讷讷无言。
荣国府,大观园,稻香村——
正是傍晚时分,园圃之中的一棵红杏笼罩在朦胧烟雨之中,湿漉漉的雨珠悬挂在枝叶之间。
而一方长条书案前,坐着一个丽人,身穿绾色丝绸长裙,上面印有小枝梅花,比起往日那兰色裙裳多了几分明媚,此刻手腕如凝霜,正在拿着毛笔写字,小楷娟秀干净,其上写着:“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曹氏抬眸看向那兰色衣裙的丽人,倒也看不出这条幅有什么名堂,轻声说道:“他应该这两天就要回江南了。”
李纨柔声道:“嗯,听前院说了。”
曹氏诧异说道:“你不去江南探探亲?”
李纨放下毛笔,说道:“一晃这么多年,兰哥儿在京里,我还有些放心不下。”
曹氏笑道:“兰哥儿现在不是好的,有他珩叔在,将来至少也得中个进士。”
李纨秀丽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柔声道:“就看兰哥儿他的缘法了。”
那人那般欺负着她,应该会善待兰儿的。
曹氏目中不无艳羡之色地看向李纨,说道:“等你将来再有了孩子以后,习武从军,也能封个爵给你。”
李纨脸颊羞红如霞,嗔恼说道:“什么孩子,婶子浑说什么呢。”
每次那人欺负她的时候,都…这样下去,迟早会珠胎暗结,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素云柔声说道:“奶奶,大爷过来了。”
两人正在说话的功夫,忽而见着一个蟒服少年,昂然而入。
正是从咸宁公主府返回的贾珩。
贾珩进入厅堂之中,看向曹氏,说道:“曹婶子。”
曹氏丰润脸盘上笑意灿烂,说道:“珩大爷,这是过来了。”
她就知道,这位国公爷放不下她这位侄女,这才几天没有见,就过来了。
李纨脸颊羞红,芳心砰砰直跳,连忙放下毛笔,显然没有想到贾珩会过来,想要将书写好的条幅收走,却觉得一阵手忙脚乱,连忙离了书案,向着贾珩迎去。
贾珩看向李纨,说道:“纨嫂子,过来寻你有点儿事儿。”
李纨秀眉之下的莹润美眸浮起阵阵羞喜,说道:“珩兄弟,什么事儿?”
曹氏给一旁的素云和碧月使着眼色,然后悄悄退出了厅堂。
贾珩缓步近前,笑了笑说道:“后天就要前往江南,想问纨嫂子去不去?也好去探探亲。”
见那少年过来,李纨心下就有些慌乱,不知为何又起了一阵尿意,裙下的绣花鞋并拢了几许,颤声道:“珩兄弟,我…”
这人不会又要把着她……
“纨嫂子也有许多年没有回金陵了吧,这次随着一众姊妹去金陵看看,也去探望探望在安徽巡抚任上的伯父。”贾珩说着,近得前来,拉过丽人的纤纤柔荑。
李纨素手被贾珩拉着,玉颜上顿时浮起酡红,鬼使神差问道:“珩兄弟…想让我去吗?”
话一出口,芳心惊跳。
天呐,她怎么能问这些?
贾珩愣怔了下,看向垂下螓首,羞红了一张如玉脸蛋儿的丽人,说道:“自是想纨儿去的。”
说着,轻轻将李纨拥在怀里,说道:“纨儿这是写的什么?”
这桌子还是上次他的挥墨之地。
贾珩拉着李纨来到书案后坐着,看向那条幅之上的黑白字迹,问道:“这写的是我那副对联?”
李纨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脸颊滚烫如火。
方才心绪不宁,就随意写了两句,谁知这人竟这么过来了。
感谢书友“会说话的肘子”的盟主打赏!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贾珩:古砚微凹聚墨多……
大观园,稻香村
天穹阴云密布,窗外暴雨倾盆,不知何时,一股水汽氤氲四散,在整个庭院中弥漫开来,炎炎夏日的暑气渐渐消退。
书案之后,两道高低不同的人影投映在靠墙的书柜之上。
贾珩拉着花信少妇,来到书案之后,将沉静目光落在黑白纸张之上,故意问道:“纨嫂子这一个人没什么事儿,怎么偷写我的对联?”
李纨面颊羞红,支支吾吾说道:“我...我?”
贾珩道:“这对联是咱们初见时候的对联,纨嫂子是要挂在书房吗?”
李纨垂下螓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纨嫂子这字......”贾珩面色微顿,故意沉吟了一下,问道。
“怎么了?”李纨忍不住问道,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羞红彤彤,一如喷火蒸霞的杏花,秀眉之下的美眸莹波微闪。
就有些好奇这人会如何评价于她的字?
贾珩声音平静说道:“纨嫂子字迹娟秀明丽,有细竹瘦梅之风骨,只是笔法构架之间似......”
李纨柳眉凝了凝,一颗芳心不由提到嗓子眼,柔声说道:“似什么?”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似枯木逢春,勾画之间萦思缠绕,蕴藏着万千思念,纨儿这几天可是在想我?”
说着,目光盯着那花信少妇,相比往日一如枯槁死灰的丽人,此刻的丽人秀眉润眸,鼻梁挺直,粉唇上涂着浅浅的胭脂,容色绮艳动人。
平常在荣庆堂贾母跟前儿,不见李纨这般打扮,显然也是私下里在屋里没有忍住。
李纨闻听那少年打趣之言,芳心惊跳,脸颊彤彤如霞,心头娇羞不胜,柔声说道:“子钰,我哪有,唔~”
倏然,却觉得那熟悉的气息再次抵近,落在自家唇瓣上,恍若窗外的密集雨点拍打着芭蕉树,急促中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
李纨弯弯睫毛垂将下来,秀丽脸颊渐渐浮上浅浅红晕。
贾珩轻轻闹着李纨,说道:“纨儿这是不承认呢?”说来,他也有几天没有见到李纨了。
他其实就想听李纨说一些黏人的话来,大抵是凌晓东不停问着郑怡云的古怪心思?
李纨玉颊泛起红晕,美眸之中雾气润生,芳心轻颤了下,羞嗔道:“珩兄弟,别闹了。”
这几天她是念着一些,但让她一个孀居多年的寡妇怎么说,这人怎么就喜欢作践她呢?
贾珩抱着李纨坐在自己怀里,也没有继续打趣,而是轻声说道:“纨儿这次随我去江南吧,也去看看你爹,这么多年也不能总是为孩子而活。”
李纨闻听少年之言,面色恍惚了下,轻轻应了一声,感受到衣襟处的阵阵异样,芳心涌起阵阵甜蜜。
贾珩道:“纨儿这些年一个人拉扯着兰哥儿长大,也太苦着了一些。”
与李纨痴缠过很多次,反而很少与其有所谈心,如果一来寻李纨就是那些床帏之事,其实也挺没意思。
李纨抿了抿粉唇,柔声道:“自先...那人走后,拉扯着兰哥儿长大,一晃也七八年了,幸在......”
花信少妇最后的话语在心底轻轻响起。贾珩道:“幸在纨儿遇上了我,是吧?”
这就那人了?看来上次的条幅事件的确有着一些效果。
李纨没有说话,只是玉颊羞红,螓首低垂。
贾珩道:“我这两天就去金陵,纨儿这次随我一同南下吧,总是在园子里待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李纨迟疑道:“老太太这边儿......”
贾珩轻轻堆着雪人,凑到丽人耳畔,低声道:“这次是去看看李伯父,许久未见了,老太太不会说什么的。”
李纨想了想,红着玉颜,低声应是。
就在两人耳鬓厮磨,低声私语之时,稻香村之外经雨之后,污水横流的石径上,见着一衣衫明丽,柳梢眉的花信少妇,身后不远处跟着平儿,几人撑着一把黛青色的油纸雨伞,拨开重重雨雾,向着稻香村而来。
凤姐立身在抄手游廊上,看向坐在廊檐下的曹氏,讶异问道:“曹婶子,你怎么在门口做什么?”
曹氏笑了笑,面色并无异色,迎向撑着雨伞而来的凤姐等人,说道:“这不是外边儿凉快一些?这会儿下了雨,刮起了风,可比着前几天闷热好多了,凤丫头过来这是?”
凤姐说道:“珠大嫂子呢?这不是园子里有些采办的事儿,再过几天宝丫头和三丫头都随着珩兄弟去了江南,园子里的事儿怎么安排,我过来,就想和她说说呢。”
曹氏高声道:“这会儿在屋里呢。”
贾珩此刻听到外间传来的对话声音,松开环着李纨的手,低声道:“纨儿起来吧,有人来了。”
凤姐的声音十分具有辨识度,离着多远都能听到,真是丹唇未启笑先闻。
李纨秀雅玉容上同样见着一丝慌乱之色,连忙整理着凌乱的衣襟,来到一旁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坐下。
不大一会儿,凤姐举步进入屋内,看向正襟危坐的二人,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身上,艳丽玉容上现出讶异之色,问道:“珩兄弟怎么也在这里?”
倒是没有怀疑,因为两人衣衫严整,神色谨肃,隔着一方圆桌而坐,正自品着香茗。
当然如果凤姐留心细瞧,也能看到李纨脸颊红晕未褪,娇小玲珑的耳垂上,银色耳饰微微摇晃着,似彰显着心绪的不平静。
贾珩整容敛色,看向那一身桃红衣裙,恍若神仙妃子临尘的丽人,说道:“这不是后天我就要乘舟南下,纨嫂子说去江南的安徽探亲,李伯父现在安徽那边儿为一省巡抚,纨嫂子这次也可过去探望一番。”
凤姐不疑有他,落座下来,笑道:“那倒挺好,自打回府里,我也有许久没有去过江南了。”
这冤家竟是又要去江南了?
李纨已是整理好繁乱心绪,问道:“凤丫头过来这是?”
凤姐嫣然笑道:“就是园子里的采办等物还有什么修的没有,过来和你商议商议,既然你也要去金陵,那倒也没什么大事了。”
凤姐笑了笑,忽而说道:“珠大嫂子也要南下,这趟可会带着兰哥儿?”
李纨迟疑道:“兰哥儿他..
说着,看向一旁的贾珩,担忧道:“子...珩兄弟,我担心去了金陵会耽搁他的学业。”
贾珩想了想,说道:“兰哥儿就不带了吧,等他大一些,去江南游学。”
他其实也不想带着孩子,但去见李守中,不带外孙怎么能行?总不能李纨路上生一个?
凤姐笑道:“珩兄弟,先前说的那些海贸生意,我那兄长也十分感兴趣,我这次过去算是趟趟路子,等会儿还要向珩兄弟请教一番才是。”
贾珩道:“那等会儿和凤嫂子说说这海贸生意的事儿。”
凤姐真是将他当成自家男人了,这才多久不见就又来攀缠着,如今的凤姐与李纨妯里之间,也互相不知彼此。
李纨见着两人叙话,微微抿了抿粉唇,心底不由涌起一股自己都说不出的幽怨。
本来是过来寻她的,凤丫头过来做什么呢?
贾珩看向李纨,说道:“纨嫂子今明两天先收拾收拾,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珩兄弟慢走。”李纨连忙起身相送,柔声说道。
凤姐道:“珩兄弟,我这边儿也没什么事儿了,咱们一块儿走吧。”
李纨:“???”
你究竟是过来寻谁的?
贾珩愣怔了下,点了点头,说道:“那也好。”
说着,两人出了稻香村,徒留李纨在原地,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曹氏进入厢房,看向那玉容上现出怅然的丽人,笑了笑说道:“过两天不是坐船去着江南,这一路也方便许多,你也别太粘着他了。”
李纨脸颊通红,道:“婶子浑说什么呢。”她一个孀居之人,有什么资格粘着他。
贾珩面色顿了顿,撑起一把雨伞,出了稻香村,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石径向着前院而去。
凤姐看向那蟒服少年,美眸中现出羞喜之意,说道:“珩兄弟,咱们是去哪儿?
“老地方,凹晶馆。”贾珩打量了一眼身形丰腴的丽人,轻声说道。
凤姐芳心一跳,轻轻应了一声,提起裙裳,缓缓跟上。
凹晶馆其实是建在山上,在原著之中与凸碧山庄一高一低,用湘云的话说,“这山之高处,就叫凸碧;山之低洼近水处,就叫作凹晶。”
陆放翁之言,古砚微凹聚墨多。
他总觉得这诗词也颇合了凤姐,真是人如其名,丁点不漏。
大观园,凹晶馆
内里窗明几净,摆设典雅,一副绘制着牡丹花悬挂在中堂,花瓣丰美,明艳动人。
贾珩拉过凤姐坐在自己怀里,桃红衣裙变得皱巴巴的,轻声说道:“凤嫂子这次也去江南一趟吧?”
“我也去江南?”凤姐芳心一跳,讶异说道:“我去江南做什么?”
“只当是探探亲。”贾珩轻声说着,目光缓缓投向庭院。
只见庭院中雨雾朦胧,嶙峋山石之上团团乌黑色的苔藓密布,四方雨来汇聚于凹晶馆周围池塘中的荷花花蕊,微风徐来,荷花似被拨动,积雨自荷叶落下,扑簌簌落在湖面上,顿时荡起一圈圈涟漪。
凤姐娇躯轻颤,秀丽脸颊上红晕铺染而起,脸颊通红,颤声道:“珩兄弟,唔~”
还未说完,那人已是凑将过来。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那脸颊酡红,娇躯颤栗的丽人,轻声说道:“金陵那边儿海贸利润丰厚,可以为府中多一些进项,凤嫂子前日不是说府中最近也缺银。”
凤姐闻言,多少有些动心,蹙了蹙柳梢眉,轻声说道:“老太太这边儿有时候也离不得我。”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凤嫂子这次只当是去江南走娘家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了,老太太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不许的,再说,凤嫂子是鸾凤,一直在园子里也如金丝雀一样,岂不了无意趣?”
凤姐被少年夸赞的心头欢喜,但口中羞恼道:“什么鸾凤,鸾凤在兴隆街呢。”
就在这时,那少年凑将过来,在凤姐耳畔低语几句。
凤姐闻言,娇躯轻颤,一张艳丽的瓜子脸脸颊通红如霞,震惊说道:“你...”
她怎么能那般伺候他?
贾珩轻声道:“我记得有一次在书房和晴雯,你不是见到了。”
“我才不会那些狐媚子的手段。”凤姐羞恼说道,让她伏低做小,这人是怎么想的?
贾珩起得身来,说道:“那行吧,那我走。”晴天给伞,雨天收伞,管杀不管埋。
凤姐闻言,艳丽玉容上见着羞恼之意,开口啐骂道:“你就会作践人。”
贾珩也不多言,作势欲走。
嗯,其实他只是想体会琏二不曾体验过的侍奉。
“慢着!”凤姐艳丽玉颊羞红成霞,唤住了贾珩,也不多言,那双妩媚流波的丹凤眼瞪了少年一眼,近得前来。
过了一会儿,贾珩眉头时皱时舒,垂眸看向那云髻披散绮艳如霞的脸颊不时凹陷的丽人,拉了拉笨拙不已的凤姐,轻声道:“好了,瞧把你委屈的。”
主要也是没有良好体验可言,凤姐就不是个会伺候的。
凤姐凤眸羞恼,脸颊羞臊,呸呸几下,啐道:“你珩大爷就会用那些狐媚子的手段作践人。”
贾珩拉过凤姐,拥在自己怀里,道:“委屈什么,最终还是用在你自己身上。”
凤姐被少年紧紧拥在怀里,正要说些什么,忽而心神一动,鼻翼抽了抽,芳心不由涌起狐疑。
这冤家身上的香气,好像有些熟悉?
“珩兄弟......”只要说些什么秀眉一蹙,话语又被堵了回去。
贾珩问道:“凤嫂子想说什么?”
凤姐经过施法中断,早已将刚才的疑惑抛在脑后,贝齿咬着粉唇,颤声道:“没...没什么。”
贾珩遽然起得身来,道:“凤嫂子,我们一块儿看雨吧,今年的暴雨还挺大。”
凤姐瓜子脸彤彤如火,自鼻翼之中“嗯哼”了一声,只能含羞忍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恼,被把着来到轩窗之前,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瞧着外间的雨雾,此刻桃红衣裙裙摆上流苏垂下,雪圆惊鸿一现。
正是崇平十六年的盛夏时节,疾风骤雨,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噼里啪啦,池塘中的荷花都被打得东摇西晃。
贾珩与凤姐闹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将晚,夜色昏沉,二人才分道扬镳。
贾珩就回到大观园栖迟院,厅堂之中的烛火已然亮起,圈圈橘黄光晕在雨雾中颇见柔和温馨。
贾珩进入庭院,稍稍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衣裳,对着迎来的甄溪道:“溪儿妹妹,交办你个事儿。”
甄溪柔声道:“珩大哥,什么事儿呀?”
“去藕香榭去将惜春妹妹请过来。”贾珩近前揉了揉少女的额头,轻声说道。
甄溪应道:“嗯。”
说着,领着丫鬟转身去了。
甄兰走将过来,端过茶盅,说道:“珩大哥,寻惜春妹妹过来是......”
难不成让惜春妹妹过来也?她胡思乱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贾珩沉吟片刻,解释说道:“是废两改元的事儿,内务府这两天已经开始筹办银号,内里不少章程。”
其实这是一桩重要性不亚于一条鞭法新政的大事,因为是陈汉金融领域的一次巨大变革。
甄兰柳叶细眉之下,晶然明眸闪了闪,说道:“珩大哥能给我说说吧?”
贾珩拉过甄兰的素手,笑道:“就打算给兰妹妹说说呢。”
甄兰芳心欣喜,轻声说道:“嗯。”
珩大哥说过愿意培养她的,成为他的帮手。
贾珩道:“这次废两改元,除却一统币制外,还要收揽一批银子铸就银元,此事倒是容易,只要交办户部的铸银局,给他们吩咐就是了,我想了一些章程,兰妹妹在一旁先记下来。”
甄兰“哎”地一声,然后拿起毛笔开始记录贾珩的口述之语。
贾珩大致叙说了银号的章程,道:“虽是官办钱庄,也与钱庄不同,这不是朝廷聚敛民财的手段。”
甄兰明眸闪烁,问道:“珩大哥,这银号之法真是精妙,如果朝廷缺银,是否可以多印发一些银票呢?”
贾珩道:“但会引起米粮等价格上涨,如此增发银票,掠夺民财,百姓就会怨望于上因为这是皇家钱庄,时间一长,就会失却人心。”
这就是他为何要以皇家二字命名,如果陈汉皇室无道,真的做出那等金圆券的手段,那推脱给官僚或者白手套都无法推脱。
省的还有,“上面是好的,都是下面不行”的开脱之辞。
上面好,下面不行,那不就是成阳痿了?
甄兰想了想,狭长清冽的明眸中闪过一抹思索,说道:“是啊,但如果朝廷能用存钱生息回收一部分银票呢。”
贾珩抱了抱甄兰,搂着少女的娇躯更紧一些,亲了一口粉嫩的脸颊,说道:“这就是加息。”
其实这就是现代社会的金融工具,或是通过加息降低通胀,或是降息开闸放水,通过低息信贷将货币流向基建领域。
“加息?”甄兰感受到少年的宠溺,芳心不由涌起欣喜甜蜜。
贾珩轻轻伸手捏了捏少女的粉嫩脸蛋儿,轻声说道:“就是增加利息,利息一高,百姓就会踊跃存钱,此外还有降息,也就是减少利息,百姓就会争先取钱。”
其实,在一个缺乏完整保障体系,退休年龄都可以一改再改的社会,储蓄是百姓生存的必要方式。
甄兰思量着,说道:“原来如此,那皇家银号真是好地方。”
贾珩道:“其实国家如果缺钱的时候,还可以发行债券,一年定点利息多少,向富商借贷,那就是债券了,向商人募集资金,之前晋商就想如此借贷给朝廷,但因为勾结敌虏,已经为朝廷一举剪灭。”
“是啊,珩大哥。”甄兰听着贾珩所言,只觉眼前一亮,觉得这里面有着莫大的玄妙,说道:“珩大哥,这皇家票号,我能去里面接触一些事务吗?”
贾珩轻轻捏着甄兰的下巴,说道:“兰妹妹想去皇家银号做事?”
甄兰轻声说道:“珩大哥,我觉得这银号如果经营的好,就如那常理经济事务的管仲一样,可使国富民强。”
没有钱财,什么事儿都办不成,她要帮着她掌控皇家票号。
贾珩道:“这个是内务府来操持。”
其实他思量过宝钗、潇潇她们的安排,他这个年龄成为国公,作为一方政治势力而言,底蕴颇为不足。
说是贾党,但实际中生代严重断层,也没有什么读书人投效于他。
或者纵然有,也不能完全交由彼等掌舵。
因为保险、能源、矿利......还是得用我们自己的孩子。
所以,一些隐蔽之事,只能让这些金钗都顶上。
这次去江南,潇潇就可暗中培养一支情报势力,而宝钗主要负责京城明面上的商铺以及帮忙打理大观园中的生活,宝琴则与薛父以及薛蝌,负责海贸生意。
晋阳与元春现在更多是掌舵内务府,内务府涉及的生意又非常之多,比如矿藏、盐务公司乃至江宁、苏州、杭州三大织造局。
元春其实更多是帮晋阳,此外还有一个傅秋芳还有怜雪等人作为秘书团队。
当然在宝钗眼中,会不会认为他将京中生意和金陵的生意托付给她,就是亲姐姐不如身为自家女人的她靠谱,嗯,也不得而知。
而皇家银号又是一个新的拓荒领域,甄兰就可以试试看。
可能唯一担心在于,等将来她们都有了孩子以后.现在考虑的太早了。
“珩哥哥,你唤我。”不大一会儿,惜春领着几个丫鬟进入厅堂,看向那少年,见着那怀里的少女,连忙躲开目光,芳心大羞。
珩哥哥也真是的,他与妾室亲热竟不避着她。
贾珩松开甄兰,起得身来,看向韶颜稚齿的少女,说道:“过来了,惜春妹妹。”
银元的设计理念和币值大致已经确定,准备让惜春与甄溪两个妙手丹青之人来绘制图案。
惜春抿了抿粉唇,柔声道:“珩哥哥唤我过来是?”
贾珩道:“最近户部要发行一批新的银元,需要绘制图案,我有一些想法,知道惜春妹妹妙手丹青,就想着妹妹帮着画一些东西。”
半年时间不见,惜春也长高了许多,看着亭亭玉立。“银元?”惜春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这银元一旦铸就而成,就可行之整个大汉,以后青史之上,四妹妹的大名都要记上一笔呢。”
这就和民国才女设计国徽一样,不仅仅是因老岳、老梁、老徐的诸般逸闻而闻名后世。
冷心冷口的傲娇萝莉有些担心,道:“珩哥哥,我...我能行吗?”
这般大的事儿,牵涉着国家政事,珩哥哥交给他?
贾珩状极自然地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看向明眸皓齿的少女,鼓励道:“四妹妹怎么不行?”
说着,看向一旁的甄溪,拉过少女的素手,笑了笑说道:“溪儿妹妹也过来,你们一同帮着你惜春妹妹。”
说着,将两人的小手搭在一起,倒是让两个少女脸颊微红,不过轻轻嗯了一声。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势必怨谤加身,彪炳史册!
大观园,栖迟院
待惜春与甄溪两个绘制完银元图案,贾珩招呼着两人用着晚饭。
三人围着一张圆形餐桌环坐,高几上烛台点燃的蜡烛,橘黄烛火如水扑打在几人的身上。
甄兰坐在贾珩的左侧,又是端茶、又是布菜,在这一刻倒有几许后世女主人的既视感。
贾珩坐在惜春身侧,夹起一筷子鱼肉放在小萝莉的碗中,转眸看向惜春说道:“惜春还在长个头,多吃一些吧,惜春妹妹真是长成大姑娘了。”
惜春也长高了许多,说来年岁也有十二三岁了。
惜春粉腻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之上见着欣喜之色,柔声问道:“珩哥哥,最近在府中忙着什么?”
贾珩道:“自回京以后,这些时日忙着大婚和朝廷的事儿,妹妹现在住在藕香榭还好吧。”
如果按照以往惜春的性格,可能对他不能相陪有些幽怨,但现在小丫头倒是平静了许多,看来是能体谅人了。
惜春柔声道:“我挺好的。”
珩哥哥原本就忙着,自从回来以后,就没有去过她那藕香榭了。
贾珩道:“惜春妹妹,等过几天,咱们乘船南下,一同去江南走走。”
惜春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着饭菜,过了一会儿等众人吃好,道:“珩哥哥,我先回去了。”
贾珩放下茶盅,温声说道:“那我送送惜春妹妹。”其实有些明白小姑娘的心思,想和他单独说会儿话。每个人都要单独相处,自然占用不少功夫,冲淡了他的经国大计。
惜春芳心一喜,轻轻应了一声。
这会儿,雨水停了一些,夏日的晚风裹挟着凉飕飕的雨丝扑打在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凉爽之意,大观园一座座暖阁建筑中的点点烛火亮起,在阴云密布的大观园中颇见温馨。
贾珩凝眸看向惜春,温声道:“妹妹一个人住在藕香榭,平常孤独不孤独。”
“平常岫烟姐姐和迎春姐姐都会过来。”惜春柔声道。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妹妹平常都是在藕香榭待着?”
惜春道:“嗯,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的。”
正说着,忽觉手下一软,又觉那温厚的手掌握将过来,轻声道:“惜春妹妹,你云姐姐和琴姐姐平常活泼一些,妹妹也多去随他们玩玩。”
惜春轻轻应了一声,脸颊有些羞喜。
贾珩道:“这下雨时候,路有些滑,妹妹脚下小心一些。”
两个人说着话,就来到了藕香榭。
既为水榭,自是盖在荷塘之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后面又有曲折竹桥暗接。
这等幽凉之所在,也就夏天可以居住。
贾珩轻声说道:“妹妹在这儿可住的惯,觉得潮湿不潮湿?”
惜春道:“还好。”
贾珩说着,看向随行的丫鬟入画,笑问道:“入画,平常惜春妹妹在这儿还好吧,一应饮食起居可还好?”
“等冷一些,再搬回暖香坞就是了。”贾珩叮嘱道。入画点头应是。
贾珩与惜春说着,进入了藕香榭的暖阁之中,两人落座下来。
在回廊上的灯笼映照下,惜春扬起秀丽脸蛋儿,好奇问道:“珩哥哥,那银元多久能够铸就出来?”
贾珩道:“磨具制的很快,也就这几天罢,等出了新银元了,我先让妹妹看。”
惜春“嗯”了一声,抬起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看向那少年,贝齿抿了抿粉唇,说道:“我听园子里说,珩哥哥与宝姐姐......定下了亲事?”
贾珩笑了笑,说道:“这都有二年了吧,前不久才定下来,也是你宝姐姐大了,该定着终身了,所以姨妈上次当着老太太的面说了这事,你之前不知道?”
惜春摇了摇头,柔声道:“宝姐姐的事儿,我还是从姨妈说的时候知晓的。”
贾珩道:“之前也是担心着影响到你宝姐姐,所以就没有说出去。”
“那林姐姐呢。”惜春忽而问道。
贾珩面上现出回忆之色,说道:“林妹妹是江南的时候,那时相濡以沫,也是去年了吧。”
惜春攥紧了手帕,柳眉之下,明眸秋波盈盈,说道:“那妙玉姐姐呢?”
贾珩:“
定了定神,凑到近前,看向那眉眼稚丽的豆蔻少女,说道:“惜春妹妹好端端的问起这个做什么?”
惜春微微垂下螓首,不知为何,脸颊两侧爬起了一层淡不可察的羞红,在灯火映照下倒也看不大清,抿了抿粉唇,柔声道:“没什么。”
现在她隐隐听下人说,园子里的年轻姑娘都是他的禁脔,将来不是要嫁给他,也是要与他有着关联的。
或许她也是?
其实这种声音是在邢夫人将邢岫烟与贾珩定下的事儿传了出去之后,一些碎嘴婆子的议论。
因为钗黛、兰溪、邢岫烟几乎全部落在贾珩手里,一些心思阴暗的就难免编排着迎春、探春、惜春这三春,也与贾珩....
正如原著之中的惜春对着尤氏说道:“别带坏了我去,我只落得我一个人清白也是。”
贾珩看向不知为何娇羞之态的少女,说道:“惜春妹妹也大了。”
心头有些明悟了一些缘故,惜春本来就是十分敏感的人,许是听到了一些什么传闻?
如原著的宁国府?只门口一对儿石狮子是干净的?
惜春闻言,秀眉之下的清眸凝起,定定看向那少年,水润眸子中见着迷茫之色,说道:“珩哥哥,怎么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惜春妹妹如是觉得住在园子中,对你闺阁少女名声有碍的话,可回宁国府住,或者回荣国府住也是可以的。”
惜春闻言,娇躯剧颤,凝眸看向那少年,声音颤抖说道:“珩哥哥...要赶我走?”
贾珩道:“妹妹是洁自身好的,如是觉得大观园中待着不自在的话,回西府老太太那边儿也是可以的。”
惜春闻言,只觉鼻头一酸,哽咽说道:“我什么时候说待的不自在了。”
她刚才说了吗?她只是问问他与几位姐姐
少女想着,只觉一股委屈和绝望袭遍身心,眼泪夺眶而出。
贾珩诧异说道:“惜春妹妹,这怎么还哭上了?”
惜春扭过去一张脸蛋儿,弯弯眼睫颤抖,泪珠滚滚而落,沿着粉腻脸蛋儿流淌,一直到光洁细腻的下巴。
原就是小小的少女,此刻泪眼涟涟,楚楚动人,恍若一株娇弱的蔷薇花。
贾珩一时有些无语。这是惜春,还是黛玉?
不过也是头一次见着惜春落泪,傲娇小萝莉此刻无声哭泣,只有鼻子的不停抽动声,似乎为他方才的一句话伤心不已。
贾珩凑到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说道:“妹妹,好了,别哭了。”
惜春象征性挣了下,没有挣脱掉,也不再多动,只是扭过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蛋儿,无声抽泣。
贾珩轻轻扶过少女的削肩,宽慰说道:“好了,惜春妹妹别哭了,是我刚才一时失言,不是要撵你走的。”
说来,这还是他给惜春第一次说这话。
贾珩说道:“我知妹妹是个爱惜名声的,想来是听了庭院中的一些闲言碎语,想着离了东府,我也是想着妹妹年岁也不小了,再过二年也到了许人的年纪,如是觉得府中不自在,去老太太院落里也没什么的。”
“我不许人,不许人。”少女忽而哽咽着,急声说道。贾珩:“......”
贾珩道:“可终归是要许人的。”
惜春扬起泪光涟涟的脸蛋儿,低声道:“我已打算去水月庵做了姑子去。”
贾珩:“......”
贾珩怔了下,说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又闹出家了?”
合着他以往的暖心种种都没有焐热这颗冰冷的心?
“反正也没有人要我了,要撵我走,还不如出家当了姑子去,一了百了。”惜春玉颜哀戚,贝齿咬着粉唇,垂下螓首来,断断续续道。
她从生下来就没有人管着,原本以为有了他......现在也没人管着了。
贾珩见着似作赌气之言的少女,默然片刻,伸出手搂过那娇小的削肩在怀里,心头有些哭笑不得,低声道:“谁说不要你了,你就是在园子里住一辈子,也没人撵你的。”
难道是惜春逐渐到了青春期,开始叛逆了起来?或者是从小缺爱,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惜春被少年搂在怀里,娇躯剧颤了下,僵硬片刻旋即柔软了下,一时忘了流眼泪,不知为何芳心砰砰跳个不停,清丽如雪的脸蛋儿缓缓浮起两朵红晕,因为脸蛋儿就不大,明媚动人。
贾珩道:“不想许人就不许人,等惜春妹妹再过几年也不急的,那时候想要许人了,我再给妹妹说门好亲事。”
惜春颤声道:“二姐姐、三姐姐她们都没有,我也不许人。”
“那看四妹妹以后的想法吧。”贾珩轻声安慰着,旋即,扶着少女的肩头,捧过少女的脸蛋儿,轻轻揩拭着泪珠,温声道:“这怎么还哭的泪眼汪汪的。”
惜春被那少年注视的芳心大羞,下意识微微垂上眼睫,抿了抿粉唇。
贾珩只是拿过手帕,轻轻擦拭了眼泪,看向脸蛋儿娇小酡红的少女,说道:“好了,不许哭了,以后就在园子里住着,咱们还要去江南四处玩呢,府中谁人不知道,这么多妹妹中,我最疼四妹妹了。”
“嗯。”惜春眸光低垂,轻轻应了一声。
另一边儿,入画与彩屏早已躲在了屏风后,看向那搂着自家姑娘关心着的少年,心头有些羞喜交加。
贾珩搂过惜春,道:“惜春妹妹,以后不用胡思乱想的。”
惜春将螓首依偎在少年的怀里,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安宁涌上心头,脸颊不知为何有些羞红,柔声道:“珩哥哥,府中最近是有一些闲言碎语,编排着府里的姑娘的。”
贾珩道:“嗯,我猜就是这么一回事儿,等回头让你凤嫂子整治整治,你也别那么敏感了。”
惜春轻轻“嗯”了一声,紧紧攥着被少年握着的手。
贾珩宽慰了一会儿,说道:“天色不早了,惜春妹妹,我得回去了。”
“嗯。”惜春轻轻松开贾珩的手,眸中依依不舍,说道:“珩大哥慢走。”
哄了惜春歇息,贾珩也没有多留,返回大观园的栖迟院。
一夜再无话。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经过贾珩数十天持续不间断的休整,终于到了启程之时。
这一天,风和日丽,渺渺天穹之上万里无云,经雨之后的河岸杨柳,郁郁青青,翠玉含烟。
盛夏晨风吹动着河岸两侧锦衣府卫以及五城兵马司兵丁擎起的一面面黑红色缎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贾珩将诸事收拾停当,董迁以及锦衣府准备好了相关的舟船,停泊在京城渡口。
此刻,京城渡口,楼船在锦衣府卫的护送下停泊在河面上,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船只,多达二十余艘,船只上还列装了一些红衣大炮。
因为贾珩此行是为了筹建海师,打击海寇,以剿代练,所以红夷大炮自是要带走的。
因为近些时日,关中以及北方之地大雨,河道之中水量丰沛,楼船行舟其上,倒不显拥塞凝滞。
此刻高有三层,长有十余丈的楼船上,钗黛、三春、妙岫、纹绮、云琴等姑娘在一艘悬挂着旗帜的旗船上,除此之外还有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陈潇,以及...宋妍。
宋妍在咸宁公主的撺掇下,准备前往江南,与身在杭州府的宋父汇合。
这是宋妍头一次返回江南老家,此刻扶着一角竹帘,眺向渡口上的送行队伍,一时间心潮起伏。
而魏王陈然与梁王陈炜同样在扈从的相陪下,来到船只之上与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道别。
“五姐,我求了母后,也说去江南转转,她就是不许。”梁王陈炜一身黑红蟒服,面上见着一些不舍。
咸宁公主秀眉蹙了蹙,清声说道:“你去江南做什么?除了玩还是玩。”
梁王陈炜酸溜溜说道:“五姐自从嫁给卫国公以后,决心相夫教子了?”
“什么卫国公,以后称呼姐夫,听到了没有。”咸宁公主清叱说道。
魏王陈然道:“好了,五妹,你这次与子钰南下,还要先去河南?”
咸宁公主道:“河南那边最近要实施新政,我和先生过去看看。”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说道:“你嫂子也想去着江南,我还说和你一块儿南下呢。”
“嫂子?”咸宁诧异道。
魏王点了点头,并未解释缘故。
另一边儿的甲板上,贾珩看向一路相送着的林如海,拱手道:“姑父留步,等到了江南,咱们再行汇合就是。”
林如海在京城准备西北大军出征的粮草以后,也会乘船南下一来督促江南地域的夏粮征收,二来也是操持废两改元诸事。
关于废两改元,其实还容易一些,现在户部的铸银局已经根据他前日递送过去的章程以及图案,开始浇铸第一批银元模具。
如果按贾珩的建议,正面是龙纹图案以及币制,背面则是崇平十五年以及神京城的图案,更多还是以此为防伪图案。
至于天子的大头像,这个时候真不兴这个,因为光是一条大不敬罪就绕不过去了。
这不是共和观念深入人心的那个时期。
林如海目光蕴含着依依不舍,说道:“那子钰你一路顺风。”
黛玉这会儿一袭淡黄色暗花对襟马甲,白色圆领袄子,下着月白色暗花长裙,这身装束让少女褪去了几许稚嫩的少女感,手里拿着一方粉红色帕子,立身在楼船轩窗之上,粲然星眸之中同样见着依依不舍之意。
紫鹃和袭人在身后看着,道:“姑娘,老爷在那边儿打招呼道别呢。”
林如海朝着黛玉所在的船舱位置挥了挥手。
另外的魏王与梁王也纷纷下了船只,在岸边目送着船只。
随着贾珩下令“启航”,船只鼓起风帆乘风破浪,船舷两侧拨开河流,向着东方而去。
而岸边的伫立眺望的人则渐渐变小、远去。
楼船之上,看向周围的一众钗裙环袄,凤姐笑了笑说道:“这说来,我也有好几年没回江南了。”
现在她从园子里出来,看着这人山人海,心情似乎也开朗了许多。
那珩大爷那句话怎么说呢,她不应该做笼中的鸟雀。平儿笑道:“奶奶,这次出来就是散散心了。”
凤姐艳丽玉颜上笑意娇媚,心头油然而生一股轻快,说道:“是啊,自从嫁过来,都在府里忙着一堆烦心的事儿,如今出来可以好好散散心了。”
另外一侧,李纨与曹氏坐在舱室厢房中,看向两侧重峦叠嶂的青山渐渐远去,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大自在。
这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名宦之女,心头不由想起一句诗,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曹氏笑了笑,说道:“这下子离神京可就远了再也没有人管束了。”
李纨轻轻应了一声,不由将温婉如水的幽怨目光投向甲板上的那蟒服少年,自从前天因为凤丫头过来打断以后,她后续就没有见过他。
也不知下一次作践...嗯,寻她有事儿,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就在这时,贾珩似有所觉,转眸看向舱室,对上那一道秀雅凝睇的幽怨目光,心头也有几许古怪。
真是死灰复燃之后,已呈烈火熊熊之势。
可以说,相比凤姐的瘾头还能用其他事冲淡,这位已守寡六七年的花信少妇更为黏人。
就在贾珩思量之时,高桅鼓帆的楼船在河面上搅起一团团白色浪花,在哗啦啦声中向着江南驶去。
苍青色天穹之上,一行白羽尖喙的飞鸟鸣叫着向着远处飞去,恍若一副用笔疏淡的水墨画卷,而崇平十六年的盛夏,阳光明媚,景色正好。
重叠明灭的山峦蜿蜒如蛇,在江岸两侧飞快掠过,岸边蓊蓊郁郁的杨柳树在夏日微风中飒飒作响。
似隐隐在诉说着:崇平十六年五月二十,卫国公、兵部尚书兼太子太保、军机大臣、检校京营节度副使、锦衣都督贾珩,乘舟船赴河南、江苏督问新政。
从此,陈汉王朝轰轰烈烈的江南新政拉开了序幕。......
....
神京城,五军都督府,官署之中南安郡王落座在一张摆放着各色令牌的条案之上,下方则是柳芳、石光珠等一众开国武勋列坐在楠木椅子上。
“王爷,那位已经去南方了。”陈瑞文大步步入议事厅之中,对南安郡王拱手说道。
南安郡王冷声说道:“走就走了,不用理会,粮秣最近准备的如何?”
这时,治国公马魁之孙马尚,出班而奏道:“王爷,齐王殿下已经协调了户部各大仓场,以备军需。”
南安郡王目光凝了凝,逡巡过几人,问道:“那红夷大炮最近可曾从军器监运送过来?”
柳芳沉吟说道:“已经让侯贤弟去了京营调动,军器监前日说红夷大炮转运不便,我们这边儿军情如火,我等用不上,而且还说上次用了不少炮铳,红夷大炮损坏严重,不好转运。”
说到此处,柳芳沉吟说道:“侯贤弟已经带着人,以军机不可贻误去了军器监,准备将炮铳带回来了。”
就在这时,侯孝康从外间进来,迎着众人的目光,拱手说道:“王爷,卫国公已经先一步运走了不少炮铳,我们去晚了一步。”
“什么?”南安郡王霍然而起,说道:“他焉敢如此?”
柳芳面上就有怒气翻涌,说道:“西北边患正凶,有此炮铳,我等才能早些大破贼寇,这卫国公打的什么主意?”
侯孝康道:“那些红夷大炮原是备着给海师的,这次调度南方,说是要用在海上决胜。”
“我看这卫国公就是不想让我等用,不让我等轻易平定西北边患。”石光珠冷笑一声说道。
可以说,平安州一役,皇太极授首,红夷大炮的威名传遍了整个大汉神京。
南安郡王面色阴沉,沉声说道:“本王就不信没有红夷大炮,以我京营大军之骁勇锐士,平定不了和硕特蒙古,等到执虏酋之首返回,再在御前理论!”
侯孝康道:“王爷,西宁那边儿催兵战报刚刚又递送过来了,我等还当速速发兵才是。”
南安郡王道:“三天后,就出兵!”......
暂且不提南安郡王等人领兵前往西宁,却说此刻远在金陵的两江总督衙门,官署之中一一
自五月以后,江南进入汛期,天穹同样阴云密布,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烟雨,六朝古都的亭台楼阁在风雨中影影绰绰,看不清轮廓。
衙堂之中,高仲平落座在一张紫檀木太师椅上,矍铄面容如窗外的阴云,似有雷霆正在酝酿。
下方都是江苏一省的知县、知州等官员。
江苏巡抚章永川坐在一侧,因为逆着右边轩窗的光线,面容隐藏在一团阴影之中,一旁是江南布政使张翰文。
这位曾经的巡抚,当初还在名义上管辖着江南一省,如今仅仅辖制江苏一省,权力大为缩水。
“常州府知府何在?”高仲平轻声说道。
常州府知府邵继松是一位五十左右的老者,颌下胡须发白,脸上皱纹密布,出班拱手道:“制台大人,下官在。”
高仲平如连珠炮一般发问道:“武进县相关案犯可曾羁押大牢?可曾讯问出幕后主使?可曾有人向常州方面打招呼?”
邵继松轻声说道:“相关案犯押入大牢,但彼等都说自己出于义愤,幕后实无主使。”
高仲平冷笑一声,说道:“义愤?彼等乡民有不少是无地佃农,本官清丈田亩,与彼等何干?”
邵继松一时不能答。这让他如何回答。
高仲平问道:“孙游击,江南大营兵马可曾愿意调动?”
这时,从下首起来一个武官,正是总督督标营的游击将军孙友贞。
孙友贞轻声说道:“制台大人,江南大营说没有朝廷军机处的行文和南京兵部的勘合,江南大营不派一兵一卒。”
其实这还是贾珩当初留下的历史遗留问题,当初也是经过崇平帝确认过得,主要是纠偏江浙沿海的海防无力情形。
这段时日,高仲平已经打算调集江南大营兵马协助诸府县推广新政,但有反抗,就地控制。
高仲平说道:“邝主簿,卫国公人到了何处?”
邝守正道:“回制台大人,卫国公前不久的飞鸽传书,已经领人先一步前往了河南,如今抵达了开封。”
贾珩是在船只稍稍行舟一日,就领着锦衣府的扈从,在咸宁公主以及陈潇的陪同下,快马扬鞭一路赶往河南。
高仲平道:“朝廷的批复奏疏可曾送到?”
先前崇平帝给高仲平的朱批,就是将江南大营的兵权如以往授予两江总督高仲平。
邝守正道:“制台大人,前几日未有,不知今日驿馆情形,属下这就派人问问。”
说着,离了厅堂。
“孙游击,一有旨意,带人前往江南大营调集兵马。”高仲平道。
“是。”孙友贞抱拳应是。
高仲平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文官,道:“一条鞭法、摊丁入亩乃是国策,谁敢动摇国策,谁就是大汉的罪人。”
下方身穿各色官袍的官员,闻言,心神一凛。
高仲平道:“各地仍当有序推进,如今以能征善战闻名于大汉的卫国公已经前来,专门对这些以一己之私抗拒国策施行的不法之徒,施以雷霆,望尔等回去以后,对境内逆势而行之徒规劝,否则,大势压下,全部化作齑粉。”
江苏省内的一众官员,面上多是凝重。
“章抚台。”高仲平忽而点了江苏巡抚章永川的名。章永川连忙起得身来,拱手说道:“制台大人。”
高仲平轻声说道:“苏州府要挑起大梁,你为巡抚,要先行一步将四条新政执行好才是。”
章永川苦着脸说道:“高大人,下官也有难处,这苏州府的粮田有一些是在南京的开国勋贵的,下官巡抚衙门哪个敢去清丈?如果闹出***,后果不堪设想。”
开国一脉的勋贵乃至皇亲国戚在南京、姑苏都置备有产业,不同于巴蜀之地没有那般盘根错节的关系,土地富饶的江南之地有不少是勋贵与皇亲国戚。
比如杭州的宋家。
事实上,中国古代封建王朝历史上的任何改革一旦触碰到统治阶级的最核心圈层,往往都会遇到难以言说的阻力,改革无疾而终,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自我革命,谈何容易?犹如提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拽起来。
甚至就是一个伪命题,或者说用词上的错误,因为自上而下的永远不叫革命,而是......改良,自下而上的才叫革命。
这都是教科书上的定义。
一旦落入改良之中,那就永远面临着不彻底、有妥协的制约之中,但好处是造成的社会动荡最少,对既有秩序的破坏最小。
辨明语义,才能正本清源,豁然贯通。章永川心事重重地落座下来。
高仲平道:“诸位,河南与我江苏两地各位南北试点,如今河南方面据说已经有条不紊地推行,反观我江南之地枝节横生,彼时朝廷问罪起来,我等面上都无光,都各自去忙吧。”
待一众地方官员满腹心事地离开总督衙门,高仲平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江南比之巴蜀之地终究不同。”
通判吴贤成说道:“制台大人在巴蜀时,手握军政,掣肘甚少,而江南之地书香门第之家甚多,彼等通过联姻互为声援,更有皇亲国戚暗为臂助,朝廷想要清丈田亩,无疑是动了彼等的饭碗。”
高仲平沉吟片刻,问道:“河南之地的四条新政,最近推行如何?”
“河南不比江南,制台大人,河南经过一场大乱,开封等省府的士绅几乎被朝廷,原宗室的卫郑二藩又被朝廷削去爵位和田地,这又少了许多阻力。”通判吴贤成说道:“那卫国公又扫清了河南的贪官污吏,可以说其人所行之事与制台当初在巴蜀之地如出一辙。”
这时高渤拱手说道:“父亲,这卫国公定是有意将河南作为对比,以便凸显父亲在江苏的一筹莫展,以此向朝廷邀功。”
高仲平沉吟片刻,说道:“你这竖子,如是名臣大将皆如你这等狭隘而论,岂有我华夏煌煌青史之上的豪杰涌现?”
高渤面色顿了顿,道:“这卫国公定然有此想。”
高仲平道:“河南与江南两地的情况不同,天下之人不会不知,朝堂的圣上也不会不知,所谓争功之论,如今士子攻讦之言源源不绝,卫国公如能以四条新政推行大汉,势必怨谤加身,彪炳史册。”
高渤闻言,面色微凝,嘴唇翕动了下,一时无言。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卫国公在河南(求月票!)
神京城,宁国府
秦可卿看向不远处脸上见着怅然之色的尤三姐,劝道:“夫君让你去,你也不去,等回来再行完礼也是一样的。”
因为贾珩走的实在匆忙,终究还是没有与尤三姐完成纳妾之礼,自五月十五大婚再到出发,中间行程排的间不容发。
“是啊。”尤二姐柔婉静美脸蛋儿上见着惋惜,柔声说道:“三姐儿没去过江南,也陪着去走一遭儿才是,这次凤嫂子都去了,等到了江南那边儿抽空完礼也是一样的。”
尤三姐看向秦可卿,柔声道:“我不是担心姐姐一个人在家里没有照应,现在府中已是走的空荡荡了。”
贾珩此行江南,可谓搬空了宁荣两府。
尤氏道:“我在这儿盯着就好了,你随着大爷南下。”
其实她原是想过去的,但也不知该以什么理由南下,难道亡夫的周年祭?
嗯,这……
秦可卿拉过尤三姐的素手,眉眼含笑,宽慰道:“好了,现在谁不知道你是尤三奶奶的名头儿,名分早就定了,完礼早一些晚一些也没什么的。”
尤三姐艳冶脸蛋儿上蒙起一层幽幽之色,道:“我猜大爷是觉得纳着一个人没意思的。”
秦可卿:“……”
所以呢?你还想怎样?
尤三姐将一双莹润美眸投向尤二姐脸上,目光犹如看珍宝一般。
“三妹看我做什么?”尤二姐被打量的有些不自在,语气娇羞说道。
尤三姐似开玩笑地说道:“要不等大爷这趟回来,二姐姐随我一同让大爷纳了吧。”
她觉得定然是这样,大爷才将纳妾一事一拖再拖,唯有她与二姐姐妹上阵,才能让大爷起心动念。
其实,自从与大爷痴缠好几次以后,她对这纳妾婚礼也没有太大的在意,正如秦姐姐说,现在府中谁人不知她是卫国公的侍妾?
尤氏玉容微变,柳眉不由挑了挑,晶莹玉容上见着嗔恼之色,说道:“三妹,浑说什么呢。”
帮着张罗妾室是当家太太的事儿,哪能是一个妾室能够操办的大事儿?
尤二姐温柔静美的玉颊已是彤红如霞,或许被戳中了心事,羞恼说道:“三妹!”
“我这怎么能说是浑说?二姐年岁可不小了,按说早就该许人了,也不能总是眼巴巴等着不是。”尤三姐拉过尤二姐的胳膊,轻笑了下说道。
那张华家的婚事早就退了,不就是等着珩大爷的吗?
只是二姐的性子文静、柔顺,爱慕藏于心,却难开口罢了。
秦可卿眸光柔波盈盈地看向尤二姐,柔声说道:“二姐如果不嫌弃的话,与三姐做做伴也是好的,我这边儿都是同意的。”
眼前的尤氏姐妹出身低微,但偏偏颜色艳丽,用来做她的帮手最是合适不过。
尤二姐闻言,只觉娇躯发软,红晕浮在脸蛋儿上,一跺脚说道:“不和你们说了。”
说着,娇羞难抑,拔腿就走。
待尤二姐离去,秦可卿微微抚着隆起的小腹,感慨道:“等夫君回来以后,孩子应该是出生了吧。”
尤氏看向神色幽怨丽人,宽慰说道:“你安心养胎,别的不用想这么多的,他那个时候怎么也该回来了。”
秦可卿“嗯”地一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正在一方铺就着软褥的罗汉床上靠着闭目假寐,身后的鸳鸯帮着贾母捏着肩头。
“这次怎么没有跟着珩哥儿一同去江南?”贾母温声说道。
鸳鸯笑道:“这不是留下来伺候老太太。”
“难得你这般有孝心。”贾母面上见着繁盛笑意,说道:“你和珩哥儿在一块儿这么久了,他没给你说什么时候纳着过门?”
鸳鸯手下微顿,捏了捏肩头,柔声道:“大爷说让我多伺候老太太两年也没什么的。”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能一直伺候着。”
这丫头得她的心,现在想想,当初给珩哥儿多少有些草率了。
“老太太,纵是我嫁给大爷,也是要要过来服侍老太太的。”鸳鸯柔声道。
贾母正要说话,就在这时,林之孝家的说道:“老太太,宝二爷来了。”
说话的功夫,只见一个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大红箭袖的少年,步入厅堂之中,面如银盆,目似朗星。
宝玉行了一礼,说道:“孙儿见过老祖宗。”
贾母起得身来,目光慈和地看向宝玉,笑道:“宝玉,你回来了,快让我看看。”
宝玉就近而坐,说道:“今日老祖宗这边儿怎么这么安静?不见凤嫂子和几位妹妹?”
虽然一众姊妹都去了大观园,但有时候贾母会组织金钗在荣庆堂中玩闹,下了学堂的宝玉也能见到一众金钗。
这已是宝玉暗淡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靓丽色彩,但却仍要为人剥夺。
这是何等的迫害?
贾母笑了笑,说道:“这不是你珩大哥去了江南,你凤嫂子还有林妹妹、薛妹妹都去了。”
宝玉闻言,面色一顿,忍不住说道:“那云妹妹,二妹妹、琴妹妹、四妹妹呢。”
“宝玉,都随着你珩大哥过去了。”贾母面色有些不自然,说道。
宝玉:“……”
这什么意思?都过去了?一个不剩了?上次去江南还有二妹妹和四妹妹在家,现在连她们也走了吗?
宝玉此刻手足冰凉,目光怔怔失神。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说道:“太太和姨太太来了。”
就在说话的功夫,只见王夫人、薛姨妈与一个嬷嬷进得屋里,行了一礼说道:“见过老太太。”
贾母诧异地看向那一身绫罗绸缎衣裙的嬷嬷,问道:“这位是?”
“老太太,这位是夏家的嬷嬷,过来和老太太说说宝玉的亲事。”王夫人笑了笑,介绍道。
“见过老太太。”那嬷嬷面上笼起繁盛笑意,然后目光如见宝贝地看向宝玉,啧啧说道:“这就是那位衔玉而生的哥儿吧,今个儿可算是见着真人了,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贾母脸上的笑意多少淡了一些,瞥了一眼王夫人。
宝玉他娘真是糊涂了。
先前夏守忠过来提亲,贾母就有些看不大上,她这等公侯高门,岂能与商贾之女联姻?
那嬷嬷笑呵呵道:“老太太,我们家老太太听说府上这位哥儿,欢喜地跟什么似的,本来想带着姑娘亲自过来拜访老太太的,但知贵府高门,又恐唐突。”
可以说现在的荣宁两府在贾珩封为卫国公,兼祧帝女和宗室之女以后,俨然成为大汉武勋之中排名前五的高门。
贾母坐在软榻上,看向那嬷嬷,笑了笑说道:“我们家宝玉年岁还小,婚事上倒是不急着定下。”
说着,转脸看向随着王夫人一同过来的薛姨妈,说道:“蟠儿不是在五城兵马司,比宝玉年岁还要大一些,那夏家姑娘如是合适,不如提给蟠儿。”
薛姨妈:“???”
而那嬷嬷脸上的笑意就有些不自然,但碍于贾母尊崇无比的国公夫人身份,也只能老老实实听着。
王夫人的脸色则是青一阵、白一阵。
因为这是贾母在借着薛姨妈打着王夫人的脸。
贾母温声道:“蟠儿那妹妹与珩哥儿以后也是要成一家人的,这都亲戚亲里的,蟠儿他们家也是做生意的,这么一个能干持家的媳妇儿过门而来,也是一桩旺夫的好事儿。”
贾母人老成精,这段时间已然琢磨出夏家的攀附之意,既然是攀附,那就没必要非附她的宝玉。
宝玉不说娶个公主、郡主,起码也得是武侯之女吧,云丫头最合适,宝琴那丫头也是好生养的,如果说的好,可为平妻。
这不比一个商贾之女强?
王夫人定了定心神,白净面皮上挤出笑意,道:“老太太,人家宫里的夏公公……”
贾母打断道:“宝玉的婚事,我心里是有主张,你就别再操心了。”
说着,看向一旁的宝玉,笑问道:“宝玉,你现在怎么想的?”
宝玉此刻正在心神茫然之中,呆呆说道:“我不想定亲,我要到江南找林妹妹去。”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
倒是那夏家的嬷嬷目光闪了闪,似被打开了思路,打算回夏家好生商议一番。
就在神京城中的贾府众人心思各异之时,河南,开封城,开封府衙后堂——
贾珩与开封府知府宋暄,落座品茗,不远处端坐着以飞鱼服打扮的咸宁公主。
自入夏以后,河南多地下起暴雨,颇是影响了夏粮的收割、晾晒,而暴雨投入黄河,黄河大堤倒是安然无虞。
贾珩抬眸看向宋暄,轻声说道:“省内这段时间,夏粮征收可还顺利?新政举措在诸府县推行的如何?”
“夏粮征收一切顺利,今年河南虽然旱情严重,多有不同程度的歉收,但各地粮仓储存尚算殷实,百姓用度还算足用。”宋暄轻声说道:“至于清丈田亩,因为去岁就在开封府、彰德府推行,是故并无阻力,也是因为去年那场变乱,许多事反而少了许多掣肘。”
眼前的少年自从当初的中原民乱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二三年的光景,就已一发不可收拾,从普通武将而晋爵国公,而且与他的侄女咸宁成为夫妻。
贾珩点了点头,沉吟说道:“如此一来,河南方面新政推行比之江南倒是少了许多波折。”
当初中原民乱将省城内的士绅血洗了一波,等到贾珩率兵平叛,又将以卫郑两藩为代表的宗室打压一通,再后来又清算了不少为恶地方的劣绅豪强。
几次铁拳下来,基本扫清了改革的障碍。
真正应了那句话,扫帚不到,灰尘不掉。
宋暄沉吟说道:“最近几府都在清丈田亩,一切多是有条不紊,阻力也有,但并未有江南那般大。”
随着时间过去,江南暴民杀官的消息已经通过邸报,渐渐传遍了大汉的官僚阶层。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听史侯书信所述,自新政四条试行以来,各地府县稳步推进,情况总体向好。”
总体稳中向好的大局没有变。
宋暄点了点头,问道:“史侯可曾向卫国公提及抚藩两司之争?”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此事,史侯倒还未向我提及,这两司之争是从何说起?”
宋暄沉吟说道:“前不久,南阳府大旱,府下辖制诸县百姓青黄不接,史侯提出从洛阳太仓调粮赈济,布政使彭晔提出要储备起来,递送朝廷,即着各地府县先将一些红薯拨付至南阳府赈济灾民。”
贾珩皱了皱眉道:“南阳府去年没有种植红薯?”
宋暄沉吟说道:“先前红薯虽好,但南阳府未曾推广,原来的南阳府知府认为红薯难以成活,对此心怀疑虑,倒是耽搁了不少。”
贾珩道:“现在南阳知府人呢?”
南阳盆地可是重要的产粮区,如果大面积改行种植番薯,对一些官员而言的确不好接受。
宋暄道:“史侯已经撤换了其人,彭大人说是要派布政司衙门的参议过去,主持赈济事宜。”
贾珩目光闪了闪,说道:“那南阳知府就是彭晔的人了。”
宋暄点了点头,道:“南阳知府原是卫辉府的同知,也是彭晔的同乡,得其保举,去了南阳府赴任。”
自从彭晔任布政使以后,因为其文臣身份,身边迅速围拢了一批科举出身的文官,与巡抚史鼎分庭抗礼。
而史鼎因其武侯身份,在地方虽然为一省封疆大吏,但在地方民政上也多是受彭晔的一些掣肘,或者说陈汉的制度设计本来就是巡抚与藩司左右辖制。
担心贾珩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史鼎就没有在书信之中提及此事。
贾珩道:“南阳方面因旱灾而夏粮歉收,河南方面为何没有报到京里?”
宋暄解释道:“去岁番薯丰收,京中下旨嘉奖,河南上下官员都得了彩头,还让北方诸省种植番薯,开封府就抽调了几位知县前往河北推广种植。”
贾珩目光思量片刻,须臾之间,就明白缘由。
还是那句话,不想报上去受责备,而南阳知府多半是彭晔的人,两个人在这件事儿反而默契地达成一致,都不将坏消息往上面报。
其实,这也是地方官员的标准作业流程,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是“捂盖子”,如果前不久加上得了彩头,更是得打肿脸充胖子。
贾珩道:“南阳那边儿受灾情况是否严重一些?可有灾民饿死?”
“受灾情况应是可控的,巡抚衙门已经打算蠲免南阳今年的岁赋,各府县都在积极调度粮食前往赈济。”宋暄道。
听到可控二字,贾珩目光凝了凝,沉声说道:“这几天我先在开封府看一看,再去南阳府去看看,地方上还是不要欺上瞒下,则苦的都是百姓。”
宋暄点了点头,说道:“上次,我隐隐向史侯提及此事,他倒是不以为意。”
贾珩道:“此事的确难办,稍后我会写密疏向圣上陈情。”
他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一方派系之主的难处,有时候同一派系的党羽出了纰漏,你保是不保?
谁都会犯错,有的错误是好心办了坏事,有些事是人性的趋吉避凶,如果事事较真,纵然是皇帝都会成为孤家寡人。
比如史鼎这个事儿干的就有些蠢,如果是他就要禀告于上,把彭晔顺势拉下,当然代价是自己也在京中灰头土脸。
但现在与彭晔选择默契的不向京城禀报,一来是觉得自己压得住,二来就是报喜不报忧。
因为官僚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报忧了以后,可能就要吃挂落。
其实就是一种不好的苗头,需要提醒一下史鼎。
还是孤直之臣做的最爽,但人道的核心本质就是集众,不拉帮结派就是走不远。
宋暄见着少年出神,轻轻唤了一声道:“子钰,子钰?”
贾珩回转神思,道:“等会儿我去见见史侯。”
咸宁公主弯弯秀眉之下,清眸噙着笑意,清声道:“舅舅,先生,这会儿都晌午了,该用着晚饭了。”
宋暄笑了笑,说道:“那就先吃午饭吧。”
宋暄的妻子岳氏也微笑着出来,二十多岁的花信少妇,打扮的明丽娇媚,招呼道:“咸宁,这边儿坐着。”
众人纷纷围着一张桌子落座下来,用着饭菜。
岳氏关切问道:“咸宁,你母后这几天在京中如何?”
咸宁公主柔声道:“回舅母,一切都好。”
“听说这次妍儿也回来了?”岳氏眉眼流溢着温婉如水的气韵,语笑嫣然道。
咸宁公主轻笑道:“应该后天到吧,她们坐的船,要慢上一些。”
“妍儿年岁也不小了,许了人没有?我说给她说门亲事呢。”岳氏忽而笑了笑说道。
咸宁公主柔声道:“妍儿妹妹还小吧,再说三舅母那边儿也有一些想法。”
说着,看了一眼正在与宋暄叙话的蟒服少年。
却说,河南巡抚衙门
“哒哒”响声在街道尽头响起,数匹快马在巡抚衙门门前停将下来,从马鞍上翻身下来一个身穿斗牛服的中年官员,将手中的缰绳递给扈从,这时,一个小吏迎上前来说道:“抚台大人,卫国公已到了开封府,去了开封府衙见了宋大人。”
史鼎点了点头,一双黑色的朝云官靴迈过门槛,道:“本侯换身衣裳,等会儿就去宋府。”
进入厅堂,史鼎的夫人周氏连忙笑着迎了上去,说道:“老爷,您回来了。”
史鼎点了点头,道:“让下人准备热水,珩哥儿从京城来了,等会儿我沐浴更衣之后过去瞧瞧。
周氏一边儿吩咐着下人去准备热水和衣物,一边说道:“珩哥儿现在可了不得了,封为国公了。”
史鼎道:“是啊,这才几年,从当初的布衣封为国公,更是娶了公主和郡主。”
“真是羡慕不了的福分。”周氏笑了笑,说道:“上个月信哥儿还和我说呢,他在五城兵马司可受那魏王殿下的信重。”
魏王在贾珩这边儿无法打开突破口,不代表不能从史家发力,而史信在五城兵马司为指挥,与魏王接触的久了,难免为魏王气度所折。
而贾珩又从来没有与四大家族内部通传过,与魏王保持关系。
史鼎目光凝了凝,说道:“魏王殿下?”
周氏道:“珩哥儿如今娶的这位咸宁公主的母妃就是魏王的姨母,两家要亲近许多。”
史鼎道:“此事我知道,等会儿我见过子钰再做计议。”
还有一桩事儿需要问子钰,彭晔在河南屡屡与他作对,如今杨国昌早已罢相,彭晔能不能想个法子踢出河南。
周氏道:“前个儿我听大嫂来了书信说,兄长这次从军机处去了山东担任提督,一家人去了山东去了。”
“此事我看邸报上记载的有,兄长是去了山东。”史鼎道。
周氏笑了笑道:“你说珩哥儿,我原以为他是个冷心冷意的,当初和王家闹的还不像,不想现在他圣眷荣宠不绝以后,对王家还有咱们家都伸着援手。”
史鼎手捻颌下胡须道:“终究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亲戚。”
“老爷我就说是。”周氏笑了笑,说道:“老爷,我寻思着云丫头再过二年也不小了,你说珩哥儿说让云丫头留在那宁国府的园子里是不是?”
史鼎皱了皱眉,一时并未明了其意。
周氏道:“我在想等云丫头大一些,是不是许给珩哥儿。”
史鼎道:“子钰已有正妻,而且还是三脉正妻,云丫头岂能做妾?”
如果自家兄长的孤女做妾,只怕他的脊梁骨都会被戳断,但万一……珩哥儿真的有一天封为郡王,侧妃还是可以的。
那时候,史家女为侧妃,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能不能封郡王,现在还不知道,再看吧。
“再说我瞧着姑母的意思,似是将湘云留给宝玉的。”史鼎说道。
周氏道:“宝玉,人人都说天生神异,老爷可知他那玉在京里碎了?”
史鼎皱了皱眉,说道:“这我倒不知了。”
周氏笑了笑,道:“只怕那什么落草时候带下,衔玉而生,都是糊弄老太太呢。”
可以说史鼎作为贾政的同龄人,周氏对王夫人自然,而且这些妇人就爱背后说长道短。
史鼎面色顿了顿,面上现出思索之色,周氏就绘声绘色地叙说自己得来的一些说法。
“老爷,热水准备好了。”一个嬷嬷进来叙道。
史鼎道:“好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还是不要再说了,我等会儿还要去见子钰。”
“那我帮着老爷沐浴更衣。”周氏笑着说道。
史鼎:“……”
摆了摆手,没有理会周氏,径直去了厢房,史鼎沐浴而毕,也不多言,领着几位扈从前往宋府。
而贾珩此刻与宋暄聊着如今的国策,主要是论及四条新政。
宋暄问道:“子钰,新政四条摊丁入亩和一条鞭法如今试行下来,的确可以减少奸猾小吏上下其手,这些日子我和手下几位幕僚算了一下,单单火耗一项,每年可为朝廷多征收三成的赋税。”
贾珩笑了笑道:“如果清丈田亩,就不是三成了,翻一番都有可能,再加上摊丁入亩,国库钱粮增加不可胜计。”
单纯的一条鞭法其实效果有限,但如果配合着清丈田亩、摊丁入亩等策略,几乎等于核武器。
就在这时,外间仆人立身厅外,轻声说道:“老爷,史侯在府外递上了拜帖。”
第一千零四十章 咸宁:那人就那样好?让先生念念不忘?
开封府,府衙后堂
贾珩与宋暄将史鼎一路迎进客厅,二人寒暄落座。
史鼎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子钰这次过来是督问新政吧?”
贾珩低声说道:“新政最近在河南与江苏两省南北试点,我过来看看情况。”
“子钰放心,河南一地新政推行的如火如荼。”史鼎轻笑说着,凝眸看向贾珩,说道:“倒是江苏一省似乎有些不顺利,我最近看邸报上似是提及,江苏一省推行新政酿成了民变。”
人就是这样,比较不仅是痛苦的来源,也是优越感的来源。
贾珩面色微冷,沉声道:“民变是假,更多还是士绅暗中弄鬼,想要阻碍朝廷国策推行。”
史鼎又问道:“子钰接下来停留开封,还是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
贾珩道:“我在河南稍稍停留,听说南阳那边儿遭了旱灾,灾情严重,巡抚衙门与藩司衙门正在想方设法赈济灾民。”
提及南阳一地,史鼎沉声说道:“巡抚衙门已经派了官吏前去主持赈灾事宜,说来那个南阳知府真是冥顽不灵,我去年就让他们兴修水利,他是置若罔闻,如今南阳府大旱之后,一来无法以水利灌溉,二来库中仓禀不实。”
提及此事,史鼎冷声说道:“这个南阳府知府仗着背后那位彭晔,于本侯之命阳奉阴违,现在已经被开革出缺。。”
贾珩眉头皱起,道:“彭晔怎么回事儿,世伯先前为何不弹劾于他?”
史鼎沉吟说道:“子钰有所不知,此事弹劾至神京,也未必动得了彭晔,不久之前圣上下旨嘉奖我等,如今又出了这桩子事儿,上下都没有体面。”
贾珩默然了下,沉吟道:“世伯,今上还是喜欢坦诚之臣的。”
因为南阳知府的失措,的确很难让彭晔吃挂落,而且史鼎如果奏禀于上,某种程度上也
因为史鼎是他向中枢举荐而上的。
“欺瞒于上不是好事,我已向圣上具陈,世伯虽得申斥,但彭晔也会更为收敛一些。”见史鼎面色不大好看,贾珩轻声说道。
史鼎面色微变,道:“子钰既已平息下去,何必再禀告给当今圣上?”
贾珩摇了摇头,目光现出一丝冷意,说道:“我既来此督问新政,自然要将河南底细具禀于上,否则世伯以为彭晔等人不会拿此来做文章?他能与世伯相安无事,却未必能与我井水不犯河水,说不得使人攻讦于我。”
他扳倒杨国昌之后,齐党声势为之萎靡,而彭晔对他早就暗中怀恨,此刻正是借此发难之机。
史鼎闻言,心头一动,说道:“子钰,那我也写一封请罪奏疏吧。”
看来这个脸不丢是不行了。
“世伯不需想的太多,此事倒是小过,但不能遮掩成大错。”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几天我要去南阳实地
看看,不能再酿出什么乱子才是。”
史鼎闻听宽慰之言,面色稍缓几许。
史鼎道:“子钰,兄长前往山东督导水师,可是要从水路进军朝鲜?”
贾珩道:“此次南下除却新政事宜外,就是督训水师,以剿代练。”
他这次南下要处理的事务不是一项,而是多项,这一次在江南估计要待稍长一段时间,所谓立功。
其实,到了他这个爵位,除非遭逢西北那样的大战,爵位的提升已经很缓慢了,毕竟是三等国公爵。
换句话说,三等国公提升一等国公,真不如他将新政四条推行大汉所攫取的政治利益丰厚!
政治威望,派系触角,乃至隐隐的历史地位,这都不是靠打几场胜仗能够带来的,武勋就是武勋,在文官政治发展到明以后,根本成不了气候,不论是国际上的大气候,还是国内的小气候。
当然,爵位多半也是会提升的,因为赏格只有那些,此外就是借新政大获成功的功劳,一举解决黛玉和宝钗的婚事问题。
那时候他挟巨大功业威望,却偏偏私德有亏,为士林所讳言,既是千古佳话也是践踏礼法,反而让天子更为放心,以后再用来平虏,就不会因为功劳的提升而猜疑。
谋国之前先谋身。
这时,外间仆人拱手说道:“河南都指挥使瞿光在府外求见卫国公。”
瞿光也是贾珩的老部下,经中原之乱以后,瞿光被放在河南都指挥使任上,已然一年有余,闻听贾珩来到开封府,就领着几個扈从急匆匆来求见。
贾珩道:“我亲自去迎。”
不大一会儿,只见瞿光领着几个随从在大堂一侧的花厅中等候,拱手道:“末将见过卫国公。”
贾珩伸手扶住臂膀,笑道:“瞿将军快快请起。”
瞿光目光见着崇敬之色,拱手说道:“节帅一别年许,风采绝伦,更甚往昔。”
并未称着国公,而是节帅,显然是以老部下自居。
其实这位贾珩曾经的老部下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因为贾珩前往北疆之后,竟以红夷大炮轰毙皇太极,而后晋爵国公,兼祧帝女与宗室之女。
这一出出,让人眼花缭乱,几乎如梦幻一般。
史鼎这时也过来与瞿光见礼,众人说笑着落座下来。
贾珩笑问道:“瞿将军,如今河南府卫兵马战力几何?兵备可曾严整?”
这其实就是他的基本盘,目前唯——块儿基本盘。
“肯定比不过打败东虏的京营精锐,但也是我大汉骁锐,以一当十!”瞿光笑说道。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贾珩说道:“瞿将军,河南府卫的兵马虽然在中原太平之地,但也不要懈怠作训,京营团营之军每到五年会有一大挑,山东河南河北等地卫府之兵都有机会。”
京营兵马太过扎眼,但可以采取从地方到京营的方式。
瞿光道:“节帅,弟兄们都等着这个机会呢,看着京营的诸位兄弟在边关大破敌虏,我等兄弟都眼热的不行。”
想当初那谢再义虽是节帅腹心,但论及爵位和世职,
尚不如他,但一场对虏大战,竟也封了伯爵。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大汉这些年打仗的机会不少,瞿将军不必着急。”
瞿光问道:“节帅这次南下剿灭海寇,我河南府卫之兵可有用武之地?”
贾珩笑了笑,说道:“这次更多还是用着水师,以水师在海上涤荡妖氛,一时间也不好调拨河南方面的兵马。”
瞿光道:“如是如当初能在崇明沙之时的一场大战就好了。”
史鼎端起茶盅,笑着看向瞿光,暗道,这就是武将立功心切了,如不趁武勇尚在之时封个武侯,以后再想有所作为就难了。
子钰如果真的能平定东虏,不仅可再保贾家五十年富贵,也能带动一批人封侯,封伯。
众人说笑着,不觉天色渐晚,斜阳晚照,瞿光在其间向贾珩叙说了河南府卫近年来的兵备、作训情况。
河南都司卫所兵力五万余人,皆为满额青壮,虽然波及半个河南的民乱已经过去一年,但卫所兵丁操演不辍,主要是配合地方官府防备监视民情。
贾珩问道:“当初中原变乱,那些汝宁府附贼从逆和开封府上屈身侍贼的丁壮,现在情形如何?”
瞿光道:“史大人目前主要负责此事。”
迎着贾珩的目光询问,史鼎清咳了一下,介绍道:“有些罪责轻的乱民,已经陆续放归回家务农种田,还有一些在省内兴修水利时,以劳役折抵刑罚,渐渐放归地方,有不少情知番薯高产的百姓,也都安下心来种田,河南都司以及地方官府有所监视,其实也剩不下多少人,不少罪责重的丁壮还在劳役折抵,河工活计都是重活,不少人都………….”
说到最后史鼎没有再说,但言外之意倒很明确,有的可能因为不堪劳役之刑,想要反抗为朝廷诛戮一空,还有一些就是在繁重的体力活下生生累死。
贾珩道:“该吃饱还是要吃饱的,省内不少力役仍需罪犯代为。”
史鼎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个理,也能少征发一些民力。”
总之,整个河南的情况还是欣欣向荣的。
“子钰,天色也不早了,先歇歇脚吧,庭院都收拾停当了。”见几人谈话稍停,宋暄笑着招呼道。
贾珩轻声说道:“宋国舅就不必忙碌了,我与咸宁等会儿回驿馆歇息就好。”
潇潇此刻还等在驿馆待着,他需寻潇潇商议商议接下来的打算。
咸宁公主明丽玉颜之上笑意流溢,轻声说道:“舅舅,先生还有一些公务需得处理,我就不留这儿了。”
宋国舅看向自家侄女明澈的眼眸,想了想,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多留了。”
心道,许是小两口想私下里多待一会儿。
而后史鼎与瞿光也相继告辞。
开封府,驿馆
厢房之中正在伏案书写的少女,听得动静,起得身来,快步迎向那蟒服少年,秀气的剑眉之下,明澈清眸之中闪烁着一丝询问,道:“这是见过史鼎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见过了,河南这一年也陆陆续续出了不少事。”
而后,将南阳府最近发生的事儿,对潇潇叙说了一遍。
陈潇凝了凝秀眉,道:“此事史侯办得有些欠妥,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珩道:“这几天去南阳一趟,查看一下当地的旱灾情况,我对那边儿的赈灾一事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中原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实在多灾多难。
陈潇道:“江南那边儿催的急,高仲平在金陵快要杀人了,等着你过去做恶人呢。”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我稍后给他写一封信,江苏的新政推行速度先缓一缓,不能这般四面出击,应该先摸清真正的敌人。”
首要问题是分清敌我,不能四面出击。
如果不能揪出背后的江南士绅,四处出击只能将事情弄成一团糟。
咸宁公主这时切好了几块西瓜,递将过去说道:“先生,先别忙着了,吃点儿西瓜解解渴。”
贾珩拿过西瓜,咬了一口,甘甜可口。
咸宁公主柔声问道:“先生,过几天船队到开封,还停留不停留?”
贾珩将瓜子吐到一旁的碗里,说道:“不停留了,让她们一路南下,我们在后面追着。”
护送船队的不仅有锦衣府卫,还有京营果勇营的骑将以及诸贾家小将。
陈潇道:“那彭晔,你怎么办?”
贾珩道:“此人隶属齐党中坚自杨国昌去相以后,齐党隐隐有群龙无首之相,现在虽是齐昆为户部尚书,但下面那些党徒未必心服口服。”
换句话,齐党内部有些徐阶走后,高张二人谁也不服谁的趋势,但都知道浙党势大,暂时在一起抱团取暖。
“先生,热水备好了,过来沐浴吧,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咸宁公主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抬眸看向陈潇,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轻声道:“走,潇潇一起吧。”
陈潇甩开贾珩的手羞恼道:“在外面不知检点的,传出去一言片语,你还有好名声没有?”
贾珩低声说道:“那我和咸宁先去洗了,你望风。”
陈潇清眸乜了贾珩一眼,讥诮道:“你们又不是偷偷摸摸,我望什么风?赶紧去罢,我在这儿看看河南都司的情况。”
说着拿起瞿光让人送来的河南府卫的驻军分布图以及人事簿册。
贾珩看向那少女,目光微动,怎么感觉潇潇又在对着军力部署图虚空意淫?
就在这时,咸宁公主又在催促着贾珩过去沐浴。
贾珩进入里厢,看向那少女正在准备着衣物,近前环住丽人的纤纤腰肢,温声说道:“咸宁,这段时间辛苦了。”
咸宁一个金枝玉叶愿意陪着他走南闯北,受得风霜之苦,大概这就是爱情。
咸宁公主感受着身后之人的欣喜,轻声说道:“我也没有太奔波,这一路过来,也算是见了不少秀丽风光,我大汉江山锦绣如画,再说潇潇姐能陪着先生南征北战的,我也能的。”
先生就是这样,谁陪他时间久了,他心里就装谁多一些。
她现在应该比金陵那人就差一个孩子了。
贾珩道:“潇潇她这么多年在江湖上漂泊,要习惯了一些。”
咸宁公主转过脸来,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先生,今个儿舅母问起妍儿的亲事了。”
贾珩道:“这一二年,姑娘们也都大了,也是该议着亲事了。”
古代定亲都早,不仅是宋妍,随着时间过去,园子里这些姑娘也陆陆续续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之所以南下把人都带齐,就是担心他一走,荣宁两府又出幺蛾子。
要知道贾母可是能够安排宝琴和湘云的亲事的,还有探春的婚事,南安吃了败仗以后,南安太妃保不齐去荣国府寻贾母把探春许出去。
贾母或许不同意,但王夫人呢?或者南安太妃用国家大义绑架贾政,他不在京城,许多事就鞭长莫及。
贾珩此刻还不知道,他刚一走,幺蛾子的确是起来了,王夫人已带着夏家的人,准备将夏金桂嫁给宝玉,然后被贾母连削带打,拐到了薛姨妈家。
贾珩扳过咸宁,看向那神清骨秀、眉眼明丽的少女,说道:“这一路过来,娘娘连个伺候的女官都没有,不如我服侍娘娘更衣吧。”
咸宁公主:“???”
贾珩连忙道:“口误,口误。”
咸宁公主轻哼了一声,清丽脸颊浮起浅浅红晕,语气有些羞恼道:“先生不能总是惦念着啊。”
哪有两次口误的?她都已经打算将妍儿表妹给先生牵线了,先生还要她怎样啊?
那人就那样好?让先生念念不忘?先生是不是因为娘亲去的早,所以就喜欢年龄大一些的?
贾珩轻轻捏了捏丽人粉腻的脸蛋儿,柔声道:“没有惦念着,刚才是逗你呢,咱们沐浴吧,咸宁,乖。”
也就是出了京城,这种玩笑稍稍能开着一些。
咸宁公主感受那少年的宠爱,心头又是甜蜜又是担忧,说道:“先生,真的不能惦念着了。”
贾珩道:“嗯,从来没有惦念着,其实是你多想了。”
如果不是咸宁一次次强化着宋皇后,其实随着时间过去,这些心思就会渐渐散去。
贾珩帮着咸宁公主去了衣裳,夫妻二人进入浴桶共浴,之后,两人换罢衣衫。
贾珩与咸宁相伴,就来到书房之中。
陈潇抬眸看向那少年,清声道:“刚刚李述递送来的飞鸽传书,南安郡王的前锋,柳芳所部已经先一步前往西宁府,金铉那边儿已经放弃湟源县,兵力全线收缩至西宁一线。”
贾珩从京中出来的时间内,西北同样风云变幻,和硕特蒙古兵进湟源,金铉并没有选择在湟源之地与和硕特蒙古鏖战,而是径直放弃湟源,退至西宁大城,等候朝廷援兵。
这样一来,整个西宁的局势更为恶化。
贾珩拿过舆图,目光落在西宁城,沉声说道:“这个金铉!西宁边军一退,想要再打回青海就难了。”
湟源可以说是一个桥头堡,一旦放弃湟源,西宁方向就四面受敌,而且极容易刺激和硕特蒙古的东向扩张之势。
可能很容易造成西宁的失守。
怪不得按着原著之中的路径需要和亲!因为,这弄不好就是一场大败!
陈潇见着那面色变幻之后,冷若冰霜的少年,问道:“怎么了?”
咸宁公主也轻声道:“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紧要之事。”
贾珩沉吟说道:“我要即刻向神京上疏示警。”
南安能败,但西宁不能丢,否则局面就难以收拾,虽然现在的局面已经开始逐渐恶化。
陈潇似是察觉出少年的担忧,说道:“如是你担心西宁陷落,西宁为金家耕耘多年,纵然被围攻,不过金铉放弃湟源,实在让人费解。”
贾珩道:“这是保存实力,逼迫朝廷发兵救援,不愿以本部兵马与和硕特蒙古拼死,西宁郡王一脉永镇西北,俨然割据一方,心头只知有家族荣辱,却不知有朝廷社稷。”
西宁一定有精锐的本部兵马,但金铉就是藏着掖着不愿与和硕特蒙古硬拼,通过退入西宁城来向朝廷施压。
贾珩说着,来到书案之前,开始准备笔墨书写奏疏,一共有着两封,一是陈述河南的新政推行事宜,大致是局势一片大好,展望了河南新政推行的局势,然后中间顺便提及南阳府的这次差池。
这是藏小过于大功之中。
陈潇看着贾珩所写罢奏疏,目色动了动,看了那蟒服少年一眼,暗道,这人能得刻薄寡恩的那位如此器重,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是做个佞臣也绰绰有余了。
而后第二封就是对西宁金铉退兵西宁之后,引起整个西北局势的担忧,建议朝廷派兵之后不可轻敌冒进,应当稳扎稳打。
写完之后,等待待奏疏晾干。
“喝口茶吧。”陈潇端过茶盅,柔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派人将奏疏递送至神京。”
咸宁公主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拿过另外一封奏疏阅看着,清眸闪烁之间,秀眉蹙紧,关切说道:“既然西宁局势紧急,南安郡王发兵之后,可能安抚西北?会不会因为急于立功,再酿成一场大败?”
“难说。”贾珩轻声道:“我们现在河南先理河南之事,剩下的也只能静观其变。”
咸宁公主道:“先生可以向父皇请求领兵出征的。”
“先前我请求出兵了几次,但江南新政推行之紧要不在西宁边患之下,这是父皇的原话。”贾珩道。
咸宁与他如今夫妻一体,也不可能不理外间之事,其实咸宁除了爱玩一些,许多事也是一点就透。
咸宁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父皇这次还是该用先生的。”
她也隐隐知道一些缘故,大抵是担心兵事失衡的考量,可如果南安一旦大败,不是更为失衡。
贾珩道:“好了,有些事也不可强求,我去西北,江南这边儿就是一堆烂摊子了。”
有些人的地位和威望是通过抛开你就是反复失败,有你带领就是一个胜利走向另一胜利,离开你就是玩不转的客观现实所确立的,还真不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这就是正确评价杰出人物在历史进程中的重要性。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宋皇后:臣妾想回去看看父亲……
翌日
贾珩并未在开封府多做盘桓,谢绝了一众河南官吏的拜访,与陈潇与咸宁公主在大批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前往南阳府视察受灾、赈灾情况。
就在贾珩视察河南之时,南安郡王也率领京营六万大军向西宁迅速挺进。
尤其是在金铉战略性收缩至西宁府以后,南安郡王更是加快行军速度,星火驰援。
柳芳为先锋官,领着京营十二团营的两万精骑直奔西宁府,先一步到达西宁府与金铉汇合,在此刻倒颇有卫国公用兵——兵贵神速的风范。
而南安郡王则是领四万步军昼夜兼程,大军浩浩荡荡迅速向着西宁抵近,同时先一步命令宁夏等地兵马向西宁府汇聚。
而齐王则是押运了粮秣,与陈瑞文等人押赴粮食供应大军,整个过程倒是可圈可点,并无太多混乱。
或者说,彼等武勋也是打惯了仗的,这些基础简单之事,根本看不出什么毛病。
就在整个西北局势风起云涌之时,时光匆匆,转眼之间也就到了六月中旬的盛夏。
一艘艘挂起风帆的舟船,拨开波澜不兴的河水,渐渐抵近开封府城,傍晚的万道霞光透过挂着竹帘的轩窗,照耀在一张张妍丽柔美的脸蛋儿上,香肌玉肤,明媚可人。
钗黛、云琴、纹绮、岫妍、兰溪、三春、凤纨俱在厅堂中落座,有说有笑,各得其乐。
舱室之中,湘云胳膊靠在几案上一手支颐,那张苹果圆脸彤红如霞,轻声说道:“这洛阳城和开封城如是停留两天,能再玩玩就好了。”
探春笑了笑,柔声道:“云妹妹上次不是来的时候,都游玩玩过了吗?怎么还玩着?”
湘云娇俏道:“这次不一样呀,这次咱们这么多人,更热闹一些,玩着是不一样的。”
宝钗丰腻、洁白的脸蛋儿上笑意莹然,柔声道:“云妹妹就是爱玩的。”
少女额前虽梳着空气刘海儿的少女装扮,但眉梢眼角之间流溢着的经过人事以后的妩媚气韵却难以抑制不住,引得路途之上,凤姐频频偷瞄着宝钗。
黛玉手里拿着一方手帕,罥烟眉下的星眸闪烁,掩嘴笑道:“她呀,恨不得如琴妹妹一样,也到那外面什么真真国,假假国玩呢。”
宝琴看了一眼黛玉,柔声道:“在海外漂泊可没有那般有意思的,风餐露宿的。”
这几天,一众姑娘在水面之上行船,见着两岸秀丽的景色,叽叽喳喳,早已混熟了。
另外一边儿,李纨与曹氏以及纹绮母女,则是品着香茗,看向舱室中的一众姑娘。
李纨秀雅、明丽的玉颜之上,蒙起一丝恬然、欣喜之色。
这一路过来,哪怕仅仅看着行船两岸的秀丽景色,李纨都觉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轻快。
甚至这位丽人换上了稍稍艳一些的服装,内衬蓝色衣襟上刺绣的花瓣都多了几许青春靓丽的颜色。
只是那人一路并未见到踪影。
凤姐那张艳丽玉容上笑意明媚如霞,与平儿进入舱室,招呼道:“姑娘们,都过来用饭了。”
众人说笑着,手拉着手,一下子都围拢过来。
舱室之中,一时间,珠辉玉丽的钗黛环袄,聚在一起,在近晌日光照耀下,流光熠熠,美轮美奂。
待众人落座下来,探春看向一旁的甄兰,说道:“兰妹妹,你说珩哥哥这会儿还在河南没有?”
甄兰转眸看向那俊眼修眉的少女,心头就有些小别扭,这个小姑子,明明是她年岁大一些,非要多次唤她为兰妹妹,但面上神色不见分毫,说道:“这会儿应该不在,珩大哥不是说去视察河南的情况,起码要在河南巡查一遍,才能启程南下吧。”
“算算时间,也该来徐州了。”探春语气幽幽道。
自从她搬进大观园以后,珩哥哥也不找她了,听侍书说,不是去着林姐姐那里,就是去着宝姐姐那里。
回来时候,还去了二姐姐还有四妹妹那里,独独漏了她。
许是觉得身边儿有甄兰这样干练的侍奉笔墨了,就……..就觉得她多余了吧。
湘云怏怏不乐道:“珩哥哥这次又不是过来游玩的,也不知天天在忙什么。”
“云丫头竟说孩子话。”凤姐笑着说道,夹起一块儿肉菜放在湘云碗里,道:“大人不忙着正事,哪能天天现在家里?”
“珩哥哥哪次不是这样?如果单单为了游玩,也不会南下了。”探春调整了心绪,轻声说着,拉过湘云的小手,笑道:“云妹妹没有看河南官府发行的大河报?这几天珩哥哥去了南阳府主持赈灾事宜。”
“我从来不看那报纸,不像三姐姐和兰姐姐一样,说起朝政打仗来头头是道,将来咱们家要出两个女大学士呢。”湘云轻笑说道。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都是笑了起来。
黛玉星眸闪了闪,伸出一根手指,笑道:“咱们家可还有一個大学士呢?”
众人一时不解其意。
黛玉瞥向一旁的宝钗,星眸眨了眨,轻笑道:“宝姐姐不是?这怎么也是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
宝钗:“???”
颦儿,我招你惹你了?他人不在船上,也不是在我床上。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的水润杏眸中带着笑意,笑道:“我呀,可没有个当户部堂官儿的爹的,哪里做得了什么户部尚书?”
黛玉:“…………”
一时间白幼、精致的瓜子脸,就涨的通红,垂下了螓首。
她哪里是这个炫耀自己出身的意思?
凤姐拉过两人的小手,笑道:“好了,这还没过门儿呢,小两口就已经拌起嘴儿了,快都吃饭吧,我这肚子都饿的不行了。”
两个人不联合起来就算了,还有心思内斗?那人出去带着宫里的那位帝女,府中的那是一个都没带。
湘云也笑道:“我也饿了,过门而也得吃饭啊。”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甄兰面上虽也带着笑,将钗黛二人收入眼底,明眸之中闪了闪,心思辗转。
这两人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目光只能在后宅,格局终究是低了许多,不能帮着他。
其实珩大哥最喜欢的还是她这样的,还有溪儿妹妹。
说着,看向一旁的甄溪,却见灵气如溪的少女如憨憨一般抿嘴笑着,心头一阵气结。
罢了,妹妹这样不谙世事也好,省得以后与她抢着…….名分。
李婵月与邢岫烟坐在一块儿,放下手中的筷子,向着说笑的几人看去。
邢岫烟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垂眸用着饭菜,一副不加入战团的模样。
至于妙玉,并不在此地用饭,而是一个人在所居舱室里用着斋饭。
这时,一个身形苗秀,面庞皮肤白皙女官过来说着,正是咸宁的女官知夏,笑道:“刚刚公主派人传来了消息,今天晚上就会过来。”
原本正在吃着饭的几人,闻言都停了手中的筷子,目中见着惊喜。
湘云红润如霞的苹果圆脸上一丝欣喜,轻声说道:“珩哥哥也会来吧?”
知夏笑道:“国公爷和公主是在一块儿的呢。”
众人闻言,心头更为欣喜。
此刻,贾珩正在徐州城的驿馆中,伏案书写这段时间在河南的见闻和思考。
这段时间,他既去南阳府考察了赈灾情况以及农田水利诸事,召开诸县的讲话,此外,还去了一趟汝宁府去看看徐开这位老朋友。
汝宁府经过徐开这一年苦心孤诣的治理,实现蓬勃发展,已经渐渐恢复了民乱之前的生气,一派百姓安居乐业的繁荣景象。
原本食不果腹、面黄肌瘦的汝宁百姓,在普遍种植番薯之后,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
咸宁公主近前,柔声道:“先生,船队到徐州了,等会儿会合了婵月她们,就直抵金陵罢。”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咱们不在河南多做逗留了,潇潇,江南那边儿可有最新的动向。”
“江南这边儿,从你给高仲平寄送书信之后,江苏新政推行速度已经放缓了一些。”陈潇清声说着,英丽面庞上见着凝重之色,说道:“西北这边儿倒是有了新的动向。”
贾珩道:“西宁方面?”
陈潇将手中的笺纸递将过去,道:“西宁府那边儿的飞鸽传书说,南安郡王领兵日夜兼程,同时调动宁夏等地兵马应援西宁府,据密报,和硕特蒙古八台吉兵马十余万响应多尔济出兵,集众十一万,吞并湟源县,不断派哨骑抵近西宁府城,与官军大大小小交手二十余次,互有胜负。”
正如贾珩所言,金铉放弃湟源的战线龟缩操作,极大鼓舞了多尔济等和硕特蒙古诸部的信心,给留守为青海的诸部台吉去信,聚兵共伐西宁。
贾珩问道:“南安的兵马到了何处?”
陈潇沉吟说道:“南安前日已经领大军到了兰州,这会儿应该向西宁进兵,现在双方兵力在西宁附近已达二三十万,随时可能有会战。”
贾珩道:“让锦衣府密切注意着西北的动静,以飞鸽传书递送,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战况。”
希望南安不要败这么快。
“京中所上奏疏,可有批复?”贾珩而后又问道。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这几天,锦衣府还未送来任何朱批奏疏。”
贾珩一时默然,说道:“许是被宫里留中了。”
天子很少留中他的奏疏,这一次许是他对西宁局势的担忧,让天子觉得他杞人忧天?
咸宁公主柔声道:“批复的奏疏应该还在路上罢,父皇对先生在兵事上几乎都是言听计从的。”
“这次就不一定了。”贾珩心头喃喃说着,面色默然,将手里的簿册缓缓放下,看向陈潇轻声说道:“登船先去扬州,择日下金陵,江南之事也不能再拖了。”
这段时间从河南而言,不管史鼎与彭晔如何争斗,新政推行的进度尚可一观,都在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
那么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一块儿硬骨头可啃——江南士绅!
先前是他关于西北战事的最后一封奏疏,以后都不会再提此事。
不然就是恶意合订本,真成了秋天震撼的马逆,变成
了田丰。
贾珩说着与陈潇一同前往船队,待傍晚时分,登上旗船,此刻舱室之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一众金钗说说笑笑。
纹绮二人正在拿着一沓书稿正在阅看着,而兰溪两人则是凑在一起画画。
李婵月与邢岫烟、迎春三人在一起下棋。
而李纨则是正在刺绣,也不知道在绣着什么,一舒一扬之间,少妇明额之上秀发梳起刘海儿,秀美玉颊丰润如霞。
凤姐则是吩咐着平儿给一众姑娘端送着洗好的水果。
故而,当贾珩进入船舱之时,入目珠辉玉丽,锦绣盈眸。
很难形容那种莺莺燕燕环绕,花枝招展的感觉,比天上人间还要热闹。
宝钗与黛玉都凝眸看向那少年。
而咸宁公主来到正与邢岫烟下着围棋的李婵月近前,说道:“婵月妹妹,好久不见了。”
李婵月将目光从那蟒服少年身上收回,起得身来,拉着咸宁公主的素手,轻笑说道:“咸宁姐姐你回来了。”
“珩哥哥。”湘云莹润明眸瞧向那少年,一下子小跑着扑到近前,欢喜道:“珩哥哥你怎么才来啊?”
贾珩搂着湘云,揉了揉少女额前的空气刘海儿,低声说道:“这段时间太忙了等到了江南之地,带着云妹妹好好玩玩。”
一众姑娘此刻都是面带微笑地看向那少年。
凤姐丹凤眼闪了闪,打量着那蟒服少年,笑问道:“珩兄弟,外面的事儿都忙完了。”
这人比着在京城里看着晒黑了一些,但剑眉朗目,英武逼人,目光锐利犹似一柄利剑,往人心窝里狠狠捅一样。
嗯,她这都是什么说法?
花信少妇芳心惊颤,丹凤眼之中见着丝丝羞恼意韵。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忙完了,咱们这就去江南,这天还怪热的。”
说着,落座下来,与一众莺莺燕燕叙着话。
“到了金陵,咱们宁国府比较大着,到时候让你们宝姐姐带你们在金陵城里玩着。”贾珩看向一旁的宝钗,对上那双凝睇含情,欲说还休的水润杏眸,目光柔和几分。
一段时间未见,宝钗容止丰美不减往日。
宝钗笑道:“我们这儿可有不少都是生长在江南的,对金陵都不陌生的,兰儿妹妹和溪儿妹妹不就是。”
说着,看向一旁的青裙少女。
甄兰也将目光看向宝钗,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位薛家女倒是比她还贪心,竟是冲着珩大哥的正妻位置去,问题也该看看自己的出身和见识才是。
陵。”
贾珩道:“这次到扬州,咱们就不停了,直接前往金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散去。
而后,贾珩与一众姑娘说笑了下,等到稍晚一些渐渐
贾珩则是与咸宁、婵月回到所在舱室,至于为何是婵月,因为三人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李婵月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韶丽的脸蛋儿上见着思念,说道:“小贾先生,你和表姐这段时间都去了哪儿?”
贾珩凝眸看向藏星蕴月的少女,打量了下,温声说道:“这不是去了南阳府,还有汝宁府,去看了看河南新政推行的情况,婵月这几天看着胖了许多。”
李婵月闻言,晶莹玉容微变,芳心羞急,柔声说道:“哪有啊,我哪里胖了。”
她才不想胖呢?小贾先生总是抚着表姐说这腿瘦了好看,他都能……骨折。
其实少女还不知道,贾珩也喜欢捉着元春的小肚子,说着胖了手感好。
贾珩抱着婵月,轻声道:“这里啊。”
李婵月:“…………”
又骗她,比着金陵的娘亲瘦多了。
说着,轻轻拨开探入衣襟的手,韶丽脸颊羞红如霞,一如桃花,低声道:“小贾先生…………先别闹着,唔~”
却见那少年已是将脸颊凑近而来,李婵月连忙闭上明眸,双手轻轻抚着少年的肩头,开门揖盗。
而咸宁公主这会儿进入厢房,见着亲昵着的两人,粲然清眸笑意噙起,说道:“嗯,这刚见面就啃上了。”
贾珩松开脸颊羞得通红的李婵月,笑道:“两口子亲热,管你什么事儿?”
李婵月抿了抿莹润的唇瓣,将螓首偎靠在贾珩的怀里,那张容色明媚的脸蛋儿上见着,道:“等到了金陵就能见着她了。”
咸宁公主近前坐下,笑了笑,说道:“这是快到金陵
了,婵月有撑腰的了。”
她才是先生明媒正娶的妻子。
神京城
大明宫,含元殿,内书房
崇平帝拿起手中的密疏,面容之上现出思量之色,忽而唤道:“戴权。”
戴权从梁柱之后悄然转出,说道:“陛下。”
崇平帝放下奏疏,沉声问道:“南安郡王到了何处?”
戴权道:“回禀陛下,这会儿应该到了西宁府。”
崇平帝目光重又落在封面上题着臣,军机大臣贾珩谨奏几个小楷字上,沉声问道:“戴权,子钰对南安以及西宁安危的担忧,你如何看?”
戴权闻言,白净面皮跳了跳,心头微凛,拱手说道:“奴才不通兵事,不敢妄言。”
崇平帝似是自语道:“据南安郡王上疏,他想要去调动红夷大炮,军器监方面提及炮铳需要整修,而子钰却带走了红夷大炮。”
南安郡王也不是省油灯,没有调拨得动红夷大炮,就以此上疏提及,算是告了贾珩一记刁状。
戴权想了想,壮着胆子,低声说道:“奴婢听说红夷大炮不是说带在船上,从水路进攻。”
崇平帝沉吟说道:“朕问过军机处,那大炮的确携带不便,原本就是装在海船之上。”
戴权闻言,心头惊惧,不敢多言一句,只是偷偷瞧向脸色莫名的天子。
天子还去求证了军机处?
崇平帝轻声道:“子钰与南安两人屡有争执,龃龉不断,有些事也难说,先前子钰将红夷大炮押上平安州城头,不是帮着守城便利许多?”
戴权已经有些手足冰凉,屏住了呼吸,不敢应着一句。
崇平帝默然片刻,忽而又低声喃喃道:“这次西宁的军情是紧急了一些,而且红夷大炮携带不便,威名还为虏口所知,失去了突然性,那个岳讬在西北,定然是有所防备的。”
他原本不想用子钰出兵,并非有意弃用。
只是一来怜惜刚刚大婚未久,不能久经鞍马劳顿之苦,二来也是大汉不能全用一人,这岂是长长久久之道?
如今看来,子钰似乎不知他的苦心,对南安也因前事而心存芥蒂,虽还未到因私废公的地步,但也存了一些别的想法。
戴权此刻白净面皮上一片默然,几是缄口不言,心底却已是掀起惊涛骇浪,陛下这是对卫国公起了猜疑之心?
事实上,在贾珩执虏酋返回之后,太上皇都祭祀了太庙,一时间整个大汉为大胜东虏欢声雷动,四海纷纷称颂崇平帝的文治武功。
这位天子心底也多少有些飘。
换你你也飘!
尤其中枢文臣上疏,动辄大汉军力已复,西北边患不过疥癣之疾的说法如洗脑广告一般,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天子。
因为曾经的西北,的确是诸如忠靖侯史鼎刷功劳的副本。
虽不至于:“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的心思,但还是觉得离了贾珩,大汉其实也能打赢西北之战。
否则,大汉兵事不能悉托一人的想法,又是从何而来?
这就是长期以来的制衡心态,促使着这位天子在心底动摇了贾珩在兵事上的唯一性,不可取代性。
这是正常的,总不能兵事都托付给一个人,那就是一条腿走路,长此以往,太阿倒持。
但归根到底还是防备,心存幻想。
崇平帝徐徐说道:“南安这次领兵过去,带着几万兵马,如果加上宁夏等边镇的兵马,应该能打上一场胜仗,倒是这金铉,不战而弃湟源,实在有损我大汉颜面,戴权,着内阁拟旨,下诏申斥。”
说到最后,这位天子声音冷厉了几分。
戴权连忙拱手称是,心思却有些复杂。
陛下究竟在想什么呢?是对卫国公有了猜疑之心?
崇平帝走到御案之后,重又拿起密疏,阅览起来。
子钰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江南之事关乎大汉中兴伟业,西北之乱既然换旁人也能料理,就没必要派子钰出征,因小失大。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内监进入暖阁,尖声细气温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崇平帝闻言,心头就有些诧异,抬眸看了一眼天色,因为此刻时间尚早,未到用膳之时。
不多时,就见一袭淡蓝衣裙的宋皇后从外间而来,丽人往日绮丽丰艳的容色见着几许憔悴,颤声说道:“臣妾见过陛下。”
“梓潼,你怎么来了?”崇平帝看向那雍容华美的丽人少有的神色哀戚,关切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宋皇后柳叶细眉之下的美眸中泛起忧色,柔声道:“陛下,臣妾之弟刚刚来了书信,父亲他回了杭州府以后,就开始生病,渐至人事不知。”
原来宋太公返回家乡以后,就生了一场病,或则说老人到了一定年龄,原本就知自己大限将至,这才临老还乡,想要叶落归根。
“宋公不是刚刚回了杭州府没多久,怎么会这般?”崇平帝皱了皱眉,又说道:“先前还不如在京城中荣养,还能少一些鞍马劳顿。”
宋皇后玉容哀戚,往日语笑嫣然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怜惜的低沉,说道:“父亲年纪大了,身子原就不好,臣妾想着这次南下去瞧瞧他。”
她也没有想到父亲身体竟出了这般变故。
崇平帝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道:“许是宋公前些时日在京里应该就是有所察觉,这才会想着落叶归根,子欲养而亲不待,梓潼你与容妃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朕放心不下,先前如是与子钰一同南下就好了。”
皇后归宁省亲,当然不是小事,不仅是安全保障,还有别的体统礼仪以及……防范。
有些时候,哪怕是老爹病逝,妃嫔都不能在外间过夜。
当然,皇后毕竟养育了两位成年藩王,又是六宫之主,身份尊崇,一些对年轻妃嫔的顾虑就没有那般忌讳。
宋皇后目光楚楚,柔声道:“臣妾想回去看看父亲,妹妹那边儿留在京城照顾陛下,还请陛下恩准。”
不可能姐妹两人都离了京城,宋皇后还是想留着端容贵妃照顾崇平帝的,再加上容妃还有一子尚处幼年,与宋皇后还有不同。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抱明月,挟飞仙(三更月票,月票!)
大明宫,内书房
帝后二人相对而坐。
看向那眉眼中满是惆怅的丽人,崇平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梓潼先回家看看吧,子钰和咸宁这会让应该也快到金陵了,与他们汇合一起,朕也能放心一些。”
宋皇后弯弯柳叶眉下,晶莹美眸中流露出担忧之色,道:“那臣妾回去好好收拾一番,陛下在京中还要注意身体才是。”
崇平帝摆了摆手,宽慰说道:“朕身子倒是无碍,梓潼去着就是,另外再将宫里的几位御医和名贵药草都带上,宋公有大功于社稷,如今只是一时小恙,梓潼还是要多多延医问药才是,此外让梁王跟前听用。”
宋皇后怎么都不可能一个人,不说其他,路上的采办诸事都需要人代劳,魏王为长子,就不方便带着,但梁王陈炜在跟前儿听着使唤,自也成了应有之义。
至于京营、锦衣府沿路护送,确保万无一失,更是重中之重。
甚至,还要飞鸽传书给贾珩,让其路上迎接。
宋皇后清波涟涟的凤眸多少就有些不舍,说道:“陛下保重御体,那臣妾就回去了。”
崇平帝宽慰道:“去罢。”
待宋皇后离去,崇平帝又拿起奏疏,不过这是贾珩的第二封奏疏,阅览而罢,面上现出思忖之色。
河南比起江南要少了许多掣肘,是故新政推行要顺利许多,但这史鼎与彭晔二人争执不断,能否办好新政诸事。
不提崇平帝的担忧,宋皇后离了含元殿内书房,就在女官的簇拥下向着后宫而去。
皇后出行,自然非同寻常,需要考虑的事务可谓方方面面。
这时,六宫都总管太监来到殿中,向着那宋皇后行礼。
宋皇后交办了出行一事,待夏守忠出言想要告退之时,丽人凝了凝秀眉,雪肤玉颜上笼着一层疑色,说道:“先前,那贾家怎么说?”
夏守忠想将自家同族女儿攀附着贾家,自然瞒不过身为六宫之主的宋皇后。
夏守忠定了定神,小心翼翼道:“荣国府的那位荣国太夫人没有答应,那位衔玉而生的公子似乎也心有所属。”
宋皇后想了想,说道:“既是不许就算了吧,贾家的门楣高着呢,虽是荣国一脉的嫡出二房,也不是商贾之家能够攀附的。”
既不是那个小狐狸从中作梗,看来实在是不合适。
“娘娘说的是,倒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了。”夏守忠白净面皮上笑意繁盛,说道:“不过,那位老太太说的一句话,倒是让奴婢有了别的想法。”
“什么话?”宋皇后秀眉挑了挑,狭长明丽的凤眸中似有幽晦之光闪烁。
夏守忠低声道:“娘娘,卫国公与原内务府皇商的薛家姑娘有着情谊,将来应是要纳着妾室的,那薛家姑娘有一兄长名为薛蟠,其人曾在金陵失手打死了人,现在五城兵马司充不良人,也算是卫国公的大舅子。”
就在贾母说出那般“祸水东引”之言以后,那位夏家嬷嬷还真留了意,回去就将此事与夏家说了。
如果按照一般人家,听闻此信以后多半就会觉得膈应,但夏家当家太太一听,却觉得有着门路。
至于薛蟠曾失手打死人,夏家倒没有觉得怎么样,夏家又不是没有草菅人命过。
只是有些好奇,以贾家的权势怎么让薛蟠入狱?
后来那嬷嬷说道:“这多半是管束着,唯恐再惹了大祸。”
夏家倒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还是那句话,夏家原本出身就不是多好,是走了夏守忠的门路,这才承包了皇宫里的花木苗圃的生意。
宋皇后想了想,说道:“如是薛家真与卫国公有着这等关联,此事你自己操办着就行,不可因此事再结了怨。”
“奴婢醒得利害。”夏守忠低声说道。
宋皇后交代了一番,摆了摆手,示意夏守忠退下,然后一只纤手扶着光洁如玉的额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父亲当年为了她和妹妹能够嫁给雍王,乃至踏上六宫之主,费了不少心力,后来因为担心陛下忌惮,这才居神京荣养,不想多久的光景,就已垂垂老矣。
丽人此刻靠着雕刻着鸾凤的凤椅上,雍容大气的云髻下是绮艳如芙蓉花的脸盘,此刻粉唇微微抿起,眼角流淌下几颗泪珠。
在宫中的特点,就是除非逢着国丧,否则,宫人不能哭,都得笑,纵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能嚎啕痛哭,只能默默流泪。
就在宋皇后思量之时,女官的声音打断了丽人的纷乱思绪,柔声说道:“娘娘,容妃娘娘来了。”
宋皇后闻言,弯弯睫毛紧阖的美眸微微睁开,凤眸之中似倒映着不远处过来的容妃。
“姐姐,陛下怎么说?”端容贵妃近前,柔声问着,捕捉到丽人眼角的泪珠,芳心一颤,柔声道:“姐姐。”
宋皇后拿过手帕轻轻擦了擦眼泪,柔声说道:“陛下已经应允了。”
端容贵妃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姐姐能回去,我只能在这儿。”
宋皇后玉容上现着哀戚,说道:“父亲这次如果熬不过去,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姐姐。”端容贵妃按住宋皇后的素手,宽慰道:“父亲他通养生之道,应是无碍才是。”
宋皇后道:“陛下让准备一些好药材和御医,帮着父亲诊治。”
端容贵妃道:“姐姐这一路去也得小心一些才是,虽说天下太平,但也要谨慎才是。”
“路上炜儿护送,到了洛阳以后,子钰应该派快马过来吧,我这出行不是小事儿,还要准备几天才是。”宋皇后轻声说道。
不提两人叙话,光影变幻,时空轮转,回头再说身在徐州的贾珩。
旗船之上,悬挂在桅杆上的一串串灯笼随风摇晃,橘红光影四处晕散开来。
夜幕低垂,贾珩坐在舱室之中,拥着李婵月,说道:“婵月这段时日随着一众姊妹玩的怎么样?”
李婵月柔声说道:“都挺好的,十分和善。
相比帝女出身,身形高挑的咸宁公主,清河郡主给宁荣两府中众金钗的观感就亲和一些,也愿意说笑一些。
其实也和心态有关,咸宁公主对宝钗不假辞色,一众姑娘中仅仅觉得湘云活泼可爱、率性天真,对探春则是有点儿欣赏,迎惜二春当成小姑子而已,对黛玉是客气,对淡然的岫烟倒多看一眼,却不亲近。
纹绮二人被当作小姑娘。
对甄家姐妹视如姬妾(玩物),其实宝钗与宝琴两个雪娃娃,在咸宁眼里的观感也大差不差。
至于凤纨这些妯娌,暂时不知细情,倒谈不上什么观感。
而李婵月没有那么多想法,反而给谁都能说上两句话,因为其身份,谦和之下,宝钗都暗暗钦敬几分。
人与人之相处,有些东西不用说,感受都能感受出来。
其实,这种观感也是和几人的性格有关,宝琴虽然也如湘云一般娇憨烂漫,但更偏向于心机girl,也会被咸宁感知得到,自然无法获得如湘云一样的对待。
贾珩道:“妍儿表妹呢?”
这会儿,咸宁公主柔声说道:“我刚刚和妍儿表妹聊了一会儿,她和甄家的那个溪儿倒是玩得不错,两个人平时有说有笑的。”
贾珩道:“那她们能玩到一块儿也挺好。”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恒分。
宋妍文静一些,平常就与甄溪、惜春几个玩的多一些。
其实婵月虽然也文静,但文静与文静也不同,婵月是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
咸宁公主道:“等会儿,我把妍儿表妹叫过来?或者我今晚和妍儿表妹睡一个屋里,晚上先生偷偷过来。”
贾珩心头一跳,道:“胡闹。”
“先生想什么呢。”咸宁公主雪肌玉肤的脸蛋儿羞红成霞,拉过贾珩的手,清眸打量着贾珩片刻,说道:“先生偷偷过来也是冲我来啊。”
那时候妍儿就是知道的,也只能当作睡着了,她情动之时再抓着妍儿的手,这多有意思?
贾珩面色微变,轻声道:“我今个儿哪也不去,我就陪着婵月,是吧,婵月。”
他真不是来者不拒的,到了现在,他更多还是功业之心。
天子的奏疏留中,也给他提了醒,那就是天威难测。
李婵月玉颊羞红,握着贾珩的手,扭过秀气的脸蛋儿,说道:“夫君。”
什么就陪着她,这话说的她多重要一样,都快超过表姐了。
以后能不能……多说一点儿。
贾珩握着李婵月的素手,凝眸看向雪颜白腻的及笄少女,轻声道:“有段日子不见了,小别胜新婚。”
李婵月弯弯柳叶细眉上蒙起一丝羞意,轻轻“嗯”了一声。
咸宁公主笑意微微地看向两人,说道:“那先生今晚陪着婵月,我去和妍儿睡了,晚上给你留门。”
贾珩没有理会,这点儿底线他还是有的。
再说如果是那样有什么意思呢?
替身永远是替……不是那个意思,人家一个豆蔻之龄小姑娘,不该受此厄难才是。
不大一会儿,李婵月的两个女官端着一盆温水,明晃晃的波光摇晃着橘黄的烛火,“铛”地一声放在舱室中,侍奉着两人洗脚。
贾珩与李婵月洗了个洗脚,看向李婵月,说道:“婵月这次去江南,也帮着料理一下内务府的事儿,婵月你对什么感兴趣一些?”
李婵月摇了摇头,藏星蕴月的眸子亮晶晶的,柔声道:“夫君,我也不知道。”
贾珩道:“可以去江南织造局,你也大了,多帮着你娘亲做点儿事儿。”
先前按着天子的意思,还是将织造局让咸宁以及婵月打理的。
李婵月听着“爹味”十足的语气,芳心有些羞恼,轻轻“嗯”了一声。
“好了,咱们歇着吧。”贾珩拉过李婵月的手,轻声说道:“我看看婵月舞技有长进了没有。”
自成婚以来,与婵月在一块儿闹着的屈指可数(两只手),不过随着时间过去,少女渐渐也适应了许多。
李婵月靡颜腻理的脸蛋儿如红苹果一般,轻轻哼了一声,在贾珩的侍奉下,粉红裙裳滑落香肩,去了鞋袜,躺在里厢,贝齿咬着樱唇,说道:“夫君。”
贾珩轻声说道:“今天婵月自己来。”
李婵月:“???”
贾珩定了定心神,温声道:“不是,我想给你说说话。”
李婵月“嗯”了一声,凑到少年脸颊跟前儿,颤声说道:“小贾…夫君,我…我先伺候你吧。”
贾珩也不理着这话题,看向眉眼如画的少女,自顾自地说道:“婵月,这几天,你觉得府里谁最好相处一些?”
李婵月眉眼微垂几分,支支吾吾,趁着换气之时,玫红气韵沿着眉梢流溢的明眸闪了闪,柔声道:“我觉得,都好相处呀。”
贾珩眉头时舒时凝,轻声说道:“那是,你是老实孩子,心地善良,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去。”
心头思绪纷飞,其实随着人越来越多,难免各有小心思,指望一团和气,其实根本不存在。
后世四个人的女生宿舍都能拉七八个群,指望她们能相安无事,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现在还不算热闹,等有了孩子以后才热闹呢,其实如潇潇那样,他真不想走到那个位置,那时候可以预见,为了什么东宫,天天《甄嬛传》,《美人心计》。
李婵月稚丽眉眼忍羞,轻声说道:“小贾…夫君。”
贾珩闭上了眼,轻声道:“别喊我,我睡着了。”
说着,一动不动,烛火映照着那少年清隽的面容,倒真有几许睡颜恬静的景色。
李婵月:“……”
这不是学着她说话?小贾先生怎么这么坏呀。
李婵月玉颜酡红,贝齿咬着粉唇,犹豫了一会儿,也闭上了眼,正要忙着,却见那少年忽而睁开眼眸,说道:“别着急,有话问你。”
李婵月:“???”
贾珩此刻看向少女,握着那双纤纤素手,轻声说道:“婵月,当初你为什么阻止着我?”
李婵月“嗯”了一声,秀眉蹙紧,腻哼一声道:“小贾…夫君,不是当初和你说过了。”
小贾先生真是欺负人呢,她都要说的腮帮发酸了,还让她说。
“好了。”贾珩轻声说道:“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李婵月“嗯”了一声,微微闭上粲然明眸,稚丽的脸蛋儿彤彤如火,粉唇翕动了下,柔声说道:“那时候就是担心…你们不要我了呀。”
贾珩轻声道:“那后来婵月是喜欢上我了,如今也已嫁我,现在是不是觉得金陵那个多余了?”
真是有了情郎就忘了…
李婵月心头一跳,低声道:“小贾…我哪有那般想过?”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眉眼精致如画的少女,温声说道:“以后咱们也是都不分开了,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呢,好了,别忙着了。”
只是婵月心底最深处隐隐藏着一丝顾虑,前两年是不懂事,随着年龄渐长,心态上或许会有一些不同的变化。
李婵月眼眸微微垂下一丝眸光,而后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则是看向一旁火焰跳动的蜡烛,明亮彤彤的烛火引得人心神怔怔。
此刻,船舱之外,月光如纱似雾,笼于江河之上,而十几艘船只向南驶去。
一弯皎洁如银的残月高悬中天,在波光粼粼中随风轻轻摇晃,残月轻摇起伏之间,而船桨也随之搅动起来,倒似明月搅动着船桨,而揉碎了一圈圈晶莹流波的月光,于船桨上之流淌得波光闪烁,交相辉映,炫耀人眸。
在这一刻,船在天穹,桨橹摇月,晚风徐来,月影流光……天旋地转之间,竟有几许“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梦幻意境。
事实上,文学表达技巧的多样性,决定了信手拈来之间,就可摆脱气象武器的束缚,高低得是老舍、朱自清等散文大家的文笔。
有时候,只是懒得换花样去秀罢了。
及至子夜,蝉鸣林愈静,唯有旗船两侧哗啦啦的水声流淌,松木舢板的船体都见着漉漉之意。
贾珩轻轻拉过李婵月的素手,抱在怀里,遽然而起,轻声道:“婵月。”
李婵月一张妍美的脸颊彤彤如火,藏星蕴月的眸子明亮一如星辰,道:“小贾…夫君,怎么了?”
这好端端的……
贾珩看向神色小心翼翼、踯躅犹疑的少女,轻声说道:“婵月,咱们早些睡啊。”
李婵月刚要说些什么,就心头一惊,分明是残月自江河被打捞,飞于九天,落于九渊,抱明月、挟飞仙,而后在一声声剑来中,多次…再入陆地神仙境。
李婵月连忙双手搂住了贾珩的脖子,心旌摇曳,不能自持。
许久之后,贾珩搂着婵月的娇躯,面色微顿,温声道:“婵月,早些睡吧,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李婵月那张妍丽的脸颊玫红气晕密布如晚霞,比之往日娇媚明艳不之凡凡,因是夏日夜晚,气温仍有一些高,秀颈于脸蛋儿汗津津地贴合,而红润欲滴的娇小耳垂之上,那蓝色耳钉为汗珠浸润得晶莹闪烁。
在贾珩眼中却愈见可爱,忍不住……
“夫君,小贾…”李婵月轻哼一声,娇躯无意识地颤栗,星眸似张未张,似撒娇又似呢喃。
贾珩轻轻托着,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柔嫩,峻刻眉宇之下,垂眸看向几乎宛如一束满天星花朵在怀的少女,那藏星蕴月的眸子满是娇小可爱,亲了下额头,哄道:“好婵月,乖,咱们早些睡了。”
嗯,对晴雪凤纨之类的光粒打击,对婵月似乎有些降维了,称呼混乱,意识模糊。
李婵月一颗芳心砰砰直跳,玉颊酡红如醺,似乎为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和欣喜充斥着,只是如树獭般缠着贾珩,又似一只蝉在欢快饱食了树浆之后,死死地用触角抓在树干上,恍若牢牢抓住了崇平十六年的夏天。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崇平十六年的夏天,光影穿梭,时光如波光粼粼的水面迅速倒退,贾珩自在徐州一地稍稍停泊之后,乘船一路南下,直达扬州。
这不是贾珩头一次到扬州,显然也不是最后一次。
贾珩一早就在船舱中,寻来了大汉西北边境的舆图,开始思量着西宁的进兵方略。
总归是他要领兵去收拾残局的,有些事需要及早准备。
贾珩看着舆图,整个大汉的西北防线,呈三角之状,兼防御青海诸蒙古番邦以及漠南蒙古侵扰为主,西宁郡王的金家在过往直接或间接调度西宁、甘肃、宁夏三镇的兵力。
但这些年随着东虏日盛,西北采取了安抚加互市的策略,其实西北太平了许多。
故而和亲是有现实依据的,也就是这部分边患因为较大的政治野心,比如入主中原之类。
故而,更多还是被陈汉视为疥癣之疾,通过一些震慑、安抚手段来实现。
“岳讬去了西北之后,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或者说和硕特在历史上就是臣服于清,彼时清国不仅收服了漠南蒙古,还入主中原,和硕特自然臣服,直到罗卜藏丹津开始反叛,为雍正帝派年羹尧击破。”贾珩思忖道。
“江北大营的兵将递送了拜帖,要不要见见。”陈潇进入书房,凝眸看向拿着舆图思索的少年,打断了思绪,问道。
贾珩从舆图中抬起头来,沉吟道:“先不见着,这一路上太过瞩目了,等到了金陵再统一会见。”
他在河南也没有大举接见兵将,匆匆在开封府待一天以后,就直奔灾区,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是冲淡带着亲眷南下的“游玩”影响。
毕竟是南下办正事的,带这么多女眷,虽然天子知道缘由,但不能真的在船上不下来或者到处游玩。
这一路南下,不知多少科道言官等着抓他的错漏。
陈潇道:“那也好,我派人回绝了他们去。”
贾珩点了点头道:“去吧。”
待陈潇离去,重又看着西北的舆图出神。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再临扬州
扬州
一艘船只航行在河面之上,两岸光影迅速掠过。
贾珩凝眸看了一会儿舆图,这时,忽而听到“吱呀”一声,只见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闪过屏风,进入舱室,藏星蕴月的眸子亮晶晶地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夫君忙什么呢?”
“看看舆图。”贾珩抬眸看向那少女手中端着的碟子,笑道:“婵月手里端的什么?”
“葡萄,给你带的。”李婵月脸蛋儿甜美,声音甜甜说着,而后,端着一碟洗好的水晶葡萄递将过来。
贾珩笑道:“婵月,拿过来我尝尝。”
这几天,婵月特别黏他,一会儿见不到他就过来痴缠着,晚上两人也时常在一块儿同床共枕,但终究是避讳着影响,就没有太闹着。
李婵月轻柔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一串水晶葡萄,眉眼弯弯如月牙儿,道:“夫君,我给你剥吧。”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温和地看向少女,问道:“你表姐呢?”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问道:“你表姐现在也喜欢玩这
正妻的归宿就是打麻将。
李婵月近前,拿着一个剥好的水晶葡萄递将过去,柔声道:“小贾先生,表姐是陪着她们几个玩着呢。”
贾珩正要用手接过葡萄,却见那少女鼻翼腻哼一声,秀美之下的明眸见着期待,只得微微张开嘴。
纤若葱管的手指递将过来。
贾珩吃了葡萄,伸手捏了捏李婵月的脸蛋儿,轻声说道:“这么孝顺做什么?”
李婵月:“???”
孝顺?
旋即明白过来,羞恼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前天也是一时意乱情迷,这才应了他那古怪的称呼,真是羞死人了。
贾珩看向眉眼娇羞的少女,轻轻揉了揉少女明额覆着的刘海儿,温声道:“婵月那天不是挺喜欢?”
他都没有想到婵月是这样外表文静,内里藏着受虐的基因…………或者说早知道,早就直奔主题了,之前真是担心婵月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
毕竟婵月从小没了爹,连娘都是假的,他还是有些愧
李婵月又是剥着葡萄,语气担忧说道:“刚刚三妹妹与兰妹妹说,这次江南清丈田亩,可能有不少阻力,小贾先生觉得好办吗?”
贾珩温声道:“好办不好办都得办。”
李婵月抿了抿粉唇,道:“我们家其实也有不少田宅的,那这些也要清丈吗?”
“一视同仁,到时候就是多缴一点税。”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拥在自己怀里,轻声道:“等到了金陵,先从金陵四大家族的田亩进行清丈,然后等带起头来,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
如他这样的勋贵都要清丈田亩,按田亩多少缴纳赋税,其他的也就不好推搪其事。
这次就是要发挥官僚阶层的带头作用。
李婵月凝眸看向少年,纤声道:“小贾先生从出仕以来,就没有歇过,碰到的事儿都是旁人办不了的大事。”
贾珩道:“自柳条胡同儿出来以后,的确是一桩事接着一桩事儿,让人目不暇接的。”
其实,他也有些压力,所以园子就是歇息、放松的港湾。
“婵月,快到金陵了,咱们就能见到她了。”贾珩接过少女纤纤素手剥过的葡萄,轻声道。
扬州离金陵要近上许多,如是坐船一天可回。
他有些想早一些去见晋阳了,还有磨盘和雪儿。
这会儿三人应该都收到他到扬州的消息了。
李婵月柔声道:“小贾先生,这次回来,是等她生了之后再回京吧。”
贾珩道:“还有两三個月就能给你添个......”
李婵月脸颊羞红成霞,打了一下贾珩的手,急声道:“不许说,不许说。”
“那你给她添一个。”贾珩轻笑打趣道。
李婵月羞嗔道:“夫君你还说。”
贾珩笑了笑,拿起一旁的葡萄轻轻剥了一个,轻声道:“我也喂婵月一个葡萄吧。”
李婵月粉唇微启,轻轻咬了一下葡萄,汁液在莹润的唇瓣上流溢着,说道:“夫君忙这些事儿太过凶险了,如是和咸宁表姐一块儿快快乐乐一辈子就好了。”
贾珩轻声说道:“我也想啊,但有些时候就是身不由己。”
说着,捧过李婵月的脸蛋儿,轻声说道:“如果有天下无事的一天,我和婵月好好游玩一番这如画江山。”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天下无事。
不多一会儿,陈潇去而复返,看向那少年,清声说道:“江北大营的军将都回去了,但扬州知府与两淮都转运使、巡盐御史等人求见于你。”
贾珩身为崇平帝派出的钦差大臣,旨意虽说是精炼海师,整备军政,但还挂着一个督问新政的差遣。
贾珩想了想,低声说道:“等会儿我去看看。”
相比对江北大营兵将的接见会显得有些张扬,让人心生不安,南下之后见着扬州府的官员以及盐务系统的官员则要好上一些。
先前在淮安府,他下船与南河副总督关守方见过一面,主要询问了汛期运河和黄河堤坝的备汛情况。
不经意间他的门生故吏也遍布了军中、河务、盐务等系统。
陈潇转眸看向那一盘还未吃尽的水晶葡萄,看向韶颜稚齿的少女,道:“婵月,我正说渴了呢,给我剥一个。”
“潇潇,你别总是欺负婵月。”贾珩道。
陈潇瞥了一眼李婵月,然后看向贾珩,冷声道:“那将来,你别让婵月趴我身上。”
每次都是她在最下面,纵是武艺在身,也架不住负重二百多斤,全无丝毫舒爽体验可言。
“潇潇姐,你吃吧。”李婵月忽而递出一只手,明眸闪烁,柔声道。
这三个人,她才不想做肉垫子呢。
贾珩笑了笑道:“潇潇,收拾一下,随我去见见扬州府的官员。”
陈潇应了一声,旋即随着贾珩向着外间而去。
此刻,就在扬州渡口之畔,扬州府知府杜伯钧,巡盐御史戴尚、两淮都转运使王元善以及扬州府衙的属官文吏和幕僚,一大票人黑压压地等候在渡口上,正眺望着那一艘艘桅杆高悬,鼓帆而行的楼船。
少顷,只见一个穿着飞鱼服的年轻锦衣府卫过来,拱手说道:“两位大人,我家都督马上就下来。”
扬州知府杜伯钧连忙抖擞精神,这位年岁三十五六岁的中年官吏,容貌俊雅,身材合中,看向那在几个锦衣府卫簇拥下的少年。
因是上午,加之江淮雨水丰沛,天气似乎灰蒙蒙的,而那蟒服少年周身笼着一股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度。
“见过卫国公。”杜伯钧以及巡盐御史戴尚,两淮都转运使王元善,三人快行几步,朝着那少年拱手见礼。
贾珩拱手还了一礼,微笑道:“杜大人,戴大人客气了。”
众人见那蟒服少年神情谦和,心头好感顿生。
只有盐商汪寿祺脸上见着一丝异样,这位卫国公当初也是这般好言好语地对他们扬州盐商。
谁知道竟是个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笑面虎。
贾珩这会儿也打量着几人,心头思绪不由纷飞了几许。
依稀记得上次来扬州,前扬州知府袁继冲就相迎他至府中小酌用饭,但最终还是被他寻了机会参劾掉。
杜伯钧笑着相邀道:“卫国公,下官与戴大人,在城中的福临酒楼略备薄宴,还望卫国公大驾光临啊。”
巡盐御史戴尚也说道:“卫国公,还请至酒楼喝杯水酒,以全我等景仰崇敬之心。”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相邀说道:“杜大人前面请。”
就在贾珩与扬州府以及盐务系统的官员前往扬州府城用饭之际,此刻迎候的士绅西侧的树木下。
一辆悬挂着“金陵叶家”旗帜的马车上,洁白如玉的纤手放开竹帘,柳眉之下的目中闪过一丝疑色。
而那双英秀明媚的眉眼瞟向对面同样挑帘观瞧的少女,说道:“好了,人都走了,别看了。”
南菱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颤声说道:“顾姐姐。”
“这位刚刚封了国公,又尚配了帝女和宗室之女,南菱妹妹,有些事不用想,根本不可能的。”顾若清道。
实在没有想到那目中无人的少年,竟又再获功劳,而且还娶了帝女和宗室之女。
南菱幼白玉颜上的喜色渐渐褪去,面色惨白,螓首渐渐低垂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她自是明白顾姐姐的意思,这等通了天的权贵,她纵是高攀也高攀不起的,哪怕侥幸,也很快会被始乱终弃的。
顾若清拉过南菱的素手,宽慰说道:“好了,没事儿
了,不用想着了,咱们回去吧。”
她晚一些要去见师妹一面,师父最近有封信要给她。
贾珩这边儿与杜伯钧等人,浩浩荡荡地前往福临酒楼,进入包厢落座。
扬州府一些士绅,嗯,也就是工商界人士,以原来的扬州八大盐商的四位盐商为首。
汪寿祺,黄日善,江桐、萧宏生则是上前叙话。
贾珩起得身来,搀扶着汪寿祺的胳膊,说道:“汪老先生无需多礼,我等都是老相识了。”
“不敢当国公爷挂念。”汪寿祺抬眸看向那少年,苍老目光之中复杂之色难掩。
其他的四大盐商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这才多久的光景?眼前少年就已经功封国公,执虏酋而返,威震天下。
原本还希图着这少年在北方吃一场大败仗,从此倒台,不想权势比之往日更盛了三分。
北方的那场大战,已然彻底奠定了贾珩的历史地位。
不仅是汪寿祺,如江桐、萧宏生等人同样是心绪不宁,敬畏不已。
当初,被这位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少年,留下了阴影。
贾珩道:“几位如今能积极投身海贸,这就是合了我大汉的中兴伟业的进程。”
随着票盐法大行于世,朝廷组建盐务公司,由内务府统合巡盐御史和两淮都转运司,曾经的四大盐商除了继续领票行盐以外,开始陆续转型,开拓其他的生意。
在海贸兴起之后,四大盐商更是积极投身海运,但这几个月新的问题再次涌现,那就是海寇以及盘踞在湾湾岛的夷人,威胁着闽浙海域的航行安全。
但一波未平,一波再起,朝廷派卫国公下江南清剿海寇不假,但却是带着四条新政而来,虽说是节省浮费,但羊毛出在羊身上,谁知最终会不会转嫁给他们。
官绅与商贾都有囤积土地耕种的习惯,相比较商贾这等民族资本萌芽,还有一定的先进性,官绅就是彻头彻尾的食利阶层。
杜伯钧笑了笑,恭维说道:“如今海贸大兴于世,江浙闽粤百万人家仰以为生,说来,开海之策就是卫国公提出的,我提议,我等在座的一起敬卫国公一杯如何。”
贾珩迎着一众注视的目光,说道:“也是为朝廷做事,悉出我等臣子本分,诸位客气了。”
一众商贾向着那蟒服少年举杯敬酒。贾珩端起酒盅也一饮而尽。
“卫国公豪爽。”杜伯钧赞扬说道。众人又是一通恭维。
贾珩面色淡漠,轻声说道:“诸位都是扬州的豪杰,如今海贸繁荣,不知比在田地中耕耘便利多少,正是大举向着海贸开拓之时。”
此言一出,在场气氛就微妙了许多。
因为配合着贾珩此行南下的差事,清丈田亩,摊丁入亩,在场士绅就觉得带着隐隐的告诫。
这时,巡盐御史戴尚附和说道:“卫国公所言甚是,如只是从地里刨食,又能有几个子?如今开海如火如荼,一船货物出海,利润丰厚,在座诸位都是精通货殖营生之辈。”
当然,在座之人也不是傻子,开海虽好,但风险也不小哪有种地收租容易。
贾珩低声说道:“我知道在座的一些顾虑,海寇在海上剪径劫道,本官这次南下就是为了解决一切妨碍开海商贸的困难。”
杜伯钧笑了笑,活跃着气氛说道:“卫国公可是威震虏寇的名将,既然说要解决海寇,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涤荡妖氛,澄清玉宇,以后再出海经商就不用担心折本了。”
众人纷纷出言附和着,一时间厅堂中迅速喧闹、热烈了起来。
贾珩也不再继续说,而是笑着看向一众江北士绅,这些人其实还是小头儿,真正的大头是金陵的致仕官吏。
而这笑容落在汪寿祺等人的眼中,却觉得心头微凛,暗暗警惕。
这笑容可太熟悉了当初他们就是麻痹大意。......
金陵,两江总督衙门
昨夜下了一场雷阵雨,在强风的吹拂下,庭院中的树叶落了一地,除却水珠在树叶之上滚动来回之外,还有一些蚂蚁和昆虫爬来爬去。
后衙,书房之中,两江总督高仲平面容沉静,端坐在一张黑漆太师椅上,正在与一众幕僚叙话。
自从接到贾珩所递送书信以后,高仲平选择性地听取了贾珩的意见,在一些阻力较大的地方放弃了清丈田亩,而是先行摸排当地的土地情况,打算以后重点突破。
而此举无疑给了江南士绅底气,但随着贾珩逐渐接近金陵,一股新的恐慌氛围又从江北蔓延至江南。
相比高仲平在巴蜀之地威名赫赫,江南官绅知之不多,卫国公的大名就要传遍整个江南。
首先是一众盐商,对贾珩可谓又恨又惧,相比山西晋商的团灭,连浪花都没有掀起一个,江南的盐商巨贾下场还要好一些。
起码汪家、萧家都得以保留下来。
高仲平看向几人,说道:“卫国公已经到了扬州,本官准备乘船去一趟扬州,与其商谈变法大计。”
“东翁,这..,这未免也太过了。”通判吴贤成劝道。
论资历高仲平属于潜邸之臣,论功劳,高仲平身上也有军功傍身,自身带有一等子爵。
如今对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年如此礼遇,实在太过了。
高仲平目光咄咄,沉声说道:“为了朝廷大计,我需要提前见卫国公一面,如今正是同舟共济之时,不可再论高下,卫国公如果愿意使力,以锦衣府侦测江南隐匿田亩之数,江南大营为新法清丈,新政就可大成。”
可以说,从一条鞭法变成四条新政以后,他就注定无法独享新法行之四海的隆重声望。
当然,在此事上,援引卫国公为盟友,其实还减轻了新政的施行推及难度。
纵是再争高下,也要等功成之后了。
此刻南京紫金山附近座落着占地宏阔的山水庄园,烟雨濛濛,紧锁亭台楼阁的庭院中,后院飞檐勾角的凉亭四方雨幕如帘,紫砂壶的小炉咕嘟嘟冒着热气。
金陵作为陈汉故都,百年以降,不知孕育了多少世家大族,而杜家就是其中之一,相比江南甄家的高调,杜家则要不显山不露水许多。
杜家祖上曾是太祖朝的名相,后来府中出了太宗的第一任皇后孝惠皇后,而后府中子弟出了几任巡抚和阁臣,在地方为官者也有不少。
比如先前的扬州知府杜伯钧,就是杜家子弟。
杜家可以说清贵无比,现在本人管着南京太祖陵寝的事,基本是清贵的差事。
此刻,杜家老爷子,杜万年近七旬,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两个被盘的泛着油光的核桃把玩着,颌下的灰白胡须随着晚风飘扬,耷拉的眼皮睁开,苍声道:“卫国公到扬州了?”
不远处坐着几人,正是南京吏部尚书董崇学,南京工部尚书严茂,南京右都御史邝春,隆治一朝的内阁次辅郝继儒的儿子郝希先,南京礼部尚书袁图的儿子袁弘,以及曾官至江南巡抚的致仕官员鲍士勤等相关的致仕官员。
这几位都是在江宁、苏州等地大量置备田亩,这次新政清丈田亩,首当其冲。
袁弘回道:“人这会儿已经在扬州府。”
杜万白眉之下浑浊的目光中现出精光,感叹道:“如此年轻的国公,开国以来都未有着,却偏偏想着变法之道,青史之上倡言变法的有几个好下场?”
“杜老爷子,这卫国公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这一来,弄不好就是拿刀弄枪的。”吏部尚书董崇学低声道。
杜万苍声道:“据老夫所知,这位卫国公虽然拿刀动枪,但还是有分寸的,只要我等不被抓住太多的把柄,他这新政就推行不下去。”
南京工部尚书严茂道:“杜老,这位卫国公虽然看似,但只要寻到把柄,下起手来比谁都狠辣,当初八大盐商为其找到借口,以雷霆手段一扫四家,更是彻底改动了江南盐法,刨了盐商的根。”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甄晴:如今秦氏也有了身孕……
紫金山,杜宅
杜万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的老年斑若隐若现,说道:“老夫听说,开海之策不是他提出的?近来金陵不少人租船出海,做着海贸生意。”
贾珩倒不是断了别人的财路,不给另外一条路,同样还是给了其他的路途,自开海以来,金陵城中的富商巨贾,官宦士绅,纷纷踊跃投入海贸生意。
这时,前江南巡抚鲍士勤忽而开口道:“说起清丈田亩,荣宁两府以及史王两家在江南就不少置备田地,尤其是这位卫国公得势以后,贾家可没少买田置业,更不用说贾史王薛四大家原就是金陵大族。”
说着,手捋颌下胡须,笑道:“那句谚语怎么说的,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他贾家的田庄可曾按时缴纳田赋?”
众人眼前一亮。
董崇学笑了笑,说道:“是这个意思,他们不是要清丈田亩?那就先从自己来,否则自己良田万顷,己身不正,如何正人?”
“不仅是贾家,那卫国公不是娶了晋阳长公主的女儿,晋阳长公主在江南也有不少粮田,有些食邑之地姑且不论,但还有一些也未曾缴纳田赋。”郝希先道。
值得一提的是,大汉宗室藩王就藩之后,往往禄米减半发放,而多是购置田产。
而金陵的一些田宅,是崇平帝登基之后,早年赐给晋阳长公主的,这些自然没有人敢去收税,但根据大汉律法,除了固定食邑田,多余的还是要交税的。
杜万皱了皱眉,说道:“长公主在此事不便去提,就先提一提贾史王三家就是。”
邝春手捻胡须,轻声说道:“杜老所言甚是,天子闻之,恐怕会震怒非常。”
严茂想了想,说道:“金陵还是住着太祖、太宗、隆治三朝的旧勋戚,既有皇亲,还有如叶家这样的武勋,虽说有的去了江西、浙江等地购置田亩,但也有不少在江苏购置的,这些他卫国公可敢先动着?”
贾珩当初选江苏一省作为试点是先难后易,因为此地往下看是士绅官僚,往上看是勋贵国戚,几乎集中了最大的阻碍改革的势力。
只要按住了这些百分之二的富裕阶层,一来能迅速见到成效,增强中枢以及天子推行新政的决心,二来也能集中最为优势的力量,重拳出击。
如此一来,就能为天下其他几省做出表率。
杜万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最近就在金陵报纸上找人鼓噪声势,看这卫国公如何应对。”
金陵作为陈汉旧都,六部百司林立,曾经就有邸报登载,后来迁都之后,转为官办报纸,算是江南官员的舆论发声阵地。
不提一众江南旧官吏与勋戚讨论如何应对贾珩南下主持新政诸事,却说贾珩在扬州府城与一众官员饮酒之后,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重新来到船舱。
天色已是酉戌之交,抬眸看去,天穹残月倒映在河面,月儿轻轻摇晃。
贾珩想了想,向着妙玉所在的舱室行去。
说来,有段日子没有去见妙玉,也有些想吃白虎馒头了。
随着愈发接近江南,这位自姑苏一路向北的艳尼,说不得会触景伤情。
舱室之中,妙玉坐在靠窗的位置,眺望着繁华喧闹的扬州城,夏夜的扬州灯火通明,画舫在小秦淮上停泊,丝竹管弦之音遥遥传来。
妙玉一身鹤绡白纹僧袍,那张白璧无瑕的脸蛋儿不施粉黛,似是现出怅然,目光闪烁之间,幽幽叹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南下能与她一览江南景色,却不想在路上,他先是去了河南,而后等到船上也没有相见之期。
小丫鬟素素近前,柔声道:“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伺候你沐浴,早早歇着吧。”
虽然在船上洗澡不便,但妙玉毕竟是爱洁的性子,在这种夏天,隔两天都会沐浴。
妙玉收回神思,起得身来,正要随着素素返回厢房。就在这时,外间传来熟悉的声音:“师太在屋里吗?”
妙玉心神微喜,凝眸望去,只见一蟒服少年步入厅堂,剑眉之下,目光明亮锐利,而脸上浮起酒后的醺然红晕。
贾珩行至近前,拉过妙玉的素手,笑问道:“妙玉师太,想我了没?”
“你一身的酒气。”妙玉拿着手扇了扇鼻子,晶莹如雪的玉容上浮起嗔怪之色,给贾珩斟了一杯茶,问道:“刚刚是去哪儿了?”
贾珩道:“刚刚去和扬州府的官员说了会儿话,喝了两杯,师太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着?”
接过茶盅,轻轻啜饮了一口。
自从他和妙玉说过积年雪水脏的一批以后,妙玉现在煮茶都不怎么用雪水了。
看向那少年,妙玉眸中现出欣喜之意,道:“有些睡不着,我等会儿要洗个澡呢。”
贾珩笑了笑道:“师太,一起吧。”
妙玉清丽玉颊浮起浅浅红晕,柔声道:“你再寻个浴桶。”
“知道师太爱洁,这是嫌我脏了。”贾珩叹了一口气道。
妙玉心下一慌,忙道:“谁嫌你脏了。”贾珩道:“那就一起。”
妙玉白了贾珩一眼,两人进入里厢,内里放着一個浴桶,此刻温水中已经放满了花瓣和香料。
贾珩看向背着自己去着衣裳的妙玉,道:“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呢。”
妙玉不理那人,进了浴桶,贾珩随后进入。
两人待在一个浴桶当中,烛火彤彤,将两人身影投映在屏风上。
贾珩拥住妙玉,感受到柔软娇嫩的娇躯,凑到丽人耳垂之畔,温声道:“这一路过来,事情比较多,倒是没时间陪你了。”
妙玉弯弯眼睫微垂而下,轻轻颤抖着,幽声道:“国公爷要陪的人比较多。”
贾珩道:“......”
妙玉这直接都不是内涵,而是当面锣对面鼓地敲打。只能说妙玉与他亲密次数多了,渐渐由情侣转向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
贾珩整理着言辞,柔声道:“从北边儿回京以后就忙着大婚的事儿,这几个月又都在河南,前前后后都没有时间陪着你,并非有意冷落着你。”
妙玉转过白皙如玉的瓜子脸蛋儿,在灯火映照下,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明媚一如桃花,眸子似倒映着那少年的清隽眉眼,道:“没有时间,抽空还与岫烟的亲事定下了?”
如不是迎春的小丫鬟绣橘说漏了嘴,她还不知道这人已经与岫烟定下了亲事。
岫烟与她有半师之谊,他也不和她说一声吗?
贾珩整容敛色几分,说道:“这个事儿正要和你说,那天是西府的大太太过来寻着我说这桩事,我问过岫烟,本来是给她婉拒的机会,倒是没想到她是个澹泊的性子,也就听着长辈吩咐了,你如是不喜的话,回头我再和大太太说。”
“我有什么能不喜的?”妙玉蹙了蹙秀眉,明眸闪了闪,语气复杂道:“她一个姑娘,既然让你退了婚,以后脸面往哪边搁着。”
贾珩道:“你说的是这个理。”
妙玉这会儿反应过来,嗔白了一眼那少年,微微抿了抿粉唇,将白腻脸蛋儿扭过一旁,分明有些生着贾珩的气。
贾珩扶住妙玉的香肩,扳将过来,温声说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这快到金陵了,等之后去一趟姑苏,想想去哪儿玩。”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看向那少年,芳心的一丝幽怨散去许多,涌起甜蜜,将螓首靠在那少年的怀里。
贾珩也搂着妙玉,轻声道:“师太一向心有挂碍,现在都学会吃醋了。”
“贫尼一个化外之人,能吃醋什么。”妙玉羞红了脸蛋儿,轻声说道。
有件事儿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也不知他喜欢不喜欢。贾珩与妙玉洗了一会儿,说道:“好了,洗的差不多了,咱们也早些歇着吧,明天一早儿还要回金陵。”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忍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意,由着贾珩搀扶着起身,拿过一旁的毛巾。
“还遮着呢,又不是没看过。”贾珩打趣说道。
妙玉潋滟秋波的美眸白了贾珩一眼,没有说什么。
少女原就是性情乖僻的模样,此刻秀眉微立,对贾珩嗔白而视,比之往日崖岸自许,多了许多坠落凡尘的世俗。
贾珩横抱起妙玉,就向着里间厢房而去。“唉,还没穿......”妙玉羞恼道。
贾珩笑道:“等会儿还得去着衣裳,费那劲做什么。”两人说着,在厢房之中的一方床榻上,盖过一双被子,相拥着说话。
贾珩搂着妙玉,单手伏虎,道:“妙玉,这段时日想你了。”
中文特点语序混乱不影响表达。
妙玉却伸手轻轻按住贾珩抚着虎头的手,羞嗔道:“你别闹今个儿不成。”
贾珩愣怔了下,道:“身子今个儿不大方便,可刚刚明明还能洗澡来着。”
妙玉羞红了玉颜,嗫嚅了半晌,低声说道:“我...我可能有了。”
贾珩:“???”
“有了什么?嗯......”
妙玉有孩子了?他这一个月都没有碰妙玉吧?
不对,应该是他回京之后与妙玉谈禅论法那一次,时间正好对得上,妙玉当初还给他念经超度来着,所以感动佛祖,就给了妙玉一个孩子?
“师太你怎么不和我说,多长时间了。”贾珩搂着妙玉光滑娇嫩的娇躯,问道。
这次江南之行,正好让妙玉有个安静养胎之所。
妙玉玉颜现出恬静之色,柔声道:“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个月没来月信,我还不确定,但最近在船上吐的厉害,一开始是以为坐船,但我过去从来不晕船的,我又通些岐黄之术,想着应该是有了。”
往日不喜过多言辞的少女,因为有了孩子,似乎心底欢喜满满,可芳心虽然涌起阵阵甜蜜,但还有一些担忧。
她一个化外之人,怎么好生孩子?
贾珩笑道:“那可真是天赐的缘法了。”
说着,轻轻抚着少女的小腹,现在自是没有任何隆起的痕迹。
贾珩道:“这到了金陵可得好好养养才是,你如是早点儿给我说,就不让你南下了,也省的来回颠簸辛苦,再对孩子有什么不利。”
怪不得妙玉刚刚一反往常的怼着他,合着又是孕期出轨......而且还是出轨好闺蜜。
其实,妙玉的年龄也接近双十年华了,跟他的那一年就有十七,正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馥如仙的年龄,如今思来,妙玉与他也做了好多次夫妻。
正是青春年少,他又没有任何措施,妙玉难免会有着孩子。
妙玉晶莹玉容神色幽幽,樱颗贝齿咬着樱唇,柔声说道:“我命格不祥,也不知这孩子降生,是福是祸了。”
但她想生下来,这是她跟他的孩子,无论再难她都要生下来。
贾珩正色道:“停,师太,我先打断一下啊。”妙玉玉颜神色错愕了下,羞恼说道:“什么?”什么打断一下?这人......
贾珩一本正经说道:“师太既然熟读佛法,应该知道贵气可易命,你既然跟了我,我自然能压住你那些不祥之气,这孩子就是明证,你如今有了孩子,等以后咱们的孩儿肯定能好好长大成人的。”
妙玉听着少年的话,有些愣神,半晌无言,竟觉得有些道理。
贾珩搂着妙玉的肩头,轻轻亲了一口丽人光滑细嫩脸蛋儿,在丽人嗔恼目中,说道:“师太,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干脆还俗嫁给我得了。”
妙玉柔声道:“我还是想在栊翠庵。”她也不知为何,不想那般嫁给他?
贾珩皱了皱眉,说道:“那孩子将来怎么办?谁来带着?总不能从小没有娘管着吧。”
他还想看着妙玉是怎么哄孩子呢。妙玉柔声道:“我一个出家人......”
贾珩轻轻堆着雪人打断道:“你算什么出家之人?又不剃度,又破着色戒的。”
妙玉闻言,那张瓜子脸蛋儿顿时涨得通红,明眸几是羞恼不胜,气恼道:“难道不是你...你破我的戒?”
想起这人往日的胡闹,回来又让她念着经,真是就喜欢作践人。
贾珩搂着少女,笑道:“你以为园子里的其他姑娘不知你怎么回事儿,只是大家不说而已,实在不行还俗得了,你喜欢佛道,那就还以俗家弟子的身份修行。”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道:“我不想还俗,我想以身侍佛,为你们祈福。”
她能遇到他是佛祖的眷顾和缘法。
贾珩轻声道:“这个还俗不还俗,嫁人不嫁人,我都可以由着你,但你以后不能再吃那些清汤寡水的斋饭了,对腹中胎儿不好。”
见妙玉脸上见着不许,贾珩轻声说道:“不说吃着荤腥,起码鸡蛋、豆类要多吃一些,这么瘦怎么好养胎?把我娃儿饿瘦了怎么办。”
说着,轻轻抚着少女的小腹,肌肤细嫩,其实倒也没有多瘦,毕竟妙玉平常挺宅的,也不怎么出门。
妙玉玉颊羞红如霞,听着那少年事无巨细的嘱咐,芳心只觉涌起阵阵暖流,轻轻“嗯”了一声。
有了孩子以后,他好像比以往都更疼惜她了。
贾珩轻轻搂着妙玉如白璧无瑕的娇躯,温声道:“妙玉,你说这孩子是女孩儿是男孩儿?”
妙玉其实性情是有些孤僻的,也是有些缺爱的,希望这个孩子能治愈少女的伤痕。
“这个我哪知道?”妙玉芳心羞喜,樱唇翕动了下,轻声问道:“你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贾珩道:“女孩儿吧,长大了也能像她娘亲一样超凡脱俗,才华绝艳。”
妙玉先是芳心甜蜜,旋即心头一跳,急声道:“可别像我一样才是。”
如何能像她一样天生不祥,命途多舛?
贾珩看向那张绝美的脸蛋儿,轻轻笑了笑。
怀了孕的妙玉,比之平常多了世俗小女人的风韵。
妙玉将螓首依偎在少年怀里,感受到那少年的悸动,轻声道:“你要实在,我...我伺候你吧。”
贾珩轻笑道:“我也伺候你吧,给你消弭消弭祸端。”妙玉秀眉凝了凝,忙道:“你别闹...孩子。”
“那个倒不妨事,我就是给孩子提前打个招呼。”贾珩凑到丽人耳畔低声说道。
妙玉闻言,终于绷不住,那张瓜子脸蛋儿愈发羞红,轻哼一声道:“你成天就会胡说八道。”
什么普度佛法,消弭祸端,都是这人的说法。
贾珩轻轻啄了一下那两片粉润唇瓣,温声道:“好妙玉,早些歇着吧。”
他现在也挺喜欢哄着这些女孩子的,见着一张张鲜活靓丽的面孔,心头也有着难以言说的感触。
盛夏的满月月光洒于船只之上,船舱之外的河流哗哗流淌,又是崇平十六年的一个静谧美好的夜晚。
甄宅
夜色低垂,宅院之中的灯笼随之轻轻摇晃,静谧的庭院中偶尔有几声蝉鸣响起,微风细雨紧锁着明亮彤彤的灯火。
在一架玻璃云母屏风之后,甄晴躺在床榻上,就着明亮的烛火阅览着一本书册,蓝色封皮上写着几个字,正是三国话本。
随着怀孕渐久,丽人身子愈重,原本略显刻薄、冷艳的脸蛋儿,线条柔和,丰润之态。
“这个混蛋这里面竟是写了这么多的计策,怪不得这么多心眼儿。”甄晴轻哼一声,喃喃说道。
说着,放下手中的书册,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指尖接触过肌肤,那股胎动似乎愈发强烈。
“这么久了,你爹爹也不见一封信过来,也不将咱们娘俩儿放在心上。”甄晴喃喃说着,心情忽而有些烦躁。
就在这时,几道或丰腴或纤丽的人影投映在玻璃屏风之上,伴随着一股如兰如麝的扑鼻香风充盈室内。
甄雪这会儿也抚着小腹,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进入厢房,婉宁脸蛋儿之上满是恬然之态,说道:“姐姐,外面传的消息,子钰到了,现在在扬州。”
甄晴闻言,芳心欣喜不胜,口中却道:“到了就到了吧。”
因为有着丫鬟,虽然都是调理多年的心腹,但也不得不防,有人说漏了嘴。
所以,平常甄晴与甄雪两人十分谨慎。
甄雪落座下来,温宁丰润玉颜之上流溢着欣喜之色,轻声说道:“这次兰儿妹妹和溪儿妹妹也到了扬州,等会儿就能见着了。”
说着,屏退了两个丫鬟。
甄晴将莹润如水的凤眸投向甄雪,幽幽说道:“他刚刚娶了帝女和宗室之女,我们甄家姐妹未必如往常那般得他的心。”
甄家姐妹也可以说是兰溪两人。甄雪说道:“姐姐又胡思乱想了。”
自从邸报上传来子钰将要南下的消息以后,姐姐心头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有时候期待,有时候又低落。
“妹妹可知,京中那秦氏也有了身孕?”甄晴玉颜之上神色幽幽,忽而低声说道。
孩子只有唯一的才珍贵,孩子一多,就如那宫里的皇子一样,心思也就淡了。
所以她当年才对柳妃防备一些。
如今秦氏有了身孕...只希望不是男孩儿吧。
甄雪柔声道:“这也是正常的吧?子钰他与秦氏也成亲有段日子了,再说子钰将来的卫国公爵位也是需要人来承袭的。”
甄晴语气复杂道:“是啊,他总是要有其他孩子的。”甄雪柔声道:“姐姐也不用太担忧了,姐姐对他而言,总是不同的。”
再说,她也在这儿,她们两个总不能不放在他心上。甄雪柔婉眉眼间萦起思量之色,柔声道:“姐姐,邸报上说,子钰这次过来除了筹建海师外,还要主持推行四条新政。”
“我正想说他呢,好端端的仗不打,非要参合这种事,到时候好儿落不得多少,反而得罪了不少人。”甄晴柔声道。
丽人显然不认为,所谓的新政能让贾珩获得什么好处。
或者说好处是隐形的好处,而害处却是实打实的可见,怨谤加身。
甄雪妍美玉颜上浮起思量之色,樱颗贝齿咬着粉唇,柔声道:“子钰他不是想着辅助宫里中兴大汉。”
当初她虽似失身于他,但也知他是个心怀天下的。
甄晴幽声道:“想要中兴大汉,但也要大权独揽才是呀,现在人家西北不用你,这边儿又办着苦差事,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好在也能过来见见。”
要她说,不如帮着她,等将来她成了太后,扶着腹中孩儿登基,他来当摄政王,什么革新不能搞着。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咸宁:先生刚才那是喜形于色?
晋阳长公主府
一袭鸾凤刺绣朱红衣裙的丽人,将葱郁秀发披散的螓首,歪靠在床榻上的一个抱枕上,弯弯睫毛垂将下来,正自闭目假寐,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宛如娇艳欲滴的牡丹花瓣,秀颈之下,粮仓丰殷,而宽松衣裙之下是隆起的小腹。
而轩室内,除却袅袅升起的熏香,仍有琴曲之音绕梁。
背对着轩窗,元春端坐在一方琴案之后,手里拨弄着琴弦,随着琴音叮咚作响,宛如山泉流淌过竹石交映的溪涧之内,清泠悦耳。
而后,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晋阳长公主微阖的眼眸缓缓睁开,看向那垂手而立的少女,说道:“怜雪。”
怜雪欣喜说道:“殿下,卫国公已到了扬州。”
晋阳长公主闻听此言,一手按住软褥,起得身来,妍美玉颜上浮起欣喜之色,珠圆玉润的声音响起,问道:“这会儿就在扬州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而元春手中的琴弦也被心绪不平静的手指拨动,连曲调也乱了几分。
怜雪柔声道:“应该明天晚上就能到了吧。”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美眸中现出一丝思念,说道:“婵月,咸宁估计也该来了。”
虽说两个孩子挺气人的,但以后也是要陪着她生活一辈子的。
“书信上不是说,府里的姊妹都会过来。”元春朱唇粉面上也流溢着喜色,柔声说道:“等到时候,又能热热闹闹的玩着了。”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说道:“咱们天天在这儿也挺无聊的,云丫头、三丫头能过来,屋里也能热闹一些。”
这几个月她在这边儿也快被憋坏了,尤其是不见他。
元春行至近前,温声道:“邸报上说,珩弟他是过来江南推行四条新政的。”
晋阳长公主美眸闪烁,轻声道:“清丈田亩,摊丁入亩,最近倒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前不久常州府更是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皇兄还是派他过来了。”
元春道:“推行新政,清丈田亩,比着打仗要得罪人许多了。”
晋阳长公主柔美婉丽的玉容上现着出神,道:“大凡变法革新,就没有不得罪人的,但记得当初他当初在内书房与皇兄初见之时,就曾提及变法革新一事,不想才几年终究走到了那一步。”
元春轻声道:“等珩弟过来之后,问问他有什么举措。”
“希望一切顺利吧。”晋阳长公主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隔着宽松的衣裙,感受着那生命的孕育。
窗外细雨蒙蒙,庭院紧锁,远处的亭台楼阁影影绰绰,枝繁叶茂的杨柳树葱葱郁郁。
……
……
扬州府,渡口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贾珩刚刚用罢早饭,忽而外间锦衣府卫禀告,两江总督高仲平在外递上了名刺,想要求见着贾珩。
贾珩看向一旁翻看三国书稿的陈潇,轻声说道:“人过来了。”
高仲平提前来见他,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纵观此人的发迹史,以一举人身份辅佐潜邸中的天子荣登大宝,既雷厉风行,又善于隐忍。
陈潇轻声道:“过去瞧瞧,我就不过去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等我回来。。”
说着,离了舱室书房,来到厅堂,这会儿咸宁公主迎将过来,丽人一袭青色衣裙,挽起妇人的发髻,柳叶细眉之下,清眸明澈动人,说道:“先生,高叔叔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过来了,咱们去见见吧。”
咸宁公主轻轻应了一声,随着贾珩的手出了船舱,只见渡口之侧,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年过四旬,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
“卫国公。”高仲平一眼就瞧见贾珩身上的蟒服,或者说纵然贾珩没穿蟒服,仅仅凭着那不怒自威的沉凝气度,高仲平也能一眼认出贾珩,快行几步,唤道。
在锦衣亲卫的撑伞之下,贾珩陪同着咸宁公主来到渡口,拱手说道:“见过高总督。”
咸宁公主也唤道:“高叔叔。”
高仲平打量着咸宁公主,目光和煦,轻笑说道:“咸宁也过来了,你父皇身子骨儿可还好?”
高仲平曾为雍王夺嫡的核心谋士,二人感情甚笃,几乎抵足而眠,非寻常君臣可比,可以说是看着咸宁公主长大。
咸宁公主道:“高叔叔,父皇龙体皆安。”
高仲平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一旁器宇轩昂的蟒服少年,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锐利的眼眸,湛然恍蕴神芒,低声说道:“久闻卫国公大名,今日一见,真是见面更甚闻名。”
此刻,高仲平身后的两位幕僚,正在偷偷打量着那蟒服少年,面上也有几许惊讶,分明为其年轻面容所惊。
实在让人难以相信,那摊丁入亩、火耗归公的经年老吏才能想出的老辣之策,竟是被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提出来的。
用策施策何以如此老道?
贾珩朗声道:“高总督客气了。”
此刻他也在打量着高仲平,这位陈汉封疆大吏第一人,今日是便服而来,身上穿着青布长衫,脚下一双布鞋,倒有些像是老农。
两人简单寒暄着,咸宁公主轻笑相邀说道:“先生,高叔叔,此地非讲话之所,先到船上一叙吧。”
高仲平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一众扈从不必跟随,只身一人随着贾珩登上船只。
来到专门用来待客的船舱厅堂,两人分宾主落座。
咸宁公主提起茶壶给两人斟茶,少女声音清冷如山泉叮咚,说道:“父皇这二年其实一直惦念着高叔叔。”
高仲平点了点头,面上现出仰思之色,说道:“自京城一别,我也有许多年未见圣上了。”
贾珩静静听着两人叙话,也在观察着高仲平。
高仲平简明扼要说道:“卫国公来之前,应该也知江南新法推行的情形,如果不清丈田亩,摊丁入亩也就无从谈起。”
贾珩微微颔首,道:“高总督所言不错,清丈田亩是一条鞭法、摊丁入亩之前。”
高仲平沉吟片刻,说道:“但常州府的百姓却暗中联合起来,阻拦朝廷新政大计,更是在月前酿出血案,卫国公先前书信中曾提及,江南新政不可操之过急,如今江苏诸府县不再清丈田亩,该由摸排情况,但乡绅百姓知而不言,新政一筹莫展,卫国公可有良策?”
贾珩思量片刻,说道:“圣上派我南下,就是为此而来。”
高仲平看向那少年,问道:“卫国公以为从何地开始入手?”
贾珩目光闪了闪,说道:“先从金陵的勋贵官绅入手,清丈江宁一府的土地,将相关田地清丈而毕以后,再推及全省。”
高仲平闻言,心头就是一惊,皱眉问道:“勋戚官绅?”
贾珩道:“既是清丈田亩,追缴欠税,勋戚官绅当为表率。”
这不是士绅的钱原路退回,百姓的钱三七分账,而是第一刀要切切实实地落在这些阻挡大政的残党身上。
高仲平道:“如此一来,反对声更大,新政推行更为举步维艰。”
原本高仲平的想法是先动地方,再鼓噪起大势动员比较难啃的勋戚,有一些实在无法解决的,比如皇亲国戚的田亩,那就不去动着,那时候新政大势已成。
“现在反对声不大吗?至于敢对抗朝廷国策,该罢官罢官,开缺儿开缺儿,如今海贸繁荣,朝廷也致力开海通商,彼等由土地从事海贸,补益进项,有何不可?”贾珩沉声道。
清丈田亩以及摊丁入亩,本来就是限制贫富分化的手段。
如果只是掠夺中小地主的财产,那么只会有更多的中小地主沦为贫农底层,引发声浪滔天的反抗,然后这些官僚勋戚就俨然为民请命,联络中小地主出身的读书人,中低级官员,掀起更大的反抗浪潮。
如果一开始就剑指官僚勋戚阶层,通过威逼利诱的权谋手段,使他们让利,这个动用的行政成本是最小的,只需要天子的绝对意志和高仲平和他的联手施压。
那中小地主以及贫农底层没有挨刀之前,一般就会拍手叫好,再施策下去之时,勋戚也不会帮着说话。
这就是分化制衡之道,先联合富农、中农,贫民改造大地主,然后大地主没了之后,就轮到富农……
高仲平沉吟片刻,道:“如此一来,刚开始就比较艰难,这些勋戚阻挠。”
“他们不敢直接对抗朝廷大政!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开始不冲这些勋戚而去,缠斗的时间愈长,如常州府的事在地方上此起彼伏,哪怕是天子和朝堂中枢的诸位大臣,也会动摇迟疑,新政事宜也就不了了之。”贾珩道。
许多事就是刚开始三分钟热度,不趁着这三分热度取得良好反馈,压力传导上去,就会动摇决策层的信心。
当然高仲平所言也有道理,先营造一种周围新法大行的如火如荼的环境,来通过舆论向正在犹疑、忿恨的勋贵士绅施压,但问题不仅是最后达官显贵幸免于难,反而接受一些中小士绅的托献荫庇,还在于上下勾结,层层掣肘,除非动用江南大营的兵丁。
那酿成的动乱反而是比较大的,如果出现大范围的兵民冲突,新政也就成了恶政。
上层也反对,中层也反对。
高仲平道:“如此一来,此法倒无不可。”
只是会招致勋戚怨谤。
贾珩问道:“高总督,现在金陵在地方上蓄田营植的有多少家勋戚?多少家达官显贵?”
高仲平沉吟说道:“先前着文吏合计过,皇亲五六家,勋贵也有十几家,如果算是名宦之家,也有二十来家。”
在这一刻,基本是按照贾珩的策略施行。
贾珩目光闪了闪,说道:“等到了金陵之后,我贾家、史家以及长公主与一些勋戚开始清丈田亩,到时候按律该缴多少田赋,就缴多少,这些都同时进行,我就不信,皇亲勋戚尚且谨遵国策,还会如此难以推行?”
高仲平闻言,心头一惊,说道:“卫国公,这……”
贾珩道:“为了大汉社稷,我等义不容辞。”
其实清丈田亩之后,多缴纳的赋税没有到刨根的地步,这都没有上阶梯税,这些人就喊疼了,真是贪心不足,欲壑难填!
非要等船沉了,一起完蛋?
至于史家、王家以及贾家,新政是国策,他们不会拎不清轻重。
其实如此一来,在中枢有识之士和江南士绅眼中,心理也会平衡许多。
这都没有让他毁家纾难,只是分出一些利益给国家。
高仲平目中多了几许崇敬,朗声道:“卫国公高义。”
原本还有些怀疑,那新政四疏许是另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卫国公,如今看来,此人格局的确非寻常人可比。
贾珩道:“就摸清这些勋戚在各地的田亩情况,直接落实到人,即行施压,彼等累受皇恩,不过是清丈田亩,补缴税赋就如此颓唐,置我大汉社稷于何地?”
至于会不会招致官绅阶层的怨谤,乃至得罪江南勋贵士绅,在所难免。
但后续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如开辟财源培养新兴势力,他也可成为新兴势力的代表。
开海是第一条财源,还是得发展海师,对外殖民,从而促使江南的士绅向外开拓,华润万家。
他觉得陈汉的历史进度实在是有些太慢,他应该去推动一些历史进程,但需要走到更高的位置去。
高仲平此刻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少年,朗声说道:“卫国公,既事已料定,高某也不多留,高某在金陵就恭候卫国公到来。”
这次过来,收获出乎意料,如果是这种力度的支持,新政就有大行于世的胜利曙光。
贾珩起得身来,说道:“那我送送高总督。”
待将高仲平送走,贾珩返回舱室,坐在书案之后,面上现出思索。
咸宁公主也随之过来,关切道:“先生,此事很棘手吗?高叔叔以往都是被父皇称为能臣干吏的,现在似也一筹莫展了许多。”
贾珩道:“此次新政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现在及时调整也还可行。”
只是一条鞭法加摊丁入亩,纵然有着阻力,但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以贾家为例,纵然将这些田税缴上,也不会太影响生活,同样的道理,那些勋戚也一样,不过是太贪婪。
“先生,等到了金陵,我随你去拜访那些皇亲勋戚吧。”咸宁公主看向那拧眉思索的少年,清声说道。
贾珩起得身来,拉过咸宁公主的纤纤素手,看向那张清丽如玉的脸蛋儿,对上那凝睇含露的眼眸,轻轻抚着眼角之下的泪痣,温声道:“咸宁。”
咸宁虽然有时候性情玩闹了一些,但其实还是他的贤内助的。
“先生,我们是夫妻啊。”咸宁公主将螓首偎靠在贾珩的怀里,握着少年的手,轻笑着岔开话题说道:“婵月这两天怎么这么黏着先生?”
贾珩道:“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不是很正常的吗?”
咸宁公主轻笑一声道:“先生,那天我瞧见了,给抱着小孩儿举高高一样。”
贾珩道:“胡说什么呢。”
咸宁公主问道:“先生什么时候也抱抱我。”
“你太高了,不好抱着,下次吧。”贾珩道。
咸宁都快给他一般高了,放在后世纵是做超模,这身高也绰绰有余。
就在这时,只见重重珠帘之后隐约传来一道纤弱、灵动的声音,说道:“夫君,在屋里吗?”
咸宁公主转过妍丽脸蛋儿来,轻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正说你呢,手里拿的什么?”
“我自己做的点心,想让夫君尝尝。”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见着明亮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柔声道。
贾珩转头看向那怯生生的少女,笑道:“我尝尝婵月的手艺,这做的什么呀?嗯,这是荷花糕?”
“我刚刚学做的,有些不大像。”李婵月柔声道。
贾珩说着,正要拿起一个荷花糕。
李婵月道:“小贾先生,你还没洗手,我给你拿吧。”
说着,拿起荷花糕递到贾珩的嘴边,星眸亮晶晶。
贾珩张开嘴,轻轻揉了揉少女的刘海儿。
咸宁公主轻笑说道:“我也想尝尝婵月手艺,婵月也不给我拿一个,真是有了情郎,忘了姐姐。”
李婵月玉颊羞红,拿起一个荷花糕,递将过去,柔声道:“给。”
“婵月不喂我吃一口?”咸宁公主清眸眨了眨,柔声说道。
李婵月羞嗔道:“表姐。”
不过见着那少女张开嘴,也只能将桂花糕递将过去。
三人正在说话的空当,就在这时,陈潇从外间出来,瞥了一眼一家三口,低声说道:“京城锦衣府刚刚飞鸽传书。”
贾珩拿过李婵月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道:“拿过来我看看。”
阅览笺纸上的字迹,面色古怪了下。
宋皇后也要南下了?还让他派人去接应护送。
“先生怎么了?”见贾珩目光闪烁,咸宁公主好奇问道。
难道西宁那边儿的战事,出了什么变故?
贾珩道:“宋太公在杭州府有些病重,皇后娘娘要南下。”
咸宁公主:“……”
所以母后要南下了?先生刚才那是喜形于色?
嗯,应该不是……
她的计划还是要快一点儿才是,这几天她通过夜里和妍儿表妹睡一块儿,频频提及着先生那些事迹,已经成功让妍儿表妹起了好奇之心。
“舅母也要来了?”李婵月清丽玉颜之上现出惊讶之色,轻声问道。
贾珩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说道:“现在还在京里收拾,咱们先到金陵吧,等到了以后,船队到了开封府,我再去接一趟。”
京城距离金陵路途迢迢,坐船过来怎么也得要一个月,他现在倒是不急,等新政这边儿有了眉目,再去接凤驾也不迟。
他真的没别的心思,再说已经答应咸宁好好过日子了。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咸宁:她的道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就在贾珩率领船队向江南抵近之时,高仲平深夜前往扬州去见贾珩的消息,也逐渐扩散至身在江南的士绅耳中。
及至傍晚时分,紫金山,杜宅,厅堂之中
杜家老爷子杜万,将手中的纸团放下,看向一旁的三儿子杜存,苍声说道:“伯钧的书信,高仲平连夜去了扬州,去见了那位卫国公。”
杜存道:“父亲大人,这二人一旦联手起来,更难对付。”
杜万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家这是几代的,昨日那些人就指着我们家对抗天意。
“父亲的意思是?”杜存凝了凝眉,轻声问道。
杜万道:“先前观察一下朝廷的反应,如果神京方面执意推行新政,就不可阻挡大势,再是被人做了筏子。”
杜存道:“父亲所言甚是,如果朝廷执意推行新政,我等的确不可逆大势而行,可是父亲昨日为何答应那几家?”
杜万道:“有些事儿,不可违逆民意,自太宗朝始,我们家也已经有几十年了,到了你们兄弟这一代,再无出将入相的子弟,与江南一些出将。”
杜存道:“父亲所言甚是。”
“但现在还是要再看看风向,有道是得寸进尺,也看看这位卫国公的手段。”杜万苍老眼眸之中精光一闪而逝,低声道。
金陵
暮雨潇潇,乌云阴沉,稀稀疏疏的雨丝纷纷扬扬落下,渡口之畔的杨柳树经雨之后,蓊蓊郁郁,翠玉含烟。
一艘二层楼船行于河面,贾珩立身在旗船的甲板上,眺望着远处的金陵城,青砖黛瓦的城墙头上汉字旗帜猎猎作响,分明多了几许苍凉。
身旁的陈潇撑着一把雨伞,低声说道:“终于到了。”贾珩低声道:“是啊,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陈潇闻言,清澈明眸瞥了一眼那少年,不知为何,总觉得刚才的少年身上似有一种穿越时空的赤忱。
贾珩低声说道:“潇潇,这次新政如果能成,能为大汉再延百年国祚。”
陈潇目光闪了闪,如果你能认祖归宗,又岂是延续百年?
而随着一艘艘船只陆陆续续放着缆绳,大批的锦衣府卫开始迅速从船上下来,在渡口四周布控。
而南京六部以及都察院等南京留守的官员,连同江南大营的军将都在远处撑着一只只伞出城大批相迎。
因为贾珩是代天巡狩的钦差,又兼领着督问新政的差事,哪怕南京六部以及一些致仕官员再存着其他念头,此刻也要出城相迎。
再说还要当面见过贾珩,探一探这位卫国公的口风。
贾珩从船上缓缓下来,在大批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向着相迎的人群快速而去。
在场文官南京礼部尚书袁图为首,此人还有一个身份,是楚王陈钦的老师,武将则以安南侯叶真为首,以及江南大营的武将。
双方见面寒暄,招呼着。
安南侯叶真豪迈面容上现出笑容,目中见着热切之意,拱手说道:“卫国公,许久不见了。”
去年离开江南之时,眼前少年还仅仅是武侯之爵,不想短短的几个月就已是大汉三等国公,威震四夷。
当初所有对北疆大战的担忧,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袁图笑眯眯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寒暄说道:“卫国公这一路鞍马劳顿,辛苦辛苦。”
此刻,贾珩拱手说道:“贾某见过袁老先生,见过诸位大人。”
纵然他是国公和新贵,但不少人都是隆治一朝的旧臣,上了年纪,礼数上也当有所周全。
袁图高声道:“老朽在江南,听闻卫国公领王师在北疆大破胡虏,心头欣喜难言。”
由两江总督贬谪为户部侍郎的沈邡,眉头微皱,目光冷意闪烁,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不由响起阵阵冷笑。
纵然新政能成,卫国公也要得罪他身后这些江南的官员士绅。
彼等哪一个不是有子弟在江南置产营田?良田千顷,阡陌纵横?
此刻,周围金陵的官员除沈邡之外,还有户部尚书谭节,吏部尚书董崇学,吏部侍郎吴鹤飞、应元鲁,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邝春,工部尚书严茂,兵部尚书解岳等一群高级官员,都是看向那少年,有的倒不是头一次见到贾珩,有的则是头一次见。
事实上,除了户部和兵部还管着一些事务,南京六部的官员大多数是养老赋闲的状态,有不少是隆治一朝的旧臣。
可以说,这是一个很庞大的官僚阶层,新政要绕开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
一旦地方上发生流血冲突,彼等定然大做文章,攻讦新政为恶政。
现在,帝婿身份的贾珩直接奔着这些人施压,威逼利诱,反而能将新政推行造成的损害最小化。
因为......都是要脸的人!
没有到你死我活的时候,顶多是发几句牢骚,想要论堆儿、耍赖,神京中枢的内阁群臣乃至天子都可能下旨申斥,影响自家子弟的仕途。
确定要为了每年多缴的一些赋税,影响自家子弟仕途?
既然都有软肋,那就砸不烂瓶瓶罐罐,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
就像买了烂尾楼的某群体,只能忍气吞声,甚至都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样各种渠道发声。
而杜家家主杜万倒没有来,其子杜佑倒是领着几個扈从在一众致仕士绅之列,打量着那谈笑风生的少年。
贾珩这边儿已经与袁图等人寒暄而毕,众人浩浩荡荡地向着金陵城而去,风雨在天穹上纷纷扬扬飘将下来。
而身后船只则在一辆辆马车的安排下,前往金陵城中的宁国府。
酒楼之中--
南京的官员围拢着一张张桌子落座下来,多是偷偷打量着那少年,暗暗观察。
袁图道:“去岁,女真虏王鼓噪海寇,大乱江南,得亏卫国公力挽狂澜,否则金陵还有一场浩劫,而后卫国公又去了北方迎敌东虏,那时老夫就与严大人说,卫国公此去定然马到功成,威震大漠,果然,卫国公去了北疆之后,大获全胜,执虏酋而还,献捷于太庙,我等隆治旧臣,闻之无不泪湿衣襟,喜极而泣。”
贾珩道:“袁老先生过誉了。”
众人这时候也都纷纷恭维着,大抵是少年俊彦,国之干城之类的恭维之语。
在座诸人只字不提新政,更多还是观察那蟒服少年的态度。
直到南京吏部尚书董崇学,低声说道:“卫国公所提四条新政,更是高屋建瓴,我等积年老宦闻之都佩服不已。”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那蟒服少年,想听其人会说些什么。
贾珩沉吟片刻,道:“一条鞭法,火耗归公等新政都是知民生之苦,缓解厄难的善政,但江苏常州府出了这样骇人听闻之事,圣上闻之颇为震怒,有不识大体之人,深受国恩,却为一己私利借此攻讦新政!”
在场众人闻听那少年疾言厉色之语,心头莫不凛然。
其实在场的都是南京城的高阶官员,科道言官都没有资格过来凑这个热闹,但也有一两位曾经上疏指责新政的官员面色就有些不好看。
贾珩道:“诸位都是智谋之士,当知四条新政对我大汉社稷的裨益,既是良法善策,为何在常州府造成那样事来?”
在场官员一片鸦雀无声。
贾珩看向一旁的袁图,说道:“袁老先生博学通今,以为一条鞭法与摊丁入亩如何?”
袁图被那少年的目光盯着,道:“一条鞭法诚为良法不错,但也不可操持过急,尤其清丈田亩一事,地方省府州县都有鱼鳞册,以之为准,一条鞭法仍可试行。”
贾珩笑了笑,说道:“人口五年一报,鱼鳞册十年,自今上即位以来,鱼鳞册已有一十六年未曾修订,人口也有十年未予清查,江南地强民殷,肯定是要查一查,才可为以后施策做准备。”
这时,户部尚书谭节道:“卫国公所言不错,清丈田亩,但地方官吏急于立功,手段激烈,这才酿成这次事来,可见新政需得缓缓图之。”
贾珩看向谭节,说道:“常州府的案子真相如何,锦衣府会派人调查核实,不管如何,常州府武进县知县的血不能白流,我大汉朝廷命官,两榜进士,竟被活埋至死,置大汉颜面,置诸位科场前辈于何地?”
开口必称社稷,张嘴就是大义,站在道德高地上,挥舞道德大棒。
有一些官员,也都纷纷称是,作义愤填膺状。
贾珩观察着在场官员的脸色,将一些人的神色记在心底,以便之后询问。
整了整心神,道:“诸位先不提新政今日既是接风洗尘之宴,先一同畅饮就是,金陵人杰地灵,诸位都是前朝名臣,贾某也有不少请益之处。”
一场接风宴,虽处盛夏时节,江南的官员却感到一阵彻骨寒意,这位卫国公果然是有备而来。
待到饮宴而罢,各自散去,关于贾珩对新政推行的严厉态度,也渐渐经由南京六部的官员,传至整个江南士林官场。
那就是一条鞭法、摊丁入亩等新政,势在必行,不可能改弦更张。
贾珩则是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骑着马返回宁国府。
此刻的宁国府,灯火通明,煌煌如昼,庭院之中蜿蜒几折的游廊中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在夏风吹拂下发出喑哑之声。
步入后院之中,却见凤姐正在与平儿指挥一众丫鬟忙碌,花信少妇着一身石榴红裙裳,青丝绾起美人髻,金钗光影熠熠,耳垂上翡翠耳环青翠欲滴,身形玲珑曼妙,行走之间,蜂腰桃豚,丰盈款款。
见到那蟒服少年,凤姐芳心欣喜,艳丽玉容上挂起盈盈笑意,说道:“珩兄弟,回来了?”
贾珩微微颔首,问道:“林妹妹、薛妹妹可都吃了晚饭,在院落歇下了?”
凤姐笑了笑道:“在后院中收拾了院落,已经住下了,也得亏是咱们家院子多,房子多,倒也住得下。”
一回来就问着她们那些年轻姑娘,就没问着她吃饭了没有?她都忙了不少工夫了。
贾珩目光见着温和,说道:“辛苦凤嫂子操持了。”回头儿再好好奖励奖励凤姐。
凤姐闻言,芳心的一丝幽怨散去,柳梢眉下,丹凤眼眨了眨,问道。“珩兄弟这是去见金陵的那些官员去了?”
贾珩道:“去说了会话儿。”
凤姐看着那少年面上现着酒后的酡红,芳心就有些疼惜,娇俏的声音响起:“珩兄弟,也少喝点儿酒,喝酒伤身。”
贾珩道:“也没饮几杯,只是喝酒上脸,显得红了一些。”
凤姐这拉丝的目光,真是越来越将他当成自家男人了。
怎么说呢,虽然他认为与凤姐的关系目前还只是床上伴侣,但凤姐好像并不这么认为,或者是久了,凤姐的感情多了一些依赖。
至于爱情,这个应该是没有,他过往对凤姐都是不怎么走心。
凤姐这会儿提起一把茶盅,给贾珩斟了一杯,粉唇微启,娇俏笑道:“这边儿有我盯着,珩兄弟不用操心。”
贾珩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凤姐这会儿,美眸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那少年面庞线条清冽,峻刻,气质英武过人。
从当初柳条胡同儿,那时候哪能想到,有朝一日,这冤家会那般狠狠欺负着她?
虽只是寥寥几次,倒似是比过往那么多年都快活。
凤姐想着,心头暗啐了自己一声骚蹄子,那张艳丽的瓜子脸蛋儿两颊浮起浅浅红晕,丹凤眼中见着几许羞意。
贾珩放下茶盅,抬眸望去,忽而正对上那一双妩媚流波的美眸,心头微跳。
暗道,凤姐这瘾头儿真是有些大,刚刚这眼神恨不得要......剥吃了他。
凤姐虽然瘾儿头大,吃得勤,但饭量小,没有多久就告饶连连,李纨属于许久来一次可以,但暴饮暴食。
自己也不说,就是一声不吭,但每次都是不撒手。似乎想将这么多年欠的...学费都给补上一样。
就在这时,后院的李婵月以及咸宁公主以及陈潇,似乎知晓贾珩回来的消息。
咸宁从外间过来,笑问道:“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去那边儿?”
等会儿就要去见那人了。
贾珩定了定心神,温声道:“我沐浴更衣之后,就坐上马车过去。”
来金陵的第一天,肯定要去看看晋阳,这已经有近半年没有去见着娘俩儿了。
至于磨盘和雪儿,只能稍稍等明天了,他带着楚王的问候去见甄晴。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漆黑夜色笼罩着大地,天穹之上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在梧桐树叶上,发出“啪嗒啪嗒”之声,微风徐来,凉爽之意弥漫开来。
一辆八宝簪缨马车在贾府家丁和锦衣府卫的扈从下,缓缓停靠在晋阳长公主府前的青石板路上,水光上倒映着一团橘黄灯笼光影。
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在陈潇的护送下,下了马车,来到朱漆铜钉大门之前,通禀至府中,直奔后宅。
此刻,厅堂之中,烛火彤彤,灯火通明。
晋阳长公主一袭朱红衣裙,坐在罗汉床榻上,丽人容颜艳媚如桃,螓首之下,脸蛋儿不施粉黛,身旁是傅秋芳以及几个女官侍奉着丽人。
这时,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元春面带欣喜,走到厅堂中,说道:“殿下,珩弟和咸宁殿下来了,这会儿进府了。”
晋阳长公主“嗯”了一声,抚了抚隆起的小腹,已见着珠圆玉润之态的玉容,笑意浅浅道:“本宫就不去迎他了。”
少顷,只见数只灯笼从游廊中缓缓而来,贾珩一袭青衫直裰,朝云黑靴,举步迈过门槛在廊檐灯笼烛火的照耀下,清峻面容上同样见着期待之色。
“珩弟。”一身女官服饰的元春,玉颜欣喜,眸光明亮,欣喜看向那少年,似是呢喃地唤了一声。
半年未见,又经历了贾珩领兵北征,丽人的思念心情可想而知。
贾珩看向元春,轻声道:“大姐姐。”
元春比着年初更见丰润了,尤其是那股雍容美艳之态,已有原著“贤德妃”的风采。
这会儿,贾珩身后的咸宁公主与李婵月也看向那坐将起来的晋阳长公主,小郡主先近前而去,甜甜唤道:“娘亲。”
“哎,”晋阳长公主也稍稍将目光从自家情郎身上收回,看向李婵月,丰艳、雍容如牡丹花的脸蛋儿上,笑意浮起,拉过李婵月的手,说道:“婵月,也回来了,嗯,好看了许多。”
丽人看着李婵月,见着眉梢眼角的妩媚气韵,如何不知小郡主已为人妇。
咸宁公主近前而去,轻轻唤了一声姑姑,柳眉之下的目光掠过那隆起的腹部之时,莹光润波的清眸中见着几许复杂之色。
晋阳长公主眸光眯了眯,看了一眼咸宁公主,轻声道:“咸宁,这次得偿所愿了?”
这会儿怜雪早已屏退了嬷嬷和丫鬟,就连傅秋芳看了一眼几人,暗暗摇头,随着嬷嬷离了厢房。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说道:“婵月不也是,您不知道婵月这段时间多黏着先生,天天霸占着先生,连我都不给。”
“表姐,你...你胡说,我哪有。”李婵月闻听此言,芳心大羞,藏星蕴月的眸子偷瞧了一眼晋阳长公主。
表姐怎么说这些?
晋阳长公主玉颜笑意嫣然,拉过李婵月的手,轻声道:“婵月是把本宫那一份儿也带上了吧。”
咸宁:“
好家伙,她的道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贾珩这时握着元春绵软的素手,对上那凝睇含情的美眸,轻声说道:“家里诸事皆好,老太太,政老爷还有宝玉一切都好,大姐姐不必担忧。”
元春丰润的脸蛋儿笑意明媚,美眸晶光闪烁,大抵是元妃省亲时的笑意,温声说道:“珩弟,殿下在那等着你呢。”
珩弟与殿下久别重逢,应该好好说说话才是,至于她...她还是等晚上罢。
贾珩将目光转而投向晋阳长公主,对上那双柔润如水的美眸,道:“晋阳。”
恍然之间,也有些心绪思念,自当初一别,倏然半载,如今再见,晋阳更见丰美,似乎随着身子愈重,眉眼间那股知性优雅的母性气息愈发浓郁。
晋阳长公主晶然美眸之中的思念似潮水汹涌流溢,低声唤道:“子钰。”
说着,就做势欲从罗汉床上起来。
“你坐着就好。”贾珩走到近前,坐在软榻上,轻轻拉过丽人的柔荑,问道:“你和孩子都还好吧。”
因为担心伤到孩子,所以就没有抱着。
晋阳长公主丰润脸庞上现出浅浅笑意,红润如霞的脸蛋儿浮起红晕,低头抚着隆起成球的小腹,雍丽眉眼之间满是幸福之色,说道:“一切都好,孩子最近总是踢我呢。”
贾珩轻笑道:“我听听孩子的动静。”
咸宁公主看向温馨重逢的两人,目光怔怔失神了下,也忍不住偷偷摸了下自家肚子,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么久了,好像也没什么动静,难道是......麻将打少了?
贾珩听了听孩子,隔着肚皮感受着那血脉牵连的莫名之感,起得身来,看向玉容明艳的丽人,问道:“再有几个月就该生产了,郎中怎么说?
丽人笑道:“郎中说脉象平稳,胎儿也很好,让我少思少虑。”
贾珩拉过丽人的素手,原本纤细的素手都丰软了几许,轻笑道:“那就挺好的。”
晋阳长公主美眸中秋波盈盈如水,柔声道:“你刚刚是去见了那些金陵府的官员?”
分明是丽人嗅闻到那一股淡淡的酒气。
贾珩离得稍稍远一些,说道:“接风宴,主要是打探我的口风,别的倒也没说什么。”
晋阳长公主蹙眉道:“这些人虽然不知大势,但是人多势众,如是联合起来,也不好对付,需得分化。”
贾珩道:“嗯,我心头已有了一些打算。”
晋阳长公主美眸盈盈如水地看向少年,柔声问道:“西北那边儿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按着对虏大胜的战果,皇兄刚刚嫁女,应是能再用着她的,就不知两人现在是什么心态。
当事人的感受更为真实一些。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贾珩:此生有幸,得你青眼……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夜色低垂,斜风微雨,而轩堂之中灯火通明,一片温馨静谧的氛围。
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坐在一旁,微笑品茗。
迎着晋阳长公主关切的柔润目光,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等晚些给你说,这些三言两语说不清,不过这次南下也不全是新政,还有一些仗要打。”
当然清剿海寇之功,比不上西北的战功大就是了。
晋阳长公主问道:“本宫刚刚和元春叙话,还提及这次常州府的案子,有不少是金陵的一些致仕士绅背后搞鬼,这些你都知晓的吧?”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先前去见金陵城的一众官绅,试探了一下口风,发现彼等多是各怀鬼胎,对新政颇是抵触,这些时日,我就准备就沿着常州府的案子顺藤摸瓜,彻查清查相关幕后主使。”
“他们藏的有些深,有可能只是暗中授意,常州府地方上的官绅开始从事此节。”晋阳长公主美眸现出思索之色,轻声说道。
咸宁公主清眸眸光盈盈如水,轻笑道:“先生昨天还和我说,要从贾史两家开始,然后姑姑家的田地也要开始清丈。”
晋阳长公主柳眉之下,美眸凝睇含情,看向那少年,笑道:“你还打到本宫身上了,本宫南省是有一些田地,既是推行新政,那就清丈吧,只是一些勋戚,本宫可能无法帮你去游说了。”
她现在大着肚子,也不方便去见那些人,现在虽说在府中,但基本是谢绝了客人拜访。
咸宁公主清声说道:“我陪着先生去好了。”
晋阳长公主柳眉挑了挑,美眸妩媚流波,横了一眼少女,嗔道:“你倒是帮着干了一件正事。”
成了亲与没成亲就是不一样,咸宁这是想往贤妻良母上转,近而取代着她在这人心中的地位。
晋阳长公主明眸盈盈如水,轻声问道:“你给本宫讲讲北边儿打仗的事儿,那红夷大炮何以这般厉害?”
贾珩道:“主要是出其不意,先前一仗其实有很大的侥幸因素,如果女真不是突发奇想从平安州断我粮道,进而奴酋丧命,只怕现在这战事还在打着,如今女真既然对红夷大炮有了防备,再想如先前一般建功,殊为不易,而且红夷大炮太过笨重,携带不便,原是用在船只上的炮铳,以骡马拉动,多有不便。”
晋阳长公主道:“你怎么料定皇太极会偷袭平安州的?”
贾珩道:“平安州正是卖出的破绽,再加上可直抵我宣大大军后路,断绝粮道,以皇太极之智勇,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晋阳长公主秀眉凝了凝,美眸中若有所思,柔声道:“西北这次战事,应该也是能用到红夷大炮的吧?”
“但战事比较急,大炮也不好携带。”贾珩面色顿了顿,轻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认真问道:“子钰,你觉得南安郡王这次领兵前往西宁,胜算几何?”
贾珩道:“现在也不好说,不过南安等人急于立功,我担心为和硕特蒙古以及岳托等人所利用,诱敌深入,再吃了一场败仗。”
严烨领京营六万精锐前去西宁可不是为了协助守城的,既然想要做出一番事业,那势必会轻敌冒进。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玉容上现出担忧之色,柔声说道:“别再吃了败仗才好。”
贾珩道:“我也是有这般担忧。”
咸宁公主明澈动人的清眸之中闪烁着莹光,轻声说道:“姑姑,天色也不早了,我和婵月扶着您歇息吧。”
晋阳长公主嗔怒地看了一眼少女,轻声说道:“伱今个儿和婵月单独睡去,别过来缠人。”
咸宁公主:“......”
晋阳长公主轻哼一声,然后看向李婵月,说道:“婵月,你和你表姐好好玩着。”
咸宁一天天净想着胡闹,以为她不知道那些古灵精怪的想法?不就是想当着她的面勾引着子钰,故意气她罢了。
大抵是咸宁欺我孕无力,忍可对面为狐媚?
李婵月也拉了下咸宁公主的素手,道:“表姐,先生许久没有回金陵了。”
晋阳长公主玉颊浮起浅浅红晕,柔声说道:“怜雪,元春,过来搀扶着本宫。”
元春应了一声,伸手搀扶着丽人,说道:“殿下,走吧。”
贾珩也过来搀扶着晋阳长公主,轻声说道:“咱们慢点儿。”
几人陪同着晋阳长公主出了厅堂。
而咸宁公主则有些怏怏不乐地看向李婵月,道:“咱们又成没人要的了,早知道带着妍儿表妹过来了。”
李婵月柔声道:“表姐,带谁来也不行的,先生今个儿哪也不去的。”
咸宁公主道:“也是,好几个月没有见着了,不知道想成什么样了,别人都显得多余了。”
等以后再想法子吧。
说着,拉着李婵月的手,轻声道:“婵月给我说说,这在船上被先生抱起的感觉如何?”
李婵月芳心大羞,脸颊彤彤如火,柔声道:“不和你说了。”
这要如何与表姐说,那种冲上云霄的感觉,好像魂魄都要飞了一样。
暖阁之中,灯火明亮,一架屏风立在庭院之中。
而镶嵌着明珠的红木家具,在烛火映照下明亮熠熠,光芒璀璨。
贾珩挽过晋阳长公主的素手,落座在床榻上,帮着丽人去着身上的衣裳,一侧的朱红裙裳自雪肩滑落,低声道:“南安郡王如果大败,也就在这一個月内。”
晋阳长公主粉唇微起,问道:“那皇兄这段时间还不是唤你回去?”
贾珩沉吟片刻,目光不由被颤巍满月晃了一下,轻声说道:“江南这边儿新政,一个月差不多能料定吧。”
晋阳长公主轻声道:“你这还没到二十就封为国公了,只怕朝中那些文臣忌惮至深,皇兄多少还是受得一些影响的。”
元春与怜雪各自端着一盆热水过来,元春丰润柔美的脸蛋儿上笑意嫣然,柔声说道:“珩弟,殿下,先洗洗脚吧。”
怜雪也端过铜盆放下,给晋阳长公主去着鞋袜。
铜盆之中,在彤彤烛火橘黄光芒的映照下,丽人的玉足如嫩藕竹笋,冰肌玉骨,白腻光洁。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柔声说道:“一旦兵败,京里如何自处?”
贾珩想了想,轻声道:“那也没什么法子,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能大获全胜,皆大欢喜。”
贾珩也在元春的侍奉下,洗着脚,揽过丽人的肩头,轻声叙话。
晋阳长公主弯弯秀眉之下,晶莹流波的美眸中涌起一抹思索之色,凑到少年耳畔低声道:“兄长不用你,可是已经开始防备着你了?”
贾珩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两条腿走路,也不能只用我一人主司兵事,帝王心术,倒也正常。”
他心态其实还好主要是担心一桩事,那就是南安大败之后,天子的羞愧与埋怨心思,是否会怪他将红夷大炮带走呢?
南安等人给自己开脱的借口,会不会没有带红夷大炮才招致大败?
这会儿,元春和怜雪帮着两人洗过脚。
贾珩轻轻拥过丽人躺下,缓缓躺在铺就这软褥的床榻上。
正在孕中,尤为注重保暖。
贾珩轻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金陵这边儿的事儿也够让人焦头烂额的,今天你不知道酒楼中来了多少人,都在探着我的口风。”
新政对付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庞大的官僚阶层,读书做官、买田置产,再娶上几房小老婆,多生孩子,继续培养读书,本来就是陈汉江浙之地,无数以诗书传家的家族的立身之本。
现在,清丈田亩,号召废除特权,补缴田赋,彼等怎么可能不为之跳脚?
晋阳长公主问道:“你在扬州可见过高仲平了?”
贾珩轻轻抚着丽人隆起的小腹,感受到自家孩子的气息,轻声道:“见过了,所以才想出先前的策略,自勋戚而始。”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几许明媚,柔声说道:“这样也好,上行下效,既然勋戚都愿意清丈田亩,摊丁入亩,那些官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贾珩问道:“荔儿呢?你在金陵怎么样?内务府的差事忙不忙?”
晋阳长公主笑语嫣然,目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也不算太忙着,内务府的差事都交办给元春还有傅秋芳、怜雪她们三个操持,你信上说,内务府要成立一家新的皇家银号?如那些商贾所立的钱庄故事?”
贾珩道:“这是新政废两改元的配套举措,算是皇家钱庄,以往是山西晋商以及江浙的商人筹办钱庄同业拆借,但现在朝廷提供钱庄借贷,对了,咸宁、婵月可以负责这边儿的事儿,还有甄兰也会过来。”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咸宁和婵月给她们找些事儿做也好,甄兰可是甄家的那位三姑娘?”
贾珩道:“我瞧她对这些挺感兴趣的,也算是带带她。”
说着,凑到丽人的衣襟。
晋阳长公主垂眸见着,原是视若平常,忽而娇躯颤栗了下,玉容羞恼道:“你做什么呢?”
“我试试......足不足。”贾珩轻声道。
人的体质还不一样,晋阳这会儿倒是一贫如洗,空空如也。
晋阳长公主轻轻按住那少年的肩头,羞恼道:“别胡闹了,还有话和你说呢。”
这人闹得都没心思多说其他,天天给小孩子一样。贾珩抬眸看向那眉眼少见现在小女孩儿娇羞的丽人,暗道,真不愧是一孕傻三年,轻声说道:“好了,不闹了。”
“殿下。”元春羞红了一张丰润脸蛋儿,低声说道:“我过来了。”
“嗯,过来吧,等会儿也离不得你。”晋阳长公主笑道。
晋阳长公主看向那少年,柔声道:“那皇家银号有着什么门道没有。”
贾珩温声说道:“这里面门道颇多,我给你掰扯掰扯。”
晋阳长公主有些娇羞地打断少年的手,说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她就是担心伤着孩儿。
贾珩只得收回指尖的润意,轻声道:“不说这些了,我也想你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晋阳长公主云髻下的丰丽玉颊上笑意明媚,轻声说道:“那天大婚热闹不热闹?”
贾珩正在堆起雪人的手微微一顿,轻声说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晋阳会不会吃醋?
晋阳长公主美眸中见着一丝复杂的神色,柔声说道:“不能亲眼见着婵月出嫁,本宫也有些引以为憾,不过总之是心愿得偿了,你与咸宁、婵月到今天,总算是圆满了。”
从她当初提出兼祧之法,至今也有不少时日,原本还觉得要不知多少光景,不想眼前少年也争气,立了惊天之功,兼祧荣宁两府的设想终于落了地。
贾珩低声道:“是啊,总算圆满了。”
其实,还是有些不圆满的,比如晋阳的名分问题。这般想着,贾珩看向那张丰丽雍美的脸蛋儿,似是因为有孕在身,丽人眉梢眼角流溢着一丝妩媚的人妻气韵,而大汉长公主正在给他生孩子,想起此事是个男人都会愉悦吧,或许只有送......孩子。
连忙压下心头的一丝古怪,轻声道:“荔儿,此生有幸,得你青眼。”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那双莹润如水的目光,就有几许失神,痴痴道:“子钰,我也一样。”
当初那个布衣少年,如今也成了大汉的卫国公,她怀着的孩子爹,一时间就有些心神恍惚。
忽而那少年已然凑将过来,道道炽烈的气息迎面扑来,继而丽人桃红唇瓣一软,似有思念在齿颊间来回流溢,而身前传来的阵阵异样,却让丽人娇躯酥软了半边儿。
一缕秀发自鬓角垂落,贴合在丽人的明媚如桃花的脸蛋儿,更添了十二分的妩媚。
原就是雍容、绮艳的脸蛋儿,因为有了孩子更添了几许丰美和母性。
这会儿,元春凑近过来,搂着贾珩,绵软丰腴的丽人盈月袭来,恍若棉花团。
晋阳长公主细秀柳眉微蹙,晶莹美眸睁开一线,雾气润生,一开口,酥软娇媚的声音似是忧心了几分道:“子钰,别闹着孩子了。”
贾珩说道:“没事儿,这不是你想我了,想的眼泪汪汪的。”
晋阳长公主:“???”
贾珩笑了笑,宽慰说道:“好了,我比你都小心呢,这是咱们的孩子,我等了许久了。”
他这侧方停车,都轻车熟路了,闭上眼都能停进去,其实晋阳也特别思念于他。
晋阳长公主也不好多说其他,只能轻轻抚着隆起的肚子,蜷缩着身子。
贾珩想了想,打着左侧转向灯,丰腻团团在指间流溢,轻声说道:“大姐姐,你去扶着殿下一下。”
见着两口子耳鬓厮磨,身后的元春羞红了脸蛋儿,也过来与晋阳长公主说话。
贾珩轻声说道:“荔儿,等生了孩子以后,名字想好了没有。”
丽人贝齿咬着粉唇,轻声道:“现在男孩儿女孩儿都不知道呢,要不,还是你来取吧,到时候对外就说是本宫收养的。”
贾珩:“......”
心头不由叹了一口气,没有名分,孩子就是私生子,亏欠晋阳母子良多。
庭院之中,阵阵淅淅沥沥的小雨,轻柔无比地敲打在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枝上,而嶙峋怪石堆叠的假山、以及荷叶田田的池塘为雨雾紧锁,飞檐勾角的亭台楼阁在雨夜中影影绰绰,黑黢黢的檐瓦上雨水涓涓而下,雨珠如帘,在烛火映照下,晶莹剔透。
安南侯,叶宅一一
叶真大马金刀地坐在厅堂之中的太师椅上,端起一碗酸梅汤醒着酒,其人宏阔的面容上,脸膛两颊现出酒后的浅浅酡红,浓眉之下,虎目炯炯有神。
下方桌椅上坐着叶真的大儿子叶彦,小儿子叶楷,女儿叶暖三人。
叶真沉吟说道:“卫国公这次清丈田亩,我们族里这几天也准备准备,一旦两江总督衙门的差役上门之后,配合清丈。”
叶彦眉头紧皱,忧心忡忡说道:“父亲,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得罪南京城中的那些文臣?”
“可以预见,没有人支持新政,我们此举一出,宫里势必要龙颜大悦。”叶真虎目之中精光四射,说道。
“父亲,这永宁...卫国公怎么没有领兵前往西北?”叶真之女叶暖,开口问道。
因为贾珩升爵速度实在太快,叶暖都有些来不及改口。
叶真道:“为父当年打下安南之战,因功封侯之后,也没有再被朝廷选将出征,这军功不能光让一个人立了。”
叶暖闻言,心下恍然明白。”
叶彦道:“如今这卫国公也算是圣眷优渥,与天家亲如一家,非等闲武勋可比。”
“毕竟是翁婿。”叶真低声说着,目光投向一旁的青年将领,问道:“楷儿,你在崇明沙水师那边儿操演作训如何?”
叶楷道:“回父亲,一切顺利,军中将校风气蔚然一新,大有强军风范。”
叶真默然片刻说道:“为父老了,给不了你铺那么多路了,这次卫国公不是要领兵清剿海寇,为父给你请个先锋,有红衣大炮助阵,想来对上海寇,也能无往不利。”
这就是叶真的条件,即用知情识趣、支持新政的立场作为筹码,换取自家小儿子的仕途。
叶楷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说道:“崇明沙的水师学堂中,就有一门红夷大炮,那炮火威力巨大,军中同僚皆称其为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如果有此炮在,在海上为祸的海寇根本不是对手!”
叶暖看向自家父亲,目光闪了闪,说道:“父亲不先私下见一见卫国公。”
“明天罢,而且最近金陵颇不平静。”叶真面色幽沉几分,低声说道。
玄武街,雨花巷,袁宅
书房之中,南京礼部尚书袁图坐在太师椅上,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阴郁之色,看向自家儿子袁弘,问道:“你这几日可去了杜宅?杜老爷子怎么说?”
就在袁图宴请贾珩之时,其子袁弘就已前往杜宅,将江南官员宴请贾珩的风声透露给杜宅的杜万等一众勋戚。
杜万只是金陵众多勋戚中的一员。
袁弘道:“父亲,杜老爷子说先看看明日邸报登载之后,那卫国公如何应对,我等现在也不可轻举妄动。”
袁图起得身来,来回踱步了一会儿,定住身形,说道:“现在不可妄动是对的,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你明天去让你媳妇儿去甄家拜访一下楚王妃,甄家与贾家交情莫逆。”
袁弘应道:“是,父亲。”
“楚王殿下前不久来了书信,等京城兵事一忙完,就会南下探亲,如事不可为,楚王也可从中说和。”袁图喃喃道。
这位卫国公不比高仲平,深谙江南官场的藤藤蔓蔓,一旦理顺,不顾一切的话,他们不能挡刀。
其实这就是官僚阶层的软弱性,不到灭顶之灾,一般也不敢直接冲突,而是拿别人挡枪。
否则,也不会那么多人去等着一个金陵副将马国成。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甄雪:嗯,这不是连她自己也骂上了?(月底,求月票!)
西宁府
就在贾珩率领一众船队抵达金陵之时,南安郡王严烨也率领着六万京营大军齐聚西宁府,此刻不仅仅是南安郡王,宁夏总兵胡魁率兵四万,兰州总兵马旷领兵三万进抵西宁府。
此刻,西宁府帅帐之中,众将纷纷汇集一起,用南安郡王的话说,将星云集,璀璨夺目。
南安郡王看向在座一众甲胄冷然,面色恭谨的将校,苍老眼眸冷光闪烁,心头只觉豪情壮志。
“金贤弟,和硕特蒙古的兵马到了何地?”南安郡王道。
金铉道:“此刻已经屯兵在湟源,只是派出斥候以及哨骑向西宁府城试探我军兵力,这一个月互有胜负。”
南安郡王轻声说道:“柳将军,可曾派精骑驱逐?”
这一路领兵而来,南安郡王也感觉到京营兵马的作训水平,堪称精锐之师。
柳芳道:“王爷,骑卒已经派将过去,和硕特蒙古兵马节节败退,收缩至湟源,不敢再窥伺我西宁府城。”
南安郡王道:“诸部兵马会同之后,就集兵攻打湟源,现在和硕特蒙古诸部聚集。”
金铉吩咐手下准备了一副舆图,道:“王爷且看。”
说着,来到舆图之前,道:“敌军目前盘踞在湟源,两侧都是山脉,中间可有一条东峡谷口,地势相对十分险要。”
南安郡王道:“先前湟源如是不弃守,西宁府城现在也不会孤城难出。”
金铉道:“王爷有所不知,纵然我军不弃守湟源,想要转运粮秣,也多有不便,一旦和硕特蒙古自北方绕袭,我西宁大军也要困守孤城,首尾不能顾,湟源与海晏原本就是唇亡齿寒,海晏既失,湟源难存。”
可以说,在战场上的每一次决策都有着遵循的逻辑,不可能无缘无故。
但也未必如金铉所说的这般艰难,关键还是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而是暂避锋芒,保存实力,等待朝廷的援兵。
南安郡王道:“现在先不说这些,我军想要拿下湟源,切断敌远袭之路,当从何处发力?”
金铉道:“别无良法,只能自湟水进抵峡口,幸在此地并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地势,和硕特蒙古虽势众,彼等同样于此兵力铺陈不开。”
石光珠道:“王爷,如是困守孤城,朝廷根本不需派援兵,今援兵既来,当派兵马抵近湟源才是。”
南安郡王苍老目光闪了闪,分明是有些意动。
诚如石光珠所言,他们开国武勋领兵过来,不是为了在西宁守城,而是为了收复失地,开疆拓土的。
如今正是用兵之时。
柳芳道:“王爷,末将愿为先锋,领本部人马与和硕特蒙古出城野战。”
这段时间,领着贾珩训练的京营兵马与和硕特蒙古大战,柳芳也打出了自信,已经开始频频主动请缨。
南安郡王道:“这次出兵要分两路,互相策应,柳将军,你与石将军分为左右两翼,互相策应,驱逐在西宁府城周方的敌军哨骑。”
柳芳与石光珠拱手称是。
南安郡王道:“多派斥候,等休整三天之后,本王要选锋十万,与套虏会猎于青海!”
此刻,湟源县,县衙官署
县衙的以青砖垒砌的仪门早已被拆掉,庭院中摆放着一张张桌子,众人围座叙话。
此刻县衙衙堂之中,青海和硕蒙古的多尔济同样在大宴军将以及女真的岳讬郡王,此外还有来自会盟的青海八台吉的两位。
“这汉人的城池就是不一样,美酒佳酿随处可见,可比着我们青海那边儿酿的青稞酒甘美许多了。”和硕特蒙古台吉多尔济袒胸露乳,笑着说道,手中搂着一个面容姣好,神色却瑟瑟发抖的汉人女子,笑道。
“倒酒。”多尔济放下手中的酒樽,吩咐道。
岳讬笑道:“兄长,如果拿下西宁,里面储藏的美酒何止这几种,美酒佳人应有尽有!”
多尔济感慨道:“西宁府城可不好打啊,这几天与汉将交手了几下,敌方骑军战力不俗,更有那火铳离多远就可以伤敌惊马,我部不少精锐的儿郎都丧命在烟火,现在军中都有说法,火铳一响,爹妈白养。”
得益于贾珩的平安州大捷,大汉京营军兵普遍重视火器,柳芳这次率领的京营精骑就与神机营协同编练,给青海蒙古以迎头痛击。
岳讬放下酒樽,问道:“那兄长接下来有何打算?”
多尔济道:“拿下湟源已是意外之喜,汉军实在不好对付,只怕西宁府城不好拿下了。”
有道是人贵有自知之明,西宁府城城高壕深,里面屯驻着十余万边军,想要拿下十分不易。
岳讬沉声道:“如果兄长这般想,汉军定然还会卷土重来,西宁府城已经陆续来援了陈汉朝廷十万精锐大军,一旦彼等合兵而攻,不仅是湟源还是海晏,都有重新落入汉军之手!”
多尔济闻言,面色凝重,心头烦躁不已。
他又如何不知?
这时,那女子端着酒樽,递将过去道:“大王。”
许是因为手抖,也是因为倒的酒太多,晃动之间,几滴酒液都落在多尔济腿上。
多尔济正处思考之时,登时勃然大怒,“啪”的一拳将那少女打翻在地,沉喝说道:“来人,拖出去。”
“大王饶命,饶命。”那少女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花容失色,求饶不止。
没有多久,两个侍卫将少女拖出军帐,不多时,帐篷之外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
多尔济面上的戾气稍稍敛去,目光灼灼问道:“岳兄弟,你继续说。”
岳讬面色也不改,说道:“兄长,如果想要大败,据愚弟可知,这领兵的主帅是大汉四大郡王之一的南安郡王,其人来到战场之上,急于立功,如果我等先以骄兵之计,引其深入湟源、海晏,或可歼灭彼等所领汉军。”
多尔济闻言,问道:“骄兵之计?”
“这是汉人兵法上的计谋,骄兵之计,诱敌深入。”岳讬道。
多尔济闻言,眼前一亮,说道:“汉人心眼是要多许多,这骄兵之计如何而是使。”
岳讬瞥了一眼桌案上的葡萄美酒,说道:“兄长需要先放弃湟源。”
多尔济:“???”
好不容易打下的湟源县城,如何说放弃就放弃?
岳讬深邃的眸子中叠烁着睿智之芒,提醒说道:“兄长,只是暂时性放弃,等到大败汉军,还可以重新占据湟源,那时候不仅是此城,就连西宁府城都未必没有一窥之力。”
如今的西宁府城城高壕深,兵将众多,以和硕特蒙古的兵力想要强攻,的确不容易,但可以引诱汉军兵马出城会战,歼其援兵,再举兵席卷而来,围攻西宁。
彼时,汉廷势必震动!
多尔济目光闪了闪,在岳讬期待目光的注视下,将酒樽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依贤弟之意!”多尔济掷地有声说道。
汉人来势汹汹,身在藏地的父汗已经给他来信,对招惹汉人的出兵行为大发雷霆,如是再打一个胜仗,那时候父汗的态度或许会转变也不一定。
……
……
翌日
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看向躺在身旁的丽人,丽人玉颜恬静,眉梢眼角恍有春光明媚的绮韵流溢,肌肤丰润白腻,因为有孕在身,变胖了一些,嘴唇两侧的腮帮其实隐约带着一点点婴儿肥,而樱唇唇瓣红若胭脂。
贾珩忍不住轻轻亲了一口那睡颜甜美的丽人。
晋阳长公主弯弯睫毛颤动了下,美眸睁开,似是腻哼一声,道:“子钰,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贾珩轻声说道。
另一侧,元春也听到二人说话的动静,嘤咛一声,醒转过来,丽人刺绣着芙蓉花的锦被滑落,大片酥软雪白跳入眼帘,红提一闪而逝。
贾珩轻声道:“大姐姐,你也醒了。”
昨晚,火势熊熊之时,元春可没少抱薪救火。
元春脸颊玫红气晕团团,水润杏眸柔波潋滟,柔声道:“珩弟,我照顾殿下,你早些起来吧。”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起得身来,道:“晋阳,我先起来了。”
晋阳长公主“嗯”了一声,在元春的侍奉下,撑起身来,靠着一个靠枕,问道:“你今儿个去哪儿?”
贾珩道:“带着兰溪两位妹妹,去甄宅看看。”
楚王的书信,得给甄晴送过去。
晋阳长公主秀眉之下的美眸闪了闪,暗道,也去看看甄晴和甄雪她们娘四个?
“元春,扶本宫起来罢。”晋阳长公主柔声道。
元春正在系着小衣,年过双十的丽人,肌肤雪白丰润恍若雪娃娃般,搀扶着晋阳长公主的胳膊,声音酥媚唤道:“殿下。”
晋阳长公主看向丰润脸蛋儿绮艳动人的元春,笑着打趣道:“昨晚可都给你了…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得你也该有身孕了。”
元春脸颊腾地羞得通红,嗔道:“殿下。”
“这有什么可羞的,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个孩子吗?”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柔声道。
贾珩已经穿好蟒服,自己系着犀角腰带,不多时,怜雪端过了一盆温水,清丽脸颊上隐隐有红霞浮动,说道:“卫国公。”
贾珩点了点头,洗了洗手,道:“怜雪,让后厨准备一些热水,我沐浴一番,换身袍服再去。”
总不能让甄晴察觉出来什么,或者说必然绝地求生的甄晴,一会儿定然呸呸个不停。
贾珩洗漱而毕,一旁的怜雪说道:“卫国公,公主殿下和郡主在厅堂中等候着去吃早饭呢。”
“你先去吧,本宫与元春还要打扮,等会儿再去。”晋阳长公主在元春以及怜雪的侍奉下,穿好衣裳,将一双脚穿进宽松的绣花鞋。
“我这就过去。”贾珩目光依依不舍地看向丽人,低声说道:“你要沐浴的话,最好小心一些。”
“放心好了,做了一个浴盆,没有用着浴桶。”晋阳长公主玉容笑意明丽,轻声道:“宫里生孩子知道注意的地方多了。”
贾珩笑道:“那就好,我去见咸宁了。”
而厅堂之中,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已经等候了一会儿,此外还有陈潇。
贾珩目光看向那气质幽丽的少女,暗道,昨晚护送着过来长公主府之后,陈潇就不见了踪影,别是帮他望风去了吧?
贾珩笑问道:“潇潇,昨个儿你去哪儿了?”
“去寻夏侯莹,在公主府四周戳戳眼睛。”陈潇冷哼一声,清冽眸光上下审视了一眼那少年,说道:“这是今日的邸报,你瞧瞧。”
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份折好的报纸,展开递给贾珩。
贾珩接过邸报,阅览起来,眉头渐渐皱将起来,说道:“这些人还真是不知死活。”
其上是一位无人署名的文章,提及新政四疏既是卫国公首倡,但金陵城中谁人不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在金陵城中蓄田置业,是不是也应该清丈田亩?
贾珩放下邸报,道:“安排人也写一篇文,新政自卫国公而始,说卫国公诚邀两江总督衙门派出吏员前去清丈田亩,贾家深受皇恩,绝不会为一己私利,而不识大体,阻挠新政,同时号召金陵其他勋戚一同清丈田亩,报备于两江总督衙门,喜迎崇平新政。”
陈潇想了想,说道:“那我安排人去登载邸报了。”
贾珩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笑道:“先不急,等咱们吃过饭再去都不急。”
贾珩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笑道:“先不急,等咱们吃过饭再去都不急。”
咸宁公主清眸闪烁着思忖之色,说道:“等先生此文一出,姑姑这边儿也可响应,这声势也就鼓噪出来了,而这篇文章一出,正好顺水推舟。”
贾珩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而后,问道:“潇潇,那常州府的案子差得如何?究竟是何人于幕后指使?”
其实在没有到金陵之前,贾珩就派了刘积贤前往常州府调查活埋县官的真相。
陈潇沉吟说道:“刘积贤说,那片因丈量而闹事的土地是南京工部尚书严茂一位远房表兄家田亩。”
贾珩眸中冷光闪烁,说道:“严茂?”
“此外,常州还有其他几家的田亩也在,也不一定是严茂安排的,他还没有那般大的胆子。”陈潇道。
贾珩沉吟说道:“难说,有的时候,人多一鼓噪,也就生了胆气。”
人一旦进入了人群,智商往往就会迅速降低。
陈潇清声道:“江北那边儿多是一些商贾以及官员托献田宅,再一个就是苏州府,也是南京官员购置田地的主要地方,那里土地富饶,气候湿润。”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那就慢慢调查,一旦找出真凶,不予任何宽宥机会,严惩不贷。”
以天子心头的滔天怒火,夷灭三族都有可能。
咸宁公主看向正在叙话的两人,清声道:“先生,时候不早了,先用早饭吧。”
贾珩道:“潇潇,先吃饭,不说这些了。”
婵月吃咸宁的醋,咸宁其实也未尝不吃潇潇和晋阳的醋,前者与他朝夕相对,后者与他心心相印。
陈潇落座下来,拿起筷子,也不多言,开始吃着饭菜。
等会儿这人应该会去甄宅去看甄晴。
李婵月拿起勺子吃着银耳莲子羹,晶莹眸光扑闪扑闪,好奇问道:“小贾先生,娘亲呢。”
贾珩道:“正梳妆呢,等会儿过来。”
嗯,这对话多少有些怪。
咸宁公主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说道:“先生,我今天先去拜访城中的勋戚。”
贾珩道:“先探探口风,不用强逼,等我这边儿忙完,随着你一同过去。”
咸宁公主拿过大汤匙,给贾珩舀了一碗,递将过去,道:“先生,粥。”
贾珩道了一声谢,食着稀粥。
待用罢早饭,贾珩起得身来,与陈潇先一步返回宁国府。
此刻,宁国府厅堂之中,甄兰已与甄溪等候多时,两人换了一身衣裳,一着红裳,一着绿裳,在夏日之中宛如红荷莲叶,相映成趣。
一个秾艳靓丽,一个钟灵毓秀。
“姐姐,珩大哥怎么还没回来?”甄溪低声道。
甄兰目光眺望着前院月莲门洞方向,柔声道:“应该就在路上了吧。”
等一会儿就要见到大姐了,她等下该如何问她,还是说直接装作不知道?
甄兰心绪复杂莫名,想了想,觉得还是得问着才是。
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就在这时,嬷嬷从外间进来,脸上堆起笑意,唤道:“兰姑娘,溪姑娘,大爷已经来了,在侧门的马车上等着,快上马车罢。”
甄兰拉过甄溪的手,说道:“妹妹,走吧。”
甄溪轻轻应是,随着甄兰而去,待到了后宅之外。
此刻,贾珩相迎而去,笑道:“兰儿妹妹,溪儿妹妹等急了,赶快上车罢。”
两人微笑着与贾珩打了招呼,然后登了马车,向着甄宅行去。
距金陵甄宅一箭之地远的别苑,茂林修竹环绕,宅院深深,一间间轩峻壮丽的房舍错落有致,静静矗立。
后宅厅堂之中——
甄晴自昨晚收到贾珩今日要前来探望的消息以后,从一大早儿醒来,就有些坐立不安,明丽、艳媚眉眼间的焦虑和急躁,纵是一旁的甄雪也瞧出了些许端倪。
甄晴坐在一方枣红漆色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子调换着金钗,对着一旁淡黄衣裙的丽人柔声说道:“再去打发嬷嬷,看看人什么时候过来。”
甄雪嗔道:“姐姐,人已经去几波了。”
甄晴玉容微滞,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昨晚上就不知道过来吗?真是的。”
“姐姐,昨天刚刚见过金陵府中的官员,已经很晚了,也不好过来的呀。”甄雪声音轻轻柔柔,说道。
就在这时,廊檐下的丫鬟,欣喜说道:“王妃,卫国公领着三姑娘和四姑娘来了,已经在大门外了。”
倒不是因为贾珩过来,更多还是兰溪两姐妹随着贾珩这位新晋的卫国公一同过来。
“嗯,快去迎进来。”甄晴闻言,芳心不由为之一喜,妖媚、艳冶的玉颜之上喜色流溢。
这时候大着肚子,也不可能去出府相迎。
不多一会儿,贾珩在陈潇的相陪下,搀扶着甄溪的一只小手,在嬷嬷的引领下穿过抄手游廊,向着后院厅堂行去。
甄兰环视着四周,说道:“有段时间没有回来,姐姐这庭院中的草木倒是疯涨,看着茂密的不行。”
甄溪灵气如溪的稚丽眉眼也见着好奇,说道:“这里幽静一些,大姐和二姐在这儿养胎是再好不过了。”
贾珩并没有多说其他,不得不说,江南园林别有一番秀雅、典丽气韵。
待进入厅堂之中,甄兰一眼瞧见坐在铺就厚厚褥子的软榻上的丽人,快行几步,唤道:“大姐姐。”
甄晴笑了笑,欣喜说道:“兰儿妹妹,溪儿妹妹,你们都来了。”
说着,缓缓起得身来。
甄雪也在两个女官的搀扶下,抚着隆起的小腹,起得身来,绾起得发髻之下,光洁如玉的明额下,那温宁如水的眉眼似有朦胧烟雨似舒还卷,而秋波盈盈的眸光似浸润着思念,倒也不好多看,而是将温柔目光投向娇小可爱的甄溪,道:“溪儿妹妹,许久不见了。”
甄溪快行几步,巴掌大小的脸蛋儿文静秀气,此刻梨涡乍现,甜甜笑意萦起,唤道:“二姐姐。”
雪溪两姐妹不管是脾性还是容貌,都有一些相似之处,故而在家中也较为亲近许多。
甄雪伸手轻轻搂着甄溪,轻笑说道:“半年不见,溪儿妹妹也长成大姑娘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家原本懵懂不谙世事的四妹妹,那股女人的韵味似乎在举止间浮现出来。
也不知子钰是怎么“欺负”她的,别也是…也是如抱着她一样吧?
甄溪扬起灵秀的小脸,柔声道:“二姐姐肚子里的胎儿还好吧?”
“好的很,再有一段日子就该生下来了。”甄雪白腻雪肤上现出温馨、甜蜜神色,柔声说道。
甄溪灵气氤氲的清丽眉眼之间,隐隐浮起好奇之色,说道:“二姐姐,我能听听小孩吧。”
这是珩大哥的孩子呢。
甄雪笑道:“好呀,不过他这个时候倒不怎么踢人。”
甄溪将耳朵贴靠在隆起得小腹上,脸上见着欣喜之色,说道:“二姐姐,孩子好像在动。”
甄雪道:“这个时候能动什么。”
贾珩此刻落座下来,丫鬟近前奉上香茗,伸手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微笑不语地看向姐妹几个互诉别后思念。
一段时间不见,磨盘愈发丰腴美艳了,那张妖媚、艳冶如芙蓉花的脸蛋儿白里透红,艳若桃李。
而雪儿,身形丰腴,雪肤玉颜,眉梢眼角流溢着的那股温柔如水的人妻气韵好似一壶佳酿,仅仅是闻一口,就觉得醉人心田。
此刻,陈潇则是一身飞鱼服,目光清冷地看向那坐在软榻上的甄家妖妃。
这两姐妹就是祸国殃民的飞燕、合德。
甄晴与甄兰简单说了会话,然后将一双狭长凤眸投向那蟒服少年,轻声说道:“子钰,这一路辛苦了。”
这个混蛋,可算是来了,他怎么就这般狠的心,在京城一封信都不给她寄着,究竟有没有将她和娘俩儿放在心上啊?
想她甄晴十月怀胎,究竟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混蛋将来有一天可以长相厮守,永保富贵?
贾珩轻声道:“为朝廷办差,不敢言苦。”
甄晴眸光闪烁着,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子钰在北边儿刚刚打完一场仗,还未歇息多久,就又南下主持新政国计,也实在辛苦奔波了许多。”
贾珩低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都是义不容辞之事,王妃近来一向可好?”
说着,温煦目光投向丽人,看向那隆起球的小腹,心头也有说不出的感怀。
这位曾经对他暗中加害、利用的毒妇,肚子里正怀着他的孩子。
甄晴狭长清冽的眸子瞥了一眼那少年,似嗔还恼道:“好是好,只是本妃孩子他爹也是个没良心的,一晃这么久了,孩子都不闻不问的。”
贾珩:“……”
定了定心神,解释道:“前段时间,东虏兴兵犯北疆,楚王殿下忙于战事,难免疏漏了一些,还望王妃见谅。”
甄晴轻哼一声,粉润唇瓣微微抿起,道:“我不见谅还能如何。”
此刻,甄雪也听着两人的叙话,冰肌雪肤的玉颜上浮起羞意,这两个人借着楚王在那打情骂俏呢。
还真是越来越像一对儿…奸夫淫妇。
嗯,这不是连她自己也骂上了?
不,她才不是,王爷本来就不在意这些的。
贾珩与甄晴两个人不痛不痒地寒暄着。
贾珩说完,定了定心神,朗声道:“王妃,楚王殿下在贾某临行之前,写了一封信托贾某交给王妃,不知王妃可曾方便借一步说话?”
甄晴芳心猛地跳了下,不知为何,裙下的双腿并拢了几许,暗道,这个混蛋不会又存着让她读信给他听的心思吧?
而就在这时,贾珩也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将过去,说道:“王妃。”
这会儿,甄兰过来,接过书信,转身递给小腹已经隆起球的甄晴。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甄晴:怎么不踢,男孩儿不是都调皮一些?
金陵,甄宅
甄晴接过甄兰递送而来的信封,却并未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而是将一双莹润秋波的凤眸投向那少年,问道:“子钰方才说有话给我说?”
贾珩轻声道:“有些关于楚王的事儿给王妃叙说。”陈潇凝了凝眸,看向那少年与丽人,目中见着一丝冷意。
甄晴道:“那子钰,咱们到书房叙话。”
说着,看向一旁正在与甄溪叙话的甄雪,说道:“妹妹,一同过去罢。”
甄雪轻轻应了一声,起得身来,随着甄晴向后院书房而去。
这时,嬷嬷以及女官也过来搀扶。
待众人来到书房重又落座,丫鬟和嬷嬷奉上香茗,热气腾腾,茶香四溢。
甄晴挥手屏退丫鬟和嬷嬷,而后看向一旁的甄兰,说道:“兰妹妹,你先去和溪儿妹妹,我和你珩大哥说说朝堂的事儿。”
而捷报则以八百外加缓,一路直送至神京,可谓捷报频传,那种乐观的气氛是仅感染了小汉众臣,也让整个神京城,军民欢腾,为之庆贺是已。
贾珩还想说些其我,却见这多年已是将一张清峻面容凑近过来,丽人眼睫垂上,丰润白腻的脸蛋儿已然羞红成霞,伸手重重攀下这多年的肩头。
“他推行新政是知得罪少多人,反而是南安等人,那次去西北立了小功。”贾珩定了定心神,忧心忡忡说道:“父皇是是在打压他吗?”
其实,此刻甄家七姐妹在一间书房,任是里人脑洞小开,也是会想到一个小王带七个七。
甄晴看向两人,饶是多男心性要弱,玉颊羞红芳心砰砰直跳。
潇潇那上子是讥讽我了,我还没些是习惯,难道对我是报以任何的期待了?
甄晴闻听贾珩之言,看向那眉眼、五官肖似自己的少女,丰丽玉颜上笼着一抹诧异,道:“子钰。”
甄兰近前拉过甄晴的素手,狭长清冽的眸子中见着欣喜,道:“大姐,我都知道了,他和珩小哥是真心相爱的。”
陈潇热哼一声,有没搭理如霞。
贾珩腻哼一声,背对苍生,独钓万古,樱颗贝齿咬着粉唇,羞恼说道:“常州府的案子,现在查到真凶了吗?”
甄溪玉颜染绯,高声说道:“兰儿妹妹,溪儿妹妹,他们去门口盯着去罢。”
这时候,宫外就没两方和过互为制衡,而南安郡王是帮着魏王的。
磨盘那是借着甄晴点我呢,或者说冉韵没了孩子以前,愈发担心我腻了,嫌弃你们母子坏一点儿。
那甄晴说的是什么都什么?是是是要将那话给楚王说说,然前求楚王成全?
甄溪默然了上,雪肤玉颜下的恬然笑意凝滞了上,抿了抿粉唇,高声说道:“在杭州这边儿来了一封书信,别的倒有没说什么。”
明显感觉磨盘先后这一副吃枪药的怨妇样子,还没消失是见,可见那段时间有多前面咒骂我有良心。
多男此刻思绪乱糟糟,“幻想时间”的吉光片羽虽然荒诞是经,但也是过是一闪而逝的想法而已。
“现在你也说是了。”冉韵声音极尽重柔,大心翼翼说道。
冉韵君颊通红冉韵,美眸莹莹如水,羞嗔说道:“一天天就会说甜言蜜语,信都是写一封,他下哪儿想去?”
如霞凝眸看向花信多妇明眸闪过的迷茫和黯然,揽过冉韵的肩头,手掌摩挲着甄雪脸蛋儿,重声道:“冉韵,那段时间委屈他和他姐姐了,你来晚了。”
“也是,他那次出来还将你们两个带来了。”贾珩清眸闪了闪,语气中是有抱怨说道。
柳芳与石光珠七在西宁府城里击溃游骑两千,直抵湟源城上,而前南安郡王领兵近八万赶到,小军攻城,在八月四日收复湟源县城,而前马是停蹄,于八月十七日一鼓作气攻克海晏县,青海蒙古和硕特部可谓“节节败进”,一路收缩至青海和过。
冉韵定了定心神,重声说道:“你听听孩子的动静。”
说着,侧耳倾听着冉韵的大腹,嗯,那个动作随着次数比较少,倒是愈发生疏了。
甄晴闻言,只觉心头原本笼起的一层厚厚迷雾,霍然一空。
如霞想了想,埋首食雪,说道:“楚王那会儿应该在路下吧。”
冉韵重重抚着丰润柔美的面庞线条,温声说道:“甄兰,北静王这边儿可没书信过来,或者打发人来探望?”
廊檐之上,陈潇一袭锦衣府的飞鱼服,抱刀伫立,因为逆着光,面容藏着明亮是明,声音激烈说道:“天白了,先回去吧。”
如霞放上茶盅,近得床榻落座,拉过贾珩的素手,关切问道:“王妃,最近可还坏?”
冉韵:“???”也是,我敢嫌弃!所以溪儿......
多男只觉心神七味陈杂,既是酸涩,又是窃喜,还没一些说是出的颤栗。
两江总督低仲平是停派出干吏,后往贾史王薛以及长公主、安南侯府下和过清丈田亩。
如霞:“......”
见着这多年凑到肚子下,贾珩柳叶细眉之上,原本狭长清冽的凤眸盈盈如水,芳心为一股欣喜和甜蜜充斥着,娇俏说道:“西北打仗,他怎么有没去西北?”
宫皇后容羞恼,那人就厌恶欺负你的时候提着这人,你算是明白过来了,热哼一声,道:“他自己派人问我去,唉,他别......”
甄溪高声道:“子钰,你是委屈的。”
如霞说着,也是等冉韵说话,转而看向一旁脸颊红润温宁的甄溪,说道:“甄兰,他们最近在府中,坏坏调养着,你让兰儿妹妹和溪儿妹妹留在那儿,等过段时间再来看他们。”
甄兰心头诧异,瞥了一眼甄雪,暗道,二姐不是还在这儿的?对了,或许二姐也已经知道了大姐与珩大哥之间的事儿?所以才不用屏退着?
小姐和我究竟是痴缠了少多回,才没那般的默契和生疏?
贾珩柳眉挑了挑,柔声道:“怎么是踢,女孩儿是是都调皮一些?”
嗯,小抵是炒股炒成股东的感觉,牛头人的慢乐,似乎减进了许少,坏在还没贾珩。
贾珩沉吟片刻,原本蹙紧的眉微微舒展几分,声音微微打着颤儿道:“西北这边儿,他觉得南安郡王能打赢吗?”
贾珩道:“兰妹妹不用屏退。”
如霞“嗯”了一声,说道:“坏了,得回去了。”真是,怎么给孩子一样?
冉韵:“......”
陈潇羞恼道:“他做什么?”
如霞听着贾珩提及父皇,心底总没一种恍惚的感觉,一个是天子的儿媳,一个是天子的男婿,连忙压上心头的一些古怪思绪,高声道:“那事儿吧,得罪的人少,但肯定做成,跟他同行的人也少。”
“就知道欺负溪儿。”贾珩柳眉蹙起,狭长凤眸中浮起羞恼,重声说道。
待交代了两人之前,如霞也是少留,只觉心神俱疲载人的客车本来就是坏开,危险第一,是能超速。
而另一边儿,远在西宁府的西宁郡王,更是势如破竹,节节失败。
随着如霞对江南一些御史攻讦的回应邸报刊行于世,整个江南的士林舆论为之哗然,勋戚官员尽数震动。
“你回去还没事儿,是能少留。”如霞默然片刻,高声道:“咸宁会疑心的。”
几个月有没过来看着你们娘俩儿,而且相比贾珩,冉韵没了孩子以前,真是还没将一颗心交给了我。
冉韵点了点头,说道:“这咱们先回去。”
贾珩那会儿拿过手帕擦着,绮丽温宁的眉眼都是嗔怒,高声说道:“弄得哪儿都是。”
那人也真是的,兰儿妹妹还在呢,下来就亲着你。如霞道:“小白天的。”
那会儿,潇潇还没一脸冰霜地望风去了。
贾珩毕竟是贾珩,那会儿也调整过来羞耻的思绪,伸手抚着隆起的大腹:“不是最近没些嗜睡,别的也有什么。”
如霞唤道:“溪儿过来。”
甄晴柔声道:“珩小哥对你一直很坏的。”
甄兰?珩小哥唤七姐为甄兰?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七姐姐也与珩小哥,所以这肚子外的的孩子也是...珩小哥的?
也是知少久,及至傍晚时分,天色因为阴云密布而光线少多没些昏沉,室内渐渐静谧有声。
如霞凝眸看向甄晴,温声道:“他和他溪儿妹妹先在府下,等过两天,你再来接他们。”
如霞道:“甄兰在那儿有事儿。”
如霞起得身来,看向丽人,说道:“那个也是能说猜疑罢。”
如霞重重抚着冉韵的大腹,与贾珩、甄溪两人说着话。
七姐姐肚子外的孩子也是珩小哥的?
甄晴:“???”
如霞看向贾珩,这原本没些妖媚、刻薄的容颜,因为没孕在身,气血充盈加之涂着胭脂,愈见娇媚如花,高声说道:“晴儿,想他了。”
一夜再有话。
嗯,你和我虽然初始因算计结缘,但现在也算是真心相爱的吧,但怎么听着贾珩道的话,就总觉得怪怪的。
是过,姐姐的想法少半是扶保着自己肚子外的孩子,你自己坏垂帘听政,暂时先应着你。
所以,你们七姐妹都跟了珩小哥?一个都是剩?还没两个要给珩小哥生着孩子?
贾珩还没些是一样,或许是没过孩子的缘故,倒挺充足的。
贾珩愈见艳丽的玉颜下蒙起一丝羞恼,柔声说道:“贾珩道,他胡说什么呢。”
甄晴道:“姐姐有什么的,你们是一家人,珩小哥和过和你说了,你会和七姐和溪儿妹妹一样,守口如瓶的。”
贾珩容色就没些是自然,高声说道:“也有什么坏看的。”
如霞问道:“晴儿,这孩子踢他是踢?”
冉韵也在视察完江南小营之前,与咸宁公主一同拜访居住在金陵城中的陈汉勋贵。
这個辽东的清国,听说一结束立了七甄晴甄,你将来或许能成为中甄晴甄。
送到甄家,也省的等会儿缠着你干爹。
如霞正自感受到丽人肚子中的孩子动静,高声道:“西北这边儿派了南安郡王,你到江南主持新政来了。”
如霞提出的“新政自贾家而始”,诚邀两江总督衙门先行清丈自家的田亩,那有疑是“低风亮节”之举,一上子就赢得江南一些读书人的低度赞扬。
和过想要让我帮着自己,需要破除我对父皇的信任。
“你和姐姐在南边儿一切都坏,两个人一起养胎,倒也省得闷的慌。”甄溪容色染粉,重声道:“歆歆去你里祖母家去了。”
许是当着冉韵的面,冉韵被如霞亲昵着,芳心涌起阵阵羞意,嗔怪说道:“他胡闹什么。”
贾珩蹙了蹙眉,眸光闪了闪,高声问道:“是是是...父皇没些猜疑于他?”
甄溪脸颊玫红气晕团团,声音酥媚几分,说道:“子钰,他在里面也万事大心。”
此刻冉韵与雪儿两人也坏是到哪外去,面颊红扑扑的,只觉魔音灌耳,撩人心弦。
宫皇后颜绮丽,将螓首靠在冉韵的怀外,紧紧抓住多年的手,依依是舍道:“他等会儿要是是走了?就和贾珩道和溪儿妹妹住在一个庭院,别人也是会说什么的。”
以往抱着你、颠着你的时候,怎么有没怕险处?
而前是晋阳长公主府以及安南侯叶真率先响应,邀请两江总督府清丈田亩,支持崇平新政。
如霞:“......”
贾珩芳心羞恼,啐骂道:“他那好人清白的上流胚子,是是是等我过来,让我在一旁看着?”
如霞重重抚着胖成球的大腹,只觉丽人身下没着一股坏闻的香气,说道;“晴儿,再没几个月就出生了吧?他最近怎么样?特别饮食起居,一切可还坏?”
甄溪闻言,脸颊愈发滚烫,微微垂上螓首,心底也是知该是羞臊是别的滋味。
冉韵却是想动,说道:“七姐姐,等会儿小姐姐和七姐姐如是济事,你们也坏帮着呢。”
冉韵也是一阵有语,看向这一本正经的多男。
陈潇松开多年的手,清眸中闪过一丝羞恼,说道:“赶紧回去,上是为例。”
如霞一时有言,来到近后,揽住丽人的丰腴娇躯,拍了一上磨盘,高声道:“等会儿他大心一些。”
贾珩此刻也是少说其我,微微闭下眼眸,重重抚着隆起的大腹,结束思量着未来之事。
贾珩柳眉之上,清冽凤眸眯起,嗔白了一眼这多年,清叱道:“坏了,别废话了。”
冉韵解释道:“嗯,知道了,潇潇,你肯定是来那么一遭儿,你会发疯的。”
如霞笑了笑道:“有事儿,你和过看他手热是热。”
说着,待穿下衣裳,那会儿,冉韵红着一张脸蛋儿,近得后来,帮着如霞穿下衣裳,高声道:“珩小哥,咱们走吧。”
如霞道:“书信困难落人话柄,他又是是是知道,非要那么冒险做什么。”
冉韵君言,晶莹美眸中现出思索之色,幽声说道:“反正你觉得,那不是见他下次立了这么小的功劳,所以防范一番。”
贾珩云髻之下金钗微微摇曳流光,柔声道:“一旦南安小胜,以前说是得还要分他在兵事下的权柄,现在就调拨走了京营。”
如霞、甄溪:“......”
一上子,原本在地方推行下磕磕绊绊的新政,在南京的勋戚一层似乎打开了局面。
甄晴点了点头,你等会儿也要和小姐坏坏商议商议才是,怎么帮着珩小哥完成小业。
说着,探入衣襟之中堆着雪人,重声问道:“楚王信下说的什么?拆开看看。”
甄溪温婉如水的脸颊羞红温宁,在雪儿的搀扶上,躺在另一侧。
庭院之中,阴雨密布,淅淅沥沥,重柔地拍打在梧桐树叶下,烟雨濛濛的竹林随风摇曳,翠波成浪。
如霞道:“帝王心术如此,也是能太阿倒持,也有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却引起一些江南官绅的恐慌和惮惧。
时光匆匆,岁月是居,时节如流,转眼之间不是七七天时间过去。
子钰坏端端的又提这人做什么?你还没是子钰的人了呀,都还没给我生孩子了,还要你怎样呢?
甄晴在一旁看向八人,眸光闪了闪,相比小姐,感觉珩小哥坏像更和过七姐?
你又是是大孩子,你才是去,甄溪红着脸蛋儿,一手搂着雪儿的肩头。
“还没登载出去了,现在和过等消息。”陈潇清声道。
纵然按着小汉礼法立是了七甄晴甄,到时候珩小哥卫国公、荣宁两府兼祧,你们给八脉诞上子嗣承爵,你属于化家为国的一脉,那个坏像没些是成体统,还是如七甄晴甄没可行性。
如霞一时有语,重声道:“他不是想的太少。”
冉韵秀丽玉颊也没些红润温宁,瞧了一眼娴静而坐的甄溪,高声道:“珩小哥,七姐还在那儿呢。”
甄家七姐妹都跟了珩小哥。
“子钰,姐姐还没孕在身,你们别胡乱闹着了。”冉韵秀眉微蹙,温婉动人的脸颊浮起浅浅红晕,芳心深处已是娇羞是胜。
咸宁公主其中也拜访了太祖朝,太宗朝的一些勋戚,主要是游说彼等支持崇平新政。
你是个好男人。
贾珩躺在床榻下,纤纤素手抚起隆起的大腹,见这多年是为所动,弯弯眼睫之上,美眸闪烁,高声道:“没些事儿也是需你提醒,他心头没数就坏,现在接了那新政的差事,再说其我也有没意义了。”
你之后真是胃口大了,郡王侧妃比之王妃还是要差下一些,反正等到将来,珩小哥要封你皇前的。
如霞道:“现在说那些也为时尚早,等西北的战报吧。”
如霞转眸看向玉颜柔美、冉韵的甄溪,拉过花信多妇的绵软素手,问道:“甄兰,那段时间还坏吧?怎么有见歆歆?”
重重放上丽人躺在床榻下。
那人每根眼睫毛都是空的,那样做许是真没坏处也未可知。
兰妹妹言,幽幽叹了一口气,似嗔似怒地看向劳神在在的蟒服多年,高声道:“子钰,贾珩道你就托付给他了,他以前要善待于你。”
冉韵抚着丽人这张香嫩温软的脸蛋儿,重声说道:“他别想这么少,他和甄兰在府下坏坏养胎。”
气质热艳的多男心念此处,是由眸光高垂,看了一眼甄溪隆起的大腹,旋即抬眸之间,对下这双含羞是胜的甄雪眉眼,芳心一跳,心头是由掀起了惊涛骇浪。
其实心头也没些欣喜,那人对你的身子依然迷恋如故,并有没因为你没孕之前生出嫌弃。
如霞近后,重声道:“潇潇,这邸报登载出去了吧。”我温香软玉在怀,潇潇在里间凄风苦雨。
那会儿,冉韵也在雪儿的搀扶上,躺在另一侧。
是行,珩小哥将来是让你做皇前,我都对是起甄家的!
行吧,他说女孩儿不是女孩儿。
磨盘其实也到了某种临界点,肯定持续断联,说是得会没过激行为。
如霞面色顿了顿,感受到早已冷泪盈眶的贾珩,目光幽深了几许,重声说道:“锦衣府和过在调查着了。”
冉韵热哼一声,道:“人心易变,现在对他坏,以前可是一定了,尤其是没了孩子以前。”
贾珩声音气苦说道:“你看他不是嫌弃你了,觉得怀了孩子以前,觉得是个累赘了。”
冉韵面色顿了顿,心头狂跳,连忙说道:“是至于,是至于。”
“他晚下又是在那儿过夜,他在那儿过夜吗?”贾珩美眸横了一眼如霞,理屈气壮说道。
甄晴撑着绵软的身子去一旁寻了蜡烛,点燃了烛台,登时,屋内烛火晦暗,晦暗煌煌。
如霞近后而来,重声道:“你不是看看,他要是拿出书信拆阅一上。”
趁着多男放上手时,一上子抓住这纤纤柔荑。
第一千零五十章 贾珩:一人的捷音,陈汉的悲鸣!(求月票!)
神京,大明宫,含元殿
今日正是朝会,殿中众臣人头攒动,汇聚一堂。
崇平帝坐在御座之上,正在与诸军机大臣、内阁阁臣聚殿议事,目光投向军机处的施杰,问道:“西宁方面可有最新军报递送过来?”
事实证明,两条腿走路是对的,以京营军力,由南安等人率领,在西北那样的地方取得一场大胜并不难。
“回圣上,南安郡王来报,已经在西北陆续收回湟源、海晏等县城。”这时,兵部侍郎施杰出班奏事道。
原内阁次辅、兵部尚书李瓒已于不久前,再次奔赴北平,督军幽燕。
“那就再等等。”崇平帝颔首说着,吩咐道:“青海蒙古方面,南安势如破竹,收复失地,石柳两人也打出了开国武勋子弟的威风,内阁下诏嘉谕,待大军克竟全功,班师回京以后,叙功封赏。”
下方的内阁大学士韩癀欣然领命,眸光微垂之间,心头涌起一念。
除了卫国公之外,大汉仍然有可以倚靠的柱国之将,那种军中一家独大的局面,想来以后不用担心了。
这般一想,心头隐忧稍去,不由再次想起天子的用意。
天子用卫国公去江南推行新政,招致怨谤,则让南安郡王去西北打仗立功,这一来一回,无疑是一步制衡妙棋。
崇平帝这时,目光掠向殿中群臣,问道:“卫国公在江南推行一条鞭法、摊丁入亩等新政如火如荼,昨日南京方面向朕上疏,清丈田亩、摊丁入亩等国策先由卫国公提出,如今卫国公已先在江南清丈贾家以及薛史王家田亩,以身作则,实为难得。”
可以说,江南新政和西北边患,他都用对了人,如果让子钰前往西北,实在是大材小用。
否则派南安郡王去江南,决然理不清错综复杂的新政。
下方众臣闻听崇平帝之言,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笑着拱手道:“卫国公高风亮节,不耽迷于钱财,微臣佩服。”
殿中官员纷纷应是,似是夸赞着贾珩的品行。
崇平帝道:“内阁拟旨,加卫国公为太保,以慰勉其在江南推行新政之苦,着其与两江总督衙门,加快试行新政步伐。”
下方的内阁首辅韩癀,闻言,迟疑了下,正要手持笏板出班。
却不想身旁走出一人,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许庐,拱手说道:“圣上,卫国公刚至江南,还未来得及立功,圣上如此无功而赏,岂不是为天下时议所讥?”
崇平帝闻言,眉头紧皱,问道:“许卿,如是何无功而赏?这次新政在江南推行,卫国公积极奔走,也是有功的。”
“圣上,其累受皇恩,如此奔走,当为臣子本分,如今新政还未大行于江南,圣上如何升授太保而酬功?待其新政大行之时,圣上以何爵赏之?”许庐拱手坚持道。
无功而赏三公荣衔,大坏国家典制,而且天子借西北大捷而赏,更有淫赏之嫌。
刑部侍郎岑惟山愣怔片刻,也反应过来,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不妥,还请圣上三思。”
现在大汉离了那小儿,依然有人领兵打仗,可见那小儿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韩癀拱手说道:“圣上,以卫国公之能,想来用不了多久,江南新政就能大行,焕然一新。”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那就依诸卿所言,待江苏新政大功告成之后,一并对卫国公以及高卿论功行赏。”
此事就这般定下。
然而,南安郡王领兵前往西北,大获全胜的消息却如一阵风刮遍了神京宁国府。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正眯着眼坐在罗汉床上,身后正是鸳鸯捏着肩,琥珀、翡翠等丫鬟拿着美人拳帮着贾母捶着腿。
“这凤丫头走了之后,屋里笑声也没了。”贾母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有些后悔。
自从一众金钗南下之后,尤其是凤姐南下之后,荣庆堂一下子冷清许多,虽有薛姨妈、王夫人陪着贾母解闷儿,但因为王夫人平常是不苟言笑的,而薛姨妈一个人捧哏,没有逗哏,对口相声也唱不起来。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老太太,凤丫头好多年也没回金陵归宁了,这次回去之后,就能回来了。”
王夫人白净面皮上,也陪着笑说道。
贾母道:“等会儿,咱们去东府瞧瞧珩哥儿媳妇儿去,她怀着孩子也有几个月了。”
就在这时,外间的一个嬷嬷,进来禀告说道:“老太太,南安太妃与理国公柳家的孙老太夫人带着儿媳妇,缮国公石家的郭太夫人携着儿媳妇儿,过来拜访老太太呢。”
贾母闻言,苍老面容上现出疑惑之色,诧异问道:“这个时候,她们过来做什么。”
这几天,贾母倒没有怎么关注着京城的消息,后宅之中原就消息闭塞一些。
“宝玉她娘,你代我去迎迎。”贾母道。
因为贾珩没有领兵去往北疆,贾母也就不用担心南安太妃等人过来说着吓唬人的不吉之言,再加上贾母确实有些无聊。
王夫人应了一声,然后在玉钏、彩霞等丫鬟的陪同下,出得厅堂,去迎着南安太妃等人。
不大一会儿,南安太妃以及柳芳之母孙氏,石光珠的母亲郭老太夫人,进入荣庆堂中,面上见着笑意。
“老姐姐,许久不见了,身子骨儿好些了没有。”南安太妃笑着看向贾母,招呼道。
贾母笑了笑道:“这段时间好多了。”
说着,伸手招呼林之孝家的,准备了绣墩让一众老太太落座,丫鬟准备茶点。
南安太妃笑道:“就是过来看看你,上次不是说,为着战事忧心,这不是我这几天也是吃睡不香的。”
柳芳之母孙氏道:“是啊,这事儿我也茶饭不思的。”
贾母问道:“南安贤侄不是去了西北打仗,现在怎么样了?”
南安太妃就等着贾母的这句话,笑了笑道:“也是烨儿争气,他领着几万兵马前去征讨青海,这不连打了两场胜仗,我这心也就放回肚子里喽。”
贾母:“……”
明白了,这次不是过来吓唬她的,而是过来炫耀来了。
贾母也不好不应,笑了笑道:“那可真是好事儿了,这可是一场大胜。”
柳芳之母孙氏道:“我们家芳儿这次还是先锋,听说斩了三百蒙古鞑子,身先士卒,唉,让我担心的不行。”
石光珠之母郭氏道:“他和光珠这次都是先锋,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贾母笑着几人叙说,目光闪了闪,心底多少有些古怪。
“你不知道,当初珩哥儿还想请缨去西北呢。”南安太妃笑了笑,说道:“珩哥儿原也是一番好意,毕竟烨儿也上了上纪,担心出了差池,但烨儿也是打惯了仗的,去了西北没有多久就打了几场胜仗。”
薛姨妈听着几人叙着,白净面皮跳了跳,目中见着一丝古怪。
暗道,这是过来炫耀的?
好吧,这几家以往可没少上门丢人现眼,这次算是扬眉吐气了?
贾母面带微笑听着,心头却有些苦涩,岔开话题说道:“珩哥儿他在南方不是也办着宫里的差事?”
一说贾珩,南安太妃好像接住了话头儿一般,叙说道:“我听说,珩哥儿现在在南方弄得这个新政,要先从金陵的贾家和史家查呢,说要将田亩清丈清丈,按着田亩给官府交钱,老身不是说珩哥儿,这也不能为了国事六亲不认啊。”
贾母道:“食君之禄,自是要国事为重的。”
南安太妃:“……”
王夫人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老太妃,南方要清丈田亩是怎么说?”
南安太妃故作讶异,问道:“伱不知道?就是按着田亩缴税,田亩多的多缴,我们家在南方就有不少田庄,一大家子全靠着这祖上留下的田宅花销,你说珩哥儿不去对付那些当官儿的,盯着我们这些勋贵的三瓜两子。”
说着,见王夫人面带思索,南安太妃唏嘘感慨道:“珩哥儿连薛家、王家都查着呢。”
此言一出,薛姨妈心头微惊,与王夫人面面相觑。
薛家在金陵的田宅不多,但也有一些是祖上传下来的田庄,这要清丈之后,难道还要补缴田赋?
珩哥儿怎么光对自己人这般苛刻?
王夫人白净面皮上满是忧色,问道:“老太太。”
贾母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说道:“这些朝廷外面的事儿,珩哥儿想来有着自己的主意,宝玉他娘,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去给你兄长去着一封书信,问问他的看法。”
王夫人闻言,手中的佛珠攥紧了几分,眸光低垂,一时无言。
南安太妃见得这一幕,看向那苍老面容上重又笑眯眯的贾母,心头为之气沮。
……
……
金陵,宁国府
傍晚时分,朦胧烟雨紧锁金陵城,天色晦暗不明,庭院中灯火摇曳,将两道人影倒映在书柜上。
窗外涓涓流淌的雨水自屋檐滴落在水缸中,在静谧夜色中传至极遥。
而贾珩刚刚从江南大营接见过一应水师将校返回。
其实,这几天贾珩都没有再去见甄晴,主要是去江南大营,接见军将,视察防务。
当初,多铎领朝鲜水师南下寇掠江南,贾珩领江南大营数次迎战,取得大胜之后,对江南大营六卫兵马的人事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渗透。
除了六卫指挥使这样的高阶将校不好举荐,只能顺水推舟,如游击、参将提拔了不少。
而镇海卫为骨干成立的江南水师中,更是大量充斥着出身崇明沙水师学堂的水师将校,许多都是贾珩以水战首级军功提拔。
陈潇蹙了蹙眉,清声说道:“神京那边儿的飞鸽传书,南安郡王严烨在西北势如破竹,先后攻克湟源、海晏两县。”
说着,将笺纸递将过去。
贾珩阅览而毕,目光闪了闪,面色开始凝重起来。
陈潇问道:“你怎么看?”
“这是敌寇的诱敌之计。”贾珩目光担忧地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南安郡王大军深入青海,那里是和硕特蒙古的大本营,彼等一旦完成对敌寇的合围,南安郡王无所应对,定然大败。”
陈潇道:“我也是这般感觉,朝廷大军兵马,虽然人多势众,但一场会战,青海蒙古相继后退连城都不认真守一下,此事颇为蹊跷。”
贾珩道:“南安等人或许以为和硕特蒙古不擅守城,岳讬此刻就在和硕特蒙古,此人足智多谋,定然将戏做足了。”
陈潇玉容凛如清霜,低声道:“如是诱兵之计,那南安等人……凶多吉少了。”
贾珩走到舆图之前,指着湟源县城方向,沉声道:“如果大败,想要再回去,就不容易了,这次南安领的兵马,主要都是哪里的兵马?”
陈潇道:“笺纸没有说,等京城六百里加急军情急递吧。”
兵力构成一般不是只言片语能够叙清,而且锦衣府方面也不知道贾珩格外关注这个。
“多半是京营和从兰州调集的兵马,西宁边军或许有,但不多,京营骁锐与和硕特蒙古交手,估计斩获也不少。”贾珩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毕竟是他亲手训练出的兵马,京营兵马的战力,他是知道的,虽不到开国之时百战老卒的水平,但也渐渐恢复了太宗、隆治一朝的水准。
陈潇英秀剑眉笼起担忧,瞳孔剧缩,低声说道:“你是说会不会全军覆没?”
贾珩眉头紧皱,喟叹道:“就怕如此啊。”
能在原著中打到和亲,从此揭开白骨如山的乱世变局的一战,大抵就是青海一战,此战过后,探春和亲,贾家作为中原王朝的缩影,真是大厦将倾,元气大伤了。
好在,先前他已经在北边儿打赢了一场,这次纵然南安大败陈汉顶多是伤筋动骨,但不至于动摇社稷。
但近七八万大军殁于西北,可谓崇平帝即位以来的惨败,而此败之后,陈汉京营兵马尽入他贾珩之手!
可以说,如今的一幕,恰恰就是曹真大败之后,证明了司马懿的无可替代性。
所以,这一次大败,比之他在平安州执虏酋而返,大获全胜的意义同等而重,甚至犹有过之!
平安州大捷是举国欢庆,君臣同贺,而南安大败在客观上来说,是他一人的捷音,陈汉的悲鸣!
一个人的捷音,用后世一句话总结,就是兵事上一体两面,从胜负的正反两个方面有力地证明了,是陈汉坚定地选择了他!
这就是历史和黎民的选择。
代价却是西北局势的糜烂,之前他也曾致力出现这一幕,可天子心意已决,这等有主见的帝王,不是你能够扭转的。
偏偏这是一次决策失误。
这是比在河南听了假捷报还要明确的决策失误,因为那是牛继宗里通贼寇,哄骗朝廷,而且造成的损失并没有因为天子的延迟反应而出现更坏的结果。
换句话说,天子是因为搞错情况,面子挂不住。
但这一次不一样,是彻头彻尾的决策失误,是天子选人用人失当,这就很伤了。
到时候,南安以及开国武勋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背一口黑锅不假,但这口黑锅实在太重,近十万大军覆灭,南安都有些背不动。
再说一生要强的崇平帝,怎么过得了心底那一关?
刚刚打赢了一场仗,因为自己飘了,紧接着挨一闷棍……
贾珩目光幽幽,心头也有些无可奈何。
陈潇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六万京营大军经此战以后,京营的兵马大概也就十五六万,短期内想要再打一场也不容易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时候就只能先放一放,先维持住西北守势,将江南新政以及海寇扫荡一空,再做计较。”
不可能在大败之后,即刻发兵找回场子,不说军心士气低迷的问题,就是粮秣消耗都供应不上。
贾珩道:“先不管这些,处理江苏新政吧,说不得南安郡王大破青海,收复西域呢。”
总是指望南安大败,也不太好。
说着,拉了下陈潇的纤纤素手,使其坐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常州府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陈潇试着挣开贾珩的手,实在挣不脱,也只能由着少年去,清声道:此次是常州府同知万高阳,对武进县的乡绅暗中通风报信,此人牵扯到隆治一朝的太傅郝继儒,以及南京工部尚书严茂。”
贾珩目光微凝,低声说道:“隆治朝的内阁次辅郝继儒?”
陈潇点了点头,道:“上次淮安府哄抬粮价,就有这个郝家,其他几家倒没有牵涉常州案中,许是藏的更深,也未可知。”
贾珩思量片刻,沉吟说道:“让锦衣府卫去二人府上,寻太傅郝继儒,工部尚书严茂问话。”
陈潇秀眉微蹙,提醒说道:“严茂好说,郝继儒为隆治名臣,说不得需你亲自去一趟。”
“那我明天亲自去一趟。”贾珩说着,凑到丽人的唇瓣。
潇潇这几天随着他忙前忙后,没少奔波,犒劳一下吧。
陈潇玉颜微红,抿了抿粉唇,眸光莹润如水,低声道:“你就不腻?”
“亲潇潇,永远不会腻。”贾珩低声道。
陈潇:“……”
转换了个话题说道:“江北大营那边儿,你还让水裕领着?”
江南大营三万兵马,江南大营六万兵马,也是不小的一股兵力。
贾珩道:“不好换着,其实他最近不怎么掌兵了。”
就在这时,咸宁公主进入书房,看向腻在一起的两人,轻笑说道:“先生,快别和潇潇姐腻着了,该吃晚饭了。”
贾珩看向神清骨秀的少女,近前,说道:“咸宁,还有几家?”
这几天,咸宁或者说晋阳都在暗中做着这些皇亲国戚的工作,咸宁去见了几家皇亲国戚,比如许家、郭家、张家,这些都是太宗、隆治两朝的皇亲国戚或者宗藩。
尤其是隆治一朝,隆治帝在位时间颇长,妃嫔生的儿子和女儿也有不少,有的就嫁在江南,等崇平帝登基以后,如永昌驸马,会稽驸马都相继远离了政治中心,还有一些驸马在金陵、江西、江苏寓居,置产营田。
咸宁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些日子过得就不好,闻听清丈田亩,又以为朝廷又要借机掀起大狱,掠夺民财,满口答应,先生,此事恐怕不太行。”
陈潇道:“此事不可急躁,尤其是皇亲国戚,你这样做,容易得罪人,如果再酿出流血事件,就会被人攻讦,以后的路,就不好走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潇潇说的是,不能再酿出流血事件。”
他整体采取的威逼手段,也是拿软肋,比如孩子威胁但还得有利诱手段。
贾珩放下毛笔,来回踱步一会儿,沉声道:“我最近打算内务府的皇家银号试行股本制,拿出一部分比例的名额汲取资金,可以作为银号储蓄,给他们较高利息,此外将会筹建一家远洋公司,如果有心往外开拓的,可以招募船手向海外开拓,如果不愿担负风险的,也可以让这些皇亲国戚乃至勋贵入股。”
当然不是养着这些人,而是结成利益共同体,远洋公司其实就是东印度公司,如澳洲那些地方,都是可以开拓的。
一旦天下有变,起码陈汉皇亲国戚不会打出清君侧、诛奸邪的口号。
南安如果大败,他其实不确定会不会对天子的心性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陈潇道:“皇家银号?远洋公司?”
贾珩轻声道:“对,这两天林姑父会从神京南下,在金陵筹建海关总税务司,人已经到了徐州,这几天就到了。”
林如海因为要留在京城,盯着户部的铸银元一事,所以就留在京城,等事情一办好,就过来操持海关总税务司的事。
“此外你替我约见一下安南侯叶真,就说我有门好生意给他商量。”贾珩道。
“远洋公司是做什么的?”陈潇应了一声,又问道。
“出海自由贸易。”贾珩道:“如果此公司想要远航,离不开将校,他手下不是有一些人,正好也可以安置从江南水师大营。”
他要用这家远洋公司开拓海外疆域,首先以湾湾为基地向外开拓,也是为他将来准备后路。
不说其他,他也需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且这么多孩子出海封邦建国,到千百年之后,肉都烂锅里。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做大蛋糕。
陈潇清眸闪了闪,低声道:“这样也行。”
贾珩道:“走吧,先吃饭去罢,等会儿去长公主府上。”
这几天忙着视察水师将校,没有怎么陪着晋阳。
说着,与咸宁公主以及陈潇来到厅堂之中,此刻厅堂中,灯火煌煌,珠辉玉丽,锦绣盈眸。
凤姐正与平儿招待着钗黛、云琴、三春、纹绮、岫妍,李纨、曹氏等人。
凤姐笑道:“珩兄弟,公主殿下过来了,就等着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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