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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悦南兮     红楼之挽天倾txt下载     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七章 贾珩:这个磨盘,究竟是谁和谁亲?

    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家

    随着甄老太太进入书房,甄应嘉以及甄家几个兄弟纷纷起身相迎,让给甄老太君,这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坐在一方软垫上,看向甄氏三兄弟,中气略有几许不足。

    “我瞧着我如是走了,这一大家子都要被人送到诏狱里。”甄老太君冷笑一声,撇向自家小儿子甄铸道。

    此言一出,甄应嘉脸色倏变,忙道:“母亲,何至于此?”

    甄晴与甄雪近前,来到甄老太君身旁落座,端茶倒水。

    “为娘老了,不定什么时候一觉睡过去,再也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几个兄弟,现在咱们家是不比以往了,还是这般狂妄下去,怎么能长久得了?”甄老太君担忧地看向甄应嘉以及甄韶,感慨说道。

    甄应嘉一时默然,说道:“母亲的意思是?”

    “就按晴丫头说的,他们两兄弟帮着那个永宁伯整饬江南大营,你在江南这边儿帮他筹措粮饷,全力配合他,如他成了事,宫里的圣上那边儿,对咱们家的看法也能改观一些。”甄老太君低声道。

    几座织造局的事儿,她是有心无力,但别的事儿,甄家能做的还是要积极做着。

    “母亲,我说要不再行看看,如果那贾珩在北边儿战事失利,什么整饬江南江北就成了空话,现在我们如是和他走的太近,万一闹出乱子,他抬脚回京去了,我们留在金陵,自绝于江南官场、勋贵,这以后在金陵也不好立足。”甄铸出言反对道。

    甄老太君斥道:“你懂的什么?”

    似是动作太大,咳嗽不止,可是吓坏了甄应嘉以及甄韶,连忙

    甄应嘉也回头呵斥了一声:“四弟,母亲跟前,不得再行妄言。”

    甄韶几是眉头紧皱,怒目而视,面上煞气隐隐。

    被甄韶凶戾的目光瞥视而来,甄铸面色悻悻,道:“母亲,我知错了。”

    如果说对大哥甄应嘉敬多于畏,那么对二哥甄韶是真心存畏惧,因为武将出身的甄韶,从小没少揍着性情顽劣的甄铸。

    甄老太君道:“真要是出了变故,那时候局势只怕会更为严峻,别忘了当初隆治二十七年,还有之后那些腥风血雨,如是胜了,宫里高兴,你们又立了功劳,我甄家才有一线生机。”

    如果对虏大败,崇平帝权威肯定受损,为了维护皇权,对内手段更为倾向酷烈。

    所谓在外受了气,回来多半是要打孩子。

    正如田丰所言,胜犹可喜,还能赦免,如是大败,那就是.......看谁都不顺眼。

    甄韶皱眉道:“母亲,江南大营兵将牵涉方方面面,他一个新晋勋贵,只怕想要推行此事,还有不少波折。”

    甄老太君道:“那才显得我甄家助力可贵,其实,拢共也就兵部、安南侯、两江总督衙门几家,他们是文武都有,不愿放弃朝廷每年拨付白花花的银子。”

    南京兵部发下的军饷,一大半都被兵部以及军将瓜分,因为南国并无战事,兵不满额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就依母亲之意,先看看情况,如是他有那个能为,我等顺水推舟,如是他打不开局面,我等也不好妄自出头了。”甄应嘉想了想,沉声说道。

    甄老太君道:“不能那般想,尽量是帮着他让他能办成差事,只有办成,宫里才知道我们家的功劳,当然如是他能为不济,实在办不成差事,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甄应嘉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甄老太君说完,将目光投向楚王妃甄晴,问道:“晴丫头,这人对楚王是什么个想法?”

    “对王爷还不就是那样,除却逢年过节,平时没什么来往,当初王爷因为元春的事儿,还

    闹了一些龃龉,老祖宗先前应该看过我写的

    信。”甄晴提到此事,也不深谈,道:“不过,这贾珩与其他藩王,除了魏王在五城兵马司,还帮着魏王的四舅谋了差事,不过都是因着公事,这次对咱们家这么说,正是因为公事。”

    正是因为甄晴看到贾珩为宋暄在河南之时谋划差事,这才动了心思,既然楚王不能搭上线,那就曲线救国。

    甄晴又道:“这人算是父皇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家现在炙手可热,内为军机,外为大将,现在也没有必要向谁示好。”

    也不知为何,在讲述贾珩之时,丽人心底忽而生出一股与有荣焉之感,哼,她甄晴纵然是寻情夫,那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少年俊彦。

    甄老太君点了点头,道:“听见没有?人家也未必稀得用着咱们甄家。”

    许是因为激动,甄老太君喘气又有几分困难,顿时再次引来甄家众人的担忧目光。

    甘氏连忙伸手抚着甄老太君的后背,道:“老太太。”

    甄应嘉叹了一口气,心头五味杂陈。

    太上皇终究是老了,母亲身子骨也越来越差,情况看着是不太乐观。

    甄老太君身旁的甄兰,静静听着几人所言,秀眉之下的晶然明眸闪了闪,看了一眼自家雍容华艳的大姐,琼鼻之下,两瓣一如芙蓉花蕊的红唇,轻轻抿了抿。

    这永宁伯究竟是什么样人?竟让大姐还有老祖宗如此推崇?

    另外一侧的甄溪,没有那般多想法,不过仍是看了一眼云髻粉鬟的甄晴以及端娴淑宁的甄雪。

    可以说,对甄家而言,甄晴与甄雪两个风光体面的王妃,是女眷仰望、羡慕的对象。

    就在几人议论之时,忽而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老爷,永宁伯递了拜帖,前来拜访老爷。”

    甄应嘉闻言,儒雅面容上不由见着惊讶之色,与自家二弟甄韶以及四弟甄铸交换着眼色,这就来了?

    甄晴捏着手帕的玉手轻轻一顿,转而看向自家妹妹,心道,那混蛋来的挺快。

    “母亲,我去见见这永宁伯。”甄应嘉连忙起身说道。

    甄晴也盈盈起身,嫣然一笑道:“老太太,我也去看看。”

    “你们父女去迎迎,我等会儿回福萱堂,你领着他过来,老身也亲自见见。”甄家老太君低声道。

    说着,在甄家几位夫人还有姑娘的搀扶下,返回福萱堂。

    花厅之中,贾珩在仆人的引领下落座下来,品着香茗,身后一身飞鱼服的装扮的陈潇,按着绣春刀,与锦衣亲卫李述随侍左右。

    陈潇自然知道甄家,只是当年交集也不多,不过仍担心等会儿被甄家老太君认出来,脸上稍稍易容了一些。

    贾珩放下茶盅,目光抬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甄家花厅的一应摆设。

    仅仅从家具陈设就能看出,数十年富贵荣华的家族底蕴随处可见,桌椅是上好的紫檀木和黄花梨,而花瓶以及各种物件都沁润着富贵流动的岁月痕迹,至于画轴更是出自名家手笔。

    正如妙玉所常用的那一套家具摆设,有些甚至是御用进贡之物,重金难寻。

    忽而伴随着珠帘声“哗啦啦”响动声传来,甄应嘉与楚王妃甄晴父女二人,从后堂进入厅中。

    贾珩打量向来人,目光从盛装华裙,容色绝艳的甄晴脸上挪开,落在甄应嘉身上,拱手道:“甄世伯。”

    之前,想了几次称呼,最终还是以甄贾两家老亲的身份拜访比较合适,这时候,甄家与贾家可以说交情匪浅。

    在金陵,逢着生意

    ,两家互相拆借银子,等到甄家抄家之时,还送银子让贾家代为隐匿。

    甄应嘉连忙笑着迎去,温声说道:“贤侄无需多礼,千盼万盼,总算是将贤侄盼来了。”

    这会儿,甄应嘉也是细细打量着对面的蟒服少年,身形挺拔,面容朗逸。

    一袭黑红团纹、白衬的蟒服,肩腰剪裁得

    体,更显渊渟岳峙,此刻起得身来,浓重眉宇之下,一如点漆的眸子沉静如渊,气度沉凝,顾盼自雄。

    而身后两个锦衣将校,相貌一俊朗,一凶悍,扈从左右,愈见凛然威势。

    这是甄应嘉第一次见着这位近半年以来,在大汉官场民间都已声名显赫的少年权贵。

    所谓眼睛是心灵之窗,见过两江官场上自总督、巡抚、藩臬诸司官员,下自书吏幕僚的甄应嘉,可谓阅人无数,自有一套识人之术。

    一下子对上那坚定、沉静的目光,心头都生出几分凝重之意。

    盛名之下无虚士,军国枢密,不可小觑。

    楚王妃甄晴抬起盈盈如水美眸,看向那少年,丽人妩媚目光柔波点点,仅仅瞟来一眼,也不敢太拉丝,涂着胭脂的玫瑰唇瓣微启,寒暄道:“珩兄弟。”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王妃安好,怎么不见北静王妃和歆歆?”

    因为,先前从扬州乘船至金陵,两方船只同行,加上贾珩认了水歆为干女儿,这番亲切熟络的话,落在甄应嘉眼中并无相疑。

    甄晴轻笑道:“她们娘两个在老太太那边儿,珩兄弟一会儿就能见着了。”

    贾珩转而看向甄应嘉,说道:“上次在淮安府驻节,彼时贵府甄璘兄弟前往相请,因为身上公务繁急,未有机会入金陵登门拜访,等会儿当好生见过甄老太君才是。”

    甄应嘉笑了笑,道:“贤侄,老太君一直念叨着你,你可算是过来了,还未请问荣国太夫人在京中身子骨还安好?”

    贾珩道:“在京中一切都好。”

    之后,双方寒暄着,叙着甄贾两家昔年的旧交情,减轻着初见之时的隔阂,而甄晴在一旁笑着说话,时而在贾珩与自家父亲跟前儿充当着暖场之人。

    许是贾珩的善意态度让甄应嘉意外之外颇为欣喜,笑着夸赞道:“子钰真是年少有为,英姿勃发,年岁不及弱冠,已为掌兵枢密,先前在河南之时更见韬略无双。”

    论起官阶,眼前少年还在他之上,如不是因为甄家原为世交,他说不得还要口称下官?

    心头既觉荒谬,又觉得羡慕,这样的人物,哎......

    贾珩道:“世伯过誉,都是圣上竭力栽培,唯不敢负圣命而已。”

    见自家父亲与他相谈甚欢,甄晴芳心涌起一股欣然,艳丽玉容上笑意流溢,说道:“父亲,要不让珩兄弟去福萱堂,别让老太太等急了。”

    甄应嘉闻言,笑了笑,伸手相邀道:“子钰,老太太一直惦念着,过去看看吧。”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随着甄应嘉向着后院的福萱堂而去,从前厅到后院要过好几道门,尚有一段路程要走。

    目之所见,皆是江南园林的典雅布局,假山楼阁,斗拱钩檐,错落有致,花卉争奇斗艳,林木绿植环绕,假山叠石,嶙峋幽奇。

    总而言之,甄家庄园不论是占地面积,还是楼阁布置,都比之贾家更见富丽堂皇,相比之下,坐落在神京的荣宁二府,虽同样屋舍连绵,受制于占地面积,反而有些小家子气。

    只怕贾家盖了大观园之后,也只能媲美七八分。

    “也就晋阳的棠园还有忠顺王的晓绿园能够胜之一筹。”贾珩心头暗道。

    而据他所知,这仅仅是甄家的祖宅,其他围着

    祖宅,依山傍水还有甄家其他族人居住的别墅。

    只是,彼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靡盗内帑而来,圣上岂能容之?

    贾珩心头涌起冷意,这甄家被抄,完全不值得同情。

    见贾珩神情默然,剑眉之下,目光冷闪,甄晴凤眸凝了凝,捏了捏手帕。

    毕竟在一块儿恩爱痴缠许久,渐渐了解一些性情,心头涌起猜测,这混蛋多半心底正在腹诽着她们甄家。

    来到后院,让李述以及陈潇在外等着,而后随着甄应嘉以及甄晴进入后院。

    一座悬有“福萱堂”匾额,以五间正厅与两间抱厦而成的厅堂赫然矗立,穿过几架仕女、

    松鹤、云峰、牡丹各式图案的精美屏风。

    此刻,甄老太君已经在丫鬟、嬷嬷的相陪下,在罗汉床上歪坐下来,下方莺莺燕燕,钗裙环袄,浮翠流丹,珠辉玉丽。

    正是甄家主脉四房的夫人,在侍奉着甄老太君,因为担心伤神,比较贾家欢声笑语的荣庆堂,甄家的福萱堂就要安静许多,众人说话都轻声细气,压低了声音。

    至于小一辈的姑娘和年轻媳妇儿则在两侧屏风后,偷偷瞧着热闹,不过几是咬着耳朵在说话。

    此外,还有一位面似银盆,头戴束发紫金冠的俊美少年郎在甘氏身旁,坐在甄老太君下首的绣墩上,猛一看,几是以为宝玉,但容貌仍有不同。

    嬷嬷笑道:“老太君,永宁伯来了。”

    此言一出,原本正小声说话的几个妇人都是心头一惊,循声望去。

    坐在甘氏下首的甄雪正自搂着自家女儿水歆,坐在甄老太君近前,闻言,也不知为何,心底隐隐生出一股期待。

    水歆扬起粉腻小脸,低声道:“娘亲,干爹来了呀。”

    甄雪揉了揉自家女儿的额头,螓首转向屏风,凝睇而望。

    于是,几是在众人屏住呼吸,凝神瞩目之下,一个蟒服少年随着甄应嘉,长身而入。

    甄老太君一眼就瞧见那萧轩疏举,风仪俨然的少年,虚眯了眯眼,以便看清,看向那少年蟒服黑冠,腰间悬剑,心头微动。

    “贾珩见过老太君。”贾珩行了一礼,看向对面满头银发,笑意盈盈的老妪。

    甄老太君连忙起身,做欲搀扶之态,笑道:“珩哥儿,快起来,珩哥儿近前来,让我好好看看。”

    不得不说,这话说的,几有面对自家孙子的亲切、热情。

    毕竟是在宫里作过宫女、奶嬷嬷,察言观色,临机应对,可以说活成了人精,

    一旁的嬷嬷忙搬了绣墩,让贾珩在甄老太君近前而坐,贾珩面色从容,对周遭女眷目不斜视,道了一声谢,落座下来。

    甄老太君笑着赞道:“真是了不得啊,史家妹妹有了个好孙子,能文能武的,生的也好,你们瞧瞧,真是仪表堂堂,英武不凡。”

    甘氏在一旁笑道:“珩哥儿他说来才没多大,比我们家宝玉也没大几岁。”

    甄宝玉是甄应嘉老来得子,十分稀罕。

    甄韶的妻子孙氏也在一旁笑着说话,至于甄雪,同样将温宁如水的目光,投向那少年,不由抚着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心绪就有几许不平静。

    而屏风之后,甄兰甄溪也好奇地偷瞧着那蟒服少年,蛾眉曼睩,秋波盈盈。

    贾珩听着甘氏的夸奖,只得招架着,看了一眼一身大红箭袖,面如满月的甄宝玉。

    其实论起五官长相,甄宝玉与贾宝玉还是有着许多不同,心头的一丝狐疑也压了下去。

    这世上原不该有两个容貌一模一样的人。

    甄老太君笑了笑,说道:“珩哥儿上次在淮安府,璘儿那孩子给

    你添了不少麻烦,老身原想着过来见你一面,不想你那边儿忙着朝廷的大事。”

    贾珩道:“甄璘兄在淮安府,当初帮着稳定米粮物价,还是帮了不少忙的。”

    因为都是女眷,除却甄应嘉之外,其他甄氏年轻子弟并未引将过来,待之后再行想见。

    甄老太君轻笑说道:“待中午时候,你们兄弟可要好好喝上两杯。”

    贾珩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甄老太君轻声道:“你家老太太在荣国府,可还好着?”

    贾珩道:“好着,身子健朗,还说这二年要回来金陵一趟。”

    这是宝玉挨打时候,贾母说的话,不过也算说了。

    “她身子骨好,心里放不着什么忧愁事儿,

    不过这千里迢迢的,也不好来回折腾。”甄老太君笑了笑道。

    贾母年轻时颇是爱玩闹的天真烂漫性子,属于什么事儿不往心里搁着。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老太君这边儿,可请了太医?”

    甄老太君笑了笑,道:“请了,也是上了年纪咯,天时有数,不能强求,我这个年纪纵是走了也是喜丧,只是这些孙子和孩子们,老身却是放不下啊。”

    说着,看向甄晴、甄雪以及甄宝玉等人。甄应嘉连忙凄声道:“母亲,是儿子不孝。”其他几个女眷,也都纷纷出言劝着。

    这时候,贾珩也不好胡乱接话,只是宽慰道:“您老是有大福气的,再过十来年,玄孙也能抱着。”

    甄老太君笑着摆了摆手,道:“什么大福气,只是生来就是操心的命。”

    这时,似是贾珩与水歆对视了一眼,水歆粉唇嘟起,看向那少年,伸着小手想要抱抱。

    “听雪儿说,你认了歆歆为干女儿。”甄老太君眼明心亮,瞧见这一幕,笑着问道。

    贾珩轻声说道:“歆歆乖巧伶俐,我和拙荆都很是喜欢歆歆。”

    然后,看向粉红衣裙的水歆,唤道:“歆歆,过来让干爹看看。”

    甄雪方才一半心神都留意着那少年,闻言,轻轻松开水歆,低声说了一句。

    小丫头顿时过来,闯入贾珩怀里,糯声唤道:“干爹。”

    贾珩抱着水歆,逗弄着小萝莉。

    甄晴笑了笑,说道:“这一路上,珩兄弟和歆歆,比和我都亲。”

    贾珩抱着水歆的手微微一顿,这个磨盘,究竟是谁和谁亲?这嘴瓢之下,都自曝***了?

    甄晴也觉得说话有些怪怪,对自己的嘴瓢,芳心生出一股羞臊,但瞧了众人脸色,都无异样,因为并不相疑,或者说嘴瓢之后的主谓颠倒,已经自动过滤修正。

    只是甄雪脸颊浮起淡淡红晕,接过话头道:“珩兄弟是喜欢歆歆一些。”

    众人,此刻见着贾珩与水歆逗趣的这一幕,甄老太君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这样的干亲,也未必牢靠,如是没有娶亲,从孙女中挑一个嫁过去,可再保甄家二十年富贵。

    这少年虽看着年轻,但总给她一种举重若轻,看不透的感觉。

    这般深入想着,就有一股倦意袭来。

    见甄老天君神情恹恹,甘氏开口道:“老太太还是多休息,回头再说。”

    因为甄老太君精神不济,说话时间就不能太长。

    贾珩道:“老太君还是多歇息,等回头再做叙话,倒也不迟。”

    甄应嘉也连忙说道:“母亲,我与子钰先到前厅叙话。”

    甄老太君点了点头,应允下来,然后看向贾珩,笑道:“年纪大了,说不几句话就精神不济,你们去前厅叙话也好。”

    贾珩与甄应嘉等会儿明

    显有正事要谈,甄老太君自是知晓。

    “干爹,你又要走呀。”水歆怏怏说道。

    贾珩笑了笑,看向粉雕玉琢的少女,拉过水歆的小手,低声道:“等会儿再过来看我家歆歆。”

    众人见着那少年现出温和的一面,轻轻笑了起来,都看向那对父女。

    甄晴起得身来,笑道:“老祖宗,我和妹妹送珩兄弟过去好了?”

    因为楚王妃的超然身份,与贾珩在一块儿谈话倒也不落外人闲话,至于北静王妃甄雪,则更多是因为水歆。

    而后,贾珩在甄应嘉的陪同下,重又穿墙过屋,来到一座待客的轩室,此刻,甄应嘉的二弟甄韶,四弟甄铸都已经等候多时。

    待贾珩与甄应嘉离去,甄老太君默然片刻,感慨道:“贾家后继有人啊。”

    眼瞧着当初贾家渐渐衰落,现在出了这么个厉害人物,反观她甄家,渐如行将就木,暮气沉沉。

    甘氏笑道:“老太太,这等人物,多少年都未必出一个,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甄老太君叹了一口气,道:“是多少年都未必出一个,等会儿,看看他们怎么商量的吧。”

    贾珩在甄应嘉、甄晴的相陪下,来到待客轩室。

    这时,等了一会儿的甄韶以及甄铸,连同二人之子甄珏、甄璘都看向那少年。

第七百二十八章 甄雪:她是担心伤着他呀……

    书房之中,贾珩与甄家兄弟几人见过叙话,双方重又落座下来。

    甄韶打量向对面的蟒服少年,脸色微动,心道,这般年轻,真是让人......

    甄铸则是目光冷冷看着那少年,不知为何,仅仅是看一眼,就觉得看不惯。

    这也是两人,头一次见着贾珩。待介绍而毕,几人落座而下。

    甄应嘉目光落在贾珩脸上,问道:“子钰整饬江南大营一事,我与二弟和四弟也有商议,南军兵制败坏,军纪散漫,是该即行整顿,只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子钰可有高见?”

    甄晴在一旁看向谈话的父亲,也不多言,静静看着那少年,凤眸熠熠生辉,见着期冀之芒。

    贾珩沉声说道:“江南大营现有兵六万,五营卫军,一营水师,南兵久疏战阵,兵额不足,如今趁着兵额不继,当重新从江浙江西等省补充,但如今江北先行整饬,江南倒不急,可从水师先行整备。”

    如果不重新募训,原来的兵丁已经养成了习气,很难改观。

    他对扬州的江北大营,也是这个态度,但这种话先期不能透露。

    甄铸冷笑一声,毫不客气讥讽道:“江南大营,如需整饬,事涉兵部、检校节度副使的安南侯,两江总督衙门,几方事权纠葛,掣肘众多,你虽为军机枢密,但仅仅凭借着近千锦衣府卫,如何敢妄言整军?纵是有着圣谕,彼等阳奉阴违,推诿扯皮,一个弄不好就酿成兵乱,又当如何?”

    眼前少年分明是求着他们甄家整军而来,不想竟还一副军机大臣的派头儿,而且并不见开出条件,毫无诚意可言。

    甄晴秀眉蹙了蹙,玉容如霜,芳心又是涌起一股恼火,她家四叔真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甄韶冷冷瞪了一眼甄铸,呵斥道:“四弟,永宁伯胸有丘壑,岂是你可妄言的?”

    不过,他也觉得这所谓整饬,就算他甄家冲锋陷阵用处也不大,这是积年难题,但母亲的意思是全力协助,这件事儿主要是让宫里看看他们甄家的态度。

    但如果事不成,只怕这态度也大打折扣。贾珩道:“先对江南大营的兵将数额做一个摸排,前期不会有着动作,怎么,甄四爷也有高论?”

    其实他最好的设想,是重建江南大营,与其刮骨疗毒,不如另起炉灶。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钱,江北大营先行收入囊中,而后用盐务之银重新募江北之兵,然后以江北挟制江南,分镇江南。

    至于寻甄家协助,无非是想少一些阻力,并不是非甄家不可。

    在此之前,为了利用水师,可以江南水师先行剿灭沿海海寇,是否还有一批能用的,如果尽不可用,那正好得了借口,全部推倒重来。

    甄应嘉打着圆场说道:“子钰,他在水师多年,对江南大营散漫风气也多有不满,方才所言也是一番好意,还望子钰包涵,此事,二弟应该知道,可以和永宁伯说说。”

    甄晴也在一旁笑道:“珩兄弟,我家四叔一直都是这个脾气。”

    “江南大营兵额有数,只是不少经制兵额在籍,缺乏演练,以我手下飞熊营为例,我虽领一卫营指挥使,但手下兵卒也就五六千人,其余兵额,将校侵占一部,大头还是兵部和节帅府截留,大多将校士卒只当一份吃皇粮的差事,营中也不怎么操演,这不是一人一事,这是从上到下,因为南国承平日久,军纪散漫,这是大风气。”甄韶道。

    他甄家可以放弃一些兵额空饷,但前提是能为成为江南大营的节帅,如果没有这个筹码,他不会坏事,也不会相帮。

    贾珩道:“如此兵马,战力不堪,以之守卫金陵故都,岂得守

    御之安?”

    心头那股重建之意愈发坚决,而且防止腐化,还要实行异地当兵,两年一换,实行轮戍之制。

    甄应嘉叹道:“这不是一日两日,还是朝廷要花大力气整饬才是,不过子钰如有定计,我甄家必然鼎力相助。”

    说着,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天色近晌儿了,子钰,该用午饭了,先不说这些。”

    甄晴轻笑道:“珩兄弟,不妨先用饭,这个事儿也不是一下子都能解决的。”

    她反正也有耐心,这人分明胸有成竹,只是还藏着掖着,回头她再问问他就是了。

    在此之前,还是在四叔这边儿,一直持着这个傲慢态度怎么能成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其他,陪着甄应嘉一同用着饭菜。

    甄铸则是借口有事,离了场中宴席,只有其子甄璘坐下相陪,弄得甄应嘉面上也有几分不悦。

    待用***菜,贾珩又去了福萱堂见过甄老太君,打算告辞。

    刚刚出了福萱堂,却见甄雪与水歆母女两个俏生生站在不远处。

    “干爹,我去你家住吧。”水歆眼珠骨碌碌转起,糯软说道。

    北静王很少在家,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这个女儿,小丫头从小缺乏父爱,与贾珩相处的时候,渐渐找回了那种父爱。

    贾珩看向玉容婉丽,眉眼盈盈的甄雪,轻声道:“我要不抱着歆歆回家?王妃明天再来相接,咱们去鸡鸣寺转转。”

    其实,每次与甄晴痴缠,甄雪都是安排在下半场,甄雪有些胆小,忐忑不安,时间上多不充裕,他想抽空多陪陪甄雪。

    甄雪对上那目光意味深长的少年,读懂了那少年的意思,芳心涌起一股羞意,低声道:“子钰,你刚来金陵,还有许多正事要忙,不好让歆歆耽搁了你的正事儿了。”

    “不会耽搁的。”贾珩见此,笑了笑,看向水歆道:“歆歆,随我回去好不好?”

    水歆轻声道:“好啊,干爹。”

    甄雪见此,抿了抿樱唇,道:“那让歆歆过去也好。”

    这时,甄晴笑道:“让嬷嬷准备着马车,带着水歆过去。”

    水歆过去,她也好陪着妹妹一同去见这人。其实无形中,水歆已经成为二人与贾珩幽会的借口。

    贾珩与甄家姐妹道了别,这才出了甄家。

    待贾珩与水歆一同离去,甄晴与甄雪也回到房间,姐妹二人在里厢坐将下来,甄雪屏退了丫鬟以及女官,厢房中一时间只剩下姐妹二人。

    甄晴凤眸见着复杂之色,低声问道:“妹妹怎么不让歆歆过去?”

    甄雪看向自家姐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姐姐,我们这般真的好吗?”

    她最近心乱如麻,她害怕自己真的再也回不了头。

    甄晴闻言,玉容愕然了下,旋即,轻笑一声,附耳讥诮道:“妹妹在人怀里,搂着人家脖子喊着好哥哥轻点的时候,怎么没有觉得不好?”

    天天这这那那,舒服的时候也没见说这些。甄雪:“???”

    这是说着贾珩上次突发奇想,如抱着楚王妃甄晴一般,也抱着甄雪下地走动颠簸,甄雪担心摔下来,紧紧抱着贾珩的脖子,心急之下说的话。

    甄雪听着这般话,芳心乱颤,霞飞双颊,裙下的双腿都不由并拢了下,羞嗔道:“姐姐,说的什么疯话?”

    在床帏之间,她从来都是不理他的任何询问的,哪知道前天他......也太险着了,如是摔下来怎么办,她是担心伤着他呀。

    花信少妇这般想着那天的香艳旖旎,只觉那股蚀骨啮心的感觉重新袭上身心,娇躯顿觉滚烫发软,难以自持。

    甄晴柳叶细眉之下的凤眸,打量着脸颊彤红如火的甄雪,轻声说道:“妹妹,这般天天摇摆不定,就没什么意思了,他如果真不理你,到时候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人家也不是非妹妹不可的,那样的人身边儿不会缺了女人,不知什么缘故妹妹就迷住了他。

    甄雪闻言,雪腻玉容微滞,美眸低垂,抿了抿莹润泛光的粉唇,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光低垂,看向手中的戒指出神。

    也不知何时,她好像也被他用戒指套牢了,根本逃不掉。

    “那几天,也不知是谁难受的吃不下饭,又是谁如小媳妇一样,对他叮嘱这叮嘱那的。”甄晴凤眸含笑,轻声打趣道。

    甄雪玉颊羞红成霞,绮艳明媚,嗔恼道:“姐姐,姐姐别说了。”

    她的心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对不起王爷了,平时......不能对不起王爷了。

    甄晴附耳低声道:“我劝妹妹趁早想清楚,如是三心二意,左右摇摆的,到时候人家看出来以后,也只当你是个玩物,玩够了就扔掉,弃如敝履,妹妹,那种痛苦滋味,可以想想。”

    甄雪闻言娇躯剧颤,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泼下,脸色苍白,手足冰凉,紧紧攥着手帕。

    不,不,她不是玩物,子钰从一开始应该是喜欢她的,还给她送着戒指,对歆歆也很好,平常相处待她呵护备至,也与姐姐颇为不同,他对姐姐才是当作......

    啊,她怎么能那般想姐姐?她又不是姐姐那般的坏女人,呀,她不是那个意思。

    看向雪颜时红时白,交错变幻的甄雪,甄晴心头的几许烦躁稍微降低一些,凭什么,那人对妹妹这般有耐心?

    那天妹妹说身子不舒服,顿时就不怎么理着,还有前天,还有刚才...

    妹妹什么都不用做,那人就...

    甄晴柳叶眉挑了挑,压下心头的一丝不知为何本不该有的妒火,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用妹妹羁绊住那个混蛋,而不是别的缘由。

    甄晴叹了一口气,说道:“让歆歆过去,回头也好商量着整顿江南大营的事儿,先前四叔态度傲慢,颇为不愉快。”

    甄雪闻言,压下纷乱的心绪,担忧说道:“怎么回事儿?”

    先前不是去谈事,怎么又再次碰到一起。

    甄晴低声道:“四叔可能是嫉妒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方才说话就有些冲,我瞧着他脸色不太对,别是对咱们家心寒了。”

    等回头她再去暖暖,这个混蛋也是心高气傲的,说不得转脸就对她们耍着手段。

    甄雪秀眉颦起,柔婉如水的美眸幽凝几分,低声道:“四叔是有些......”

    毕竟是长辈,甄雪心头虽也有不悦,却也不好多说。

    甄晴柔声道:“等这两天去接歆歆,问问他什么打算,别是存了芥蒂。”

    “嗯。”甄雪目光盈盈,柔声应着。

    经方才甄晴一说,花信少妇心头也有几分担忧,也不好说是担忧什么。

    ......

    而就在贾珩离去之前,拜访甄家的消息就被探事报到了两江总督衙门。

    书房之中,沈邡一袭家居便服,眉头紧锁,负手来回踱步,问着禀告的通判卢朝云,道:“贾珩去了甄家?可知他们谈了什么?”

    当着心腹的面,自然也没有什么尊敬可言。

    卢朝云低声道:“我们的人在甄家没有眼线,还不知道谈了什么,许只是探望甄家老太君?甄家老太君身子骨儿不太行了。”

    沈邡面色幽沉,须臾,冷声道:“应该还有别的事儿,许是和汪寿祺前日所言整顿江南大营有关。”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仆人的禀告,说道:“大人,甄家四爷过来了。”

    “哦?”沈邡面色微诧,心头微喜,说道:“快快相请。”

    不多时,就见着先前在甄家的甄铸,被仆人引入书房。

    “下官见过制台大人。”甄铸一进厢房,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沈邡,拱手行礼道。

    “甄兄快快起来。”对甄家人,沈邡却十分客气,面上带笑,连忙起身搀扶,好奇问道:“甄兄怎么得暇来我这里?”

    甄铸目光幽幽地看向沈邡,问道:“大人,可知永宁伯拜访了我们家?”

    “有此事?不过甄家两家为累年世交,如今老太君身子欠安,永宁伯去拜访也是平常之事吧。”沈邡沉吟了下,自顾自说着,实际观察着甄铸的神色。

    甄铸道:“实不相瞒,他过来提及整饬江南大营的事儿,兄长和二哥都赞同此事。”

    此言一出,沈邡面色微变,目光闪了闪,低声道:“甄四爷怎么和老朽说起此事?”

    甄铸道:“江南大营整饬,此事并非易事,这位永宁伯不知利害,下官也是不忍江南闹出乱子,生灵涂炭,这才向大人及早言明,还望制台大人念江南百姓不易,阻止此事。”

    他就是要借沈邡之力搅乱整军一事,从而乱中取利。

    而且,他要证明一件事儿,母亲还有兄长全部都看错了小儿,也看错了他!

    如论整军,二哥与他,一水一陆,完全可以担纲大任,何须假黄口小儿之手,而且还要冒着得罪兵部以及两江总督一位封疆大吏的危险?

    反正,如是让他屈居黄口小儿手下,绝不可能。

    沈邡闻言,心头了然,点了点头道:“甄兄所言甚是,想当初京营整军就出了乱子,那还是天子脚下,这江南大营经制兵额牵涉方方面面,如果任由永宁伯胡作非为,只怕金陵城还真有可能大乱起来。”

    甄铸目光灼灼,问道:“未知制台大人如何应对?如今安南侯不理兵务,军纪散漫,江南大营如不整饬,朝廷那边儿也不好交代吧。”

    沈邡道:“整饬江南大营,朝廷还未降下圣旨,如是降下圣旨,两江总督衙门自是义不容辞。”

    说着,看向甄铸,目光温和几分,笑道:“彼时,正需甄兄还有令兄这样的大才操持此事。”

    甄铸得了想要的回答,拱手道:“沈大人为当世豪杰,如全力主持整军,想来定能十拿九稳,我也会尽力说服兄长,协助沈大人。”

    沈邡又出言安抚了几句,道:“甄兄放心,江南整军无论谁来施为,原就离不得甄家协助。”

    甄铸点了点头,心头有着同感。

    待甄铸告辞离去,沈邡看向卢朝云,目光咄咄,问道:“你以为如何?”

    卢朝云思忖了下,道:“卑职以为永宁伯欲用甄家动江南大营,不过这个甄铸竟会通风报信,不知他为何要这般做?”

    沈邡笑了笑道:“还能为何,不过是不想与小儿一同闹出乱子,吃了挂落,退一步说,不管什么缘由,这对老朽都是一次机会,整军的事儿不一定只有小儿才能做,我两江总督衙门一样能够推行。”

    当然他不是真的整军,而是夺回兵部的部分职权,重新募一批兵丁,将事权牢牢拿在手中,彼时对天子有了交代,对下不闹出乱子,然后就能携功绩和人望入阁,入军机处!

    在两江之地蛰伏的太久了。

    说来,沈邡从未向旁人说过,他自己也不愿承认,他沈某人也想当军机大臣!

    卢朝云面带忧虑,提醒说道:“大人,这江南大营比盐务都要棘手,不说其他,安南侯,兵部多少人都在吃这碗饭。”

    沈邡点了点头,道:“安南侯好办,已垂垂老矣,只要安顿好家小,就能处置妥当,至于南京兵部,老朽何时惧过彼等?再说只是稍稍整饬,对上有着交代就是。”

    卢朝云点了点头,道:“如是这般,未尝不能一试。”

    沈邡道:“既有这个甄铸从中与甄家转圜,本官抢先一步行文兵部,要求整饬水军,让这位甄铸统领镇海卫的那支水师,甄家收到我们的善意,也不一定在帮着小儿,正好也化解了小儿江防武备不整之攻讦,不然京里天子侧目,还是落在老朽头上。”

    两江总督对江南省的江防自然要负责,但还是可以推诿之处,唯一担心是宫里的天子心

    头存了看法。

    “先行整饬水军,斩断贾珩与甄家的联系,本官再上疏自请整军,那事权重又落在本官手上。”沈邡目光明亮,低声说道。

    卢朝云点了点头,说道:“制台这一手四两拨千斤,的确高。”

    “也是刚刚捋顺此事,如不是甄家有人竟看不惯,也无从下手。”沈邡说着,道:“这个永宁伯圣眷太过隆厚了,既然他要做的事儿,那就圣心属意之事,先前洪汛之事是,现在整军依然是,那我们抢先他一步。”

    这等圣眷,明着阻挠不是明智之举,因为站在的就是天子的对立面,唯有他也从中积极谋划,以图接手,才能收到奇效。

    却说另外一边儿,贾珩出了甄家,与载着水歆的马车,向着金陵宁国府返回。

    陈潇在马上,看向那面色默然的少年,问道:“怎么还带了一辆马车?”

    “歆歆过府上住两天。”贾珩解释道。

    陈潇目光深深看了一眼贾珩,问道:“情况怎么样?”

    贾珩沉吟道:“甄家总体还算愿意配合,但此事十分棘手,目前,我们还撬动不了这么多人,先把江北处置妥当,这边儿藏一先手,其他倒也不迟。”

    江北之后,再行江南,现在就是试探一下甄家口风。

    陈潇沉吟片刻,觉得事情可能不顺利,低声道:“甄家这等仰仗宫里圣眷而立身的家族,常常首鼠两端,你如要整顿江南大营,也未必一定需得他们。”

    贾珩诧异地看了陈潇一眼,道:“毕竟是一个突破口,不然又是拖延日久,我在南边儿待不了太久。”

    陈潇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开口,安南侯那边儿也不一定说因为与父王的交情就会出手相助,而且联络起来多少有些敏感。

    贾珩道:“先回府罢,等明天再去兵部讨饷,我心头其实有着定计,这是件大事,需得一步步来。”

    江南大营的事儿可以先铺垫铺垫,待江北兵权收揽之后,再以北制南都不晚。

    “刚刚锦衣府卫说,最近有不少眼线盯着你。”陈潇轻声说道。

    贾珩道:“让锦衣府卫抓捕一批,跟踪锦衣都督、军机大臣,有刺探军国机密,与虏通敌之嫌,一体严惩拿问。”

    他来金陵,不论是扬州盐商,还是金陵本地官员不可能不留意,去拜访甄家就是

    此刻,贾珩还不知道沈邡已决定先行一步,纵然知道也无所谓,沈邡将一些事情看的太过简单了,天子是要收拢江南之地的兵权,岂能让两江自行其是?

    只是刚刚回到府中,贾珩领着水歆向黛玉屋里而去,忽而听到刘积贤从外间而来,道:“都督,扬州急报!”

第七百二十九章 刘积贤:都督,是喊杀声!

    金陵,宁国府

    “都督,埋伏在程家的暗探递送来急信,马家的人好像进了扬州城,想要趁着大人不在扬州,救走马显俊。”刘积贤沉声道。

    “劫狱?”贾珩目光闪了闪,看向外间的天色,正是午后时分,天色如晦,似有乌云凝聚,要下雨一般,低声道:“还真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

    当初,锦衣都指挥同知陆敬尧,从神京派了一支探事,被马家或者还有其他几家盐商的死士截杀,这些人已现出叛逆乱党的气象。

    陈潇清眸闪了闪,看向那少年,提醒道:“扬州大营有近万兵马,然而堪用的也不过六七千,此刻都被派出去封锁渡口、搜捕人犯,你又带走了五百锦衣,扬州原就没多少兵力,而不少江北将校与他们还有故交,两相接应,只要劫了马显俊,乘着船只就可以逃将出去,那时,这桩案子跑了主谋,再也牵连不到他们身上,他们也就安全了。”

    先前拿捕马家一应亲眷,调用了不少人看守,再加上看守扬州盐院留下一些好手保护林如海,在扬州盐商眼中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刘积贤皱眉说道:“江北大营将校,给予钦犯方便,放走人犯,就不怕都督追究起来吗?”

    “南兵不知军法之严,斧钺之利,本官督军江北大营以来,对彼等一直好言好语,尔等自是生出怠慢之心,他们不会帮着劫人犯,但睁一眼、闭一眼,与其方便逃走,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贾珩目光幽沉,并不意外。

    他接管江北大营之后,并未大刀阔斧地对将校兵卒进行裁汰。

    这般做自是有着一番考虑,初来乍到,群狼环伺,贸然激进整军,只会引来将校士卒哗变。

    事实上,现在这种没有趁机闹出兵乱,就是先前手段柔和的缘由。

    而扬州盐商豢养死士,马家先前一无所动,只是因为他骤然发难,彼等措手不及,而马显俊的两个儿子在外间逃亡,肯定要么劫狱救人,要么寻死士如许贡门客刺杀孙策故事。

    他如果还在扬州,千余锦衣扈从,这些人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他偏偏领着五百锦衣离了扬州,前往扬州公干,顷刻之间,扬州空虚,马家就是蠢蠢欲动起来。

    而他之所以选择来金陵,也是想看看马家,或者说其他几家,会有什么的反应。

    大的乱子他们现在还不敢闹,但小动作肯定是不断的。

    “瞿光的骑军到哪儿了?”贾珩忽而问道。

    河南都司调兵前来,先前是沿路封锁了消息的,扬州方面并不知情。

    刘积贤连忙回道:“昨天下午就来的飞鸽传书,瞿都指挥弃了舟船,昼夜兼程,今天应该快马至扬州平山,今天晚上即可卷甲进城。”

    瞿光分明想在贾珩跟前表现一回,弃了舟船,星夜倍道,向着扬州开赴。

    “准备一艘快船,我们悄然返回扬州,抓他们的现行,另外给扬州的聂鸿飞鸽传书,让他悄悄转移人犯,暗中戒备,不要走漏了风声,我这次要看看有多少扬州兵将堂而皇之地与彼等勾连。”贾珩面色阴沉,当机立断。

    攘外必先安内,对江北大营引而不发,只是担心手段过于酷烈,不利整饬江南大营兵务,但现在既彼等如此不知进退,帮着盐商放水,正好河南方面的嫡系进驻。

    五千经过中原大战的精锐骑军足以镇压扬州宵小。

    陈潇道:“就我们几个人?”

    “已经够了,人多了动静也大。”贾珩沉声道。

    他虽然前往金陵,但还是在扬州百户所放了五百锦衣,应对小规模的劫狱之战已是足够。

    只要稍稍抵挡以后,瞿光那边

    儿就能派兵接应,然后将彼等尽数剿灭。

    贾珩转头吩咐刘积贤偷偷去准备船只,看向陈潇,叮嘱道:“潇潇你别去着,你在这儿保护林妹妹。”

    陈潇秀眉蹙了蹙,清眸闪烁,轻声道:“这边儿有着锦衣护卫,也没什么危险,我和你一同

    去。”

    她如果不看着,这人不知又行着什么险。

    贾珩看向陈潇认真的神色,沉吟片刻,轻声说道:“那也好,也能多一个帮手。”

    然后,回转厢房,转身去看黛玉。

    黛玉此刻正在屋里与水歆叙话,少女抱着小萝莉,教着水歆解九连环。

    就在这时,听到外间紫鹃的声音,道:“姑娘,珩大爷来了。”

    不多时,就见贾珩从外间长身而入,在黛玉讶异的目光中,轻声道:“林妹妹,扬州那边儿出了一些事儿,等会儿我回趟扬州。”

    黛玉罥烟眉之下,星眸微异,雪颜俏脸之上见着担忧之色,问道:“珩大哥,出了什么事儿了,行色这般匆忙?”

    让紫鹃抱着水歆去一旁说话,贾珩在黛玉身旁坐下,拉过黛玉的素手,轻声道:“妹妹不用担心,没什么事儿,就是需过去一趟。”

    黛玉感受贾珩眉宇之间萦绕的肃杀的神色,心头担忧不胜,只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儿,终究只化作一句,柔声道:“那珩大哥一切小心才是。”

    贾珩轻轻揽过黛玉的肩头,将少女娇小玲珑的身子拥入怀中,轻声道:“林妹妹,等扬州那边儿事了之后,再与游玩金陵城。”

    黛玉轻轻抓住贾珩的手,低声道:“珩大哥,不用在意这些事儿的,外间刀兵凶险,珩大哥在外要多加小心。”

    贾珩扶着黛玉的脸蛋儿,道:“妹妹这两天在府上,与歆歆玩着,别出宁国府,我在外面留了人手保护妹妹。”

    “嗯。”黛玉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忽而见得暗影欺近,那股熟悉的温软再次袭来,脸颊绯红如霞。

    贾珩看向星眸盈盈如水的少女,道:“你和歆歆说一声,我走了。”

    黛玉轻声应着,水露微微的星眸,凝睇而望,目送着那少年出了厢房。

    贾珩出了黛玉屋里,看向已换了一身斗笠青纱服饰的陈潇,面如玄水沉静,低声道:“走吧。”

    陈潇也不多言,随着刘积贤与贾珩离了金陵宁国府。

    ......

    与此同时,就在扬州程家庄园之中,后宅灯火通明,书房之中人影憧憧,几道身穿黑色短打,头戴斗笠,腰间悬刀的壮汉肃然而立。

    书房之中,程培礼正在与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叙话,来人正是马显俊二子马泽盛。

    二十出头,虎背熊腰,面容凶狠,密布老茧的手紧紧抓住腰间的一把大刀。

    程培礼道:“贤侄,你父亲稀里糊涂让人给栽赃陷害,听说在锦衣府的拷问下,一言不发,但这些锦衣府的手段,想来贤侄也有耳闻,这样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马显俊还真没有给多铎通风报信,但走私贸易的事儿,又是真真切切,恰巧让图山给供将出来,一下子让贾珩抓了把柄。

    马泽盛面色愤愤,目带杀机,道:“程叔,贾珩这个狗官,我非要将他碎尸万断了不可!”

    马家几百口子,男丁都被锦衣府逮捕严刑拷打,而女眷则是被拘禁在马家的一所庄园,由锦衣府的缇骑看押。

    顷刻之间,马家一下子就倒了,马泽盛回来之后,心头愤恨,可想而知。

    “贤侄不要冲动,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你爹出来,然后离开这扬州,再作谋算,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程培礼低声

    道。

    所谓狡兔三窟,马家怎么也是扬州总商,而马显俊自然也留了后手,而后手就是其二子马泽盛,去年觉得朝廷整饬盐务之意坚决,就让在浙地舟山沿海岛屿经营着走私生意的二子,不要回来。

    而马家做着走私生意,手下自然豢养着不少人手,再加上马家的一些死士,人手不少。

    而马显俊落网之后,马泽盛心头大惊,一

    边让人召集着在扬州的死士,一边暗暗观察扬州局势,然后发现马家之人被朝廷一网打尽,

    悉数下狱拷问,就来到程家询问情况。

    然后,两家就这么出了一条计策,先将人救出来,剩下的从长计议。

    马泽盛冷声道:“程叔,锦衣府卫现在扬州的不多,我手下有着二三百人,都是精锐,不如今晚趁机屠了扬州盐院衙门,杀了林如海,报仇雪恨!”

    程培礼连忙道:“贤侄,还没有到那一步,还是先救你爹要紧,不好节外生枝。”

    众目睽睽之下攻打盐院,逼死一位盐政,势必引来朝廷的雷霆震怒,大军镇压。

    马泽盛目光咄咄,冷声道:“程叔,那就先将父亲从牢里救出来,这些旧账回头再算不迟。”

    说着,几人重新计议着营救马显俊的计划。

    因为,扬州江北大营的将校与马家交情不错,提前又得了马家和程家的银子疏通,劫持救人之后的逃走问题,反而容易了许多。

    剩下的就是对付,贾珩留下用来看守马家犯罪女眷的锦衣府卫,大约也有三四百多人,都集中在扬州百户所,人手也并不多。

    马泽盛这次就带了二三百个好手,有不少都是疏通了江北大营的官军,这才得以潜入扬州城中。

    待马显俊之子领着几人离去,从屏风中转过一人,分明正是黄诚和鲍祖辉。

    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汪家不说,或许还要干净一些,但曾与马家一同做过走私生意的程、黄、鲍三家,可能已经嗅到了潜在危机,而且如果再不救马显俊,与之牵连的都要倒霉。

    鲍祖辉忧心忡忡说道:“老程,这怎么瞧着不靠谱的样子?如是让那姓贾的抓住了,再将咱们都牵连出来。”

    “老鲍,你以为,光凭咱们干的那些事儿,真的经查?那些走私的船工今天可有不少被抓的,还有马家那些押货的家丁、伙计,能个个嘴巴都严?等到时候抖落出来,咱们三家一个都跑不掉。”程培礼冷声说道。

    “可汪老爷不是去金陵寻找帮手去了吗?”黄诚也有些心有余悸,犹豫说道。

    心头后悔不迭,先前就不该赴着这程培礼的邀约,谁能想到暗地里谋划劫狱这一出。

    程培礼道:“汪老爷子以为有江南那些人撑腰,就可以高枕无忧,但大错特错了,再说老马落在他们手中,我等一直不出手,焉知他不心寒?真要抖落盐库上的一屁股烂账,咱们一样也是完蛋。”

    说着,看着两人愈发难看的脸色,沉声道:“现在就是退一步是死,进一步也是死!怎么都是一个死。”

    反正,他已经着心腹人将两个儿子送出去了,还有这些年在杭州等地以女婿之名留下的产业,足够以后家族东山再起。

    鲍祖辉闻言,叹了一口气,道:“这怎么到这一步,这人家还没怎么着呢,我们要劫狱,这怎么越闹越大?”

    程培礼道:“黄判官,还有胡参将那边儿都打点好了,他们从平山走,从邵伯湖那边儿,然后再绕道出海。”

    心道,瞧瞧你们这怂样,以后吃饭,干脆坐小孩那一桌。

    “怎么不直接走水路?”鲍祖辉皱眉问道。黄诚想了想,接过话头说道:“想来是水路封锁了渡口,明晃晃地从水

    路走,那几个江北大营的将校怕吃了挂落儿,也不愿意。”

    鲍祖辉忧虑道:“这救了人之后,如是锦衣府追查下来,严刑拷问......”

    黄诚脸上也见着担忧之色,锦衣府的手段,无人不知。

    程培礼安慰说道:“老鲍不用担心,如是他大开杀戒,江南震怖,金陵的那些人一弹劾,他在扬州也待不了多少时间。”

    而就在几人紧锣密鼓筹备之时,夜幕低垂,天色昏暗--

    贾珩也乘着一只快船,在刘积贤、陈潇陪同下,一身便服,悄悄返回扬州城。

    扬州百户所

    已是子夜时分,正是人犯困之时,天空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门牌楼之下,油印着“锦衣府”三个字的灯笼随风摇曳不止,漆黑无月的天

    空,时有夏夜雨珠扑簌落下,忽而似起了一阵狂风,在凄迷雨夜之中,从街巷之中出现大批

    黑影,溜着墙根儿,向着百户所逼近。

    数十道黑影冲过扬州百户所的掉了漆的红色大门,进入青墙高立的庭院。

    马泽盛看着内里官厅几处通明灯火,面色阴沉,目光充血,沉声道:“老丁,你去后院救人,我杀光这帮朝廷鹰犬!”

    名唤老丁的扈从,领着人手开始向着锦衣府的后院刑房而去。

    因为提前就花大价钱买通了锦衣府百户所的番子,得了扬州百户所内部的布局,以及马显俊的关押之地,故而直接冲向刑房所在。但...扑了个空!

    马显俊则是抽刀领着身后一众水手向着百户所官署值房杀去。

    而此刻,锦衣百户所值房之中,也不知是不是听到外间的动静,也似是早有防备。

    不约而同一般,灯火扑簌簌倏然熄灭,继而两侧的檐瓦之上,松油火把陡然现出,刹那之间,灯火通明,人影乍现,其上站着扬州锦衣百户所的百户聂鸿,以及京城锦衣百户方应,领着五六十个弓弩手,道:“放箭!”

    “扑簌簌!!!”

    随着一声痛哼,马泽盛所带之人倒也无亏自言“精锐”之名,在中箭倒地十几个后,向着牌楼和廊檐下急退。

    不多时,大批锦衣校尉从四面八方的厢房中涌出,执着绣春刀向着马泽盛领着的一众海寇杀去,而锦衣府之外更有无数喊杀声向此传来。

    因为飞鸽传书之中叙说过江北大营已经不可靠,聂鸿就只用着扬州锦衣百户所的人手,再加上神京锦衣府的缇骑,拢共三四百人,分成前后两波,准备围剿着劫狱之人。

    见得此幕,马泽盛瞳孔剧缩,握紧了手中的马刀,身旁的扈从急声道:“公子,锦衣府有着防备!”

    马泽盛定了定神,挥动手中兵刃,道:“不要慌,他们人不多,杀!”

    提刀上前,与一个锦衣校尉当场交手,马泽盛勇力过人,那锦衣校尉几下就已不敌,惨叫一声,仆倒于地,汩汩鲜血从脖颈流出。

    “兵兵乓乓......”

    兵器的碰撞声以及痛哼之声迭起,而伴随着震天的喊杀之声,整个扬州百户所庭院为杀声充斥,在寂静雨夜中而渐渐传至远一些。

    但因为扬州城原就很大,扬州百户所地稍稍偏僻,近千人的厮杀之音只能在一城区域。

    可就算如此,随着时间过去,也再次引起扬州的人心惶惶,不知城中又是出了什么变故。

    厮杀了大约有一会儿,马泽盛的副手,老丁周身带血,从不远处跑来,声音中分明带着仓惶,气喘吁吁道:“公子,老爷不在刑房,我们被骗了!”

    马泽盛此刻早已知道锦衣有了防备,周身染血,杀退一个锦衣校尉,双眸充血,怒吼道:“快走!”

    因为马泽盛带来了二百多悍匪,前后分成了两拨遥相接应,虽然让锦衣府百户聂鸿埋伏了一遭儿。

    双方人手大差不差,倒也并未形成压倒性优势。

    主要还是扬州百户所方面兵力不足,而江北大营兵丁则在封锁渡口,在锦衣府的带队下搜捕多铎藏身之地。

    而就在距离扬州百户所一箭之地,贾珩骑着马,才领着刘积贤、陈潇以及五六个锦衣府校尉,匆匆赶来。

    “都督,是喊杀声!”刘积贤在身侧低声道,面色冷沉如铁,低声道。

    贾珩看向扬州百户所门前影影绰绰的人影,沉声道:“我们来到正好,杀过去!”

    将腰间的绣春刀抽出,一驱座下马驹,向着远处的扬州百户所杀去。

    陈潇与刘积贤连同身后几个锦衣校尉见此,纷纷打马跟上。

    此刻马泽盛正领着一众兄弟向外冲去,气势凶悍,不大一会儿,就遇前后夹击的锦衣校尉杀至一处。

    渐渐在锦衣府卫单薄的包围圈中,逐渐杀出一条血路来到长街之上,领着二三十个兄弟向着街巷逃亡而去。

    就在这时,却见马蹄“哒哒”之音,马泽盛与身旁几人不由循声望去,只见一骑快马而来,马上少年手持绣春刀,两侧房舍灯笼摇曳而起的烛光映照着一道炽耀炫目的刀光。

    “刷!”

    骑至刀来,马泽盛心头一惊,举刀相抗,只听“铛”地一声,宝刀脱手而出,而人已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撞去。

第七百三十章 贾珩:来人,拖下去,严刑拷问!

    扬州百户所门前

    方才在锦衣府卫士包围之下,悍勇非常的马泽盛,此刻倒在地上,只觉脏腑俱痛,半晌爬不起来!

    尤其,感受到胳膊处的酸痛,目光惊恐地看向那骑在马上的少年,这时一个手下正要搀扶着马泽盛起来。

    忽而,那人只听耳畔恶风不善,破空之声随之传来,就觉后颈一痛,惨叫一声,顿时倒地不起,鲜血汩汩流淌,一直淌在马泽盛手边。

    马泽盛手旁感受粘稠的血液,目光惊惧地看向那马上少年,如见鬼魅!

    竟是马上少年用绣春刀挑起一把兵刃,随手一挥,就已穿颈杀敌!

    贾珩此刻绣春刀挥起地,所过之处,血雨纷飞,痛哼之声此起彼伏,几个呼吸之间连杀数人,驱马近得那倒地的蒙面青年面前。

    他刚刚有意不杀那明显是为首之人,以便抓个活口拷问,见果然有人急忙搀扶,确是匪首无疑!

    之后,随着贾珩马上砍杀,而身后的陈潇、刘积贤等人也领着扈从,向着周围海寇杀去。

    扬州百户所中,领着一众锦衣府卫与海寇交手的聂鸿见此,高声喊道:“都督来了,都督来了!”

    顿时,原本艰难厮杀的锦衣府卫士气大振,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渐渐向着锦衣府倾斜。

    可以说,马家这些海寇,或者说死士,不论是意志还是厮杀技巧,都不逊色锦衣府卫,甚至尤有过之,两方在伤亡交换比上,锦衣府卫还要严重一些。

    因为锦衣府卫都是朝廷公差,在死战意志上未必比得上马家重金豢养、训练的死士,幸在马泽盛一见上当,不敢与锦衣府卫纠缠,手下海寇也无死战之心,只求杀出一条血路,以便脱身。

    此刻,老丁以及众海寇见马泽盛身陷险境,纷纷过来解救,但自是遇上贾珩单骑而来,所过之处,刀势凌厉,血光涌起,全无敌手。

    贾珩已是近得马泽盛跟前,对着陈潇说道:“潇潇,你盯着他,别让他跑了,等待援军。”

    来之前已经前往扬州北城去通知了瞿光,等会儿就会派来援军赶来百户所官署。

    而到目前为止,已经砍杀了有一会儿,扬州知府衙门、江北大营都未见一兵一卒派来!

    这扬州之地,是盐商的扬州,还是朝廷的扬州!?

    贾珩心头冷哂,提刀向着大批海寇杀去,帮助锦衣将校迅速清剿敌寇。

    陈潇应了一声,与两个亲卫提刀杀散想要救着马泽盛的海寇。

    随着时间过去,在贾珩扬州百户所的锦衣将校,从庭院之中杀散海寇,向外包夹,逐渐占据上风。

    而马泽盛手下的海寇,则是在老丁的带领下,一边儿营救着马泽盛,一边儿向四方突围。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哒哒”急促而繁乱的马蹄声从长街两侧响起,人吼马嘶以及甲叶碰撞声音传来,喊杀声震耳欲聋。

    河南都指挥使瞿光,率领的援兵到了!

    先前兵马来到平山,埋锅造饭之后,待至傍晚时分,借着夜色掩护,向着扬州城开赴。

    路上遇到了江北大营搜捕封锁陆路的兵丁阻拦,与其随行的锦衣府卫交谈一番,然后引至扬州百户所所在的南城,就耽搁了不少功夫。

    但终究是到了。

    随着瞿光的大批援兵从两侧包围而来,整个扬州百户所前的海寇,愈发惊惶。

    马泽盛怒吼道:“老丁,带着人快走!”

    贾珩此刻也不再追杀逃亡的海寇,而是与陈潇,阻挡着前来相救马泽盛的一众死士。

    伴随着喊杀之声,从街道两侧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涌来的骑军,向着海寇绞杀而来,而海寇则向着街巷逃亡。

    陈潇抬眸看向兵马,清声道:“大局抵定。”

    贾珩没有接话,看向马泽盛,冷声道:“来人,将此獠抓起来,押下去,严加拷问!”

    李述应诺一声,领着亲卫向着马泽盛扑去。

    马家犯的罪,那一条都是死罪,劫狱无非是再加一条而已。

    不过,需要知道这些马家余孽,究竟是怎么潜入扬州城的?

    而后,贾珩在陈潇陪同下,进入锦衣百户所官署,此刻廊檐以及庭院都是鲜血,几乎不能下脚。

    扬州百户所百户聂鸿、锦衣府百户方应,二人快步走来,抱拳道:“卑职见过都督!”

    贾珩冷冷看了两人一眼,喝问道:“锦衣伤亡多少?提前得了消息,都能伤亡如此之多?”

    两人心头一凛,紧紧垂头,连连告罪。

    贾珩也不理二人,向着官厅而去,坐在条案之后。

    “下一步怎么办?”陈潇忍不住问道。

    贾珩沉吟道:“对马家的人先行拷问,抓捕相关涉案盐商,整饬江北大营。”

    “大人,马泽盛连同活捉的几位海寇,尽数押赴刑房,分开讯问。”刘积贤进入官厅,拱手说道。

    又过了一会儿,河南都指挥使瞿光领着几个将校,进入官厅,向着贾珩抱拳行礼,道:“节帅,马家海寇悉数清剿,还请节帅示下。”

    贾珩看向一众河南都司的将校,沉声道:“瞿将军,与锦衣府,一同派人前往程家庄园抓人,尽数封锁,勿使跑了一人!”

    先前锦衣府的眼线来报,就是来自程家,而且先前与东虏走私的供词也有程家一份。

    本来是引而不发,偏偏跳将出来,急着领死。

    “是。”瞿光领命一声,然后与刘积贤分兵拿人去了。

    而随着河南都司的将校来到扬州,扬州城再次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人心惶惶中。

    此刻,程家庄园——

    纵是后半夜,庄园灯火仍自亮起,书房之中,程培礼正来回踱着步子,焦急等待着消息,而先前的黄诚以及鲍祖辉也在一旁焦急等待着。

    虽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未尝没有提心吊胆,如果失败,那么他程家真就只能逃亡海外了。

    这时代,南洋诸国向着陈汉朝贡,比如红楼原著中提到的真真国、茜香国,而程家自然有着门路。

    “老爷不好了,大批官军已到庄园外面了。”就在这时,老管家从外间跌跌撞撞而来,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道。

    程培礼闻言,面色剧变,叹了一口气,

    鲍祖辉道:“老程,完了,完了,这是被人抓到了马脚。”

    程培礼面色现出一抹痛苦,微微闭上眼睛,说道:“老鲍,事到如今,抱怨也没什么用。”

    他早就算到会有这么一天,从永宁伯南下之后,就隐隐意识到有着这么一天,所以才撺掇着几位盐商共抗永宁伯。

    说着,看向一旁的儿子程皓,道:“皓儿,都收拾好了?”

    程皓点了点头道:“父亲,船只在水门那边准备好了。”

    这时,鲍祖辉脸上见着难看,道:“老程,你要做什么?”

    程培礼道:“这扬州是不能留了,我们先逃出去要紧,扬州这边儿的产业也都不要了,我程家的人,从地道出去,坐上船,从运河逃出海,都和胡参将还有赵游击他们说过了,趁着这时候能出去。”

    说着,心头也有几分愤恨。

    谁愿意扔下祖辈打下的基业,前往异国他乡逃难,所以,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黄诚见此也面色大变,道:“老程,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人家都已经磨刀霍霍了,我们还在这儿争斗,从前明之时,商贾哪个不是这般,从朝廷选派贾珩南下,我就准备这一天。”程培礼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怜地看着鲍祖辉。

    连这等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都没有,一把年纪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商贾在这片土地上,好日子就是一阵一阵的,哪有什么好下场?

    鲍祖辉急声道:“汪老爷不是去了金陵,还没到这一步不是?”

    程培礼道:“别废话了,还是随着我一同出逃,等出了海,咱们再报回此仇!”

    他拉着这两家目的就是以两家的财力,贿赂海寇,然后伺机报仇雪恨!

    在江浙闽等地,有着大大小小六七伙海寇,做着与南北商贸走私的生意,加起来有着两三万人,只要他穿针引线,就能让这个狗朝廷付出代价,东南大乱,海寇为患!

    事实上,这也是当初多铎致力谋划的结果,但海寇有不少与江浙本地商贾都有勾结,如果有钱赚,坐坐船贸商议,抽抽水,收收保护费,也没谁吃饱撑的与朝廷作对。

    鲍祖辉瞳孔剧缩,急声道:“老程,你让我放下一家老小,陪着你逃亡?”

    黄诚也是心头猛跳,陪着笑道:“老程,我还有事儿,恕不奉陪,先走了。”

    然而刚刚转身,却见两个膀大腰圆,面相凶恶的大汉拦住了黄诚。

    程培礼脸色隐在晦暗之中,冷声说道:“如是不逃,被官军抓到,你们一样逃不掉!如果不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你以为我管你们死活?”

    黄诚和鲍祖辉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奈叹了一口气。

    而随着官军在外的呼喝之声,程培礼与两个儿子,以及数十死士扈从沿着一条早年就挖好的地道直通水门,而船只等候在那里。

    至于女儿,以及儿媳妇还有孙子,早早就在贾珩来扬州之前就送将出去。

    可以说,年少时候读过不少书,深知这片土地对待商贾态度的程培礼,是最早做着坏打算的一人,早就狡兔三窟,做好随时润走的打算。

    庄园不动产、珠宝、地契,扬州城的产业扔在这里不要,至于每年赚的金银,早就悄悄转运出去。

    扬州百户所

    贾珩坐在一方漆木条案之后,身后的下山虎铜雕在灯火映照下,森然可怖,目光逡巡下看向回来禀告的锦衣校尉,眉头紧皱,问道:“程家的人可曾抓到?”

    “都督,瞿将军让卑职过来报信,程家庄园之中人去楼空,程家之人畏罪潜逃,不知所踪。”那锦衣校尉拱手回禀道。

    陈潇沉吟片刻,看向那面色阴沉的少年,说道:“定是有着地道一类的东西,程家那么多人,从陆路逃亡不便,那就是水路,让江北大营的水师操舟船封锁水路。”

    “只怕他们也买通了将校,给与方便,又是搜捕不到。”贾珩目光阴沉,冷声说道:“瞿光,派一部接管江北大营的舟船,从水门沿运河进行追踪搜索,他们逃不远!”

    此刻,扬州方面唯一漏算的是,他还有一支嫡系人马进得扬州城,无论是以快马沿河沿陆搜捕,还是以快船搜捕,应该能搜寻到逃亡的程家人。

    先前搜捕多铎就是,锦衣府领着江北兵马大半夜去找人,江北大营出了五千人,分成五十队,或是封锁渡口,或是搜捕多铎,基本都是边抱怨,边磨洋工,根本指望不上。

    换句话说,那天晚上真正干活儿的是近千锦衣缇骑,江北大营的人基本是混子。

    “去水府,将水裕唤来。”贾珩看向李述,低声道。

    这就是没有整饬江北大营兵将的不利影响,否则对这些人就是瓮中捉鳖,一个都跑不掉,但当初河南之兵未曾开赴而来,哪能乱动?

    至于带兵南下,扬州盐商心头惊惶,只会跑的更快。

    “大人,扬州知府袁继冲派了一个通判询问大人,扬州府城兵马四出,想要见大人一面。”少顷,一个锦衣校尉进入官厅,向着贾珩禀告道。

    扬州知府袁继冲见到扬州城内兵马四出,连忙派人询问,听说贾珩又回来了扬州,连忙派人相询。

    贾珩沉声道:“告诉他,本官没工夫见他,让他派兵丁弹压街面,那么多的海寇,一无所知。”

    他先前因多铎刺杀之事的陈奏奏疏,已经向京城递送,顺便给这位扬州知府上了眼药。

    待禀事的锦衣校尉离去,贾珩看向一旁持刀而立的陈潇,说道:“你先回后堂歇息,不用陪着熬夜了。”

    陈潇低声道:“我不困。”

    贾珩见此也不再坚持,只是让人准备了茶盅,与陈潇品茗等候。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锦衣校尉来报:“水裕来了。”

    检校江北大营节度副使水裕,领着两个扈从,来到官署,看向那坐在上首的蟒服少年神色阴沉,心头一突,道:“贾大人,这般晚了,唤下官有着何事?”

    贾珩看向那中年武将,目光微冷,说道:“扬州城内杀声震天,缇骑四出,水将军一点儿都没有听到?”

    水裕诧异问道:“这……这路上是兵马不少,难道又发现了东虏的踪迹?还有这锦衣府百户所的血迹,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贾珩面色如霜,道:“马家的人进了扬州城,前往锦衣府百户所想要劫走朝廷钦犯,如今江北大营明明将扬州守的铁桶一般,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水裕闻言,心头“咯噔”一下,道:“贾大人,这……这几天,下官一直在府中休养,也不大理兵事,平常都是节度判官黄弦,行军司马周弼等人主持营务,参将胡贵,严瑞文二人具体调拨兵丁。”

    江北大营有兵三万,分五营卫,前后左右四卫指挥使,中军则设二参将辅佐节度使治兵事。

    贾珩道:“来人去唤以上几人过来!”

    水裕看向一旁的河南都司的将校,心头生出一股不妙,问道:“贾大人,这几位将军是?”

    他在路上就看到了这些骑军,完全不认识,分明是从别处调拨而来的兵马。

    “江北大营军纪涣散,到如今贼寇袭击锦衣府百户所,仍无一兵一卒派来,虏王刺杀,搜捕到现在,仍劳而无获!”贾珩说到此处,面容凝结如冰,声音铮铮说道:“本官奉命整饬江北大营,调动河南都司之兵接管江北大营,这几位都是京营调至河南兵将,都是平定叛乱的骁锐,可一扫江北大营萎靡颓风。”

    水裕闻言,只觉心头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调拨河南的兵马?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清扫江北大营?

    贾珩道:“江北大营兵马都需重新从各地募训,在此之前,江北防务事关重大,本官会从河南方面抽调步卒,后续还有五千兵马进驻江北,现有兵马裁汰老弱,保留精锐,尽数转隶水师。”

    水裕后背已经渗出颗颗冷汗,目光闪烁,思忖着利害。

    这是图穷匕见!

    贾珩道:“水将军,如今江北之兵军纪散漫,战力低下,已到不得不整饬裁汰之时,过往之事,本官可以不予追究,但如今江北重整兵务,决不能受人阻拦!水将军,圣上对此事忧切甚重。”

    水裕闻言,早已惊惧不已,拱手道:“永宁伯为军机枢密,威震四海,下官谨遵军令。”

    形势比人强,更不要说这都从河南调拨了兵丁。

    就在这时,锦衣校尉禀告道:“大人,节度判官黄弦,行军司马周弼等人过来了。”

    贾珩面色微冷,说道:“让他们过来。”

    不多一会儿,节度判官黄弦、行军司马周弼、参将胡贵、严瑞文四人陆续进入官署,同样闻到了庭院之中还未用清水洗去的猎猎血腥气。

    四人瞧见在一旁靠背椅上正襟危坐,若无其事的水裕,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黄弦、周弼、胡贵、严瑞文四人,朝着条案后的蟒服少年拱手说道:“卑职见过大人。”

    贾珩锐利目光扫过四人,喝问道:“就在今晚,马显俊之子马泽盛领海寇数百潜入扬州城,尔等领兵封锁渡口,可曾有所察觉?”

    节度判官黄弦是一个年岁四十的中年人,闻听此言,连忙道:“贾大人,扬州水系繁多,我们并不知晓此事。”

    “扬州百户所遇海寇劫狱冲击,杀声震天,江北大营巡防营兵离此不足三里,为何迟迟不到?黄节判可曾知晓缘故?”贾珩再次发问道。

    而这次,黄弦明显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犹豫了下,轻轻扯了扯身旁的行军判官严瑞文的袖子。

    行军判官严瑞文苦着脸,说道:“大人,先前军令让搜捕东虏,我等兵马昼夜搜索,不敢擅离职守,闻听杀声,想来是下面军将懈怠,下官回去之后,定当严查此事。”

    胡贵同样诉苦道:“兄弟们已有许久没有发饷,却要连夜搜捕钦犯,下面兄弟多有怨言。”

    水裕见到这一幕,眉头紧皱,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想起贾珩先前的警告之语,只能不言。

    贾珩面色阴沉道:“既说军饷未发,尔等这些年又克扣了多少兵饷?来人啊,将这奸狡贪虐的四人拿下!”

    话音落下,顿时锦衣府卫从廊檐而来,应诺一声,将四人按倒在地。

    “这……”四人都有些懵然,半晌没反应过来。

    无他,贾珩自来江北大营之后,一直并无施以雷霆手段,反而前往金陵兵部帮着讨饷,江北大营兵将都渐渐没了警惕之心,却不想突然发难。

    黄弦脸庞贴在地上,急声挣扎道:“我等犯了何罪?”

    而胡贵则是向水裕喊道:“节帅,我等犯了什么事,要这般对待我等?”

    贾珩道:“贪墨兵饷,治军无能,纵寇为患,慢待兵务!本官身为军机枢密,兵部尚书,奉圣命整饬营务,岂容尔等在此狡辩相欺?”

    “来人,拖下去,严刑拷问!”

    恰在这时,刘积贤从外间拿着一份簿册,看了一眼几人,但仍是说道:“大人,马家的人招供了。”

    讯问马家死士的口供,马泽盛明显有其父之风,承受酷刑,一言不发。

    但生擒了数十人,总归会有贪生怕死之徒愿意招供的,那就基本确定是程家接应的马泽盛。

    这就有了实据,不过,因为先前就有程家向东虏走私的相关证据,如今又畏罪潜逃,无非是更加佐证其事而已。

    程、马两家,原为姻亲之家,马家老大娶了程培礼的女儿,而马家老大目前还没抓住。

    贾珩简单道了一字:“说。”

    “回禀大人,据马家之人招供,马家进城全靠程家接应。”刘积贤低声道。

    贾珩问道:“有没有说彼等具体是怎么混进扬州城中?”

    刘积贤看了一眼节度判官黄弦等人,冷声道:“说是贿赂了江北大营的军将,有一个是姓黄的,一个姓胡的,还有一个是姓赵的游击,其他的人,那些人并不知晓。”

    此刻,黄弦等人脸色苍白,浑身惊惧。

    “将这几人带下去,严刑拷问。”贾珩冷声说道。

    一旦坐实,明日他要行军法,整饬江北大营,怎么能少了人头祭旗?

    “是。”众锦衣抱拳应命,押着黄弦四人就向外间而去。

    “水节帅,我等冤枉,冤枉啊!”黄弦等人纷纷嚷道,都知道在锦衣府酷刑拷问下,绝对撑不住。

    水裕却是闭上眼眸,充耳不闻。

    大势已去,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贾珩瞥了一眼水裕,对经历司经历吩咐道:“着人拟一份案情通告,将之发往金陵邸报登载,以平浮议。”

    扬州两位盐商都卷进勾结东虏一案,此事势必要平息士林舆论,省的闹得风风雨雨,而相关的证据,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

    等会儿,他还要往神京再写奏疏,陈说此事。

    回到后堂,贾珩寻来了奏本,开始书写奏疏。

    陈潇在一旁坐着,看向那正在给京里那位写着奏疏的少年,心头有些不舒服,低声道:“明天扬州城风风雨雨,扬州盐商势必更为惊恐。”

    贾珩道:“总有这一天,再说,我从现在为止,并未提盐务一字,从头到尾都是这些盐商,做贼心虚。”

    如果清查盐务,还真不是那般容易,但凡提只言片语,这些人都能抱团。

    那时候抓人绝没有现在这般底气足,而现在目前为止,金陵方面的都察院的御史,还有金陵六科都在冷眼旁观,静观事态发展。

    但这种情况,估计也持续不了太久,随着手段越来越激进,御史的弹劾肯定是此起彼伏。

    陈潇看向那伏案书写的少年,灯火映照下,侧脸俊美无俦,几无一丝瑕疵,不由多看了两眼,问道:“盐库亏空的证据,应该拷问到了?”

    贾珩放下手中的毛笔,待奏疏上墨汁晾干,抬眸,看向那玉颜清丽,不知为何目光躲闪开来的少女,说道:“介入盐务,清查亏空,还需一个契机,之后,待江北大营事定,齐昆协查奏疏递京,就可等明发上谕,不过那已是收尾了。”

    这就是只做不说,做得七七八八,再一锤定音。

    想了想,又低声说道:“至于盐商,有人逃亡,就有人投效。”

    陈潇眸光闪了闪,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人不是废太子遗嗣,还真是那位的好帮手,她还真得寻机刺杀他才是。

    不过现在也好,虽是年轻,却已现明君之姿。

    ……

    ……

    而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接近拂晓时分。

    清晨时分,扬州盐院衙门,扬州盐商除汪寿祺在金陵外,其他扬州盐商、两淮都转运使刘盛藻、扬州知府袁继冲,齐聚扬州盐院衙门。

    大批外地兵马进入扬州城中,程家被官军查封,还有昨晚锦衣百户所官署方向的喊杀声,这位去了金陵的永宁伯究竟是闹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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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 贾珩:辕门悬首,使诸军引起以为戒!

    扬州盐院衙门

    盐院衙门官厅之中,五间正厅,门窗大开,清晨略有几分阴暗的光线照耀在厅中。

    两排黑木靠背椅相对而坐,左边是齐昆以及林如海,右边是扬州盐商以及扬州知府袁继冲。

    因为盐商汪寿祺已经前往金陵,再加上鲍祖辉以及黄诚被程培礼裹挟逃走,此刻在场的仅仅有江桐、黄日善、萧宏生三人,与齐昆以及林如海聚坐一起,面带焦虑。

    此刻,扬州大街小巷之上,皆是河南都司的骑军奔驰往来,比之先前锦衣缇骑广派,大索全城,气势都要肃杀三分。

    如果加上程培礼这位扬州城中的知名盐商所居庄园尽为锦衣官军抄检,那股“白色恐怖”的悚然氛围,几乎淹没了一众盐商。

    刘盛藻眉头紧皱,看向一身绯袍官服,头戴黑色乌纱官帽的齐大学士,问道:“齐阁老,永宁伯不是去了金陵,这怎么又回了扬州?还派兵满大街的抓人,又是闹得人心惶惶。”

    说着,转眸看向袁继冲说道:“袁大人,可曾知道缘故?”

    扬州知府袁继冲道:“知府衙门已经派了兵丁全力协助,安抚城中百姓,但具体案情不知,也不知如何布告城中百姓。”

    齐昆面色淡漠,看向一唱一和的两人,道:“先前通报的锦衣不是有言,昨日马家在逃犯人过来劫狱,恰逢从河南开赴扬州的兵马,将马家余孽清剿一空?”

    刘盛藻似故作不解,问道:“马家劫狱?为何要调拨河南方面的兵马?”

    经过清晨一波波的打听,刘盛藻以及扬州盐商已知晓到现在执行戒严、搜捕任务的是河南都司的精锐骑军。

    “这个要问永宁伯,他如今接管江北大营,总揽军务,调中原之兵至江淮,想来有着自己的考虑。”齐昆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气定神闲道。

    瞥了眼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的扬州盐商甚至刘盛藻,齐昆心头冷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如是好好配合,何必引的朝廷派得锦衣介入?

    在扬州如陷泥沼一般半年多,盐运司一场大火烧了所有案牍账簿,更是将这位阁臣的脸啪啪地打,今天也算是得了机会出一口恶气。

    林如海凝眸看向脸色变幻的刘盛藻,沉吟道:“刘大人稍安勿躁,盐院已经派了书吏前往相请永宁伯。”

    垂眸之间,心头也有些不落定,儒雅面容上现出思忖。

    子钰不是与玉儿一同去了金陵,怎么一个人悄悄回到了扬州?玉儿在金陵怎么办?

    江桐暂且压下心头的疑惧,对着黄日善问道:“鲍总商还有黄兄怎么还没来?这都快巳时了。”

    在场盐商也是一二十年的交情,鲍祖辉还有黄诚两人不至,多少有些不寻常。

    此话一出,黄日善同样皱了皱眉,似也有所疑惑说道:“来之前已经派了人知会,可也不知为何,现在还没有过来,按说扬州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萧宏生拧了拧眉,心头涌起一股思索,隐隐觉得情况只怕不太妙。

    刘盛藻冷笑一声,得住机会,讥诮道:“别是又被安了勾结东虏的罪名,已经被锦衣府抓到囚牢里,严刑拷问去了。”

    江桐、黄日善、萧宏生:“……”

    林如海面色幽沉,接话说道:“刘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先前东虏刺杀,刘大人也是见证者,而后东虏刺客招供马家与东虏勾结,罪证确凿,刘大人何言屈打成招?”

    “刺杀是实,但马家勾结东虏,现在也没有见着证据。”刘盛藻冷笑一声,讥讽说道。

    “马家已有相关证人招供。”林如海神色微冷,低声道:“刘大人如是不服,可以待永宁伯来时,当面质询,如此当面不言,背后说三道四,岂是君子所为?”

    刘盛藻闻言,正要张嘴再是辩驳几句。

    忽而,就在这时,只听到外面的书吏,进入厅中,高声说道:“林大人,永宁伯来了。”

    官厅之中的众人闻听此言,心头微凛,纷纷起得身来,向外迎去,哪怕是刘盛藻也都闭上了嘴,神色阴沉地随着众人前去相迎。

    刚刚绕过高大的影壁墙,只见从盐院衙门门牌楼下,大批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自盐院大门一直列队经过仪门,向着两方警戒,背对着排出一道通道。

    大批锦衣将校、校尉,簇拥着一个蟒服黑冠、身形颀立的少年,一手按剑,阔步而来,左边是一个面容俊美的锦衣千户。

    在场盐商以及齐昆和林如海、刘盛藻看着那顾盼自雄的少年,行至近前,立定身形,心头就是一怯。

    贾珩目光逡巡向一众面色惊惶的盐商,目光落在齐昆以及林如海脸上,沉声道:“齐林两位大人,就在昨晚,马显俊之子马泽盛领海寇潜入扬州城中,想要劫持其父马显俊逃走,已为本官派兵马捉拿,而接应马显俊之子进入扬州城的正是马家的姻亲程家家主程培礼,此獠已经畏罪潜逃,而且挟制了鲍、黄两位盐业总商,官军正在布下天罗地网,追缉真凶。”

    几位盐商闻言,面面相觑。

    这一下子,马、程、鲍、黄,四大总商都牵涉到,岂不是扬州八大盐商一半都在其中?

    刘盛藻终究是三品官,目光冷闪,问出三位盐商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道:“程家、鲍家、黄家三家竟都勾结了?”

    “刘运使,本官可没有这么说过。”贾珩猛然紧紧盯着刘盛藻,虎狼一般的目光几让后者吓了一跳,道:“据马泽盛方面招供,程家接应着马泽盛,帮助劫狱,系为共犯!此事证据确凿,已有相关案犯口供为证,至于鲍黄两人,为何身在程家,只怕要询问两人了。”

    齐昆看了一眼刘盛藻,问道:“贾大人,方才刘大人还问,对相关人犯追缉,由江北大营兵马搜寻即可,为何是河南都司方面的兵马前来扬州?”

    贾珩看向刘盛藻,目光审视,说道:“刘运使问的?”

    刘盛藻面色不自然,问道:“江北大营就有兵马,不知贾大人为何从河南方面调拨兵马,如此大费周章,舍近求远,下官心有疑惑。”

    贾珩面色冷了下来,呵斥道:“此为军机枢务,阁部尚可质询一二,你一小小盐运使,区区三品,也敢胡乱打听?”

    刘盛藻闻言,脸色霍然大变,心头渐渐涌起一股屈辱,在那目光逼视之下,拱手道:“下官……下官冒昧。”

    而扬州知府袁继冲,以及几位盐商见得此幕,对视一眼,心头惶惧难言。

    或者说贾珩先前的好言好语,几乎让这些盐商和刘盛藻忘记,这不仅仅是一位掌兵武勋,还是一位军机辅臣,出入庙堂,辅佐君王的重臣。

    什么档次?也敢向我询问军机枢务?

    而刘盛藻被当作下属训斥,几是颜面扫地。

    陈潇瞥一眼那疾言厉色的少年,嗯,这人深谙狐假虎威之道,实难与那个抱着楚王妃颠簸上下的少年联想一起。

    陈潇目光幽凝几分,只觉一股恼火袭来。

    却是想起先前一些不当人子之事,这几天她每每想起,都要漱许多次口。

    贾珩转而看向齐昆,算是对齐昆解释说道:“自本官驻节扬州以来,虏寇先后潜入扬州城,兴风作浪,惊扰黎庶,而江北大营相关将校兵卒不能及早查察,提前防备,而致扬州城中人心惶惶,是故,我早就有整饬营务之意,今从河南都司调拨平乱之骑军,重整江北武备,构筑江防,恰巧碰到马家竟胆大包天,妄图劫持大狱!”

    这是与齐昆解释,也是稍释盐商之疑,不要慌,这是技术性调整。

    此言一出,在场盐商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刘盛藻心头都打了一个突儿,隐隐听出一股不怀好意来。

    调拨河南兵马,难道真是为了这些,没有旁意?

    “至于劫狱、勾结东虏一事,等兵将搜捕到程家一应钦犯,仔细鞠问,自能水落石出。”贾珩沉声说着,看向江、黄、萧三位盐商,将三张苍白脸色收入眼底,道:“说来,这马显俊父子截杀我锦衣探事不是这一回,去岁,京中选派探事前往江南缉办要务,途径扬州,马显俊父子就行截杀之举,似彼等丧心病狂的悖逆之徒,本官岂能容之!”

    “永宁伯说的是。”江桐、黄日善、萧宏生连忙说着,心头已是蒙上厚厚一层阴霾。

    林如海打了个圆场,道:“此处非讲话之所,都进官厅叙话罢。”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相邀说道:“齐阁老、林大人,请。”

    一句话,好似将在场一众商贾、吏员唤醒,凝眸看向那在锦衣府卫扈从之下,与齐昆、林如海进入官厅的蟒服少年,心头不觉又惊又惧,已经不知说什么才好。

    贾珩来到官厅之中,随着齐昆以及林如海落座下来。

    齐昆沉吟片刻,问道:“昨晚,马家怎么与程家勾结在一起?”

    贾珩道:“马显俊从水路先后潜入城中,在程家所在的庄园藏匿,这是以为本官不在扬州,趁机打算劫走马显俊,可谓异想天开,痴心妄想!”

    齐昆沉吟片刻,问出一个众人都关心的问题,道:“如今扬州骑军四出,人心不安,不知何时可恢复如常?”

    “齐大人放心,待搜捕到程培礼,即可撤下军兵,不会影响扬州百姓日常生活。”贾珩说着,看向一旁的扬州知府袁继冲,说道:“袁大人,近来扬州城中,兵马调动频频,扬州官府要做好引领之事,不能出什么乱子。”

    袁继冲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拱手说道:“永宁伯放心,下官已派了三班衙役,接待大军搜捕,保证扬州地面不出乱子。”

    贾珩转而看向齐昆,说道:“此次案子,足见江北防务空虚,而如马、程两家盐业总商,竟与东虏走私,阴蓄甲兵,劫持大狱,江北大营亟需整顿。”

    齐昆点了点头,道:“江北之兵承平日久,又在扬州这等繁华之地,受得靡靡风气影响,军纪涣散,由来已久。”

    贾珩转而看向几位盐商,道:“诸位放心,本官在扬州期间,定会江北大营,不负当初几位捐输军饷义举。”

    江桐、黄日善、萧宏生闻言,只能陪笑称是,心道,捐输兵饷给你的,两家已经被你抓捕起来。

    齐昆反而诧异问道:“捐输军饷,不知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贾珩也不隐瞒,或者说原就想趁此提出此事,说道:“汪老爷听闻本官督军江北,江北大营缺兵少饷,与几家盐业总商慷慨解囊,捐输了三十万两充作军资。”

    齐昆闻言,心头涌起一股古怪,这银子收的这般利索,反手就剿灭了两家盐商。

    就在盐院衙门叙话之时,却见从外间进来一个锦衣小校,进入官厅,抱拳禀告说道:“都督,程培礼等人抓住了。”

    此言一出,官厅中宛如砸入一块儿巨石,掀起万丈波澜。

    江桐目光凝了凝,暗道,老程,这就抓住了?

    贾珩问道:“鲍祖辉、黄诚二人呢?”

    “已经救将回来,现在锦衣府百户所。”锦衣校尉回道。

    贾珩看向面色各异的众人,道:“诸位继续讨论盐务,本官还要有事在身,恕不相陪。”

    他来此就是给这些盐商演一出戏施加心理压力,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有人主动来投,借机撬开运库亏空一案的内情。

    齐昆与林如海起身相送着贾珩离去,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只是扬州盐院衙门之中,一众盐商以及刘盛藻本人,都是心存凛然。

    贾珩这边儿在一众锦衣缇骑的扈从下,出了扬州盐院衙门,翻身上马,向着扬州百户所行去。

    扬州百户所

    贾珩返回官厅,刘积贤与瞿光已经等候在官厅中,见得贾珩前来,起身迎去。

    “都督,程培礼父子在运河与江口抓获,鲍祖辉和黄诚两人也被救了下来,现在经历房接受询问。”刘积贤叙说道。

    程培礼完全没有想到,这次抓捕的是河南都司的官军,在锦衣缇骑的引领下,一边乘着舟船,一边沿着水路沿岸追缉。

    贾珩道:“押起来严加拷问,询问究竟是那些将校给他们行的方便,深挖出来,该抓捕的即刻抓捕。”

    刘积贤应了一声。

    理刑百户商铭近前,拱手说道:“都督,昨晚江北大营的胡贵已经招供,收了程家的十万两白银,黄弦等人收了十五万两,把守运河的一位游击将军收了五万两,换取江北大营兵将行着方便。”

    因为这不仅是买路钱,还是买命钱,程家与马家可以说出了血本。

    贾珩道:“将相关口供汇总,稍后押着几人前往江北大营,本官要行军法!”

    说着,看向静静等候的瞿光,沉声道:“瞿将军,派人收回搜捕的军兵,等会儿随本官前往江北大营。”

    现在程家人犯尽已抓捕,兵马都可以调拨回去,可前往江北大营整顿兵马,对先前摸排的结果进行处置,这次积攒在一起处置。

    瞿光拱手应是。

    江北大营,近午时分,江北大营已为大批河南都司的骑军接管内外防务,进驻一些空虚无人的营房。

    这是一座可容纳三万人的营区,但因为兵额不足近万,恰恰留足了河南方面军马进驻的空间,甚至都不用安营扎寨。

    此刻,在贾珩的军令之下,除水裕外,四卫指挥使、指挥同知、佥事,游击将军等大批将校齐聚中军营房。

    只是,这些昔日在扬州青楼画舫一掷千金、前呼后拥的军将,此刻恍若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不拉几。

    随着时间过去,节度判官黄弦、行军司马周弼等人的“失联”,以及大批河南都司骑军在江北大营进驻,让这些大腹便便的军将,都意识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五间瓦房连同两间抱厦组成的中军营房中,左卫指挥同知吴明看向一众同僚,问道:“诸位兄弟,外面都是河南都司的兵马,这位永宁伯是要做什么?”

    “老吴,这还用问?从河南调兵遣将,摆明了不信我们。”右卫指挥使石文仲冷笑一声,目中现出凝重。

    其他十来位将校脸色也见着凝重,心头多是蒙上一层阴影,不由想起前日的摸排军中空额,点查兵籍簿册之事。

    原本以为那位永宁伯去了金陵索讨兵饷、军械,准备招募新兵,旧账一概不算,看着架势,似乎仍有反复?

    就在这时,外间的军士传来唤声:“大帅到!”

    正在窃窃而议的诸将,心头一凛,齐刷刷向着营房之外望去。

    只见从种植梧桐行道树,青条石铺就的营区道路上,来了一批锦衣,此外还有身披甲胄的都司官军,大队而来,让诸将心安稍许的是,水裕赫然也在贾珩身侧。

    贾珩在前呼后拥中,进入中军营房之,在帅案之后的太师椅子上居中而坐,右首是穿着飞鱼服的陈潇,按刀扈从,里里外外,着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校尉警戒左右。

    “末将见过大帅。”稀稀落落的声音在中军营房中响起。

    贾珩面色淡漠,声音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诸将起来吧。”

    随着道谢之声响起,众将纷纷起身,静默而立,偌大的营房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贾珩道:“昨晚的厮杀声,想来诸位将军也听到了,马家引领海寇进入扬州,夜袭百户所,意图劫持大狱,锦衣百户所方面势单力孤,人手不足,然而厮杀至半夜,江北大营将校却无一兵一将增援,是谓何故?”

    营房之中,却无人敢应,都知道是霉头,也没谁来敢过来触碰。

    贾珩沉声道:“此事,本官昨晚询问节度判官黄弦、行军司马周弼等将,听到的全是推诿之言,等到拷问马家劫狱死士,才知彼等是收了马家、程家的银子!”

    此言一出,恍若在整个中军营房中掀起一股狂风,让在场诸将心头忐忑,一股暴风雨似在酝酿之中。

    贾珩拿起录有黄弦等人口供的簿册,刷刷翻阅而起,道:“黄弦收了十五万两,本官十五年的俸禄都没有这么多,这些银子他们是真敢拿!”

    下方众将闻言,心头更为凛然。

    贾珩道:“彼等治军无方,贪敛成性,军纪涣散,兵不满额,如此种种,本官念及扬州繁华,江北兵马太平太久,都可以既往不咎,但彼等不收敛,不收手,顶风作案,竟为财货贿赂,与悖逆之徒勾结一起,为贼人劫持大狱、潜逃他路提供便利,是可忍孰不可忍!”

    “嘭!!!”

    攥起的拳头砸在帅案之上,签筒之中的令牌纷纷跳动,也让中军营房内中的众将吓了一跳。

    这时,水裕起得身来,看向面色惶惧的江北诸将,面无表情道:“诸位将军,黄弦等人收受盐商贿赂,与贼寇阴相勾结,劫持百户所大狱,已是罪不容诛,还望诸将好自为之。”

    就在下方军将心头忐忑之时,贾珩沉声道:“来人,带黄弦、周弼等人过来!”

    “是。”锦衣校尉大声应命。

    而随着锦衣将校高声应诺,不大一会儿,早早被捆缚而来的黄弦、周弼、严瑞文、胡贵,还有负责水运闸门的赵游击,押进入营房中,一个个满身血污,口中都被塞了布条。

    “跪下!”随着几个军将踢动腿弯,五位中军文武将校纷纷坐在地上,而水裕早已闭上了眼睛,做充耳不闻之状。

    贾珩目光冰冷,沉声道:“尔等身为江北大营军将,勾结贼寇,便利彼等劫持大狱,已是触犯国法军纪,来人,将此五獠推出去,尽数斩首,以正军法!”

    跪在地上的五人,闻言,身躯剧震,似是惊惶不已,口中呜呜不停,剧烈挣扎着,也不知是求饶还是喊冤,然而不多时,就被锦衣府卫夹起胳膊,向着外间拖去。

    没有多久,执刑而返的锦衣百户李述,大步进入府中,身后将校捧着五颗血淋淋的人头,血腥气在营房中散逸开来。

    而中军营房诸将见此,脸色苍白,只觉手足冰凉,昔日同僚,不想全成了刀下之鬼。

    就连水裕脸色都不好看,想起中午时候喝的鸭血汤,只觉阵阵酸水向着喉咙涌动,看了一眼那面色冷峻,几如霜冰的少年,心头勇气i一股

    他如不识时务,只怕这人也要以天子剑斩他!

    是的,当初贾珩在淮安府抗洪,前来扬州,就曾以崇平帝所赐天子剑威压水裕。

    贾珩面无表情,沉喝道:“辕门悬首,使诸军引起以为戒!”

    “是,都督。”锦衣校尉应命而去。

    一时间,营房之中顿时笼罩一股肃杀氛围,死一般的寂静,诸将都紧紧垂着头,只觉血腥气在鼻翼耸动,虽是夏日,但已觉遍体生寒。

    贾珩目光逡巡过营房中十几位将校,冷声道:“本官奉圣命督军江北,整饬营务,三万兵额不足一万,将校兵卒,军纪散漫,系因军将治军无方,渎职放纵所致。”

    拿过另外一本簿册,递给一旁的刘积贤,让其大声朗读着。

    下方军将听到自己名字,心头又是一紧,这不会还要杀吧?

    贾珩道:“江北大营军纪散漫,兵额不齐,尔等这些年克扣了多少兵饷,皆向锦衣府经历司自陈,本官可以网开一面,补回七成,等待处罚,如是拒不说明,待追查出结果,本官绝不容情!”

    眼前军将,除个别二三个还能用外,全部都要重新审查,再行留用,至于江北大营之兵,也会在之后悉数打乱重新整编,裁汰老弱,募训兵丁。

    唯有如此,这次整军才能有着实效,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江北之兵比京营更为虚弱,可以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可笑的是,磨盘竟然还想凭借此等兵马,帮着楚王积蓄实力,希图来日兵变?

    好好服侍他就是了,费那心机做什么?小小磨盘,可笑可笑。

    至于,如此大刀阔斧的变动所引起的动乱之忧,河南都司五千精锐骑军足以弹压、控制,此外,后续河南都司兵马迅速开赴扬州,他要以江北制江南。

    贾珩此言一出,在场军将面色大变,无不哗然,果然先前引而不发,就这里等着他们!

    一些军将心头又惊又怒,但却不敢妄动,姑且不说里里外外都是锦衣亲卫以及河南都司骑军,就是刚刚四颗人头的威慑,都令人心存忌惮。

    在扬州有家有口,闹不好就是家破人亡。

    贾珩看向下方惶惧的诸将,将一些面色不愤的身影记下,道:“水节帅,说两句。”

    他根本就不怕这些酒囊饭袋哗变,有骑军坐镇,这些人哪怕出了中军营房,也煽动不了一兵一卒。

    这时,水裕起得身来,看向霍然色变的众军将,道:“诸将,且听本帅一言。”

    水裕叹了一口气,似是痛心疾首道:“江北大营这些年实在不成样子,本帅都有些看不过眼,现在永宁伯从京里下来重整武备,这是朝廷整军经武的大势,谁也违逆不了,永宁伯是率军十万剿灭过中原叛军的大将,由其重整营务,最是合适不过。”

    见众军将面色和缓,水裕想了想,又道:“永宁伯整饬京营之时,同样未擅杀一人,都是将这些侵占的兵饷拿出一部分补回来,之后戴罪立功也好,颐养天年也罢,一概不会翻旧账,甚至还有一些大节无亏,只是小错的将校留用下来,后来都立了功,重新任用,诸将不必紧张,许多都是在扬州有家有口的人了,都没有如黄弦等人那般,不必惊惶。”

    这些话其实是贾珩临行所教水裕而言,主要也是缓解紧张的情绪,由他来说,不好取信于人,而由水裕转承,自是有着安抚之效。

    随着水裕提及京营旧事,在场一些将校紧张的神经渐渐放松。

    见得众将垂下头来,贾珩沉声道:“刘积贤,请几位将校下去。”

    这时,锦衣府军校过来,带着几个人下去。

    一时间,营房中军将还有三四个人,都是劫后余生。

    贾珩道:“瞿将军,带着这些人接管江北大营,裁汰老弱,重新编练兵丁,今夏淮北大水,淮北百姓多蒙其苦,可从徐泗等地招募青壮,本官已准备了三十万两银子,充作募训兵丁的安置费用。”

    其实,后续再抄了盐商的赃银赃款,军饷还真不缺,但是……这要在盐运司亏空一案彻底曝出之后,否则,给外人的观感就不好。

    就成了,什么勾结东虏,都是你的借口,你就是想杀猪过年!

    瞿光目光敬畏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抱拳称是。

    待诸将散去,贾珩看向水裕,面色冷意渐去,说道:“整军一事我会向朝廷上奏,水将军识大体,想来圣上对过往之事不会苛责。”

    水裕拱手道:“下官不敢,下官回去就将这些年克扣的军饷凑将出来,以为整军所用军需。”

    他这些年也克扣了不少饷银,杂七杂八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还是回去赶紧凑银子吧,反正收受盐商贿赂的那些,倒是不怎么说。

    贾珩看向识相的水裕,点了点头,道:“水将军凑出来七成就好,水将军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寻我,我与北静王爷同殿为臣,同道……同致力于兵事一道,不会难为水将军。”

    他对江北大营兵将依然要求补回七成,不再追究,同样是为了瓦解江南大营后续的祸乱隐患。

    否则,可能会闹出兵乱。

    水裕点了点头,离了中军营房,只觉心乱如麻。

    其实,方才五颗血淋淋的人头,不仅让江北大营中低军将噤若寒蝉,而且也让水裕心神撼动。

    一时间,方才还人头攒动的中军营房,只剩下贾珩以及陈潇二人。

    陈潇秀眉之下,清眸闪烁,道:“江北大营这就整饬完了?”

    这人真是天生的将种,不管是理政、治军都现出王者之风,只是……有些好色如命。

    贾珩看向一身飞鱼服,玉容俊美难言的少女,一身飞鱼服白衬鱼纹,虽然不施粉黛,但那股英丽天成的气韵笼于眉眼。

    “这才是开始,后续还要募训兵丁,简拔将校,重练水师。”贾珩缓缓说道。

    郭荣杀樊爱能和何徽七十余名将校,重整禁军,只是整饬的第一步,万万不该用赵大,留下欺负孤儿寡母的隐患。

    “八家盐商去了两家,想来那些盐商更是坐不住。”陈潇被那打量目光瞧的不自在,转过目光,抿了抿樱唇,低声道。

    贾珩出了中军厢房,看向不知何时,已是晦暗欲雨的天穹,低声道:“还有鲍家、黄家这两家也要大掉,不过可以稍稍缓一缓。”

    “好了,先不说了,一夜未睡,咱们找个房间歇歇罢。”贾珩转头看向一旁悄然跟上来的陈潇,低声道:“你眼里都有血丝了。”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言。

    就在贾珩夜乘扁舟,前往扬州之时,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贾珩在扬州挫败马家的一以及在江北大营的狠辣之举,也渐渐传至金陵城,传到了江南甄家……

第七百三十二章 甄晴:说来,这会儿也有些想……去见见他

    金陵,甄家

    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昏暗,不知何时,庭院之内重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穿过雨水的夏风吹将进来,裹挟湿润之意的同时,青色帷幔连同梁上的璎珞流苏都在轻轻摇晃不停。

    三尺宽、七尺宽的长几之畔,甄应嘉一身员外服,端坐在太师椅上,听闻那管事禀告之言,面色震动,半晌无言。

    马显俊之子劫狱,永宁伯乘夜堵个正着,河南都司骁骑进驻扬州,程家牵涉马家勾结东虏一案,接应劫狱,一桩桩、一件件,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下首坐着的甄晴,云鬓高挽,一袭丹红牡丹绣花衣裙,坐在暗红漆木的黄花梨木椅上,许是下面没有垫着褥垫之故,酥翘、浑圆压在椅子上,胯骨周围裙子绷紧,愈显丰盈玲珑曲线。

    那张犹如芙蓉花蕊的艳丽玉容上,妖媚、艳冶的眉眼气韵中,缓缓流溢着一丝喜色,凤眸柔润如水,异彩涟涟,至于雪腻肌肤上见着浅浅嫣红,丹红衣裙下的绣花鞋,不知为何紧紧并拢了下,似止住了心潮澎湃。这人竟又回了扬州?还做下了这等大事?

    甄雪同样放下茶盅,柔波盈盈的明眸,潋滟,心湖之中也有几许不平静。

    这时,甄韶面色肃然,低声道:“夜乘舟回,截杀马家之人,又以重典治军,这手段_还有河南的兵马应该是南下时候就已安排的,这绝对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

    甄应嘉眉头紧皱,低声道:“如此杀伐果断,无怪乎能以不及弱冠之龄,统领京营。”

    只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

    甄晴眉眼之间几是眉飞色舞,声音带着几许婉转清越,轻声道:“父亲,你是不知当初,他是如何接管京营,当时王子腾闹出了乱子,他审时度势,抓到了机会,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回想那人的发迹之路,都有些惊奇,虽说有运气成分,但哪怕是圣眷,也不是谁都能抓得住。

    甄应嘉感慨道:“天生将种,不过如此,想来这般年轻的军机辅臣,原也是空前绝后,自我大汉开国以来,也就开国之时,名将辈出,但那时只是武勋封侯,于军政皆有建树者..也没有几个。”

    如是会打仗,那也没什么,但这么一个人物明显是文武双全。

    甄韶沉吟片刻,说道:“如今江北彻底落在他的手里,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将手伸向江南。”

    甄应嘉点了点头,忽而说道:“你四弟呢?”

    甄韶听提及甄铸,皱了皱眉,道:“他一大早儿,说前往兵部有事儿,现在还未回来。”

    就在这时,却听外间管事说道:“老爷,四老爷回来了。”

    说话的功夫,甄铸从外间进来,步入书房当中,其人一身武官袍服,神采奕奕,如沐春风。

    甄韶皱了皱眉,轻声问道:“四弟,你去了何处?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甄铸笑了笑道:“去了兵部,两江总督沈大人已经和兵部说好了,准备重整江南大营,重新建立水师,已确定由我主持整训、重建事宜。”

    甄应嘉闻言,面色微变,问道:“沈制台为何要即行整军?”

    甄韶同样,眉头眯起,紧紧盯着甄铸,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在两道目光的逼视之下,甄铸目光躲闪了下,轻声说道:“江南大营承平日久,疏惫战阵,也当应该有所作为才是,不然朝廷怪罪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甄应嘉目光深凝,却没有让甄铸轻易蒙混过关,质问道:“这是永宁伯之意,为何两江总督衙门会介入,你又为何参与其中?”

    甄铸面色微顿,一时语塞。

    甄应嘉却是反应过来,喝道:“横生枝节,只怕又引来变故。”

    甄晴秀眉蹙起,凤眸瞥了一眼甄铸,晶莹如雪的玉容上密布忧虑,道:“父亲,只怕事情麻烦了,想来会引起那永宁伯的恼怒,或还以为我们没有诚意,又与两江总督衙门勾连在一起,算计于他。”

    以她对那个混蛋的了解,多半如此。

    甄应嘉闻言,眉头紧皱,同样忧心忡忡。

    甄铸冷笑一声,说道:“兄长,离了张屠户,不吃混毛猪,没有那小儿,我和二哥一样能整饬江南大营,沈大人已经答应了,等兵部那边儿核定下来,由我领兵整饬水师,待事成之后,向朝廷举荐我检校节度副使,圣上想来也龙颜大悦,欣然而应,到时我们甄家一样有功于社稷,有了君臣情分,就可以高枕无忧。”

    甄韶冷冷看了一眼甄铸,道:“就你?不自量力!”甄铸:....

    “二哥,我怎么也是熟读兵书,就那贾珩小儿的一套,仔细盘算下来,也不过如此,他能做到,无非是宫里圣上信重他而已。”甄铸道。

    此刻,甄应嘉闻言,面色阴沉不定,一时间举棋不定。甄晴凤眸微冷,心头对自家这个冒冒失失的四叔厌恶不胜。

    而就在这时,外间再次传来嬷嬷的声音:“老爷,老太太过来了。”

    显然这位甄家老太君对族中的风吹草动都是了如指掌,或者说在人生的最后关口,想要为甄家站好最后一班岗。

    甄应嘉以及在场几人都是一愣,不多时,看向在众人搀扶之下,颤颤巍巍而来的甄老太君,迎上去道:“母亲,您不好好歇着,怎么又过来了?”

    说着,以责备目光看向甘氏,怎么又让老太太拖着病体过来?甘氏委屈道:“老爷,老太太想要过来。”

    另一边儿,甄韶以及甄铸也纷纷起身,向着甄老太君行礼。

    甄老太君在甘氏,以及孙氏还有年轻媳妇的搀扶下,进入屋内,而甄璘以及甄珏的媳妇儿左右相随,至于年轻一辈的姑娘,甄兰、甄溪也陪同着。

    分明刚从福萱堂过来。

    一时间,书房中钗裙环绕,珠辉玉丽。

    甄老太君这时行至甄铸近前,看向甄铸,道:“跪下。”“母亲..

    甄铸面色懵然,难以置信地看向甄老太君。

    这当着一众小辈媳妇儿面,母亲怎么能这般对他?“跪下!“甄老太君目光逼视着甄铸,再次说道。

    这时,甄韶神色不善地盯着甄铸,喝问道:“四弟,你聋了?”

    甄铸“噗通”一声,跪将下来,年岁近四十的人,跪在地上,紧紧垂着头,面色不愤,心头对引起这一切的贾珩愈发愤恨。

    甄溪看向跪在地上的自家父亲,秀眉颦了辈,目中似有重重烟云倏卷起涌,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爹爹因为那位永宁伯的事儿,已经挨了祖母不少训斥。

    甄老太君看向甄应嘉,问道:“我怎么听下人说,珩哥儿又从金陵去了扬州?还在昨个儿抓了盐商?

    甄应嘉将情况简单叙说了下,道:“母亲,好像是扬州那边儿,勾结了东虏的马家落网,马家的人前去营救,结果子钰连夜赶过去,并且调了河南的兵马进入扬州江北大营,抓了不少人,后来听说整饬江北大营,杀了不少军将,收拢了兵权,现在江北大营尽数落在子钰手中。”

    甄老太君闻言,安静片刻,忽而问道:“江南大营呢?珩哥儿不是说要重整江南大营吗?现在是什么动静?”

    甄应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甄铸,道:“母亲,此事起了变故,这不是四弟,也不知怎么的,两江总督沈大人也要整饬江南大营,还要以四第为主导,待功成之后,保举他为节度副使,我正发愁此事,要不要还介入到两江衙门与子钰的争执中。”

    原本想着的是让贾珩去冲锋陷阵,甄家在一旁只是配合行事,那么也不会太和两江官场的人撕破脸。

    但现在甄铸搅合了进去,这一下子就得罪了贾珩。

    甄老太君苍老目光看向甄铸,道:“你是不是嫌为娘没有早点儿死!?”

    说着,剧烈咳嗽,就有些喘不上来气。

    “母亲,儿子不敢。”甄铸闻言,面色大变,“砰砰”磕着头。甄应嘉连忙道:“母亲何出此言?”

    甘氏也在一旁相劝着甄老太君,道:“老太太。”

    甄老太君在甘氏、孙氏的搀扶下,落座下来,皱纹密布的脸上见着冷意,说道:“你真的以为你能整军?”

    甄铸一言不发。

    “那沈节夫是打算拿你出来和人打擂台。”甄老太君道:“别说你不是这块儿料,就是你能整顿得了,你也不能做!”

    个,

    “母亲。”甄铸闻言,猛然抬起头来,目光惊疑不定。

    甄老太君冷笑道:“你这么能耐,宫里不信你,能耐就成了祸事,宫里摆明了是用着心腹人下来,你偏要碰。”

    什么整军都不重要,关键是借此给永宁伯搭上线,或者说重新获得宫里天子的信重才是当紧。

    如果他甄家能主导其事,可无法获得宫里圣上的器重,再说事涉兵权,除了更为招忌,也没什么用。

    然而,下方的甄铸眉头紧皱,分明却不这么想。

    甄晴近前,劝道:“老太太先别急,等永宁伯回来了金陵,孙女再去问问情况,实在不行,我亲自去扬州一趟,探探口风。”

    说来,这会儿也有些想_去见见他。

    甄应嘉也开解说道:“母亲,此事还有转圜之机,四弟一时糊涂而已,人家既要整饬江南大营,终究离不了咱们甄家配合。”

    甄老太君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只怕不会这般简单收场了,这个孽子定是告密给那个沈节夫,让人横插一杠子,如今这隔阂已经有了,哪怕人家愿意用着咱们家,一样心存芥蒂,这情分也就没有了。”

    甄铸在下方,脸上有些不愤,他甄家什么时候沦落到仰一小儿鼻息。如果小儿真拥大功在身,他自然心服口服,但小儿出仕以来所为之事,如换做是他,同样可以做到!

    甄晴柳叶细眉之下,美眸闪了闪,柔声道:“祖母,这贾子钰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器量大着呢。”

    实在不行,她多伺候他两次就是了_..

    甄老太君默然片刻,问道:“珩哥儿在扬州办案子,估计一时半会儿,未必会回来。”

    说着,看向在一旁娴静而坐的甄雪,问道:“雪儿,歆歆那丫头还在宁国府上?”

    甄雪正自颦眉不语,闻听相询,婉宁的眉眼间回转神思,轻轻柔柔道:“是在宁国府上,我说这两天过去接她过来呢。”

    “先不忙接着,等回头儿,让他送来时,老身再问问。”甄老太君轻声说道,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甄铸,道:“你连夜乘船去扬州一趟,去给人家赔礼。”

    想了想,又觉得以自家小儿子的性情,别是再闹出了其他麻烦,转头看向甄韶道:“你领着你四弟去。”

    甄韶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而甄铸却是心头愤愤不平,赔礼?

    甄晴凤眸闪了闪,道:“祖母,我也过去吧。”

    甄老太君道:“晴丫头是个有能为的,一同过去也好。”

    甄晴身份尊崇,又作为甄家辅佐楚王夺嫡的话事人,在甄家的话语权不比甄应嘉弱,堪比弱化版的元春之于贾家。

    ----两江总督衙门

    官厅后堂,两江总督沈邡坐在太师椅上,听完仆人的禀告,面色幽沉,周围是江左布政使徐世魁,通判卢朝云等人同样面面相觑。

    徐世魁道:“制台,这永宁伯机心颇深,程、马两家都被下了狱不说,还调拨的河南兵马,这是布下了陷阱,等着马家的人来跳。”

    扬州盐商常来金陵,与江南官场的人相识颇深。

    沈邡沉声道:“如今江北都在他的手里,想来不久就会整饬兵营,再介入江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尽快对江南大营兵事整饬。”

    白思行思忖片刻,说道:“大人的奏疏已经递送至神京,现在就看京里是什么意思,不过,天下兵务尽归军机处,这永宁伯又是军机大臣,原就得心应手,就怕圣上诏旨下来,仍是由永宁伯主持。”

    随着中原之乱平定之后,军机处的地位和作用终于得到了凸显和公认,而天下兵务几乎是尽由军机处与天子商议,这也是让沈邡念念不忘军机辅臣之故。

    “兵部怎么说?”沈邡问道。

    “兵部侍郎蒋夙成蒋大人,已经答应重新拨付一批军械帮助大人整饬江北营务,但孟大人颇有微词。”通判卢朝云低声道。

    兵部左侍郎蒋夙成,兵部右侍郎孟光远,前者与沈邡关系匪浅,后者就有些一般,或者说后者原本就不想沈邡对江南大营人事进行整顿,因为不管是将校迁转还是军械、甲胃更换,这些每年都是一笔固定的进项,而这些银子自是由兵部相关官吏瓜分。

    沈邡低声道:“户部呢?”

    “户部也答应拨付一批粮饷充作军饷,另外徐大人先前说过,会从江左藩库中调拨一批钱粮充作军需粮饷。”白思行说着,看了一眼徐世魁。如果整饬兵事,不管是赎买军将还是安顿将校,这些都离不了银子,而两江总督衙门的公费开销是固定数额,对这等兵事也不会动自家的藩库,只能向金陵户部申批。

    所以,这也是沈邡为何孜孜以求将巡盐之权收归两江衙门的缘由,别人的钱不如在自己手上花着自在。

    沈邡点了点头,道:“如今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等他将江南大营整顿之后,再拿沿海的海寇动手,那时在千里迢迢的圣上眼中,只怕他沈节夫也要落一个能文能武,可计大事的考语。

    以文臣入阁,兼领军机,加封少保,如北面的李阁老一般,可谓擎天之柱,一南一北。

    沈邡压下心头略有些激荡的心绪,起得身来,点了点头,道:“就这般吧。”

    说着,屏退了幕僚,返回后院。

    此刻后院当中,刚刚坐定,忽而闻到一股异香扑鼻,环佩叮当之音渐近,分明是夫人大郑氏,在两个丫鬟的相伴下,来到花厅。

    大郑氏年岁三十四五岁,体态丰腴,一身养尊处优的官太太气质,此外身旁还有一个穿着孝服,容颜俏丽,眉眼哀婉的妇人,正是前南河总督高斌的夫人小郑氏,年岁三十左右。

    “老爷,怎么愁眉不展的?”大郑氏关切问道。沈邡抬眸看向大郑氏,说道:“没什么,有些累。”说着看向一旁的高斌之妻郑氏,说道:“福儿呢。”

    “回兄长的话,福儿他今天去了学堂。”小郑氏柔声说道,想了想,问道:“兄长,那人来了金陵?”

    对于害死自家夫君的贾珩,这位小郑氏自是愤恨,只是声音带着几许哽咽的哀伤。

    沈邡道:“现在去了扬州。”

    大郑氏看了一眼妹妹小郑氏,轻声说道:“妹妹还当节哀才是。”

    此刻距离高斌自杀也有几个月了,总是沉湎悲痛,也不是办法,人总是要往前看。

    沈邡道:“小儿现为天子宠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还有齐党那些人,祸国殃民,迟早会有清算的一天。”

    小郑氏看向沈邡,轻轻柔柔道:“东轩的事,就拜托兄长了。”

    沈邡点了点头,不由多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要想俏,一身孝,还是那与大郑氏颇为相似的眉眼,相对瘦一些的体型,让人心头微动。

    江北大营

    不知不觉,又是一天时间过去,对江北大营军将的追缴赃银、裁汰老弱、募训兵丁等事宜,都在如火如茶进行,而河南都司骑军以及锦衣缇骑扬州的封锁也渐渐撤去,似乎重新恢复了宁静。

    而鲍祖辉以及黄诚两人,则仍在锦衣府百户所中羁押着。

    程家在扬州一些商户的招供,也基本佐证了程家与马家这些年,向东虏走私的通敌之事。

    这一日清晨,贾珩在中军营房之中,阅览完诸营重新编排的兵籍花名册,问道:“河南方面的兵丁到了什么地方?”

    刘积贤回道:“大人,步卒调拨的是汝宁卫和宣武卫,乘船先后而来,再有七八天才能到扬州。”

    贾珩默然片刻,又问道:“金陵那边儿最近什么情况?”

    刘积贤道:“两江总督衙门还有兵部,已经开始对江南大营人事进行调整,打算整饬兵务。”

    沈邡终于摆定了兵部,开始整顿江南大营的兵马。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先让两江总督衙门折腾着,等会儿收拾一番,随我去金陵讨饷。”

    扬州的局势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可以前往金陵,讨要一批军饷还有军械,不能总是他来搞钱,江南江南之兵都是金陵户部来养,本来拨付的就有粮饷和军械。

    刘积贤应命一声,转身忙碌去了。

    陈潇玉容幽幽,问道:“沈邡这是要摘桃子?他如果整饬营务,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等,等朝廷的诏旨,等江北兵马练成,再做计较,说不得他整好了,我还能摘摘桃子。”

    不过沈邡多半弄不成,江南大营牵涉到方方面面,而且就算他弄成,也不是天子所要的结果,批复的奏疏一定是转承他这边儿。

    因为他身上就带着一封给江南大营的圣谕,同样没有走内阁、军机,不过现在不是挑明的时候。

    他还想看看甄家,究竟是搞什么名堂?!

    陈潇轻声说道:“眼下稳一步也是好的,你在江北砍了五个人的脑袋,又追回了一些军饷,江南那些人绝不希望你过去。”

    这都不用说,哪怕贾珩已经自认网开一面,贪墨军饷只索回七成,但有些军将倾家荡产也拿不出来,怎么甘心安心听命?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扬州盐商有什么动静?”

    “汪寿祺从金陵回来了,派人打听鲍家和黄家的案情,可能会求见你一面。”陈潇低声道:“其他的,好像还在观望。”

    贾珩道:“那就再等等。”

    就在这时,锦衣校尉进入军营,禀告道:“都督,甄家二爷甄韶、四爷甄铸,已至营外,求见都督。”

别等了,写不完

    写不完了,第二章其实写了近五千字,因为是珩晴的戏份儿,需要润色(字面意思),明天再发。

    这两天,其实挺忙的。

第七百三十三章 倦鸟暮归林,浮云晴坐山

    江北大营

    营门之外,锦衣小校看向两名武官,沉声道:“我家都督有言,军务繁忙,还请两位将军改日再来。”

    甄韶眉头紧皱,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而甄铸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心头冷笑,什么东西,也敢给他摆着脸色?狂悖小儿!

    甄韶面色不变,拱了拱手问道:“烦请这位校尉可曾禀明,是甄家前来拜访永宁伯,有着公务相告?”

    那校尉道:“我们都督正在忙着,两位将军还请回吧,某家还要回去答话。”

    说着,也不再理会甄氏兄弟,转身离去。这样的低品武官,在京里,他是见得多了。

    贾珩身为京营节度使,什么都督、指挥使、参将、游击在京城之时,拜访者众,可谓门庭若市。

    甄铸面色愤愤,冷声道:“二哥,你瞧瞧,他还摆上谱了。”

    甄韶面色阴沉,目光恶狠狠地看向甄铸,沉声道:“你给我闭嘴!”甄铸面色悻悻然。

    甄韶目光凝重地看向远处的辕门,沉声道:“看见了吗?”甄铸闻言,顺着甄韶的目光眺望而去。

    “人头。”甄铸眉头紧皱,低声道:“不就是江北大营那五个将校的人头?”

    “是威信!“甄韶转头看向甄铸,声音微冷,说道:“他在江北能顷刻而领兵马,在江南自也不会例外。”

    甄铸不服气道:“如是杀人立威,谁人不会?”

    “杀人你会,但让水裕甘心屈从,让军将敬畏,你做不到。”甄韶摇了摇头,低声道。

    他也做不到,不说其他,单说一个水裕。

    甄铸眉头紧皱,心头冷笑,传闻那小儿有一把天子剑常佩身侧,以此剑威压诸将,他若有此物,如何做不到?

    不过情知因为自家母亲之故,二哥不愿听着这些话。

    甄韶看向气象森然,骑军往来驰骋的兵卒,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先回去,改天再来。”

    甄家在整个江南之地都是“豪奢之家”,在扬州就购置有宅邸数座,兄弟二人就领着扈从返回宅邸。

    而江北大营营房之中,林荫遮蔽的道旁,陈潇跟在那蟒服少年身后,看向那正在眺望着一众兵丁操演的少年,冰肌玉肤的脸蛋儿浮起好奇之色,问道:“怎么没有见他?”

    “先前给甄家好脸色太多了,现在晾晾他们,江南大营也不是非他们不可。”贾珩望向正在河南都司将校带领下训练的江北大营兵卒,低声说道。

    经过初步裁汰,整个江北大营只有七千合用,其他的一概裁汰,而这些南兵主要是训练舟船水师,之后会到邵伯湖以及高邮湖进行训练。

    陈潇凝了凝秀眉,粉唇微动,轻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想着让那个谁..过来主动寻你。”

    贾珩闻言,转过身来,定定看向陈潇,轻声道:“你吃醋了?”

    “一派胡言。”陈潇冷声喝道,不知何时,清丽如雪的脸颊上现出浅浅红晕,

    她吃什么醋?

    贾珩转过身来,看向那一身飞鱼服,高挑明丽的少女,笑了笑道:“来了不正好,她吃肉,你也能有口汤喝。”

    陈潇:”

    不是,什么喝口汤?旋即明白过来,眉眼怒气翻涌,白生生的手握将成拳,捶向那眉眼含笑少年。

    贾珩头向一旁轻轻躲过,捉住那手腕,低声道:“潇潇这拳脚功夫愈发凌厉了。”

    陈潇冷冷地看向那少年,脸颊因为生气绷成肌肤。就会仗着力气大,武艺高欺负人。

    贾珩看向那生气的眉眼五官,轻轻松开陈潇的粉拳,

    忽而,负手眺望向远处扬州若隐若现的山影,低声说道:“也不知咸宁最近怎么样了。”其实,他是想咸宁和晋阳了。

    陈潇:???”

    少顷,心思晶莹剔透的少女,就已明白这句话中隐藏的意思,她眉眼有些像咸宁,这一点儿她揽镜自顾之时,自是知道,所以..

    少女抿了抿樱唇,目光失神些微,不知为何,心底反而生出一丝酸涩。

    菀菀类卿本身就不是好话。

    什么你长的像我前男友,真有心思的人,听这话只会觉得膈应,只有海王才会陪着嘻嘻哈哈。

    ----甄宅

    甄晴已等候在后宅花厅之中,这位愈见美艳、丰熟的楚王妃,纤纤玉指捏起茶盅,喝着香茗,秀眉之下,凤眸叠烁。

    因为贾珩在江北大营处置军务,甄晴当然不会亲自前去,是故,就在宅邸中等候甄韶以及甄铸二人。

    “王妃,二爷和四爷来了。”一个头戴翼善冠、着圆领锦袍女官,快步迈过花厅的门槛,腰间绸带的香囊轻轻摇动上下,低声道。

    楚王妃甄晴拧了拧秀眉,凤眸凝了凝,看向从外间行来的甄韶与甄铸二人。

    甄韶与甄铸进得厅中,脸上的阴沉神情如外间的天穹一般,密云不雨。

    甄铸仍是愤愤难平,落座下来,一拍几案,低声道:“什么东西!”甄韶只是阴沉着脸,瞥了一眼甄铸,并未说话。

    “二叔,四叔不是去了江北大营,不知怎么说?”甄晴笑意盈盈地问道。

    甄韶摇了摇头,道:“没有见着人,说是有事儿在处置公务。”

    甄晴凝了凝秀眉,脸上笑意微微敛去,道:“见着两位叔父,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怎么会没有见着?”

    “可不是,分明是不想见着我们。”甄铸低声道。甄韶沉喝道:“如非你节外生枝,岂有今日?”

    甄晴宽慰了一句,说道:“叔父也不要担忧,许是人家真的在忙,也不一定。”

    实在不行,真的要等她出马才是了,这个混蛋,还真拿起谱了?

    迎着甄韶诧异的目光,甄晴轻声说道:“其实水四叔那边儿,当初我和妹妹帮助他转圜了一下,他其实还算欠我一个人情。”

    其实,这是无中生有之事。

    甄铸却自以为得了解释,凝眸看向甄韶,说道:“兄长,水裕甘愿配合,想来也有此因。”大甄韶这会儿已懒得理会甄铸,只是叮嘱着甄晴,说道:“这位永宁伯心思深沉,王妃还是要小心应对。”

    甄晴点了点头,轻声道:“二叔放心好了。”

    却说贾珩在江北大营待到中午时分,离了营房,向着扬州盐院衙门而去,刚刚从后院进入厅中,就听到后宅嬷嬷回禀道:“楚王妃来了。”

    贾珩也不奇怪,他就知道甄晴会过来,举步进入花厅,见着那身着云髻巍峨,盛装华裙的丽人,正在与林如海的妾室周氏叙话。

    贾珩问道:“未知王妃前来所为何事?”

    “珩兄弟,我二叔和四叔前往江北大营拜访,却未曾见到珩兄弟,妾

    身无法,只好亲自登门了。”甄晴打量着那蟒服少年,语笑嫣然说着,只是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华艳生光,光彩照人,尤其是夏日时节,秀鬓之间,似有汗珠汇聚,散射着晶莹光泽。

    贾珩落座下来,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道:“先前是忙于公务,无暇得见,最近都很是繁忙。”

    甄晴轻笑了下,打量着那少年,说道:“有些江南大营的事儿,想要请教珩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时,周氏盈盈起身,笑道:“子钰,你和楚王妃谈话,我去看看老爷回来了没有。”

    贾珩点了点头,目送周氏离去,与楚王妃甄晴前往书房叙话。

    书房之中,两人隔着一方落座,正是午后,不知何时,天色昏暗下来,因为是里厢,倒也不用担心被人隔墙窥伺。

    甄晴挥了挥手,屏退侍立的女官,问道:“你去外面等着。”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目光带着几许深意,道:“你也去外面等着。”陈潇:

    这人,分明是让她去望风!简直岂有此理!

    贾珩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问道:“你怎么来了?”不能人刚走,两个人就抱在一起,有些伤陈潇。

    “过来看看你,你不声不响地跑回扬州,倒是办了容微顿,美眸莹润泛波,嘴角噙起一丝冷笑说道。

    贾珩道:“你甄家也差不多,我一会儿没留意的功夫,甄家已经和两江总督沈邡眉来眼去,互通消息。”

    当初他不与甄家叙说细节,就是防备着甄家二五仔,事实证明,这种担忧不久后就成了先见之明。

    甄晴颦了颦秀眉,低声道:“四叔自来是个鲁莽的,不是我甄家的意思。”

    贾珩放下茶盅,绕将过来,双手拥住面如桃蕊的丽人丰腴的腰肢,轻轻摩挲着朱红衣裙的雪背,丈量磨盘。

    他发现不管是晋阳,还是甄晴这等身份尊崇、雍容华贵的美妇,都喜欢穿着一身大红衣裙,艳如云霞,红彤似火。

    其实,这里是有讲究,朱红之色多表大富大贵,在红楼原著中,就喜欢给黛玉、宝琴配什么猩红毡衣斗篷,但其实两个小姑娘,未必适合穿这个。

    至于红色低胸高腰衣裙,如果不是甄晴和晋阳这样的体态婀娜,雍容华艳的,一般也驾驭不住。

    贾珩面如玄水,低声道:“但终究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现在沈邡开始自行其是,他是两江总督,抢先一步,我反而有些不好下手。”

    当然,对他而言,无非是调整计划,但这不妨碍他拿捏甄晴。

    甄晴青翠如羽的柳叶眉下,那双眼皮上涂着玫红胭脂的凤眸,弯弯睫毛颤动不停,秋水明瞳妩媚如水,渐渐似拉丝一般,低声道:“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掀过这一页?”

    贾珩笑了笑,目光幽沉几分,说道:“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介入江南大营的良机已经错过,甄家在我眼里几是可有可无,甄家与两江总督沈邡等人合作,倒也正合我的心意,甄家深陷泥沼,原就不好带出来。”

    “你___”甄晴玉容微变,狭长清冽的凤眸见着惊异,贝齿咬着樱唇,低声道:“你当初答应过我的,你这是提起裤_...是要食言而肥?”

    深陷泥沼

    贾珩冷声道:“是你甄家不知好歹,再说我答应你什么了?至于别的,说的给你没舒服一样。”

    甄晴:???”

    一张艳丽脸蛋儿又红又白,羞愤欲死。贾珩道:“这件事儿就这样罢。”

    他从来就没有答应过甄晴什么,只是顺水推舟而已,现在他自然可以改换主意,顺便也让甄晴分清大小王。

    不要每次都觉得他占了莫大便宜一样,他不是非甄晴不可,这女人非常容易娇纵。

    甄晴美眸盯着面色明显阴郁下来的贾珩,抿了抿粉唇,低声道:“这件事儿是四叔做的不对,我心里原也气的不行,我替他给你赔礼就是了。”说着,裙下的绣花鞋微微垫起,啄了贾珩嘴唇一下,柔声道:“好了,咱们别生气了。”

    贾珩冷声说道:“是你甄家需要我,我一点儿都不需要你甄家。”同样,是甄晴需要他,而他不需要甄晴。

    甄晴凝了凝眉,玉容微顿,轻声道:“好了,我甄家需要你,成了吧。”

    这人就

    是属驴的,需要顺着毛捋。

    码

    说着,搂着贾珩的脖子,再次凑到那冷峭几分的唇线。

    贾珩一手定着丽人丰腴的腰肢,一手扶住雪肩,凑至近前,低头噙上那莹润饱满的玫瑰,攫取甘美。

    向着里厢而去,坐在平常看书之后用来休息的床榻上,过了一会儿,正面抱着玉颊晕红如霞,绮艳生光的丽人。

    “我二叔和四叔也在扬州,你看你什么时候见一面,商量商量。”甄晴轻轻解着少年的腰带,低声说道。

    贾珩低声道:“王妃答应我一件事儿,这件事儿就过去。”

    甄晴盈盈如水的目光,落在对面少年那张清隽的面庞上,问道:“答应什么?”

    心头却松了一口气,方才他一如往常地吻着她,恰恰说明没有生气。贾珩将头凑到丽人带着翡翠耳环的耳畔,附耳低语了几句。

    甄晴秀眉微蹙,妩媚流波的凤眸氤氲起羞恼之意,嗔怒道:“你个下流胚子,腌臜东西,就知道想着法的作践我!”

    这人竟想让她如那等贱婢一般,跪下来服侍他,简直痴人说梦?

    “是你要问我想怎么样?我现在想了,你又推三阻四。”贾珩轻笑了一下,伸手抚着丽人脸颊雪颜玉肤,指尖似每一寸都流溢着柔软滑腻。

    “你就不能换个别的要求,别的我都答应你。”甄晴轻轻拨开贾珩的手,凌厉的秀眉微微蹙起,看向那少年。

    哪怕是如以上情至佳境时在床榻上膝行两步,她也不想....嗯,她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贾珩神色淡淡说道:“你甄家,除了你这个无价之宝,还有什么能放在我眼里的?”

    甄晴玉容染霞,彤彤如火,腻哼一声,芳心深处涌起一股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甜蜜,什么无价之宝,这个混蛋,这话说的她就是个货物一般。贾珩目光及下,被晶莹流光晃了一下眼,分明是见着那雪白秀颈上的翡翠项链,心头也闪过一丝异样。

    女人的心思就是这般奇怪,甄晴不会不知他送她项链的意义,是定情之物,但两人之间明明欲多情少,偏偏戴在脖子上。

    甄晴膩哼一声,低声道:“别的我都答应你,但那个不行,你换个别的。”

    贾珩凝眸看向丽人,轻轻堆着雪人,寸步不让道:“我就这么点儿心思,让你心甘情愿地服侍我。”

    他不仅是要让甄晴心甘情愿服侍他,还要让甄晴心头只有他。甄晴:

    这个混蛋,还说不想给她以交易的方式,原来都是骗她的,亏她还....“服侍你,还心甘情愿?你做梦呢。”甄晴嘴角噙起一丝冷笑,咬牙切齿道。

    贾珩看向那妖媚如罂粟花的容颜,凑至甄晴耳畔,附耳低声道:“王妃之所这般抗拒,是因为.还没有和楚王这般过吧?”

    甄晴:

    一张艳冶如桃蕊芳菲的脸蛋儿蕴着怒气,羞恼地拿起纤纤柔荑掐着贾珩的大腿,嗔怒道:“你,你混蛋。”

    怎么能这时候提及王爷?自从上次之后,这个混蛋是越来越放肆了。

    纵然是两人早已恩爱缠绵多次,但上次是意识模糊之时,这般情未至浓时,甄晴还是头一次从贾珩口中听到楚王之名,心头的冲击可想而知,几乎是又一次撕裂着夫妻二人原就千疮百孔的感情。

    本不富裕的感情,早已雪上加霜。

    贾珩搂着甄晴丰腴玲珑的腰肢,语气倒也软化几分,附耳道:“好晴儿,应我一遭儿罢。”

    他当然不是好那个,而是再次试着征服这个毒妇,本身就是测试,现在的情况是,甄晴对楚王仍抱有期待,他总不能给楚王寄上一组照片或者带子,离间夫妻感情。

    技术条件也不允许,至于寄一条中衣,甄晴每次见他,哪次穿过?甄晴微微泛起红晕的玉容凝滞了下,听着耳畔又是响起的“好晴儿”,只觉芳心微颤,娇躯酥了半边儿。

    不是,我是谁?我在哪儿?

    自她出阁之后,王爷都没有这般喊过她,不是,这时候就不该提着王爷。

    这人唤着她晴儿,恍惚之间,弄得她们两个倒像是两口子一样。

    “你不许那样喊我。”甄晴片刻之后,连忙压下纷乱复杂的心思,雪颜玉颊羞红成霞,嗔怒道。

    贾珩看向恼羞成怒的甄晴,凑近过去,低头噙住莹润玫瑰。

    甄晴却是轻轻挣扎着,但过了一会儿,双手推拒愈发无力,几乎是如水一般瘫软在贾珩怀里,羞恼而无奈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道:“方才就当我没说罢,我本来还以为王妃.....罢了,这样也挺

    ,好。”

    “你就是一头恶狼,欲壑难填,得寸进尺。”甄晴秀眉微蹙,雪腻脸颊滚烫如火,羞恼道。

    非要当着她的面提及王爷,非要一次一次夺她的心,非要让她..

    哼,实在不行,她就满足了他那点儿龌龊心思,一步步让他成为裙下之臣。

    贾珩托着磨盘,低声道:“王妃,天色不早了。”

    甄晴却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抓住贾珩的手,微微低下身去,扬起一张艳丽无端的玉容,狭长凤眸吮着一丝妩媚。

    贾珩怔了下,低声道:“不用勉强,方才就是和你说笑,哪能真让你伺候。”

    “口是心非。“甄晴娇斥道。

    罢了,看他这般心心念念,她就称了他的意。

    过了一会儿,贾珩轻轻撩起甄晴耳际的秀发,轻轻抚着甄晴嫩滑细腻的脸蛋儿,轻声说道:“江南大营的事儿要先放一放,我现在忙着江北的事儿,嗯”

    这个磨盘真是没有做过这些,明显能发现出来初学乍练,但是很有灵性,或者说性情内媚。

    甄晴趁着空隙,扬起鬓发散乱的艳丽脸庞,诧异问道:“为何放一放?”

    人的底线就是这样,一旦突破,就没有底线,而且甄晴也后知后觉地恼火自己竟没有那般屈辱。

    贾珩眉头时舒时紧,目光时凝时散,轻声说道:“江南人事太过复杂了,我只是刚刚起了个头,一下子就跳出好几个人,听说安南侯也会前往,嘶,你....你别胡闹。”

    他可不想如多铎那般鸡飞蛋打。

    甄晴冷哼一声,吐出一粒,抬起妩媚流波的凤眸,弯弯睫毛颤了下,支支吾吾道:“安南侯这几天倒没听着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贾珩扶着甄晴的削肩,低声说道:“好了,咱们聊聊别的。”

    说实话还真有些害怕如铁木真一般,毕竟甄晴真是个毒妇,不然非要呛她一下。

    甄晴粉拳攥起,连连捶着贾珩的肩头,秀丽轻烟眉轻蹙,美艳芙蓉玉面上见着羞愤,低声道:“我倒了八辈子血霉,碰到你这个混蛋。”

    她在他跟前儿,是一点儿王妃的尊荣和体面都没有了,纵然她有朝一日当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一想起今日之景,都会觉得_难以释怀。

    贾珩抱着丽人坐在自己怀里,附耳在甄晴秀发打卷儿的耳畔,低声道:“那我就是三生有幸,碰到晴儿。”

    甄晴:

    三生有幸,这人_怎么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但芳心却有些止不住的甜蜜涌起,这是这个混蛋头一次这般对她说这般情话,平常都是给妹妹的。

    此刻窗外,不知何时,密云不雨的天穹,飘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朦胧雨雾落在青檐飞角的琉璃瓦上,密布青

    苔的檐瓦顿时湿漉漉的,扬州的天原本就时阴时晴。

    “以后,不许喊我晴儿。”甄晴带着几分冷艳的玉颊微红,凤眸狭长,羞恼说着,每次被这般唤着,不知为何,心头都难以抑制的悸动,好像两人就像那等情深意切的情侣一样。

    贾珩低声道:“那我不唤了,晴儿。”

    “嗯,你怎么又..嗯?“甄晴凤眸嗔怒流波,娇躯微颤,继而绵软如蚕。

    贾珩凑到甄晴脸颊一侧,道:“我最近都在忙着江北大营这边儿,等明天我要前往金陵。”

    甄晴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浮起了玫红红晕,耳垂上的碧玉耳环轻轻摇晃着,炫照品莹光芒,声音轻轻打着颤儿道:“那我们甄家怎么办?”

    贾珩道:“甄家先等等,你四叔那边儿不是很服气。”

    甄晴玉容玫红,眉眼之间妩媚气韵流溢着,抿了抿樱唇,道:“那些盐商,你最后打算怎么处置?”

    贾珩皱了皱眉,说道:“甄家又不理盐务_...再说,这些不关你事儿吧。”

    “我就是随便问问....呀。”甄晴玉颜绯红,如云发髻上的金钗熠熠流辉,抱着贾珩的脖子,微微睁开一线的美眸,似烟雨朦胧,语气柔软,似乎撒着娇。

    “不该你问的别问。”贾珩忽而站起身来,倒是让甄晴吓了一跳,连忙紧紧搂环脖子,将螓首埋在少年肩头。

    每次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有这个混蛋可以依靠。“晴儿,唤声好哥哥?”贾珩附耳道。

    甄晴:

    腻哼一声,根本不理贾珩,微微闭上美眸。

第七百三十四章 甄晴:还用你说?

    扬州,盐院衙门

    不知何时,重重烟雨紧锁庭院,庭院中梧桐树飒飒而动,青檐碧甍的门楼之上,微雨落于斑驳岁月的檐瓦上,浸润过青黑色苔藓,汇成涓涓细流,以“噼里啪啦”的韵律,落在廊檐下的青砖之上,洇润着石头铺就的台阶,湿漉一片。

    书房之外,陈潇一身锦衣飞鱼服,英眉微蹙,纤纤洁白的骨节,握着一把绣春刀站在廊檐下,因自小练习过武,听力敏锐,虽风雨掩盖,但依稀可闻书房里厢之内的丝丝异响。

    书房之中,帷幔四及的绣榻,两侧金钩扎起的璎珞起跃上下,时束时散。

    贾珩轻轻扶着甄晴的腰肢,二十多岁的花信少妇,因为生育过一子,体态丰腴,低声道:“晴儿。”

    甄晴腻哼一声,这次已是没有任何力气再去纠正贾珩的称呼问题,明玉皎洁的额头,以及鬓角汗水颗颗细密而下,一张妖媚如罂粟花蕊的玉容,玫红气晕沿着秀颈以及脸蛋儿密布。

    贾珩拍了一下磨盘,躺将下来,说道:“你这次准备在金陵待多久?什么时候回京?”

    甄晴美眸微垂,居高临下看向那少年,颤声说道:“你问....问这个做什么?待两个月吧,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贾珩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在甄晴颇见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十指相扣,解释道:“仔细别摔倒了。”甄晴艳冶、娇媚的脸颊,早已红若丹霞,凤眸嗔怒流波地看向贾珩,羞恼道:“就你懂得多。”

    真是一套又一套的,也不知还和哪个狐狸精试验过。

    贾珩眉头皱了皱,低声说道:“你四叔,他既然觉得自己有本事,让他和沈邡先折腾着,我这边儿倒是不急。”

    “你晚上不见着他们一面?”甄晴秀眉蹙了蹙,秀颈微微扬起,云髻之上的金钗步摇垂下的流苏轻轻画着圈儿,声音微微发颤道:“这样的话,老太太还有父亲那边儿....该疑虑了。”

    贾珩道:“不见他们两个了,等到了金陵再去你们家。”

    甄晴想了想,玉容酡红,贝齿咬着樱唇,道:“那好吧,四叔这次办的不对,我觉得他后面还要再起波折。”

    贾珩冷声说道:“有这样的祸根,是败家之因。”

    甄晴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他怎么也是我四叔,虽然为人鲁莽糊涂了一些。”

    说着,狭长清冽的凤眸,眸光似是眯了眯,轻声说道:“当初贾家不是还有个贾赦,后来倒是因为牵联到走私草原一案,流放到贵州?”

    她隐隐觉得可能是眼前之人,使了什么手段除了内部的隐患,但当初走私一案明明是忠顺王着人检举、弹劾。

    贾珩道:“是流放到贵州,身为武勋,却走私草原,实在不可理喻。”

    甄晴秀眉蹙了蹙,抿了抿唇,说道:“对了,那个咸宁公主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看向正在深蹲的丽人,问道:“什么怎么回事儿?”

    “京里有风向说,父皇想要将咸宁许给你,我这个当嫂子的,就想问问你这个当事人。”甄晴轻笑了下,说道:“你们两个当初一同去河南平乱,我当初就觉得不简单,后来果然听说你们....以后等你娶了咸宁,咱们说不得就是一家人了。”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贾珩眉头皱了皱,轻声说道:“所以,我还要唤你一声嫂子。”

    甄晴玉颊红晕流淌,讥诮说道:“你原也该唤着,说来,父皇对你真是圣眷不衰,你都有了妻子,还这般横插一杠子。”

    念及此处,心头甚至都有几分嫉妒,父皇对这人的宠信,几乎比亲儿子都要强上许多。

    贾珩冷笑一声:“那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嫂子,睡着小姑子的男人?”

    甄晴羞恼道:“还不是你这个害人精害的。”

    贾珩将脸转过一旁,说道:“当初究竟是谁使出那等下作手段?倒打一耙是吧?行了,忙你的吧,我都快睡着了。”

    甄晴:“....”

    美眸嗔怒地看向贾珩,脸颊羞红成霞,拧着贾珩腰间的软肉,头发云髻上的一根金钗步摇璎珞流苏画着圈,这在以往对丽人而言,自是很少做出,但许是方才作践之故,楚王妃自觉在贾珩面前几无一丝体面,但恰恰也不用装腔作势。

    过了一会儿,在甄晴的嗔怒目光中,耳畔听到一句话:“磨磨叽叽的。”

    旋即,足心朝天,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紧密相拥,几如回形针,至于碍事的丹红衣裙,方才就在贾珩的帮助下去除。

    甄晴玉颜微红,似张未张的一线美眸妩媚流波,紧紧搂着贾珩的脖子,脸颊抵着砰砰直跳的胸膛,芳心之中也不知什么滋味,檀口微微张开,喃喃道:“子钰。”

    贾珩也紧紧拥住甄晴,低声道:“怎么了?”

    他在试着征服这个毒妇,否则也不会回形针,而这个毒妇何尝不是想让他为她死心塌地?所以还不停拉着甄雪。

    甄晴睁开润意微微的美眸,艳若桃李的脸蛋儿失神片刻,抿了抿粉唇,低声道:“没什么。”

    如妹妹所言,这个混蛋炮制人的手段太多了,她觉得或许这辈子都离不了这个混蛋了,但决不能告诉他,不然他一定会得意洋洋,然后借此拿捏于她。贾珩堆着雪人,低声道:“莫名其妙。”

    其实也能猜得到一些,甄晴愈发放得开,那种灵欲合一的感觉对丽人想来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击,想着让他永远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至于他,在暗暗等待着甄晴深陷其中,然后即行抽离,甄晴这种女人,一味对她好,是绝对不行的,必须全面压制她,然后等着她气急败坏。

    贾珩压下心头的一些打算,忽而问道:“雪儿那边儿怎么样?”

    甄晴轻笑了下,似觉得颇为有趣,低声说道:“妹

    妹还不是那样,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还得你寻她才是。”

    可这人偏偏还就喜欢妹妹这种欲拒还迎的,她下次是不是.....

    贾珩默然片刻,轻声道:“她本不该牵连到这些事儿上,是你的野心害了她,我才怜惜她一些。”

    甄晴忍不住冷笑一声,恼怒道:“那我呢?你就狠心对我百般作践?毫无怜惜?”

    这也是甄雪觉得自家姐姐才是玩物的缘故,不说先前,就说方才,虽说贾珩并不觉得过分,但甄晴与自家妹妹相比,就觉得贾珩不要太过分。

    贾珩转眸,伸手轻轻抚着甄晴汗津津的雪肤玉容,轻轻擦着汗水,说道:“你这是吃醋了?”

    “谁会吃你的醋?”甄晴闻言,芳心一跳,恼羞成怒,娇嗔道。

    又是说得两个人跟两口子一样,说来说去,她和他不过是.....

    贾珩伸手拥着甄晴,看向那张白里透红的艳丽容颜,轻声说道:“你如没有那么多大逆不道的想法,我也会对你好一些。”

    甄晴娇躯微颤,幽幽道:“我也就这么点儿念想,不然我这辈子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贾珩道:“怎么没意思?你是王妃,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再说现在不挺有意思的吗?”

    “等王.....他就藩,我只能待在封地,不得外出。”甄晴凤眸闪烁,自嘲一笑说道:“只怕你那时候也不好见我一面,久而久之,早就将我抛之脑后了。”

    贾珩默然片刻,面上做出思忖,轻

    声道:“好像也是,如果我想你了,总不能去找楚王喝酒,将他灌醉,抱着你在他身边儿..”

    甄晴闻言,只觉一股羞臊涌上身心,腻哼一声,狠狠地掐了一下贾珩,这个混蛋又在胡吣,说着说着都有画面了。

    不过,花信少妇也不知如何,许是贾珩说的多了,渐渐脱敏之故,心底却没有那般难以接受,反而生出一股异样。

    嗯,不是,她怎么能这般?

    都怪这混蛋,刚抱着她时,还在耳畔不停问着,是王爷还是他....这个混蛋,怎么有脸问出来的?

    贾珩目光见着古怪,低声道:“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肌肤相亲之时,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都能放大,这个甄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滚!你个下流胚子。”甄晴玉容恼怒,粉拳如雨点儿一般捶着贾珩,却被贾珩轻松制服。

    甄晴玉颜微红,气喘微微,压下心头的涟漪,冷哼一声,秀眉之下,微润美眸幽晦闪烁,低声道:“你就算不帮我,也别坏我的事儿,不然...”

    “嗯,又发狠呢?”贾珩皱了皱眉,抱着甄晴又是一阵..

    甄晴早就绮艳如霞的玉颊,羞红如血,贝齿咬着樱唇,低声道:“你混蛋啊。”

    这人没完没了?

    贾珩轻声道:“好,咱们不说这个了,每次一说就要吵起来。”

    他非要让这个甄晴扳过来不成,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等时机合适之时甄晴就会知道,离了他,似乎那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可能也没什么滋味可言。

    比如宋皇后,皇后之位也就那样,得多少年没.也不知都是怎么过来的。

    “是你非要说。"甄晴秀眉弯弯,玉容愠怒道。两个人说着话又腻歪了一会儿,贾珩看了一眼外间烟雨飞扬的庭院,轻声道:“天色不早了,也该走了,别让人起疑了。”

    虽说两人在一起谈着军营机密,但待在一个屋里太久,总会让人起疑。

    “女官都是我的心腹,倒也不妨事。”甄晴如花蕊的玉颜生晕,妩媚流波的美眸生出一抹凌厉,问道:“你身旁跟着的那个锦衣将校?”

    其实,原本有相疑的嬷嬷,私下里嘴碎,但已经被她处置掉了,身边儿的都是年轻的女官,也是多年的心腹,家人性命都在她手上捏着,纵有相疑,也只当不知。

    她和他需得谋个长久之策,她觉得除却他总是喜欢气人之外,别的也算合她之意。

    “她是女卫,也是我的心腹,没什么事儿。”贾珩轻轻捏了捏甄晴的脸蛋儿,温声道。

    陈潇反正已经是现场怪了,倒也不用怎么避讳。甄晴闻言,柳叶眉微微蹙起,盈盈如水的美眸见着几分思索,方才那锦衣府卫看着容颜俊美,柳眉凤眼,的确不像是男子。

    贾珩点了点头,扶起甄晴,整理着衣裳,旋即,拿起手帕递将过去,然后去倒着香茗,伴随着哗啦啦的水蒸气腾腾而起,氤氲而起一股清香,来到香炉近前,填上冰绡、香片,伴随着檀香袅袅而起,室内空气为之一新。

    甄晴一只雪白的藕臂撑着,起得身来,整理着衣裙,盈盈而来,往日凌厉的清音娇软发腻,道:“那我回去就那般说了。”

    她这时候也不好回去,只怕要被看出端倪。

    贾珩走到近前,看向妖媚华艳的玉人,唤住甄晴说道:“等会儿。”

    说着,行至近前,伸手给甄晴重新扶起散乱的金钗步摇。

    甄晴诧异目光渐渐收回,转而眼神柔润如水,任由小自己七八岁的少年,轻轻扶着自家的金钗步摇,整理着衣裳,芳心深处也有丝丝甜蜜涌起。

    在丽人渐渐安静的神情中,贾珩又拿着

    一方洁净的手帕,轻柔地攒着丽人脸颊,还有脖颈的汗珠,叮嘱道:“你先回你和雪儿的庄园里沐浴一下,打发个女官报个信就好,就说也没见到我好脸色,你也好回去好好休息,一看昨天都没睡好,眼里都有血丝了。”说着,轻轻抚着甄晴的眼角,只觉绮韵在指间丝丝缕缕流溢。

    “嗯。”甄晴抬起美眸,凝神看向那温言叮嘱的少年,盈盈如水的美眸中倒映着少年俊美容颜的轮廓线条,一时间,默然不语。

    相比上次,这次好像对她又温柔了一些,嗯,是因为方才伺候他吗?果然是个下流胚子。

    贾珩看向肌肤白里透红的丽人,捏了捏丰润白腻的脸颊,说道:“好了,王妃风华绝代,美艳不胜。”本就是一块儿沃土,换人耕耘之后,顷刻间物产丰饶,果实累累。

    “还用你说?”甄晴腻哼一声,嗔怪说道,她原就是最漂亮的,不然也不会让这人对她这般.....痴缠和迷恋。

    而后,丽人整理了下妆容,缓缓出了书房,仍是照例先去了一趟茅厕,洗了洗手。

    贾珩则是来到书案,拿起一方簿册,随意翻阅着,然后神清气爽地出了厢房,彼时,已近傍晚时分,天色昏暗,微雨纷飞,远处影影绰绰的屋檐飞脊笼罩在一片苍茫当中。

    贾珩看向一脸冰霜之色,捉刀而立的陈潇,面色沉静如水,问道:“有了新消息?”

    “汪寿祺从金陵过来了,派人下了拜帖,准备登门拜访,想要求见你一面。“陈潇鼻翼微动,秀眉紧蹙,声音又是冰冷几分,也不知是对刚刚望风一事耿耿于怀,还是因为别的。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等我沐浴之后,就去见他,还有呢?”

    “程家的人也招供了,现在又牵涉到鲍家还有黄家,接下来怎么办?“陈潇问道。

    贾珩沉吟片刻,低声道:“先审讯着,派锦衣府缇骑封锁两家庄园,以防两家的子弟转移财货,如果有了实凭,即行搜捕拷问。”

    见着还亦步亦趋跟着的陈潇,问道:“还有事儿?”“少年之时,戒之在色,你这般沉湎酒色,荒Yin无度......不是长久之计。“陈潇秀眉之下清眸闪光,冷声说道。

    她觉得有必要规劝于她这个堂弟,如果将来真的御极天下,这般不知节制下去,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贾珩诧异地看向陈潇,少顷,轻笑说道:“你...你不了解我,不过原也是一番好意,从今日起,我戒酒就是。”

    陈潇:“???”

    什么戒酒,这和酒有关系吗?他平常都不怎么饮酒,她是让他节制一下,哪一次都折腾好几个时辰,还有那个楚王妃甄晴,一看就是个妖妃,蛇蝎毒妇。“好了,我去沐浴了,回头咱们再说。“贾珩转头看向陈潇,低声说着,不由伸手轻轻捏脸,不过这次没有再刺激陈潇,就是普通的捏脸。

    陈潇:“.....

    羞恼地看向快步进入厢房的少年,紧紧攥住了腰间的绣春刀。

    回去之后需和姑姑说说才是,否则,他这般荒唐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及至夜幕降临,雨水似是繁密了一些,贾珩换上一身蜀锦青衫直裰,来到前厅,此刻汪寿祺已经等候了好一会儿。

    一见贾珩,汪寿祺连忙起身相迎,拱手说道:“老朽见过永宁伯。”

    贾珩打量了下汪寿祺,问道:“汪老爷不是在金陵办事,怎么有空过来?”

    汪寿祺叹了一口气,说道:“老朽在金陵,也没想到马家和程家竟如此胆大,胆敢派人劫持锦衣府的大狱,老朽闻讯之后颇为震惊。”

    贾珩道:“现在两人已经落网成擒。”

    汪寿祺道:“永宁伯,老朽斗胆想请教一下,鲍家

    与黄家两家,究竟是怎么说的?”

    贾珩道:“两家家主在劫狱当晚就在程家,也有共犯之嫌,且先前就查出事涉向东虏走私一案,正在查证,先前汪老爷不是也这么说?”

    汪寿祺闻言,面色凝滞了下,并未接着这话,说道:“不知永宁伯,这案子最终如何审理?”

    这几家别是将盐运司亏空一案再扯将出来,那时才是谁都跑不了。

    “勾结东虏为开国以来的大案,最终还是要递送到神京,请求圣上下旨处置。”贾珩面色平静,反而宽慰了一句说道:“汪老爷不必担忧,只要其他盐商没有和东虏有着勾结,都不用担心受得此案波及。”

    汪寿祺心头的担忧却没有自此打消,面色顿了顿,苍老目光灼灼地看向贾珩,说道:“永宁伯最近可还有空,听闻江北大营重新整饬,募训兵丁,老朽再寻几家朋友为捐输兵饷,以济营务。”

    贾珩沉声道:“汪老爷太过客气了,江北大营一应饷银,原是户部和南京兵部拨付,也不能一直让扬州本地商贾破费,这于国家经制有害无益。”

    所谓捐输,不过还是从运库中拿的银子而已,左手倒右手,等查清盐运库中亏空,这些人拿了朝廷多少银子都要交还回来。

    汪寿祺闻言,心头忧虑更甚。

    贾珩道:“汪老爷,明天我要再次去金陵,只怕不能在扬州盐院衙门,有什么事儿等回来再说。”

    说来,也有几天没见到黛玉了,黛玉不知该担心成什么样子。

    汪寿祺点了点头,拱手告辞,心事重重的离了扬州盐院衙门。

    待汪寿祺走后,陈潇走到近前,问道:“汪寿祺这是吓到了吧?”

    贾珩道:“扬州八位总商,一下子被扫了一半,再加上扬州城中都是我的兵马,怎么可能不慌?接下来就是等他们的选择,是投之于江南,还是投之于江北。”

    如果和沈邡搅合在一起,不用说,还有一番争斗。

请一天假

    论文被老师批的厉害,需要好好修改一下。

第七百三十五章 甄晴:她偏偏不说……

    金陵,宁国府

    已是傍晚时分,暮色四合,后院厢房之内烛火亮起,橘黄灯光照耀在整个室内,静谧无声。

    一袭粉红衣裙的黛玉,俏生生立身在窗扉之前,眺望着外间的朦胧烟雨,星眸一时微微失神,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怅然若失来。

    已是三天未见到他。

    有些事情一旦习惯,猛然就戒不掉。

    这时,水歆过来,轻声说道:“姑姑,你在想干爹呀?”

    这两天与黛玉在一起,小丫头时常见着黛玉伫立窗前,眺望远处,初始不知道何故,但渐渐知道是惦念着贾珩。

    黛玉转看向水歆,扶着小萝莉的肩头,柔声问道:“歆歆,有没有想你干爹?”

    “想呀,干爹接我过来,又见不到人。”水歆撅着小嘴,小脸上满是沮丧。

    黛玉正要说话,忽而这时,紫鹃盈盈轻步走至近前,唤道:“姑娘,天色不早了,该用晚饭了。”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回转厢房,看向正在与袭人一同摆放着饭菜的鸳鸯,柔声道:“扬州那边儿还有消息传来吗?”

    鸳鸯看向眉眼之间浮起担忧之色的黛玉,轻声说道:“姑娘,邸报上说大爷这两天正在江北忙着整军,只怕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嗯。”黛玉点了点头,拿起筷子轻轻用着饭菜,有些心不在焉。

    而在这时,只听到屋外传来晴雯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和雀跃:“公子,你回来了。

    “铛。”竹筷落在瓷碗之上的声音响起,黛玉盈盈起得身来,向外迎去,却见刚刚悬了灯笼的回廊上,贾珩一袭青衫直裰,快步而来,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着青色衣裙的女子。

    贾珩立身在廊檐下,凝眸看向那眉眼婉丽的少女,轻唤道:“林妹妹。”

    别说,几天没见黛玉,还真有些想念。

    然而,黛玉静静那少年颀长的身形,却再难抑制心头的思念,轻轻扑入那青衫少年的怀中。

    这一幕让鸳鸯玉容微愕,旋即,一张雪腻鸭蛋脸上现出恍然之色。

    怪不得,这一路上,她觉得他与林姑娘相处甚多,而且言行举止颇有些不寻常,果然不知何时,两个人已定了终身。

    晴雯看向那弱柳扶风的少女,轻轻撅了撅嘴,放心深处不由生出一股气结。

    大抵是一种,不好,我成替身了的感触。

    而在这时,小萝莉水歆快步跑将过来,晃着两个白生生的藕臂,怯生生道:“干爹别光抱姑姑,我也要抱抱。

    也不知为何,干爹身上有时候有着大姨和娘亲的味道,让人更为亲近。

    黛玉:“......”

    贾珩抚过黛玉削肩,低声道:“妹妹好了,别哭了,大家都看着呢。”

    说着,看向紫鹃以及鸳鸯,先是迎上一双含羞带笑的目光以及青春烂漫的苹果脸,而后是一道若有所思的目光以及恍然之色的鹅蛋脸。

    黛玉正自在贾珩怀中泪眼朦胧,低声抽泣,闻言,也很快反应过来,脸颊嫣红如血地离了贾珩怀中,拉过水歆的柔软小手,轻笑道:“珩大哥,歆歆这两天没少念道着你,一天三遍的念叨。”

    贾珩看了黛玉一眼,旋即看向粉雕玉琢的小萝莉,单手抱起水歆,亲了那粉嘟嘟的脸颊,笑了笑道:“歆歆,这两天,你姑姑都和你玩什么了?”

    他不在的这两天,也不知黛玉能不能带好孩子,而且甄雪好像不准备过来接着了?

    水歆糯声道:“干爹,林姑姑这两天教我写字、画画还有下棋呢。

    贾珩笑道:“跟你姑姑好好学。”

    黛玉的才华自是没得说,可谓钟灵毓秀,蕙质兰心。

    如是湘云在,估计教着水歆爬树掏鸟。

    黛玉罥烟眉之下的熠熠星眸莹润如水,担忧问道:“珩大哥,我看邸报上说,你与那些扬州的歹人交手了?”

    贾珩面上笑意敛去几分,轻声说道:“先回屋里,等会儿给你说。”

    说话之间,一手挽着黛玉的纤纤素手,一手抱着水歆,进入厢房。

    贾珩与黛玉落座下来,迎着粲然闪烁的星眸,轻声说道:“没什么险事,邸报上语焉不详,倒是让妹妹不少担心。”

    说着,将先前扬州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当然磨盘的事儿就不用给黛玉提着。

    众人脸上都是见着忧色,鸳鸯也看向那少年,目光见着担忧。

    黛玉俏丽玉容上上见着担忧之色,星眸定定看着那少年,轻声说道:“劫狱,那些人怎么那般胆大?珩大哥还和那些人动手了?”

    来到江南,仍是免不了出生入死。

    贾珩温声道:“因为早有防备,倒也没什么,妹妹不用担心,先吃饭罢,我还没吃饭,一同用些。

    黛玉柔柔“嗯”了一声,也不再多问。

    旋即,晴雯准备着洗手的铜盆,而鸳鸯则是帮着贾珩碗里添着饭。

    用***菜,珩黛二人用着香茗,小声叙话,紫鹃与鸳鸯则是抱着水歆退出轩室,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人。

    贾珩拉过黛玉的素手,就势坐在床榻上一同叙话,少女娇弱的身形坐在怀里,阵阵馨香扑鼻而来。

    贾珩温声说道:“明天上午去兵部,下午咱们带着歆歆去鸡鸣寺走走。

    他预计还要在金陵待上一段时日。

    黛玉道:“珩大哥如是忙的话,也不必陪着我去的。

    贾珩握着少女的纤纤素手,滑嫩的肌肤在指尖流溢,轻声说道:“忙里偷闲而已。

    黛玉今天穿了一身粉红衣裙,秀发梳着空气刘海儿,韶颜稚齿,青春靓丽。

    黛玉脸颊绯红如霞,秋波潋滟的星眸垂下,忽而就见那温软气息再次袭来,旋即微微闭上眼眸,随着熟悉的恣睢掠夺而来,心神渐渐为之沉醉。

    过了一会儿,黛玉几是瘫软在贾珩怀里,脸颊滚烫如火。

    贾珩低声道:“妹妹这两天想了我罢,刚刚当着外面的人都......到了扬州就不好了。”

    如果回到京城之中,黛玉一下子冲进他的怀里,只怕荣宁两府宛如一道晴空霹雳,而宝玉多半当场砸玉,怒而出家。

    黛玉抬起粲然星眸看向那少年,旋即挪将开来,柔声道:“珩大哥,我刚刚一时情切...下次不会了。

    贾珩伸手轻轻捏着黛玉光洁玉润的下巴,宽慰道:“林妹妹放心,这种日子不会太久”

    的。

    两个人现在就是偷偷摸摸,地下关系,他也不能说是画饼。

    黛玉羞嗔地看了少年的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她方才其实也是有些想试探他一下,总是让她偷偷摸摸的,也不应该才是。

    两个人腻歪着,只觉有说不完的话。

    黛玉柔声道:“珩大哥,甄家今个儿派了人来。”

    “哦?是接歆歆的?贾珩抚着黛玉的小手,诧异问道。

    黛玉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歆歆,甄家老太太说想让我过去住两天,她们家女孩子

    多,说住在一起也能热闹一些。

    甄家与贾家既为通家之好,贾敏未出阁之前自也是见过甄老太君的。

    “过去住两天就不必了,等后天我去甄家,领着妹妹见一面也就是了。”贾珩柔声说道。甄家还有个甄宝玉,别到时候见着黛玉,又说着,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

    黛玉将螓首倚靠在贾珩肩头,低声说道:“那我听珩大哥的。

    贾珩揽过黛玉的雪肩,附耳说道:“妹妹这几天想我了没有?

    “珩大哥......”黛玉芳心大羞,嗔怪说着,非要让她说着想是不是?

    贾珩轻轻笑了下,低声道:“那我看看妹妹的羊符罢。”

    偶尔吃惯了大鱼大肉,换成水灵灵的小白菜,清新自然之感扑面而来。

    黛玉:“......”

    真就三句话,让他为我牧羊?两个人在一块儿,难道不该是说着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吗?

    黛玉羞不可抑地看向那径直解着粉裙对襟的少年,不大一会儿,就觉一股难以言说的触感袭来,湮灭心神,只能闭上星眸,任由贾珩施为。

    须臾,咩咩而罢,贾珩抱着脸颊嫣红,软在一团的黛玉,凑到黛玉缕缕秀发打着卷儿的耳畔,手中牧着小羊,舐着耳垂,低声道:“妹妹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黛玉虽韶颜稚齿,但已现出一二芳华之姿,只是身子青涩了一些,但那种少女眉眼间的羞怯,尤为难得。

    黛玉弯弯眼睫颤抖着,听着耳边直达心底的话语,腻哼一声,螓首依偎在贾珩心口,颤声道:“珩大哥,我们这般......是否有些违礼。

    贾珩轻声道:“妹妹,这原就是情侣该做的事,那好吧,我下次不这样了。

    说着,作势松开黛玉。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黛玉柔声说着,忽而意识到不妥,螓首垂下,不言语了。她也不知怎么着才好。

    正心神不宁间,却见那温热气息再次扑面而来。

    与黛玉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天色已是酉正时分,贾珩也面色沉静地离了厢房,返回所居庭院,看向那就着灯火,看着一份簿册的青裙少女,问道:“看什么呢?”

    陈潇冷睨了一眼少年,清声道:“刚刚锦衣探事递来的情报。”

    与***厮混而罢,回来就欺骗人小姑娘。贾珩接过簿册,翻阅起来,眉头微凝,道:“都招供了?马显俊也松口了?”

    经过不断审讯,程家的人已经招供,对向东虏走私一事供认不讳,至于马家的马显俊也终于扛不住了,或者说知道其子马泽盛落网之后,自知大事难挽,招供了走私东虏一事。

    至于鲍祖辉则在锦衣府的讯问下,恐惧中道出了一些事实,走私东虏一案不比盐库亏空因为牵涉的人少,颇有机密,因为东虏一案牵连的人多,反而不经查。

    “事到如今,纵是抵赖,也无济于事,不如少受些罪。”陈潇道。

    贾珩将笺纸放下,想了想,道:“继续让人讯问着,问问扬州运库的案子,再等一段时间就能着手推进。”

    扬州的案子也不能一直拖而不决,待江北大营兵马陆续到位,即可彻查盐运司亏空。

    陈潇应了一声,见着离座起身的少年,不由问道:“这么晚了,你还去哪儿?”

    贾珩道:“我有点儿事儿,你早点儿歇息。”

    他去看看鸳鸯,问问鸳鸯家里的情况,明天中午还要抽时间去荣国府看看鸳鸯的父母。其实,还想去看看尤氏来着想了想,瓜田李下的,遂作罢此念。

    陈潇目送着青衫少年离了厢房,渐渐面色如霜。

    还真是一个又一个,让人应接不暇。

    鸳鸯所在的厢房中,除却袭人,晴雯也在,三个丫鬟各坐在自家睡觉的床榻上,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

    三个人原就是贾母屋里出来的,只是晴雯先前还有些自矜,随着鸳鸯后来居上,晴雯虽然气苦,但也渐渐接受了鸳鸯年长先进门的事实。

    鸳鸯铺就好被子,对着袭人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大爷与林姑娘......”

    她这一路上都被蒙在鼓里,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呢?

    不过,因是身在大家族,早就见惯了男人三妻四妾,加上与贾珩早就有了夫妻之实,除了意外,也没什么别的心思。

    “大爷那般好的人,既是好的,人人都想要,原也不奇怪。”袭人见鸳鸯并无愠怒,轻声说道。

    晴雯正在绣着的香囊为之一顿,看了一眼袭人,怎么你也想要?

    就算人人都要,也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鸳鸯秀眉蹙了蹙长着几个小雀斑的白净鸭蛋脸上忧色密布,轻声说道:“这要回京了,只怕还有一番波折。”

    林姑娘肯定不能如她们一样过门做妾室,而且还有老太太那边儿,原是将林姑娘与宝二爷撮合在一起,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正在三人说话的空档,就听到外间传来贾珩的声音,说道:“都在。”

    晴雯起得身来,放下手中针线活,欣然唤道:“公子。”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找鸳鸯。”晴雯:“......”

    袭人近前,拉过晴雯的手,轻笑道:“大爷和鸳鸯姐姐先说话,我和晴雯去看看歆歆。”说着拉着嘴唇噘得能够挂醋瓶的晴雯,出了厢房。

    贾珩看向那身形窈窕,眉眼干练的少女,笑了笑问道:“金姨娘忙什么呢?”

    鸳鸯白了贾珩一眼,去提着茶壶,给贾珩斟茶。

    却在这时,身后之人已贴靠了上来。

    “别闹...我正倒茶呢。”鸳鸯玉颊微红,轻声说道。

    贾珩轻声说道:“你倒着,我不闹,烫着手了,心疼的是我。

    子鸳鸯:“...

    这小嘴抹了蜜是吧?人人都说林姑娘是刀子嘴,怎么刀子嘴里都是蜂蜜?

    鸳鸯只得放下茶盅,转过身来,忽而这时,却见那人凑将过来,已是拥吻过来,只能环住贾珩的腰肢,诉说着别后相思。

    过了一会儿,两人来到床榻上坐下,贾珩轻轻拉过鸳鸯的手,抱在怀里,捉着鸳鸯,低声道:“这几天扬州的事儿牵绊着手脚,没有陪你过去,二老怎么样?”

    从目前而言,除却元春,宁荣两府不论小姐、丫鬟,他一个都没有碰着,唯有鸳鸯。

    鸳鸯一边试图轻轻拨着贾珩的手,一边红着雪腻的脸蛋儿,俏声道:“好着呢,在金陵这边儿也就看看房子,也没分配着什么累活。”

    “那就好。”贾珩轻声道:“等明天晌午我陪你去一趟,一同陪着二老吃个饭。”

    鸳鸯忙道:“大爷那般忙着,还是别去了。”

    他身份那般贵重,也有些不合适,说来她也不过是个......小老婆而已。

    “应该去的。”贾珩温声说着。

    鸳鸯闻言,心头甜蜜,也只得由着贾珩。贾珩拉过鸳鸯的手,道:“今晚去我房里陪我罢。”

    两人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自从头一次泥融飞燕子后,在一起又睡了两三次,这段时间倒是没睡在一起。

    鸳鸯雪颜羞红,芳心砰砰跳个不停,声音渐渐轻不可闻道:“大爷先回去,等晚一些...我再过去。

    “那你早些过来,别太晚了。”贾珩附耳说道。

    .......

    ......

    甄家庄园

    在贾珩乘船返回金陵之时,楚王妃甄晴也与甄韶以及甄铸回得家中,因为甄老太君对前往拜访贾珩的重视,众人都前往福萱堂叙话。甄老太君以及甄应嘉俱落座,其他如甄应嘉的夫人甘氏、甄韶的夫人孙氏、甄铸的妻子白氏在一旁相陪,此外,还有甄兰、甄溪。

    甄应嘉看向甄韶以及甄铸,急声问道:“子钰怎么说?

    甄韶摇了摇头道:“我们在大营外面,没有见着人。”

    甄铸面上不满说道:“大哥,人家根本见都没见,我和二哥寻思着,人家正忙着江北大营,未必顾得上江南的事儿。”

    甄应嘉惊讶道:“没见着?”

    甄老太君也蹙起了白眉,心头有些不明所以。

    甄晴接过话头,声音见着几分酥腻,说道:“父亲,倒也不是没见着,珩兄弟说等到了扬州再至府上面谈,这件事儿原是咱们做的不对,先前说好了,偏偏又与两江总督衙门透了气,说不得这就是军机枢务,现在江南自行其事起来,也不知有没有破坏朝廷的布置。”

    如非知道这里,甄家做的实在不像,她也不会那般如贱婢一般,伺候那个混蛋,哼!

    甄老太君点了点头,道:“晴丫头说的没错这件事儿咱们做的不对,不能说人家轻狂,再不能起着反复了。

    说着,看向不远处的甄铸,恼怒道:“你也收收你那驴脾气,瞧这个不服,看那个不愤的,好好的事弄成这个样子。”

    甄铸听着老母亲的训斥,也不好反驳,只能低头应是。

    其实,甄铸在小时候因为是四个兄弟最小,反而最得甄老太君的喜爱,但爱不会消失,只会转移,随着甄应嘉其子甄宝玉的出生,再加上甄铸见识粗鄙,甄老太君也渐渐看淡一些。

    甄韶面色凝重,说道:“这永宁伯的确不可小觑,其整顿江北大营的手段,就颇见真章,能以如此年龄成为军机大臣,除却运气外,才干也颇有称道之处。

    甄老太君叹了一口气,道:“这话说的,如没有一点儿本事儿,宫里那位至尊岂会这般大用。

    说着,不由将苍老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甄兰、甄溪。

    其实,如果不是这贾珩已经娶亲,她这两个孙女儿,兰儿已许了人家,溪儿倒挺合适。甄应嘉道:“母亲,这几天江南大营的事儿怎么办?”

    甄老太君道:“先与沈邡应付着,我觉得这个事儿,两江衙门多半也办不成。

    待众人议罢事,各自从福萱堂散去,甄晴与甄雪姐妹也回到阁楼,这是两姐妹在闺阁时居住的绣楼。

    “姐姐。”甄雪看向梳妆台前坐着的丽人,眉梢眼角都洋溢着浮艳、明丽,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只觉自家姐姐又是美艳了几分。

    甄雪走近前来,轻轻柔柔说道:“姐姐又找他了?”

    甄晴轻轻“嗯”了一声看着铜镜之中人比花娇的玉颜,取下头上的凤头钗,熠熠凤翅辉映着葱白的玉指白皙、俏生生的。

    先前,虽然略有几分“屈辱”,但一想起那人唤着自己为晴儿,痴缠相求的模样,哪怕心头不停告诫自己,她和他只是一对儿狗男女,可嘴角仍是忍不住地微微上扬。

    甄雪就势在甄晴身旁的绣墩上坐将下来,抿了抿唇,犹疑道:“姐姐这次过去,他有没有说别的?”

    因为每次都是两人一同,甄晴偶尔一次独走,甄雪秀眉凝了凝,心思难免异样。

    嗯,其实这位少妇心底最深处,一直是将甄晴当作自己的添头儿。

    原本算计的就是她和他,姐姐如果不是那杯酒......

    在每个人的视野里,都是认为自己是故事的主角,其他人都是配角。

    甄晴转动明眸,目光盈盈如水地看向甄雪,一头如瀑秀发垂将下来,一张妖艳、明媚如牡丹花蕊的脸蛋儿上见着疑惑,道:“没有说别的呀,妹妹想问什么?”

    她知道妹妹想问什么,不就是想问,那个混蛋有没有提及自己吗?

    她偏偏不说......

    甄雪白腻如玉的脸蛋儿浮起浅浅晕红,抿了抿樱唇,柔声道:“歆歆也在宁国府住了有两天,我说抽个时间去将她接过来。”

    甄晴柔声说道:“他应该这两天就过来了吧,歆歆送过来也不一定。”

    甄雪玉容微滞,一时不好多言,只得轻轻应了一声。

    甄晴转过身来,那双清冽明亮的凤眸盯着甄雪,问道:“妹妹这是想人家了罢?”

    甄雪被戳破心事,白腻雪颊羞红如霞,转过螓首,起身欲走。

    甄晴拉过甄雪的手,轻笑了下,低声道:“他昨天还说,不将你牵连进来就好了。”其实甄晴的话内容一样,但却截然不同的意思。

    甄雪芳心微震,娇躯几是定在原地,不将她牵连就好了,这什么意思?

    如果一开始还能说是歉疚,还能说是怜惜,现在都......说这种话?

    不将她牵连进来就好了......

    抑或是,这是他抱着姐姐之时说的话?果然,一会儿不给姐姐和他望风,都起了一些变故。

    看向神色变幻的自家妹妹,甄晴轻声道:“妹妹,要不明天,你去宁国府接着歆歆,我就不去了,顺便问问他什么时候再过来。”甄雪玉容微红,转过螓首,抿了抿樱唇,低声道:“那我明天...去将歆歆接过来。”

第七百三十六章 陈潇:你是早有盘算,一柔一刚?

    翌日,兵部衙门

    自陈汉定都神京以来,南京六部仍保留着人事、官衙的配置,兵部下辖四司,武选、职方、车驾、武库。

    因为少保、南京兵部尚书解岳年事已高,基本属于养老状态,平常都是由南京两侍郎主持衙门内日常事务。

    一大清早儿,兵部左侍郎蒋夙成,以及兵部右侍郎孟光远,就来到官厅中坐衙视事。

    夏日的清晨,凉风吹拂而起,带着昨晚的一场小雨,消退暑气,凉爽宜人。

    蒋夙成是一个年岁五十出头的瘦老头,一袭绯袍官服,头戴黑色乌纱帽,坐在官厅西南角的书案后,拿起递来的公文,目光微讶,说道:“江北大营一下子黜落这么多将校,老孟,你怎么看?”

    随着江北大营如火如荼的清查将校过往贪腐情状,肃清黄、严、胡等余毒,大批将校因为过往贪墨军饷、违反军纪被罢黜、降阶军职,而后,自然要将名册报至兵部。

    孟光远是一个年岁五十许,身材微胖的官吏,颌下蓄着短须,笑了笑说道:“他是军机大臣,领着圣旨,之后纵是将校迁转,也不用看我们的脸色,只是知会一声。'

    蒋夙成点了点头,笑了笑道:“听说江南大营最近也要裁汰老弱,重新简拔将校,这下子,江南江北都振奋有为,气象更新,还真是让人额手相庆之事。”

    这话其实说的有着几分戏谑,两人都在南京兵部多久,深知江南江北大营兵马的战力。

    整饬武备,不是那般简单的。

    孟光远笑了笑,说道:“等沈大人过来,再做计议些军将都是当初安南之战的旧将,没有安南侯的话,谁能摆弄得了?”

    江南大营不少将校都是隆治年间征讨安南的老将,如今在金陵多数属于养老状态,现在沈邡摆出一副要厉行整饬的态势,自然需要和军将的领头人物安南侯先斗一次法。

    而就在这时,官衙之外书吏来报,两江总督沈邡领着一众扈从前来兵部。

    蒋夙成与孟光远对视一眼,暗道一声来了,纷纷离座起身,出官厅相迎。

    不多时,两江总督沈邡在主簿白思行、通判卢朝云等一众书办、扈从的簇拥下,进得兵部衙门官厅。

    因为两江总督加右都御史衔,属于正二品官,如果加兵部尚书衔,如当初的贾珩河南总督加兵部尚书衔就是从一品,比之两位侍郎在品级上还要高一级。

    两位侍郎都是以下官之礼相待,口称下官,见礼而罢。

    双方落座下来,书吏奉上香茗,然后徐徐退下。

    蒋夙成转眸看向沈邡,当先开口道:“沈大人,江南大营整顿所需得军械已经在昨日让车驾司的张郎中押送过去,军饷方面,户部并未补发钱粮,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齐备。”两位兵部侍郎都是浸Yin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再加上蒋夙成与沈邡这等封疆大吏常有交往,平时关系还不错。

    沈邡放下茶盅,苍老面容神色闲适,说道:“户部方面,因倒卖官粮一案,潘汝锡潘老大人被贬斥,侍郎钱树文钱大人被革职拿问,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等待圣裁,相关军饷一时间倒也筹措不及。”

    还是当初贾珩在淮安府打击囤货居奇之事引起,户部尚书潘汝锡因为牵联其孙之案,勒令回家闭门反省,户部侍郎钱树文与另外一位仓场侍郎则因涉案过身,都被革职拿问。

    提及倒卖官粮一案,蒋夙成目光幽晦几分,面色就有几分不自然。

    他的弟弟蒋廷瑀也向着淮安府城以及淮南等地倒卖粮食,但因为那位永宁伯坏事之故,赔本而归。

    “军饷的事儿,或早或晚都会拨付,倒不用担忧,以江南之地富庶,秋粮丰收之时,从中留下一二百万石,馈给江南大营军需,都是无虞。”蒋夙成似是宽慰说道。

    “今年的秋粮,朝廷催要一如历年常数,不是那般好截留的。”沈邡眉头紧皱,沉声说道。两江总督督问两江民政、军政诸事,对江南、江西等地的税粮有催缴之责,而在税粮解送户部之后,还要协助递送至京,只有差事办得好,才能在中枢受到崇平帝的瞩目,入阁才能有着指望。

    蒋夙成也不纠结此事,只是陪着沈邡闲聊着,一旁的孟光远不时接话。

    众人叙着话,忽而外间一个书吏再次来报,道:“大人,兵部尚书,军机大臣,永宁伯来了。”

    在场的几位绯袍官吏连同沈邡带来的几位文吏扈从,面色皆是一变,蒋夙成与孟光远两人向着沈邡告了一声罪,而后离座起身,快步迎至仪门。

    却见,从洞开的部堂大院门槛,大批着飞鱼服,悬绣春刀的锦衣府卫先行扈从警戒,而后一个蟒服少年步入庭院,威仪深重,顾盼自雄。

    这般排场......出警入跸也不过如此了吧?两位兵部侍郎以及身后几位主事、令史,多是心头泛起一股凝重心绪。

    当然,贾珩这般出行警戒排场也说得过去,因为,不是刚在扬州被虏王刺杀?

    蒋夙成朝着那蟒服少年趋行几步,拱手道:“下官见过贾大人。”

    孟光远也近前,向着贾珩同样拱手行了一礼。

    这就是官场下官见上官的礼数,不管心头怎么想,怎么暗地里使绊子,起码表面不让人挑出来毛病。

    贾珩伸手虚扶,面容沉静如水,声音温和道:“两位部堂请起。

    寒暄间,在两位侍郎的陪同下,在锦衣府卫扈从中,举步迈入官厅,待瞧见正在官厅的梨花木靠背椅上老神在在坐着的沈邡,笑着问道:“沈大人也在?”

    沈邡这才起得身来,威严沉凝的面容上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永宁伯,许久不见。”贾珩点了点头,落座下来,看向蒋孟两人,道明来意,说道:“蒋大人,孟大人,本官前来是为军械、粮饷而来,今江北大营新饬,缺粮少械,兵部方面武库司需要拨付一批军械,以供整军经武所需。”

    蒋夙成闻言,面色迟疑片刻,说道:“这个......贾大人有所不知,兵部武库司方面军械储备不足,先前已拨付给江南大营,如今武库司并无太多军械拨付,贾大人是否再等待一些时日?”

    其实,还真不是蒋夙成信口开河地推搪,而是事情的确如此,江南大营六万兵马,这么多的军械换装,数量庞大,优先供给之后,江北大营的供应自然也就保障不上。

    当然,真正想解决,南京兵部还是有着办法。

    贾珩看向一旁的沈邡,道:“沈大人也来请求拨付军械甲胄?”

    “原先军械、甲胄都是好几年的军械、甲胄,江南地方雨水丰沛,气候潮湿,不少都是锈蚀斑斑,如今江南大营重新整饬,亟需补充。”沈邡也不回避,目光平静地看向贾珩,绵里藏针地解释道。

    贾珩笑了笑,说道:“江北先行整饬,公文也是先行递送兵部,可否先匀给江北大营?江北大营所需并不多。”

    沈邡同样笑着说道:“贾大人这话,老朽就不敢苟同了。”

    因为真正论起品阶,贾珩是朝品武勋,论起文职加衔,贾珩以军机大臣,又领正二品兵部尚书,沈邡既不愿口称下官,也不好自称本官,为人诟病以自矜,是故自称老朽。

    沈邡整容敛色道:“江南大营事关故都安危,祖庙社稷,自要第一时间换装甲兵,先前东虏虏王竟然潜入扬州,足见东虏势力已阴匿江南之地,意欲兴风作浪,如南京故都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永宁伯为军机大臣,常谋以军国大事,不会不知此事之紧要罢?”

    这其实也是贾珩当初借口整饬江防的缘由,但贾珩还未来得及说,却被沈邡抢先一步拿过来堵着。

    贾珩淡淡一笑,说道:“本官从未说金陵故都不重,只是江北大营兵甲,兵部先行匀出一批,俟江南有警,江北也会派兵马增援,正因本官与闻枢密,才知江南、江北,系为一体,如江北不存,江南安危何在?沈大人经略一方,应知此理才是。”

    他不想与这沈邡争论江南江北,究竟是谁重要,这只是落入沈邡的话术陷阱,那就都重要。

    贾珩叙说完毕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蒋夙成,轻声说道:“据本官所知,南京兵部下辖三十二座军械作坊,如全力开工,可保二十万甲兵供应。”

    陈潇此刻站在贾珩身后,看向官厅之中唇枪舌剑的一幕,目光先是落在蒋、孟两人身上,旋即看向那眉眼英气逼人的少年脸上。

    南京部衙的靡靡懈怠风气,与多年前一模一样,或者说整个大汉全境,立国百年,承平日久,皆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他。

    少女英气眉头之下的清眸,瞥向那清隽冷冽的少年,心头却有几许复杂。

    因为少女每每想到这样一个前途无量,可为圣主明君的少年,流连于美色,都有一种精神分裂和痛心疾首之感。

    瞧瞧,都和什么人厮混一起,***王妃,还是个蛇蝎毒妇,没有长开的黄毛丫头,还有什么?

    几是荤素不忌......嗯,好像没了?

    不对,就是一个普通少年,怎么懂得那般多的花样,也是妥妥一个骄奢Yin逸,荒Yin无度的昏君种子。

    她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听贾珩提及兵部辖下的作坊,蒋夙成忍不住说道:“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嗯,南京承平日久兵无战心,军械作坊之内,匠工流散,现在能出产也不太多。”

    孟光远也开口道:“金陵如今已不复太宗时旧观,纵全力开工,一个月也造不了多少甲兵。

    沈邡这时,反而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只是将苍老目光斜乜了一眼贾珩,心头冷笑涟涟。

    如果以为南京官场是神京,可以为所欲为,斧砍刀劈,那就大错特错!

    整个南京六部都是这股散漫、靡靡的风气,你若逼迫过甚,直接撂挑子,敢逞权耍横,只会遭到江南官场集中抵制,让你寸步难行。

    贾珩沉声道:“所以,一旦既有战事,军械筹备不齐,南京兵部何以自处?”

    其实来之前就早有预料,来兵部讨要军械不会顺利,不说蒋夙成因淮安府前事,南京兵部多半也会迟延,这是金陵南国的懈怠风气所致。

    孟光远接话说道:“贾大人,南京除开国那会儿,已经近百年没有战事,如今江南、江北大营整饬兵务,南京兵部势必相援,不如这样,江北大营再等半个月,下官和蒋大人再想想办法。”

    贾珩看向一旁正在喝着茶看着笑话的沈邡,目光锐利如剑,问道:“沈大人也是这等意思?”

    沈邡叹了一口气,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永宁伯忧切之心,老朽可以理解,但现在军械不齐,兵部也变不出这么多军械,只能先等等看。

    贾珩面色顿了顿,说道:“那就先行这般吧,兵部方面需要尽快交付军械,以备整饬所需,稍后本官会派人来与兵部接洽。”

    原本是想以崇平帝的批谕,以兵部尚书接管兵部部务,但他决定再等等,否则这些鸟人有了警惕,抱成一团,反而不好对付。

    究竟是军械不足,还是彼等将朝廷每年拨付兵部的银子,偷偷装进了自己腰包,估计又是一笔烂账。

    军械的事儿,可以暗中查察一番,如今还是集中精力,对付江南盐务的事儿。

    贾珩这边儿打定主意,自也无心多留,离了兵部官衙。

    待贾珩一走,蒋夙成与孟光远对视一眼,然后面色凝重看向两江总督沈邡,说道:“沈大人,永宁伯方面......”

    沈邡义正词严说道:“两位放心,金陵旧都事关祖庙安危,本官前日已经递送奏疏至于神京,整饬江南大营,重布江防,此事板上钉钉。”

    孟光远沉吟片刻,低声道:“就怕这永宁伯不会甘心,另想他法,如是向朝廷弹劾......”蒋夙成目光眯了眯,笑了笑道:“那就先行凑着军械,我记得武库之中不是还有五千把崇平三年的雁翎刀吗?先给江北大营送去,别让人找了发作机会。

    孟光远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也不好当着沈邡的面说,早在不久前就已经重新融铸,一批十年多的老刀虽然未曾锈蚀,但按着兵部之制也到了熔铸之时,可以重新向户部索要一笔支取费用。

    却说贾珩离了兵部衙门官厅,翻身上马,此刻仅仅是半晌午,马蹄踩在金陵城宽阔、整洁的青石板路上。

    “我们现在还去户部?”陈潇勒了勒手中缰绳,问着面如古井无波的少年。

    贾珩带你了点头道:“去看看,户部的人还会怎么说。”

    陈潇见少年面容一如既往的沉静似渊,稍稍放下心来,与大批锦衣扈从,随着贾珩前往户部。

    户部衙门离兵部衙门其实也就两箭之地,贾珩来到官衙之外,已是近晌时分。

    此刻,坐衙署理部务的是南京户部侍郎谭节,此公年岁四十多,颌下蓄着黑胡须,听闻书吏来报永宁伯到来,心头微惊,领着几位司衙郎中、主事,来到仪门,向着贾珩迎去。

    “下官见过贾大人。”谭节以及身后的一众户部官员,向着贾珩拱手见礼。

    贾珩伸手虚扶着道:“谭大人免礼。”

    两人寒暄着,进入官厅之中,分宾主落座,书吏奉上香茗。

    谭节打量着大汉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伯爵,心头不敢轻忽,问道:“未知贾大人来户部衙门,有何见教?

    贾珩道:“谭大人,江北大营正在整饬,粮饷匮乏,户部方面已经拖欠江北兵饷半年之久,不知何时才能补发齐备?”

    此言一出,谭节顿时面有难色,道:“贾大人,户部现在也不宽裕,再说以往准时拨付,也是落在那些贪墨军将手中,如今江北大营不是正在让贪墨军饷的军将追缴,可见我户部为江北大营每年多发了多少军饷,如今户部的确是有些困难,入夏江北大水,赵阁老还有两江总督衙门请求拨付了一些。

    贾珩面色淡淡,道:“如今新募兵丁需得用银安置,户部方面是否应该派发一笔军饷,毕竟这是成制。”

    谭节却道:“如今江北大营还在整饬,兵额空缺不一,永宁伯,不如这般,待江北大营兵额定制之后,下官与同僚将饷银筹措齐全,再送至江北大营如何?”

    贾珩目光灼灼地盯向谭节,沉喝道:“真到那时,你户部是否又以正处秋粮上交,南粮北输一事,再行拖延?”

    军械可以凑不齐,因为他不想和两江总督衙门公然撕破脸,但户部粮饷一定要筹措到位。

    否则这般一拖,就拖得不知道猴年满月,等到后续粮税收缴,户部又有了托词。

    见对方疾言厉色,谭节面色微变,心头就是一震。

    贾珩目光盯着谭节,沉声道:“三万兵马半年军饷,户部要在半个月内补发齐全,否则本官身为军机大臣,奉皇命,提天子剑整饬江北军务,势必要治尔等以怠慢军机之罪!向使如期馈给本官同样上疏向朝廷请功,如今南京户部部堂缺额,诸位当共勉之。”

    说着目光逡巡过一众郎中、员外郎。

    谭节闻言,面色变幻,心头的那一抹因为强按牛头喝水的怒意渐渐消散开来,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这是花钱买官儿?

    现在,天下谁人不知这永宁伯的圣眷隆重,在天子跟前儿红的发紫,如果能办好此事,得其保举之本一封,正好户部出了不少官缺儿,那岂不是......

    如还拖着不给军饷,只怕以其圣眷,全力弹劾之下,纵然不会罢官去职,怎么也会调离这等天下难寻的好差事。

    不过这时候,急切之下也不好改弦更张,前倨后恭,还需缓一缓才是。

    其他几位官员心头同样一震。

    谭节面有迟疑道:“贾大人,下官还有同僚再想想法子。

    贾珩看向一众户部官吏,起得身来,道:“那就快点儿想,兵饷要在五日内补齐,此事就这般。”

    说着,起身离去,等到贾珩离去,户部一下子就议论纷纷。

    贾珩出了户部衙门,上了马匹,挽起缰绳,向着宁国府而去。

    陈潇看向那面容趁机的少年,问道:“你是早有盘算,一柔一刚?”

    在兵部表现的并不强势,但在户部却偏偏强势压人。

    贾珩看向陈潇,低声说道:“先把银子拿到,其他的军械,河南都司还有不少,南京兵部先不能动,但一动就是大动。”

    反而是户部,急切之下,如果不听招呼,那就再动一下。

    陈潇思忖着其中利害,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

    “以为我会用强压兵部一干人等?”贾珩目光幽晦几分,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七百三十七章 甄雪:索性应他一次,称他的意就是了

    金陵,宁国府

    已是晌午时分,北静王妃甄雪坐在后院内厅之中,正在与黛玉相坐叙话,一旁的小萝莉水歆,正在剥吃着橘子,手上和脸上浮起汁液,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

    甄雪打量着不远处眉眼精致如画,容颜明丽的少女,轻声问道:“林姑娘祖籍是姑苏人?”

    黛玉看向远处气质幽馥如兰,端娴淑宁的少女,轻声道:“是苏州人,后来父亲他到了扬州为官,我到了京城,这才一直在神京长大。”

    “小小年纪就离父母远去神京,真是不容易。”甄雪目光柔润盈盈地看向那娇俏的少女,轻轻感慨了一句,问道:“林姑娘之前有到过金陵吗?

    看向那温婉柔和的丽人,黛玉心头也有几分好感,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也是头一回过来。

    “金陵为六朝古都,名胜古迹甚多,林姑娘在此可以多看看。”甄雪浅笑盈盈说着,轻柔道:“如是需要,我给你当个向导也行,我在金陵从小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很是熟悉。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道:“我会的,只是不好麻烦王妃呢。”

    水歆扬起粉腻小脸,插话道:“娘亲,干爹还说等下午时候,带着林姑姑去和我鸡鸣寺呢,娘亲也去好不好?”

    甄雪闻言,面色讶异了下,暗道,去鸡鸣寺吗?她来的......倒不是时候。

    黛玉打量着甄雪,星眸流波,心头自是盼望着这位北静王妃能说不愿去。

    甄雪想了想,轻声说道:“你和你干爹还有林姑姑去着鸡鸣寺就好,我过来就是看看你。”

    心底就有几分怅然若失,如是一再黏着,倒也是讨人嫌了。

    水歆糯声说道:“咱们一同去呀,姑姑说,那边儿的菩萨最是灵验了,我想着娘亲再给我一个弟弟,娘亲以后也不用抹眼泪了。”

    黛玉:“???”

    甄雪:“......“

    芳心既是羞涩,又有些感动,宠溺地抱过小萝莉的肩头,低声道:“小孩子胡说什么呢。”

    旋即,靡颜腻理的脸蛋儿扬起,几是羞红了脸看向黛玉,轻声说道:“这孩子有时候说话没大没小的,让林姑娘见笑了。”

    黛玉笑了笑,柔声道:“王妃,歆歆她很懂事儿的。”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忽而外间传来嬷嬷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黛玉与甄雪闻言,都是一愣,起得身来,相迎而去,不多时,就见一个蟒服少年从外间而来,面容温煦,身后不远处跟着穿着飞鱼服,配着绣春刀的陈潇。

    “珩大哥,你回来了。”黛玉凝起星眸,目无旁人,只是倒映着那少年的颀长身形。

    甄雪明眸秋波流转,凝神看向那少年,抿了抿粉唇,芳心一时间倒也百感交集。

    虽只几天不见,但在金陵却听说了他在扬州的种种惊险事迹,她甚至还没有问过一次安好。

    贾珩朝甄雪点了点头,目光投向黛玉,轻笑道:“嗯,刚刚回来,林妹妹,王妃什么时候来的?”

    甄雪向来是与甄晴一同过来,这般只身前来,倒还是头一次。

    黛玉笑了笑,说道:“坐在这儿说话有一会儿了,说是过来看看歆歆。

    这时,甄雪接过话头儿,美眸潋滟,柔声道:“子钰,歆歆在你这儿没少给你添麻烦吧?我正说将她领回去呢。

    这位花信少妇先前还是说过来看看,现在又说着接走,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

    贾珩凝眸看向甄雪,温声道:“过两天再接不迟,我说下午带着歆歆去鸡鸣寺降香。”

    去金陵的鸡鸣寺上香,帮着黛玉的母亲祈祈福,这是昨天与黛玉腻在一起咩咩(拆字)之时,答应过的事儿。

    水歆转过粉腻小脸,糯声道:“干爹,咱们带着娘亲一同去罢。

    甄雪玉容微羞,看向自家女儿,轻声道:“歆歆,你干爹和你林姑姑去降香,我怎么好去?”

    她去成什么样子,人家也没说让她去,中途插一杠子,不知怎么回事儿。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那气质淑宁的丽人,柔声道:“王妃去去倒也无妨,也好帮着家人去祈祈福。”

    甄雪迎上那道目光,只觉平静无波的心湖荡起一圈圈涟漪,轻声说道:“那...那就麻烦子钰了。

    贾珩看向水歆,笑道:“给干爹一块儿。”

    水歆拿过一块儿橘瓣,递到贾珩嘴边儿,说道:“干爹,给。”

    见得这一幕,甄雪凝了凝秀眉,嗔怪道:“子钰,你别太宠她了。

    心头却有几许甜蜜涌起,这看着比自家的女儿都亲昵呢。

    如是王爷......他就从来不管歆歆。

    贾珩笑了笑道:“没事儿,女孩儿就应该宠一些。

    黛玉在一旁看着“父女”二人,笑了笑道:“歆歆,也给我一块儿。

    水歆跑将过来,从果盘上拿过一个未剥的橘子,递将过去,说道:“姑姑,给。”

    黛玉:“.......“

    贾珩笑了笑,打趣道:“你姑姑白疼你了。”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一时间屋内满是欢快的笑声。

    黛玉也捏了捏水歆的脸蛋儿,郁郁眉眼之间洋溢着笑意,说道:“人小鬼大。”

    贾珩端起茶盅,递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看向黛玉,问道:“这都近晌了,林妹妹用过饭菜了没有?”

    方才与甄雪说话,也不能太过冷落了黛玉。

    “正说用饭呢,已经吩咐了后厨去做了。”黛玉轻笑了下,柔声问道:“珩大哥去兵部衙门办事,可还顺利?”

    显然,少女并不想只是与贾珩在一起吃吃羊,更想全面介入贾珩的工作、生活。

    这时,甄雪也看将过去,轻声说道:“子钰今天去了兵部?”

    贾珩清声道:“不太顺利,估计还要在金陵

    ”待几天,正好陪着林妹妹四处走走。

    黛玉罥烟眉颦了颦,粲然明亮的星眸莹光微润,轻声说道:“珩大哥,兵部那边儿没什么事儿吧?”

    贾珩轻笑了下,不在意说道:“没什么事儿,我能处置好的。

    说着,看向娴静而坐,目现关切之色的甄雪,沉声说道:“去兵部衙门办事之时,遇到了两江总督沈邡,有些江南大营的事儿,想要和王妃叙说一番,王妃也好转告给甄老太君,待饭后,王妃可有时间罢?”

    甄雪闻言,忙放下手中的茶盅,抬起一张雪肤玉颜,柔润如水的目光见着几分羞意,强自镇定轻声说道:“子钰,等会儿有的。”

    贾珩转而看向黛玉,笑了笑说道:“妹妹,等睡过午觉,咱们再去鸡鸣寺如何?”

    幸在夏日天长,足以忙里偷闲。

    黛玉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因贾珩刚刚提及江南大营之事,倒也没有多想,反而乖巧说道:“珩大哥决定就是了。

    甄雪在一旁听着,端起茶盅的手轻轻颤了下,这等下要怎么好才是?

    陈潇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英丽的秀眉蹙了蹙,凝眸看向贾珩,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人刚刚办了一天正事,又是和北静王妃厮混在一起,这长此以往,不知爱惜保养身子,可还得了?

    在宫庭秘史之中,这位出身皇室的贵女,见过太多年纪轻轻,沉溺酒色,英年早逝的王公贵族。

    几人说着话,紫鹃吩咐着嬷嬷和丫鬟,将饭菜在不远处的餐桌上摆将过来,笑道:“大爷,姑娘,该用着午饭了。”

    众人纷纷落座,开始围拢着一张圆桌开始用着午饭。

    贾珩与甄雪之间隔着水歆,和黛玉相邻而坐。

    贾珩拿起竹筷给水歆夹着菜,看向粉雕玉琢的小萝莉,轻笑说道:“歆歆吃这个,个头儿也能长得高一些。”

    水歆也学着贾珩的架势,夹起筷子中的肉,放到甄晴碗里,说道:“娘亲,你也吃呀。”

    甄雪梨涡浅笑,轻声说道:“你干爹给你夹的,你怎么又夹给我了?”

    黛玉拿起一双竹筷,看向远处说着话的“一家三口”,星眸凝露,心底隐约有着几许古怪。

    贾珩看向一旁的黛玉,也夹起了几筷子菜,轻声说道:“林妹妹也多吃一些,能长高一些。“

    黛玉:“......”当她是小孩子是吧?

    四人吃了一顿饭,黛玉拉着水歆的手返回所居厢房,而贾珩与甄雪则是前往所居的庭院。

    书房当中,窗明几净,布置典雅,午后的暖阳之光从窗扉泻落在房屋之内,驱散着光粒。

    贾珩与甄雪隔着一方漆木小几而坐,屏退着侍奉的丫鬟和女官,兽头熏笼之内的檀与冰绡燃起得香气充盈室内。

    贾珩打量着甄雪,丽人今天穿着一袭天蓝色流光长裙,云鬓高挽,秀丽蛾髻之上别着一根碧玉钗,耳垂上挂着熠熠流光的耳环,明眸皓齿,肌肤胜雪,雪颊两侧白里透红,嫣然粉腻,几如桃李芳菲,两片莹润唇瓣之上涂着胭脂,秀颈之上还戴着一串儿翡翠水晶项链,因是夏季,刚刚用过饭菜,粉腻微汗,晶莹靡靡。

    明显精心打扮过。

    纵是抵死纠缠过不知多少次,甄雪仍被对面灼灼目光看的略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明眸,芳心涌起一股羞意,轻轻柔柔问道:“子小钰,你方才.......说寻我有事儿。'

    却见这时,那少年已然就近而来。贾珩道:“王妃过来是看歆歆的罢?”

    甄雪脸颊羞红成霞,低声道:“歆歆她在这住了好几天,我正说要接她回去。“

    “我瞧她在这儿玩的挺好的,你如是想我的话,就过来看看。”贾珩说着,轻轻拉过纤纤素手,左手中指之上分明戴着他上次送过去的戒指。

    甄雪玉颜染绯,明眸蒙起雾气,轻声说道:“她在这儿也好,我也不是太想她......嗯?”

    旋即明悟过来,这人怎么......

    贾珩揽过甄雪在怀,轻声说道:“雪儿是想我了吧?”

    甄雪闻言眼睫颤抖影蔽而下,偏转过脸颊,没有说话。

    贾珩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想听一句雪儿的真心话,是真的难。“

    其实,他之所以撩拨着甄雪,就类似于凌小东不停问着郑怡云......也是一个从身到心的征服过程。

    甄雪闻言,娇躯轻颤,明眸盈盈如水,看向那端起茶盅,似百无聊赖地饮茶的少年。

    “子钰......”甄雪珠圆玉润的声音已有几分颤抖。

    怪不得他转而又喜欢起了姐姐。

    可让她要怎么说呢,她如是一点儿不想,又为何过来?非要让她说出来才好吗?

    贾珩转而转眸看向甄雪,扶过甄雪香肩,凑将过去,轻声说道:“雪儿的心思,我是知道的。”

    甄雪闻言,明眸盈盈如水,渐渐烟雨朦胧。

    贾珩见此,低头而去。

    也没有再勉强,其实这是甄雪的性情所致,相比甄晴的炽热如火,有些大嫂气质甄雪性情温婉可人,但只有他知道,床第之间倒也颇有几分内媚,如是戴上金丝眼镜,许是又纯又欲,有些高家小妹的意味。

    甄雪伸手从贾珩腋下攀上少年的肩头。

    贾珩看向甄雪,轻声道:“下午咱们去鸡鸣寺转转。”

    “嗯。”甄雪柔柔应了一声,她也想过去给他祈祈福,在外拿刀动枪,出生入死的。

    贾珩这才又是凑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银汉迢迢暗渡,相比过往的开门揖盗,他追她逃,丁香无处躲藏,甄雪这次明显有了几分“sir,thisay”的主动和自觉,倒是让贾珩略有几分欣喜。

    过了一会儿,贾珩低眸看向脸颊嫣然如血,目光莹润欲滴的甄雪,拥过甄雪,来到歇息的床榻之上,低声道:“以往都是你陪着姐姐过来,每次都有些匆匆,也没让雪儿尽兴。”

    先前因为双妃齐至,更多将心思放在征服甄晴身上。

    甄雪脸颊微红,在贾珩怀里,娇躯渐渐软成一团,忍不住问道:“昨天,姐姐好像来了。

    贾珩道:“你姐姐她......罢了,不说了。”

    甄雪芳心微动,轻轻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姐姐她很好呀,从小她就性情要强,敢爱敢恨。”

    贾珩拥住甄雪,道:“雪儿呢?雪儿是不是也敢爱敢恨?”

    甄雪垂下美眸,低声道:“子钰。”

    贾珩捉着甄雪的纤纤玉手,低声道:“雪儿的心思我都知道,这戒指,你一直戴着?”

    甄雪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声道:“除却睡觉时候,再没有取下过。

    她只是不想说,他应该是懂她的心的。

    只是,她在江南时候......要一直对不起王爷了。

    贾珩轻声说道:“雪儿的心思,我是知道的。”

    甄雪玉颜微红,粉唇莹润欲滴,颤声说道:“子钰,你今个儿去了兵部办事不顺利?”贾珩面色微顿,堆着雪人,轻声道:“南京兵部的两位部堂还有两江总督衙门有意刁难,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再等一段时间就好。”

    甄雪脸颊嫣红,颤声说道:“前天,姐姐过来说着四叔的事儿,四叔那边儿麻烦不麻烦?

    贾珩凑到甄雪耳畔,拨弄是非,低声说道:“的确造成了一些影响,现在江南大营也开始动作起来,我去兵部讨要一批军械,却被江南大营提前插了一杠子。”

    沈邡横插一杠子,导致江南大营的接管复杂了起来,这都是甄铸搞出来幺蛾子的连锁反应。

    甄雪秀颈不自主微微扬起,团团玫红气晕自国色天香的脸蛋儿一直延伸到秀颈,娇小玲珑耳垂之上的耳环轻轻炫着一圈圈晶莹光辉,略有几分发颤,轻声说道:“那子钰,你...你下一步怎么办?

    贾珩低声说道:“不急,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知何时,书房的窗外又是淅淅沥沥下起了毛毛细雨,烟雨紧锁飞檐斗拱的庭院,影影绰绰,风雨如晦。

    贾珩诧异了下,轻声说道:“雪儿这两天,想我了吧?

    果然甄晴来了之后,甄雪就有些坐不住,这不都省了他一些功夫。

    甄雪眉眼低垂下来,玉颜酡红,芳心已是羞恼不胜道:“子钰,你什么时候去我......嗯?

    丽人檀口微张贝齿将粉润的唇瓣咬出一道浅白色的印痕,旋即带着几分晶润的樱颗贝齿抬起,唇瓣血气充盈,一如玫瑰花蕊。

    贾珩冷峻眉宇下,目光眺望向窗外的烟雨朦胧,正是夏日时节,江南时晴时阴,雨水丰沛,雨水浸润而过的花墙湿滑可见,目光一如往日地紧了紧,鼻翼之间浮动起青丝秀发的芬芳,低声道:“明天吧,对了,甄老太君怎么说?”

    甄雪秀眉之下,明眸微微眯起,原是温宁如水的声音已有几许缥缈,低声道:“老太太很是担心...心。”

    贾珩剑眉之下的清冽目光从窗外的雨景中抽开,旋即,又是幽深了几分,追问道:“担心什么?”

    先前在江北大营,对甄韶以及甄铸的态度冷淡,难道是用力过猛了?或许应稍稍缓一缓紧张的局势。

    甄雪芳心微颤,玉梁琼鼻之下的鼻翼发出一声腻哼,抿了抿樱唇,低声说道:“没什么,别......别胡闹太久了,下午咱们还要去鸡鸣寺呢,林姑娘还有歆歆都别等急了。”

    “嗯,雪儿放心就是。”贾珩面色微顿,凑到甄雪耳畔,低声说道:“雪儿,来唤声好哥哥,咱们也好早些去。”

    甄雪:“???”

    自那次担心他伤着喊了一回,他就惦念着了?真是,她都大他好几岁呢,还有什么早些去?

    不过忽而想起这几天,他在扬州与人厮杀的种种险处,丽人如雾气朦胧的目光迷离了下,心道,索性应他一次,称他的意就是了。涂着淡淡红色眼影的眼眸轻轻垂下,红着雪颜玉颊,几是忍羞喊了一声:“好哥哥。”

    贾珩面色微顿,目光凝了凝,只觉心头一阵悸动狂跳。

    不知何时,贾珩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但见天地苍茫一片,雨水恍若断了线的珍珠,似乎下的紧了。

    宁国府庭院西南角,在入夏之后,一棵早已谢了红蕊的梅花树,遒劲的枝干,正蓄着晶莹熠熠的雨珠,随风摇动之时,扑簌带下雨滴之时,似要刺穿天穹。

    金陵,甄宅

    后院花厅,雨打芭蕉片片,绿意欲滴,而福萱堂中的甄老太君倚靠在罗汉床上,周围几个丫鬟揉肩、捶腿。

    甄应嘉凝了凝眉,说道:“母亲,方才兵部传来的消息说,子钰去了兵部索要军械,但未见兵部之人理会。”

    甄铸在不远落座,面色默然,心头冷笑涟涟。

    他就知道,那小儿别看在神京呼风唤雨,但到了金陵,不明就里,只能到处吃软钉子。另外一边儿,甄晴正在与甄兰、甄溪小声说话,闻言,放下手中的一卷诗词集,看向自家父亲,凤眸中见着思忖之色。

    那混蛋在兵部吃了闭门羹?

    甄兰轻声说道:“大姐姐,这贾子钰当初写的三国,那临江仙也是他写的吧?七天后的诗会能否请着过来?”

    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金陵城中甄家的老三,虽然从事商贾货殖之事,但最重文士,每年都会花费重金举行文会,而甄兰和甄溪也借此与江南仕官名宦家的千金小姐进行交游。

    甄兰与甄溪两姐妹都喜爱诗词,而甄兰就是在去年诗会上与国子监祭酒方尧春的儿子方旷定下终身。

    方旷虽在一个多月前与潘汝锡的儿子潘向东,一同倒卖官粮,不过因为并未直接参与倒卖官粮,倒并无大碍。

    方旷今年年岁十七,在文才俊彦遍地的江南,已是举人功名、与江南上了年岁的杜鼎、阮寅、王过、项世章、白浩然,并称金陵六骏。

    六人年纪最大的二十五岁,年纪最小的年岁十七,通过诗词唱和,举办、参加诗词之会,文采之名传扬江南,几乎与年长一辈,年龄三十上下的在江南闯下偌大名头的吴中四杰齐名。

    方旷立志不中进士,绝不婚配,故而能与金陵国子监祭酒、南省文魁的方家,定下这门亲事,颇费了甄兰三叔的一番功夫。

    甄兰一袭粉红衣裙,头别一根珠花钻簪子,眉眼如画,柳叶弯眉,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下巴尖润,肌肤白腻如雪,眸光有些狭长,气质韵味有一点儿像甄晴。

    青春版甄晴......

    此刻,静静听着甄应嘉与甄老太君叙话,眸光闪烁,现出思忖之色。

第七百三十八章 多铎:……要让那卑鄙小儿付出代价!

    甄家庄园,后宅内厅之中

    甄老太君低声道:“沈节夫抢先一步,现在江北军械不齐,只能紧着江南供应,你四弟坏了人家大事,只怕不能善了了。”

    甄铸皱了皱眉,说道:“母亲,怎么能说是我坏了那小儿的布置?他自己没有手段,压不住兵部那两个三品文官还有两江总督衙门,否则,江北大营先行用着军械,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这怎么能怪他?

    甄应嘉眉头皱了皱,转头看向甄铸,沉声说道:“四弟,你少说两句。”

    甄铸闻言,心头也有些不爽利,低声道:“罢了,兄长只管和母亲商议就是,我先回院里歇着了。”

    甄应嘉皱了皱眉,看向甄老太君,征询意见。

    甄老太君恼怒道:“让他回去歇着,在这儿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

    待甄铸离去,甄应嘉劝慰道:“母亲,也不必太过忧虑了,先前子钰不是答应了会来府上一趟?再说今日,雪儿也过去看着歆歆,想来也能转达咱们家的一些善意。”

    甄晴正在一旁坐着,纤纤素手拿起茶盅,烈焰红唇贴合在瓷杯上,饮了一口茶,闻言,轻声说道:“妹妹走之前,我和她交待过了,问着珩兄弟什么时候过来。”

    甄老太君点了点头,看向甄应嘉,问道:“珩哥儿今天只去了兵部?”

    甄应嘉沉吟道:“母亲,珩哥儿今日除却去了兵部,今日还去了户部讨饷。”

    “哦,怎么说?”甄老太君追问道。

    甄应嘉道:“听说去户部,给户部侍郎谭节施压,要求其限期拨付粮饷。”

    说着,就将下人打听的一幕说的,原本甄家在隆治年间,就肩负着帮助隆治帝刺探江南政情、民情的任务,在神京城中有着不少信息渠道。

    甄老太君闻言,苍老面容上现出迟疑,道:“户部方面是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如是上疏弹劾,谭侍郎也撑不住,这两天已经帮着子钰筹措粮饷了。”甄应嘉说道。

    甄晴听着几人叙话,心头就有几分凝重。

    甄老太君转头问道:“晴丫头,珩哥儿有没有说具体什么时候过来?”

    甄晴放下茶盅,笑意盈盈说道:“老太太,就这两天罢,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那时逢着节日怎么也要碰上一面才是,老太太也不必太担心了。”

    甄老太君点了点头,道:“只能这般如此了。”

    等见面之后,看看怎么说。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说道:“三爷回来了。”

    甄家老三甄轩,一袭文士打扮,面容儒雅,从外间快步而来,脸上带着笑意,行礼说道:“母亲。”

    “回来了?坐。”甄老太君指着一旁的绣墩,轻声说道。

    甄轩落座下来。

    这时,甄晴身侧的甄兰、甄溪纷纷起身向着甄轩行礼,唤着爹爹,三叔,一个及笄之龄,红绫姝颜,一个荷裙柔婉,灵气如溪。

    甄轩点了点头,看向自家女儿甄兰,说道:“兰儿,今天中秋的诗会准备得如何了?”

    甄家有一座园子唤作望园,甄轩常在其中召开诗词之会,邀请金陵城中的高官显宦的千金、公子。

    当然,女眷都在水榭叙话,以帷幔相望,再以蜿蜒曲水放着水舟,做着诗词。而与此同时,还会请来一些秦淮淮河的花魁,清倌人给一众年轻公子演奏曲乐,本身也是一种观人之法。

    江南靡靡之风,绮艳粉黛,就是这种缘由。

    甄兰身为甄轩的女儿,今年恰好是东道主。

    甄兰柔声道:“已经筹备好了,忠献王家的郡主最近也在帮着筹备。”

    忠献王是陈汉太宗的兄弟,也是历经太宗朝风云变幻唯一剩下的一脉闲散王爷,这一脉在金陵居住,血缘离着皇室渐渐远了一些,在朝政上,除却做做生意,几是吃喝玩乐,参加文会,故而,也时常参加一些活动。

    这时,甄老太君看向父女二人,问道:“轩儿,别忘了给那永宁伯发一份请柬去。”

    甄晴眉眼之间流溢着一丝美艳、妩媚的气韵,轻声说道:“老祖宗,珩兄弟军务繁忙的,也不一定有时间。”

    “来不来另说,但该有的礼数也当有着。”甄老太君轻声说道:“再说,再忙,八月十五总要过节吧?”

    如果能以甄家的名义邀请着贾珩过来,那在江南之人眼中,甄家的立场起码就明朗一些,那些官员自也就见风使舵,起码在京里的崇平帝那边儿是加分项。

    甄晴笑了笑,涂着玫红眼影的美眸闪了闪,有些明白其中关要,轻声说道:“那我就听老祖宗的。”

    甄溪眨了眨眼,静静听着甄老太君与甄晴叙话。

    父亲时常在家中咒骂的那位贾珩,她上次见着,看着倒像是个好人,真的有那般坏?

    ……

    ……

    宁国府,书房之中

    正是午后时分,外间风雨繁盛,屋内却已云收雨歇,贾珩双手抱着甄雪的腰肢,紧紧相拥住,将脸颊贴着丽人略有几分滚烫的玉颜,细密的汗珠纠葛在一起,与伊人共同享受这片刻的平静。

    甄雪原是白腻如玉的脸蛋儿连同脖颈,早已红若胭脂,白里透红,眉梢眼角的妩媚气韵流溢着,玫瑰唇瓣莹润欲滴,柔软酥糯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娇俏,低声道:“子钰……等会儿还要去鸡鸣寺呢。”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少年对自己的痴迷,比之先前更甚几分。

    贾珩道:“雪儿,外面这般大的雨,出行不便,只能改天再去了。”

    今天下雨了,显然是去不成了,因为客观原因,黛玉倒也不会说什么。

    甄雪将鬓乱钗歪的螓首倚靠在贾珩怀里,享受着身后少年的痴缠,低声道:“那等会儿还要给林姑娘说一声才是呢。”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问道:“雪儿,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歆歆在这儿过节,你也过来罢,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聚聚才是。”

    甄雪闻言,柔婉如水的脸蛋儿彤彤如火,尤其是听着一家三口之言,芳心深处又羞又喜,但口中却说道:“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子钰还是往家里勤写着书信才是。”

    他家里还有一个元配,不能因为她而冷落了才是。

    贾珩面色微顿,低声说道:“前段时间给家里写了封信,寄送了一些扬州的土特产。”

    甄雪美眸润光微微,贝齿咬着樱唇,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说着话,贾珩附耳低声道:“雪儿,你这次能主动过来找我,我很高兴。”

    甄雪清丽眉眼之下,一张脸颊晕红如血,只是弯弯眼睫颤抖了下,闭上美眸,任由那少年在身后轻轻打着雪仗。

    这人一折腾起来就没完,方才也不知怎么的,对她却无平日怜惜,倒是如对姐姐那般。

    唉,都是那一声好哥哥闹的。

    一对儿连体璧人痴缠了一会儿,贾珩看了看天色,轻声说道:“雪儿,好了,我去和林妹妹说说。”

    他等会儿也要去寻黛玉说一声,不过在此之前,应该先行沐浴一番,洗去征尘。

    “嗯,你先去吧,我…我也好收拾收拾。”甄雪柔声说着,忽而娇软柔糯的声音发颤了下,琼鼻腻哼一声,明眸妩媚流波,嗔恼地看向贾珩。

    贾珩轻轻捏了捏甄雪粉腻嫩滑的脸蛋儿,一手的胶原蛋白,也就后世二十出头,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虽育有一女,但却多了几分轻熟,旋即,拿过手帕擦了擦,看向眉眼绮韵流溢,低头忙碌的甄雪。

    贾珩目光幽深几许,下次或许可以试试丁点不漏。

    这般想着,整了整衣裳,神清气爽地离了书房,来到廊檐之下,却见负手立于廊檐之下,抬眸望雨的陈潇。

    雨珠千丝万线,如同珠帘,而少女抱刀而立,飞鱼服绣着的飞鱼图案针绣精美,几是巧夺天工,不由轻声说道:“潇潇,你站这儿干嘛?”

    陈潇转眸而望,瞥了一眼那神采奕奕,目光湛然的少年,冷声道:“不定什么人就进来,看见了你,就是传扬天下的丑闻。”

    贾珩道:“那有劳潇潇了。”

    说着,就着屋檐檐瓦上正自哗啦啦流淌不停的雨水,洗去手上的雪水。

    陈潇秀眉挑了挑,清眸凝了凝,妍丽玉容上现出一抹羞恼,这人是在提醒她吗?那种味道,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贾珩转而看向陈潇,轻声说道:“潇潇,我沐浴过后,去林妹妹屋里看看,你也先回去休息会儿。”

    陈潇冷哼一声,也不理贾珩,看了一眼书房方向,返回所居庭院。

    待贾珩沐浴过后,去寻黛玉,黛玉刚刚午睡起来,拉着水歆的手正在说话,见着贾珩过来,讶异问道:“珩大哥,这天下雨了,我们还去鸡鸣寺吗?”

    贾珩轻声道:“要不咱们改天再去?这么大的雨,路上多有不便,这会儿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黛玉凝眸看向窗外紧锁庭院的雨雾,粲然星眸凝了凝,芳心不由生出一股怅然,低声道:“也好,这雨下的也不小。”

    这时,水歆过来,拉着贾珩的手,扬起粉嘟嘟的小脸问道:“干爹,咱们不去了呀?”

    忽而,小萝莉脸上就是现出好奇,明眸眨了眨。

    干爹身上好像有娘亲的味道?

    “干爹,娘亲呢?”水歆不由说道。

    贾珩轻声道:“你娘有些累了,在厢房先歇息了,一会儿过来。”

    这时候犹如尔康与紫薇骑马去幽幽谷。

    水歆“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

    贾珩抱起水歆,轻声道:“歆歆,干爹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呀。”水歆扬起白生生的小手,搂着贾珩的脖子低声说道。

    贾珩这边儿陪着黛玉以及水歆叙着话,见黛玉眉眼郁郁,遂提议登上宁国府名为蓬莱阁的一座二层楼阁,观看雨景。

    黛玉目光落在西南角的一座庭院之中,说道:“珩大哥,要不将尤嫂子唤将过来?她平时在屋里,也挺苦闷一些。”

    尤氏此刻尚在府中,不过因处孝中,平时除却在贾珩不在时候,来到黛玉屋里嘘寒问暖,关切几句,平常也多在屋里,不大出门,一副清苦自守的模样。

    贾珩想了想,说道:“尤大嫂过来也好。”

    黛玉就打发了人去唤着尤氏。

    而另一边儿,收拾停当的甄雪,也在女官的相陪之下,来到蓬莱阁,这位丽人仍是那身天蓝色长裙,云髻粉鬟,那张经雨之后的芙蓉玉颜,国色天象,明艳光照,眉梢眼角的肌肤都流溢着丝丝缕缕绮韵。

    “娘亲。”水歆跑将过来,被甄雪抱在怀中,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小萝莉来到甄雪怀里,琼鼻不由嗅了嗅,两颗如黑葡萄水晶澄莹的明眸,闪过一抹诧异,娘亲身上怎么有着干爹的气息?

    甄雪落座下来,眸中秋水流转,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子钰,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我先回去。”

    这会儿身子里里外外黏糊糊的,得回去洗洗澡才是。

    “这才未申之交,王妃回去又没有什么事儿,不如多陪陪歆歆。”贾珩问道。

    说着来看歆歆,结果……起码也要多留一会儿才是。

    黛玉也抬起星眸看向那容色明艳动人的丽人,轻声说道:“是呀,王妃不妨再多坐一会儿。”

    水歆道:“娘亲,这时候还早呀,多在这儿一会儿呀。”

    甄雪点了点头,应允而下。

    ……

    ……

    淮安府,滨海县

    随着时间流逝,扬州方面的江北大营的官军,逐渐撤出了对多铎的搜捕,多铎与手下的邓飚、苏和泰等人,也乘上一只海船向着崇明沙驶去。

    “主子,今天好一些了没有。”苏和泰捧着一个盛有草药的碗,递将过去,碗里都是黑糊糊的草药。

    多铎此刻脸颊凹陷,面色苍白如纸,这几天伤口倒是渐渐愈合,不再洇出血迹,只是偶尔传来的阵阵钻心疼痛还在时刻提醒着多铎,先前是何等的痛楚,何等的屈辱。

    多铎伸手接过药碗,忍着草药浓烈的气味,仰头一口饮尽,旋即问道:“向大船送信了没有?”

    多铎来到扬州之前,领了一个牛录的人手,撑着一艘海船在海上飘荡,上面还有着女真不少人手,算是押送着货物,本意也是在江南撺掇诸多帮派搞事。

    苏和泰道:“主子放心吧,已经派了人送信了,等不久就有人过来接应了,咱们即刻坐船返回辽东。”

    因为担心刺激到多铎,苏和泰这两天面上做出若无其事模样。

    多铎忽而勃然大怒,沉声道:“回去做什么?”

    说着,猛然将瓷碗摔在船舱中,顿时传来咔嚓之声。

    苏和泰也不好说,再这般摔下去,都没有碗盛放草药了。

    “等到了岛上,让邓飚将船上的人都召集起来,向金沙帮,四海帮,怒蛟帮施压,告诉他们,今年夏季的行船贸易,本王还可以让利三成,条件是让他们召集人手随着我们从从江口攻打金陵!”多铎目光阴沉似铁,冷声说道。

    纵然不能做到这一点儿,他也要扰的陈汉江南沿海大乱,不惜一切代价!

    而且只要扰乱江南之地,使陈汉朝廷疲于奔命,最好是能够截断南北。

    苏和泰闻言,面色微顿,道:“主子,那些海寇不一定有这个胆量。”

    “们若是不敢,让他们穿上我们女真的服饰,打着我们的旗号,凡有劫掠,一律归他们,我们什么都不要。”多铎面色幽冷,冷声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王就不信,没有出头的,你派人拿着本王的旗符,前往朝鲜方面调拨一支水师过来,本王有大用。”

    只是穿着他们女真人的服饰,打着他们的旗号,这些海寇还有什么可顾虑的,本来做的就是杀头的买卖。

    苏和泰震惊说道:“主子要从朝鲜调拨水师?”

    自从辽东失陷,陈汉彻底失去了朝鲜这一藩属国,而朝鲜在女真的威势下臣服,当年领兵征讨朝鲜的就是多铎。

    “本王并非因怒而兴师,而是皇上与诸位王兄既定方略。”多铎看向船舱之外的苍茫天色,冷声道:“如今汉廷励精图治,整饬京营,时间拖延得越久,将来就会越棘手,现在正好趁着南方兵马承平日久,军纪散漫,战力不堪,只要猝然而袭,江南、浙江沿海等地势必大乱,陈汉财税重地有失,也就疲于奔命,等今岁秋,国内也好给察哈尔蒙古施压,明年开春,大军才好全面入关。”

    贾珩曾在《平虏策》中提及以一上将领水师征讨辽东,策应北征大军,强调对水师的重视。

    同样在女真也不乏有识之士看出水师的重要性,想要效仿前明之末的东南倭乱,扰乱陈汉的财税重地,使陈汉疲于奔命的同时,顺势彻底解决察哈尔蒙古的问题,扫清两路南下的通道。

    而不是从蓟镇突入,然后只能在燕赵平原抢掠一番,快进快出,不敢深入,唯恐来自陈汉的山西诸镇的侧翼攻击。

    这其实也是当年金攻北宋的路线,两路而下,不下太原,不克西军,就不可能安然饮马黄河。

    更不用说,陈汉定都长安,一旦攻克太原,关中势必震动,故而,解决察哈尔蒙古已成为女真高层的共识,唯有如此,才能入关。

    而多铎前往崇明沙与金沙帮帮主见面,本身也有考察陈汉江南之地江防虚实,联络海寇的目的。

    原本这些战略盘算,以多铎的心思,甚至不会给苏和泰这等奴才透露一言片语,但许是因为……被苏和泰这等奴才认为是丢了命根,而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睿智,这才透露了只言片语。

    不得不说,那东西的作用,不仅仅影响功能,而且也会随着时间改变心理和生理,掉胡子、声音渐趋尖锐,这都不用说了。

    苏和泰道:“主子,奴才回去后,就让人往朝鲜调拨兵丁。”

    “用全罗道水军都统制李道顺的那支水师,调拨五千人即可,要注意山东备倭都司的水师拦截。”多铎冷声说道。

    从水师渡海而来,不是短时间可以派过来,而且风险也不小,至少得九月底甚至十月初,而且海上粮草问题还需要多铎从那些海寇那里想办法解决,所以派的人就不能太多。

    但有了水师驰援、再加上海寇,在江南之地的确可以酿成一场风暴。

    苏和泰重重点头,应了一声是。

    多铎转头拨开竹帘,目光看向外间因为下了小雨,苍茫晦暗的天色,目光现出怨毒,他就算费劲心机,也要让那卑鄙小儿付出代价!

第七百三十九章 甄雪:好事多磨吧……

    金陵,宁国府

    贾珩这边儿尚不知多铎已经想着在江南等地,掀起一场海寇之乱的风暴,纵是知道,也不以为意。

    随着尤氏在银蝶的陪同下,提着裙裾,来到蓬来阁二楼,与黛玉、北静王妃叙着旧日之谊。

    甄雪抬眸看向一身素裙装扮的尤氏,秀眉之下,明眸秋波盈盈,柔声说道:尤大嫂,当初一别有年许了吧。”

    因为贾珍还主事宁国府之时,尤氏作为三品诰命夫人,还时常到北静王府拜会过,与北静王妃甄雪叙过话,所以两人并不陌生。

    尤氏轻轻柔柔说道:“是有一年了。”

    贾珩这时,捧着茶盅,抿了一小口,看向不施粉黛的尤氏。

    并未穿着那身绫罗绸缎妇人裙裳的尤氏,改换了一身素色底料的裙裳,原本美艳的妇人,反而颇见几许洗尽铅华、宁静温婉的气韵。

    甄雪与尤氏说着话,看向那眉眼楚楚的丽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宽慰道:“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尤嫂子也不要太过哀毁过甚了。”

    女人的体面荣耀全在男人身上,不过,眼前之人的丈夫当初也谋害子玉。

    尤氏明眸微动,轻声说道:“多谢王妃关心。”

    几人说着话,这时,晴雯上了二楼,低声道:“公子,萧姑娘说有锦衣方面的简报递送而来。”

    贾珩抬眸看向黛玉,轻声道:“林妹妹先在这儿说话,我去看看。”

    黛玉柔声说道:“珩大哥快去忙着吧。”

    也不知为何,隐隐有一种错觉,她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帮他接待着宾客的感觉。

    贾珩温声说着,离了阁楼,抬眸看向陈潇,问道:“怎么回事儿?”

    陈潇递过一份簿册,说道:“是刘积贤派人递送来的。”

    贾珩接过簿册,也不多言,展开阅览其上记载,稍后,眉头微皱,看向庭院中的雨幕,说道:“刘盛藻的儿子率先招了。”

    在第一次离开扬州前,锦衣府的校尉就拿了刘盛藻的儿子刘昌道,经过一番讯问,不仅将其子扬州城中欺男霸女的斑斑恶迹招供清楚,而且还问出了盐运司亏空的底细。

    八家盐商与刘盛藻每年都要对上一次账簿,八家共分利银,而盐运司的亏空早就通过各种辗转腾挪的支取手段成了刘家和八家盐商之私财。

    当然,重华宫也收到了一大部分。

    陈潇皱了皱眉,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贾珩面色幽沉,冷声说道:“让锦衣讯问马家和程家之人,交待运库盐税历年结余亏空一事的线索,如果程马两家招供,本官可以向朝廷上疏,让朝廷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另外,一旦罪证确定,就派锦衣缇骑拿捕刘盛藻,从而揭开盐司运库亏空的盖子。”

    事到如今,江北大营已经落入他掌控之中,如果说讲究吃相,则是有意不去动盐商,但对刘盛藻这等官吏就没有什么顾虑,客观条件其实已经成熟,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和齐昆沟通一下。

    陈潇螓首点了点,清声道:“那等会儿,我让人过去知会扬州百户所。”

    “去吧。”贾珩低声说着,目送陈潇离去,回身到了阁楼。

    一直到天色傍晚,北静王妃甄雪才只身离了宁国府,贾珩将其送上马车,折身返回蓬来阁。

    登上二楼之时,尤氏早已翩然离去,而唯有一个青裙少女伫立窗前,眺望着窗外的重重雨幕,周身的安静、寞气质,似与窗外的风雨融为了一体。

    贾珩面色微动,缓步近前,同样立身在轩窗之前,看向庭院中的雨景。

    目光穿过垂挂的雨幕,江南烟雨重叠明灭的假山嶂石之上,在凹坑中蓄积着雨水。

    而庭院中种植的梧桐、芭蕉、松树、柳树,早已在潇潇暮雨中苍翠欲滴,蓊蓊郁郁,映衬着乌青檐瓦的白色围墙,而以绿漆漆就栏杆的曲折回环的回廊,围绕出一方天圆地方的秀美庭园。

    贾珩轻轻拉过黛玉,将少女的小小娇躯拥在怀中,低声问道:“妹妹怎么了?”

    这在金陵虽好,但却没有一众姐妹陪着说笑,在贾府之时,湘云就是个开心果,再加上探春陪着,黛玉颇是充实。

    黛玉将螓首倚靠在贾珩怀里,方才的寂寞和怅惘一下子驱散大半的轻声道:“珩大哥,我没什么。”

    好端端的,突然就下雨了,她还打算和他一同去鸡鸣寺烧香祈福。

    贾珩握着黛玉的纤纤素手,嗅着豆蔻少女秀发之间的清香,低声道:“林妹妹是想在神京的云妹妹她们了吧?”

    “嗯。”黛玉闻言,转过一张粉腻如雪的小脸,粲然星眸勾勒着那张清隽面容的线条,不知为何,心底忽而涌起一股感动,那种所思所想都被眼前之人懂得的怦然,委实难以用言语形容。

    贾珩笑了笑,轻声道:“江南虽好,但于妹妹而言,却如他乡之客,原是今个儿出去玩的,却不想被这雨水耽搁了,等这边儿顺遂一些,再让云妹妹、三妹妹、还有大姐姐她们都接过来,平常也能一起热闹热闹。”

    如果都呆在家里,恰如金丝笼中雀巧儿一样了,倒也颇无意趣了一些。

    说来,他也有些想着元春了,那种丰润、柔软的触感,纵然是甄晴和甄雪那样的人妻,都无法给他同样感受。

    等江北大营军兵初整,可以让晋阳过来,正好代表内务府帮着接管淮扬之地的盐务。

    黛玉罥烟眉之下,转动熠熠星眸看向贾珩,柔声道:“珩大哥,还要等一段日子吧?”

    “用不了太久了。”贾珩低下头来,轻声道。

    只要锦衣府开始拷问、调查程马两家在江南盐运库亏空一桉的底细,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

    几有灭门之灾的程马两家,没有必要为盐税结余挪用亏空一事再行隐瞒,之后就可收网。

    黛玉抬眸看向那面现思索之色的少年,目光一时失神,他定是在想外面的大事了。

    贾珩收回神思,看向黛玉,凑近那张娇小可人的白腻脸蛋儿,低头噙着那少女的柔润唇瓣,抚慰着少女的惆怅的心绪。

    轩窗之外,雨珠如断线的珍珠,烟雨朦胧紧锁庭院,道道静谧美好在唇间流溢。

    却说甄雪乘着马车返回甄家,已是华灯初上,灯火迷离,返回所居的绣楼。

    却见那容貌美艳的甄晴,正就着烛火,翻阅着一卷账簿,正是楚王在金陵等地各处产业的利润收支。

    金陵为数朝古都,人烟阜胜,繁华喧闹,商贸也很是繁荣,商铺日收斗金,而维持楚王的庞大势力,自然离不了金银。

    这时,甄雪迈着轻盈步子,缓缓而来,轻声唤道:“姐姐。”

    “回来了?”甄晴打量着甄雪,见自家妹妹玉容肌肤白里透红,眸似秋水,容色明艳,宛如一株得了滋润浇灌的牡丹花,美眸不由动了动,笑着打趣说道:“怎么这么久?”

    甄雪闻言,芳心颤了下,玉颊微红,本来想着说,后来在子玉那儿说了一会话,但见着甄晴的目光投来,也不知为何,忽而鬼使神差一般,低声嗔恼说道:“嗯,他也是的,胡闹起来没完没了的。”

    丽人说完之后,玉容滚烫如火,只觉心头砰砰跳个不停。

    天啊,她都在说什么?为何要当着姐姐的面,撒着这种谎?

    甄晴玉容微凝,幽幽叹了一口气,美眸暗然几许,说道:“他终究还是疼惜妹妹多一些。”

    原本以为前些时日,她和他已经……不想他对妹妹仍有所不同,想来是没让妹妹跪下吧,哼,这个混蛋。

    甄雪也不好再行出言解释,来到一旁,坐在梳妆台前,卸着头面首饰,看着铜镜之上人比花娇的芙蓉玉颜,芳心深处就有几分说不出的羞怯。

    甄晴走近而来,问道:“你问他什么时候过来了没?”

    甄雪照着镜子,一手摘着耳垂上的碧玉耳环,柔声说道:“问了,他说就这两天,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来之前会派人知会。”

    甄晴点了点头,忧虑道:“老太太很是担心,兵部那边的事儿,父亲和老太太说了,这都是四叔横生枝节。”

    丽人说着,语气也渐渐有几许怨怼。

    甄雪轻轻叹了一口气,宽慰道:“好事儿多磨吧。”

    甄晴笑了笑,道:“是这么个意思,咱们姐妹也算给他赔礼了,他应该心里没什么气了。”

    大不了,她以后多磨他几次就是了,实在不行,再跪下伺候他一次。

    旋即,柔声说道:“过几天是中秋节,等过来时候和他说一下。”

    说话间,姐妹两人坐将下来,说着体己话。

    “姐姐,你做什么呢?”甄雪忽而娇躯一颤,转过秋水盈盈的明眸,看向抱着自己的甄晴,雪腻脸颊羞红如桃芯,伸手轻轻拨弄着甄晴的素手,羞嗔不已。

    虽说两姐妹当年未出阁时,在闺房中不知闹腾了多久,现在又共同伺候着一个少年,但毕竟都嫁作人妇好几年,突然这般贴贴,甄雪还是有些不习惯。

    甄晴妖媚、艳冶的脸蛋上笑意嫣然,说道:“妹妹,我闻闻那个混蛋的味道。”

    甄雪:“???”

    姐姐真是疯了,这是中了那个混蛋的毒?

    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姐姐在给自己开着玩笑,秀眉之下的美眸闪过一抹羞意,道:“姐姐……姐姐别闹了。”

    甄晴轻笑着打趣说道:“妹妹,这次心满意足了?”

    甄雪娇躯微颤,玉容幽凝,一张雪腻脸颊顿时羞红如霞,在橘黄灯火映照下,愈发绮艳动人。

    她又能怎么办?

    她或许就是一个坏女人罢,在江南她……只能对不起王爷了。

    “姐姐,我们这般……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甄雪目光幽幽,贝齿咬着樱唇,低声说道。

    甄晴目光玩味地看向甄雪,低声笑道:“妹妹还想求什么长久之计,和他长相厮守?”

    “姐姐浑说什么呢。”甄雪嗔恼说道。

    甄晴脸上笑意也敛去几分,轻声道:“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就是了,再说,以后未必没有办法。”

    等她成了皇后,掌秉国政,那时候她和妹妹都能求个长久之计。

    甄雪也不再提那般让人忧心的长远之事,柔声说道:“家里怎么说得?”

    “再看看吧,等过两天不就是中秋节,让他过来。”甄晴柔声道。

    甄雪叹了一口气道:“四叔这般一弄,唉……”

    就在这时,外间嬷嬷高声道:“王妃,三小姐和四小姐过来找您。”

    甄雪柔婉眉眼见着一抹慌乱,轻声道:“姐姐先和三妹,四妹说话,我先去沐浴。”

    她现在身上虽味道不显,但的确黏湖湖的。

    甄晴笑了笑道:“妹妹去吧。”

    说话之间,只见两个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的少女在几个嬷嬷和丫鬟的陪同下,上了二楼,两人向着甄晴和甄雪盈盈一礼:“见过姐姐。”

    甄兰秀眉之下,清冽的眸子看向甄雪,亲切问道:“二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甄雪柔婉一笑,轻声道:“我也是刚到,三妹,吃过晚饭了没?”

    “吃过了。”甄兰笑了笑,见甄雪身旁空无一人,不由问道:“怎么没见歆歆?”

    甄雪柔声道:“歆歆在那儿多住几天,这孩子有些贪玩儿,她和她干爹还有林姑姑玩得挺好的。”

    甄兰说着,走到甄雪近前,许是雨后空气清新,也许是甄兰嗅觉灵敏,琼鼻鼻翼微动,心头涌起一股诧异。

    这是什么气味?有些怪怪的……

    不过,片刻之后,只当是夏季容易出汗,也不好说什么。

    甄晴艳丽玉容上,笑意繁盛,说道:“妹妹,你去吧,我和兰儿、溪儿一同说会儿话。”

    说着,拉过甄溪的手,笑吟吟道:“溪儿,过几天就是中秋,待诗会之上,姐姐给你好好挑挑。”

    甄溪闻言,芳心大羞,顿时红了一张脸蛋儿,低声道:“大姐,我……我还小,还想多孝敬爹爹和娘亲呢。”

    “就是先一步定下来,也不耽误你孝敬。”甄晴笑了笑,看向自家眉眼如画的四妹。

    如是不能许给那个宝玉,或许将溪儿许配给那个混蛋也好,那样在外人眼里,他就彻底绑上了他们甄家的船。

    而不是现在,她和妹妹这般偷偷摸摸,几乎白让他占便宜。

    只是,妾室……按她甄家的门第,也有些不像话,四叔那边儿听到,估计都能气死。

    甄兰狭长、清亮的眸子凝睇而望,好奇问道:“大姐姐,先前老太君为何执意要和那位永宁伯见上一面?”

    这两天府上正议论的事儿,她也算旁听见证了,因为四叔得罪了那个永宁伯,然后老太太似乎想缓和一下关系。

    甄溪闻言,也转过气韵婉美的俏丽玉颜,明眸好奇地看向甄晴,这两天府里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着一个名字——贾珩。

    其实这几天,甄晴回来居住,颇让甄兰和甄溪两姐妹感到新奇,时常寻甄晴询问神京的奇人逸闻。

    甄晴轻声道:“这位永宁伯,你们前两天也瞧见了,说来比兰儿的年龄也就大一两岁,但已是朝廷的柱国之臣,他最早……”

    不知为何,这位身份尊贵的楚王妃看着两个妹妹一明艳、一清丽的脸蛋儿上现出好奇,心底忽儿生出一股此时此刻的一幕幕场景,颇为熟悉的感觉。

    嗯,当初与甄雪说着《贾珩传》的时候。

    ……

    ……

    兔奔乌走,不知不觉就又是一天时间过去。

    贾珩在南京兵部以及户部的话先后传至整个江南官场,多是议论纷纷。

    江南大营的整饬如火如荼,首先是清查经制兵额,不过,因为江北大营的军械却被两江总督衙门先一步截胡,一时间,金陵各家都是看起了贾珩的笑话。

    只有少数人留意到贾珩去了户部对户部侍郎谭节的施压,陷入深思。

    安南侯府

    这是一座前后几重的大宅院,占地广阔,榆柳环绕,内里凋梁画栋,飞檐斗拱,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一座二楼轩阁之中,安南侯叶真微微眯着眼,坐在圈藤椅之上,这位曾经威震安南的安南侯,年近六十,眉骨耸高,从苍老面容之上依稀可见年轻之时的英武,蒲扇大手中拨弄着两个核桃,身后还有两个着一红一绿裙裳的丫鬟,正在捏着肩头。

    在茶几之侧侍奉的茶水是一个年约三十,穿着四品武官袍服的青年,正是叶真的二子叶楷。

    叶楷低声道:“父亲可曾听到最近金陵传来的消息,沉节夫要整饬江南大营。”

    叶真手中转动的文玩核桃微微一顿,说道:“不用理他,沉节夫胆气不足,只是虚张声势,真正整饬的人还在江北。”

    “父亲是说……贾珩?”叶楷浓眉微动,惊讶问道。

    叶真沉声道:“当初京营整军经武,牵涉不知凡凡,王子腾闹出了乱子,宫里那位就用着他整军,谁能想到一个毛头小子还真把事给办成了。”

    叶楷沉吟片刻,道:“父亲,此人年未及弱冠,所立之功,除却河南平叛,倒也难言有称道之处,今至军机高位,与闻枢密,不过是仗着天子宠信,不足称道。”

    这就是离神京远一些,如甄铸、叶楷这样南方将领的观感,或许觉得贾珩可能有些本事,但……也就那样。

    无非是运气好而已,闻达于天子,蒙崇平帝赏识拔擢,方以微功而得厚赏赐。其实这话也不能说错,因为在皇城跟儿脚下,凡有功劳,势必为上瞩目。

    叶真宛如瘦松遒劲的眉微微皱起,旋即,苍老目光睁开一线,道:“不管他是仗着谁宠信,现在宫里给他用事的机会,只要他不出大纰漏,一直立着功劳,只会势如破竹,步步生莲,这就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当年他在安南也差不多如此,虽有困难,但都化险为夷,势如破竹,当年也觉得是自己的能耐,这些年想想,只怕也与隆治盛世,国家军力强盛有关。

    如今天子有中兴之志,振奋有为,又用了贾珩这等少年整饬军务,期图与东虏一战,除非再次大败,天子自此一蹶不振,不然,整军经武就是煌煌大势。

    况且,听说那东虏的亲王都认为他是心腹大患,亲自派人刺杀他。

    其实,这就是以军功封侯的第一代创业者的眼光,不会贸然对一个人下定论。

    叶楷眉头紧皱,低声道:“不管如何,他在江北搞的那一套,在江南不大行的通,不说儿子,就是下面那些都会沸反盈天,幸在现在只是沉节夫整军,如是这位永宁伯操刀此事,只怕要惊扰我大汉故都,金陵祖庙不得安宁。”

    叶真叹了一口气,忽而问道:“楷儿,为父来金陵颐养多少年了?”

    叶楷诧异了下,回道:“十四年了。”

    叶真看向阁楼外的雨幕,低声说道:“这一晃眼都十四年了。”

    人一老,不仅别的软,心也软,十几年的时光过去,当年那些骁勇善战,韩与安南猴子厮杀的老兄弟,一个个也都被这江南的脂粉香气迷了心神。

    叶楷拿捏不住自家父亲的心思,问道:“父亲,两江总督衙门最近要清查经制兵额,几位伯伯问怎么办?”

    江南六卫,其中五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都是叶真的旧部,有些年岁不小了。

    叶真转动核桃的手微微一顿,沉吟片刻,说道:“等明天我去两江总督府,这些都是有功于社稷的将校,不可慢待,至于裁汰老弱,江南大营每年都有补充兵额,原是应有之义。”

    叶楷想了想,低声说道:“那儿子等会儿就和几位叔父叙说此事了。”

    叶真沉吟片刻,叮嘱说道:“他们年岁也不小了,这些年该享的福也没少享,有些年岁大的,也该回去含饴弄孙了,朝廷既要整顿南军,提拔青壮,咱们也不能逆势而行。”

    自河南变乱平定之后,天下大势已尽归神京城中的那位雍王爷,他也不能不识时务,违逆大势,关键是他叶家来日何去何从?

    也如在洛阳的太宗朝勋贵一般,安心享受富贵,慢慢澹出大汉军方?

    无权柄守护,只怕这富贵是过眼云烟,必不长久,还是需另谋出路才是。

    长子才干平庸,但为人本分,可继侯位,二子、三子都为武将,却无爵位在身。

    见自家父亲又是陷入思索,叶楷起身一礼,拱手离了庭院。

    叶真睁开虎目,静静看向庭院中的雨幕,再次默然出神,喃喃道:“或许应该见见那贾珩。”

    如真是个天生将种,有宁荣两公武烈之风……

    翌日,天光大亮,经雨之后的金陵城,空气清新宜人,杨柳依依,青翠欲滴。

    贾珩与黛玉,水歆乘上一辆马车,在锦衣府卫扈从下前往甄家。

    此刻,甄家已得了消息,提前开了中门迎接,嬷嬷和丫鬟支起帷幔,列队而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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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介绍: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后世青年魂穿红楼世界中宁国远亲之上,为了免于被贾府牵连之命运,只好步步为营,然而茫然四顾,发现家国天下,乱世将临,为不使神州陆沉,遍地膻腥,只好提三尺剑,扫不臣,荡贼寇,平鞑虏,挽天之倾!
这一切,从截胡秦可卿开始……红楼之挽天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之挽天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