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这是拖延之计?
崇平十九年,夏,六月下旬
宁远城
“咚咚”
鼓声密如雨点,轰隆隆声中,整个战场,陷入一种亢奋。
此刻,巍峨高立的城墙之下,大批身穿红色号服,外罩黑色甲胄的汉军,几乎如赤红火焰一样,手持甲盾,向着城墙围攻而来。
贾珩此刻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在望远镜的视野中,看到了一个身穿蓝色泡钉甲的中年武将。
济尔哈朗!
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女真的郑亲王,但其人身上的亲王蟒服,还有那前呼后拥的派头,自是能够猜到其人身份。
“轰隆隆!”
在这一刻,随着一面面杏黄色三角令旗摇晃不停,京营所随军携带的上百门炮铳,喷吐着滚滚浓烟,向着城墙开火,一粒粒炮铳铳弹如天女散花般,一下子砸落在城墙上。
不大一会儿,顿时就可听到惨叫哀嚎之声,此起彼伏。
汉军的炮火覆盖开始,在这一刻,瞬间就淹没了整个城墙。
第一轮炮火洗地开始!
而大批女真兵丁,成群结队,只能依着先前作战的经验,将身子死死趴伏在地上,试图躲过这一轮雷声大、雨点儿小的炮火攻击。
但
不大一会儿,大批八旗精锐兵丁,就开始苦不堪言。
因为一颗颗炮弹砸下,分明是开花弹,就在弹片四飞之时,大量的铁钉散射而出,大批将校士卒中得铁钉穿刺之后,已然倒地不起,痛哼连连。
不多大一会儿,整个宁远城的城墙上,无疑传来阵阵闷哼声,让趴伏在地上的兵丁,心神一悸。
此刻,朱红梁柱,青色黛瓦的城门楼之后,济尔哈朗脸上现出一抹急切之色,沉声道:“我们的炮铳呢?即刻给予还击。”
而这样的炮轰局面,持续了大概小半个时辰。
就在宁远城之上一片狼藉之声,为之哀嚎不停之时。
此刻,大汉京营汉军分成十队,每队大概三千兵丁,向着城墙围拢而来,此刻,一队队兵丁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向着巍峨高立的城墙抵近,将云梯搭在城墙上。
而就在炮火轰隆隆声之中,大批汉军士卒如潮水一般接近城头,而城头之上,滚木擂石向下扔着,不少汉军将校士卒,举着一面面盾牌,冒着滚木擂石之雨,向城头攀爬、冲杀。
“嗖嗖!!!”
伴随着箭矢的攒射声,箭如飞蝗,一下子密密麻麻向下攒射。
“叮叮当当”之声,在这一刻伴随着箭矢的“噗呲”入肉声,汉军的攻势为之一沮,但旋即,源源不断的汉军士卒,向着城头冲击,宛如拍打礁石的海浪,汹涌而起。
刹那之间,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
贾珩面色沉寂如水,放下手里的望远镜,那双锋锐无比的剑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面色沉静几许,转过一张脸来,对着一旁的曹变蛟道:“今日大抵难以有战果。”
这样的攻城之战,显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决出胜负的,必然伴随着大量的伤亡还有其他。
曹变蛟道:“卫国公,这样攻打,比之往日,伤亡要小上许多。”
“这种守城,原本就没有多少技巧,比拼的就是双方兵力消耗,不过我红夷大炮可以火力压制,减轻步卒攻城的压力。”贾珩道。
曹变蛟面上若有所思,显然也在寻思着炮兵与步兵的配合战术。
一直等到晌午时分,伴随着“铛铛”地鸣金之声响起,大批汉军几乎如潮水一般退却而下。
待众将返回军帐之中,开始商量着今日的攻城大计。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以后,凝眸看向下方的一众将校,说道:“诸位将军,今日攻城,我军伤亡如何?”
这时,行军主簿宋源开口道:“卫国公,我国今日伤亡大约在五六百人,女真方面不知,但估计应在我军五倍之上,古往今来,未有守城一方伤亡数倍于攻城一方的。”
众将都是面上见着喜色,议论纷纷。
汉军的炮火洗地和火铳攻势,完全是不计成本的,故而在初期能够建功。
当然这种消耗,在长期的攻守之战当中,显然是颇为难以忍受的。
而且,宁远城中的女真兵马,也会渐渐适应汉军的炮火支援,呈现一种边际递减效应的特点。
贾珩拿起条案上的惊堂木轻轻拍了一下条案,示意众将不用再说其他,沉吟说道:“先前已经拔除了敌寇的炮台和箭楼,接下来几天,就是炮铳定点支援,还要在场诸位将校,当率领手下兵丁,奋力效死,不得有误。”
在场将校闻听此言,齐声应诺。
待众将散去,陈潇看向一旁的贾珩,朗声说道:“你要在这里与女真对峙?”
贾珩面如玄水,目中似在思索不停,说道:“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法子,先攻城半个月,看看情况。”
灭国之战,不能急。
陈潇想了想,说道:“海州、盖州两卫这会儿应该也已经率兵攻打辽阳了。”
“朝鲜那边儿应该也差不多了。”贾珩目光微顿,低声说道:“现在就看女真如何应对,我们见招拆招。”
陈潇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
锦州城
这座城池也是女真早年从大汉手里夺将过来,而后经过增扩、改建,渐成为女真方面,用来拱卫盛京的堡垒要塞。
此刻,锦州城上,悬挂着一面周方刺绣龙纹,中间一个“清”字,旗帜的大清龙旗,随风轻轻摇晃不停。
多尔衮此刻在几个马弁的陪伴下,在城墙上来回巡视,虽然看着周围女真兵丁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但眉眼间忧色不减分毫,心头似是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因为范宪斗的逝去,整个大清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之后,多尔衮终于从颓废的情绪中振作起来,没有在盛京城多待,而是率领盛京城中的将校抵达进锦州城。
而锦州城城中,此刻大概聚集了女真大概十万兵马,旌旗遮天蔽日,刀枪如林,远远而望,可见光芒闪烁。
这是女真自开国以来,少有自盛京城中派遣而出的倾国之兵。
可以说将盛京城的老本都掏出来了,原本上了年龄的兵丁,也重新征召至军中。
就这般,前后经过几战折腾,如今的女真真是可用之兵不多了。
多尔衮两道浓眉之下,目光倒是炯炯有神,但脸上疲态难掩,说道:“宁远那边儿怎么说?”
阿济格默然片刻,说道:“只有三万兵马,恐怕挡不住,依我看,不如退缩至松山、锦州,坚壁清野,汉军的粮道更为绵长,我大清才有捕捉战机的机会。”
多尔衮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般简单,贾珩小儿奇谋甚多,定然考虑着保护粮道,根本不会给我们机会。”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况且汉军挟倾国之兵前来,自以为稳操胜券,未必不会轻敌冒进。”阿济格面色沉静,开口说道。
多尔衮却摇了摇头,道:“不能寄希望于敌方主帅的无能。”
“那宁远城怎么办?”阿济格两道断眉皱紧了几许,目中现出忧虑之色,说道:“完全抵挡不住,无非是多拖延一些时日,消耗汉军的一些炮铳铳弹。”
多尔衮道:“我大军随后驰援,御敌于宁远城外。”
阿济格朗声道:“宁远城实无守卫之必要,不如合兵一处,诱敌深入,只要击溃汉军主力,我大清收复失地,就在旦夕之间。”
如果是皇太极在世,大概会听从阿济格的建议。
但阿济格虽然懂打仗,但却不懂朝争和人心,因为海州、盖州两卫的失陷,盛京城中的满清文武大臣早就对多尔衮有所不满,但国事艰难,显然也不能多说其他。
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宁远城试着守一守,如果实在守不住,再撤回锦州城不迟,如果济尔哈朗死守宁远,消耗汉军十万大军。”
多尔衮的策略也不能说错,因为有更大的战略转圜空间,否则都集于松锦一线,如果再吃了败仗,那该怎么办?
阿济格闻言,也不好再劝,道:“那就等军报吧。”
多尔衮面如玄水,目光阴沉不定,问道:“朝鲜那一路如何?”
阿济格浓眉之下,那双虎目目光深沉,问道:“满达海不是已经派兵前往抵御。”
多尔衮沉吟片刻,说道:“现在是不知这一路是准备夹攻盛京,还是攻打我老寨,断我后路,盛京如今也守备空虚,至于老寨,同样没有多少兵马防守。”
这就是顶级战略家的思维,自是能够猜出朝鲜一路的可能攻击方向,并且打算提前防备。
阿济格朗声道:“那我军是否派兵宁远城?”
多尔衮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只能先等宁远城的消息,我们这边儿也没有多少兵马。”
阿济格想了想,说道:“准噶尔人与和硕特人,不是已经在西北和藏地两处攻击。”
多尔衮道:“汉国兵多将广,根本不要奢望能造成什么大麻烦,不过”
阿济格断眉之下,脸上不由现出疑惑之色,柔声道:“怎么说?”
多尔衮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不过汉廷多面开战,显然不能久持,故而我军只要先行守到年底,这战事就能求得一线转机。”
这才是多尔衮的分兵用意,通过两座关卡的防守,来达到拖延汉军前进的目的。
阿济格闻听此言,心头不由恍然莫名,说道:“这这是拖延之计?”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目光忧虑不胜,说道:“集于一地虽好,但汉军同样全军而来,以其炮火之猛烈,纵然锦州城高壕深,又能抵挡多少天炮轰?等到那时,我十余万大军猬集一处,一战尽殁,逃无可逃,我大清真就是灭国了。”
说来说去,还是女真战略纵深不够,根本就达不到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的客观条件。
否则,数十万汉军过宁远城、攻锦州、直逼盛京,那如何是好?
真就是泰山压顶,如碾死蝼蚁一般。
阿济格默然片刻,平复着心头的紧张心绪,问道:“那接下来,十四弟有何方略?”
“郑亲王这次是带着必死之心去的,定然要战至一兵一卒,也要拖到年底,多拖住汉军一日,我松锦一线面临的压力就小一些,接下来,我们积极备战吧。”多尔衮面上现出惋惜之色,道:“等宁远城消耗了汉军的锐气,那时,我大清以逸待劳,再行转败为胜之事。”
换句话说,让济尔哈朗这支兵马作为一根钉子,死死消耗汉军的时间、精力以及士气。
阿济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头也有几许沉重,问道:“辽阳方面呢。”
“让勒克德浑守着,绝不能放汉军水师一兵一卒攻至盛京城下。”多尔衮面色沉静,斩钉截铁说道。
就在这时,忽而从外间来了一个神色匆匆的旗丁,道:“王爷,盖州急报。”
多尔衮闻言,面上现出一抹诧异,旋即,接过军报,阅读而罢,迎着阿济格的目光注视,说道:“辽阳请求增兵。”
“这时候哪里还有兵马增援?”阿济格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多尔衮不由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这时候谁还有兵马增援?”
可以说,如今的大清,真是兵力捉襟见肘。
盛京还有一支兵马,大约有三万人,但那是用来维护盛京安危的兵马,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可能调度。
多尔衮沉声说道:“给辽阳方向传递消息,让他务必坚守,抵挡住汉军水师,否则,提头来见!”
那军士闻听此言,朝多尔衮抱了抱拳,然后转身去了。
多尔衮而后看向阿济格,感慨说道:“我大清开国才不过短短几十年,战力就如此不堪,实在让人痛心。”
阿济格叹道:“如今是不比皇兄在时的日子了。”
那时候,大清国有鲸吞天下之势,但现在风水轮流转,大清却是江河日下,被汉军压制在城池当中。
辽阳城
勒克德浑此刻驻扎在辽阳城中,看向城下的汉军汹涌而来,大团火焰旗帜,汹涌而来。
勒克德浑身旁的副将说道:“王爷,为何要给摄政王”
“不派求救信,如何让其知晓我部现在面临的情况?”勒克德浑面色微顿,沉声说道。
副将点了点头,说道:“郡王所言甚是。”
勒克德浑叹了一口气,说道:“弟兄们伤亡多重?”
副将开口说道:“回禀郡王,这五天,死伤已经破千。”
勒克德浑目光落在城墙色行低声说道:“死伤破千,这样能守多久。”
“汉人的炮火实在太过厉害了。”副将开口说道。
勒克德浑浓眉之下,虎目目光落在那被红夷大炮轰炸出一个个豁口的城墙,朗声说道:“这些都是借口。”
副将道:“不如末将率精锐兵丁,出得城池,攻袭敌寇炮铳之队,郡王觉得如何?”
勒克德浑面色微顿,点了点头,低声道:“不可鲁莽,敌方也有精骑防备。”
此刻辽阳城下,里许之地的空旷平原上,可见草木葱郁,翠绿惹眼。
贾芳立身在一座低矮的土丘上,身上披着一袭玄色披风,手里正自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处巍然屹立的城池,叙道:“女真鞑子这几日真是顽抗到底,费了我大汉不知多少工夫。”
随着时间缓缓过去,汉军水师也倾泻了不少炮铳铳弹,几乎将城池炸得稀巴烂。
但这些日子,仍然没有太大的进展。
副将邓剑平道:“贾将军,辽阳城顶不住一个月。”
贾芳剑眉之下,那双清眸目光咄咄而闪,道:“难说,城内大将性情沉稳,守城调兵颇有章法,不好对付。”
“将军,北静王爷派人召将军回去议事。”这时,一个骑士打马而来,向着贾芳道。
贾芳闻听此言,柔声道:“回去。”
随着“驾”的一声,贾芳在亲兵扈从之下,策马向着中军大营而去。
此刻,中军大营之内
北静王水溶、河北提督康鸿、江南水师提督韦彻等一应将校,此刻济济一堂,相议兵事。
这已然是汉军攻城以后的第五天,这几日虽然以水师的红夷大炮攻打辽阳城,但其实情况并不理想。
北静王水溶道:“拖延了几日,需得思虑破城之道了。”
康鸿眉头皱了皱,说道:“女真人有近两万兵马屯驻城池,我军纵有红夷大炮相助,但没有一两个月,也难言破城。”
近两万兵马守城,没有那般容易的事儿。
韦彻面色微顿,朗声说道:“以末将观之,如果之后几天加紧攻城,可能半个月就能攻破城池。”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形雄壮、外罩皮甲的军士进入军帐,朗声说道:“水王爷,小贾将军来了。”
众人说话之间,抬眸看去,只见一个面容清峻,身形颀长的少年将军,步入军帐之中,乍一看,气度架势颇有些像是贾珩。
“末将见过北静王殿下。”贾芳抱拳道。
“小贾将军来了,坐。”北静王水溶目光落在贾芳脸上,凝视了一个呼吸,面上带着笑容说道。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芳落座在不远处的一张梨花木制的靠背椅子上。
北静王水溶道:“小贾将军,这几日的对峙,想来也看到了,觉得战况情形如何?”
贾芳点了点头,说道:“僵持不下,我军伤亡太大,需得寻思计谋破城才是。”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道:“现在是要求小贾将军,派兵绕过辽阳城,袭扰敌寇粮道。”
“粮道?”贾芳眉头挑了挑,面色不由诧异了下,沉声道。
北静王水溶将“欣赏”的目光,落在那贾芳脸上,道:“辽阳本是小城,虽然囤积了一些粮秣,但仍在筹措粮秣,向城内运输,试图与我大军长期对峙,贾芳将军可率领兵马,袭扰敌寇粮道。”
贾芳面色一肃,说道:“王爷放心,贾芳定然竭心尽力。”
北静王水溶转而看向康鸿,道:“康将军,这几日看能否挖掘地道,直通辽阳城下。”
康鸿摇了摇头,说道:“城中守将十分聪明,在城外挖了壕沟,引入护城河水,想来彼等在城中也挖有壕沟。”
北静王水溶面上若有所思,道:“城中守将是不好对付,今日整军,明日再行攻城吧。”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贾珩: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宁远! (三更求月票!)
宁远城
正是夕傍晚时分,天穹昏沉沉的,乌云翻涌不停,似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就这样,在经过了是十余天的攻城之后,宁远城下已经横七竖八叠了一摞尸体,可见血气猎猎,而护城河的壕沟里,同样可见血污一片。
就这样,就在阵阵令人掩鼻的臭气当中。
此刻,城墙墙面之上更是可见坑坑洼洼,而城门楼也塌了一角,一面面烧破了洞的旗帜,正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城头上,济尔哈朗在其侄艾度礼的陪同下,视察着整个城池,见着坍塌之处,就频频吩咐身旁的马弁,让人加紧修补。
但这种大战的关头,修修补补,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叔父,这几天旗丁伤亡很大。”艾度礼开口说道。
济尔哈朗脸上同样也有凝重之色涌起,说道:“汉军的火力太猛烈,这红夷大炮尤为难缠。”
其中有数次就是这样,而满清兵马根本抵挡不住,差点儿就会攻破城池,还是济尔哈朗与艾度礼亲自率领兵马冲上城头。
艾度礼点了点头,声音略有几许低沉,说道:“我大清也有红夷大炮,但似乎与汉人的红夷大炮不能相提并论。”
济尔哈朗刚毅面容似满是愤慨之色,说道:“汉廷擅长这些奇技淫巧,我们是后学者,自然比之不过。”
艾度礼道:“王爷,如此下去”
济尔哈朗道:“只能拼死抵抗,以死报国罢了。”
在临行之前,济尔哈朗就曾给多尔衮立过军令状,即一定要守住城池。
就在这时,但听“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只见天穹上方,乌云翻涌,咔嚓一声,雷鸣电闪,风雨交加。
瞬息之间,顿时就有瓢泼大雨稀里哗啦落下。
济尔哈朗抬眸看向正在冒着天穹,语气反而轻快许多,低声说道:“这天要下雨了。”
“叔父,这雨水只要稍稍一下,汉军的炮铳也就无计可施了。”艾度礼也兴奋说道。
亲卫连忙递上一把雨伞,给郑亲王济尔哈朗遮着头上的风雨。
济尔哈朗却一把拨开那雨伞,声音爽朗笑道:“这雨下的好,我军正好休整几天。”
这几天,可以说,宁远城差不多被削平了一层,宁远城中满清的八旗旗丁,也进入一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当中。
而就在济尔哈朗为这场大雨欣喜若狂之时,此刻正在中军大帐当中的贾珩,正在陷入一场“宝宝不开心”的莫名状态。
贾珩此刻面色微顿,立身在一顶白色军帐之前,凝眸看向那天穹,身旁的陈潇撑起一把油纸伞,此刻雨伞伞面上雨水千丝万线,垂挂如帘。
贾珩眺望着远处,目中现出一抹思忖之色,说道:“这场雨下的天公不作美,给了宁远城的女真兵马以喘息之机。”
陈潇清冷目光闪了闪,说道:“不过也未必不是一桩好事儿,绷紧的一根弦突然松了下来,再想紧起来,可就不大容易了。”
贾珩修眉之下,转眸看向陈潇,笑了笑,清声道:“也是,这叫凡事往开处想。”
陈潇斜飞入鬓的柳眉之下,容色微顿,低声说道:“这几天也让军士歇歇,养精蓄锐,争取一举破城。”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
而后,两人举步进入军帐当中,这会儿,陈潇提起一壶青花瓷瓶的热茶,在拿起的茶盅,轻轻倒了一杯,只见热气腾腾,茶香袅袅升起。
陈潇轻轻品了一口茶,柔声说道:“金戈铁马,营帐听雨,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贾珩也喝了一口茶,说道:“辽阳那边儿还没有消息?”
陈潇柔声道:“那边儿还在攻城,只怕还在等你这边儿主力战场的消息。”
贾珩道:“攻城拔寨,不是这般容易的。”
陈潇柔声说道:“辽东兵马现在分兵在宁远,其意为何?”
“不过是以拖待变,希望拖延迟滞我大军行动速度,来达到我国帑消耗,入不敷出,彼时,中枢动摇,那时候女真这盘死棋也就解了。”
在古代,仗打的太久,帝王都不会放心,所谓时随世移,大权旁落。
陈潇道:“那你这边儿为何不不计伤亡,速战速决”
说到最后,陈潇心头一惊,瞬间明白过来。
是了,现在的确不宜过早结束战事。
贾珩朗声说道:“再等等,顺其自然就好。”
他并没有想要拖而未决,而是因为还想再等等看,也不能太过顺利,否则,这郡王封得也没有什么难度。
心底未尝没有想过刚刚平灭辽东城,然后崇平帝驾崩的完美剧情,但其实很难。
天子似乎就有一股韧劲在心头,非要看到辽东平定不可。
陈潇面色微顿,低声说道:“那也好。”
贾珩凝眸看了一眼陈潇,然后低头品着香茗,就在这样的听雨声中,时光无声无息流逝。
就这样,盛夏时节的暴雨一共下了三天,三天的暴雨,终于在第四日放晴。
而汉军也终于休整而毕,再次向着女真驻守的宁远城攻打而去。
“咚咚咚!!!”
随着鼓声密集如雨点响起,大批汉军士卒如潮水一般向宁远城涌起。
“嗖嗖!”
伴随着箭矢破空之声响起,密如飞蝗的箭矢,一下子攒射在整个城墙垛口上的兵丁。
伴随着“噗呲”声中,一个个兵丁从城墙垛口上跌下来。
这一次,汉军的攻势无疑更为猛烈几许。
此刻贾珩亲自督战,拣选的都是京营十二团营的骁勇精锐。
宁远城
郑亲王济尔哈朗此刻凝眸看向远处,目光可见一抹凝重之色,因为放眼望去,可见大批的兵丁,向着城墙涌来。
“叔父,汉军发了狠,似要一口气拿下城池。”济尔哈朗之侄艾度礼,开口说道。
济尔哈朗浓眉之下,道:“顶住,顶住这一波,汉军自然也就退了。”
但这一次显然不一样,汉军攻势猛烈,远超先前,此刻大批军卒手持军械,向着城墙席卷而去。
贾珩此刻通过单筒望远镜看着京营诸军奋勇争先的一幕,目光凝了凝,放在手中的单筒望远镜。
一旁的陈潇柳眉挑了挑,清眸目光澄莹如水,开口道:“这样伤亡数字不少。”
贾珩道:“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宁远!这次要一举拿下宁远城,等拿下宁远城以后,就与多尔衮对峙在松锦一线。”
“不打算再按部就班?”陈潇弯弯柳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凝眸而视,低声问道。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沉声道:“拖得太久,松锦一线,留给多尔衮整饬兵备的时间最多,不可因私废公。”
有些事儿,不能多做奢望。
陈潇柳眉之下的清眸,凝视看向那蟒服少年,低声道:“那也好。”
就这样,一场攻城之战自上午一直到傍晚时分,暮色四合,天穹高旷。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数道人影投映在军帐上。
贾珩坐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沉静、刚毅的面容上,见着一抹思索之色。
下方则是京营的几位将校与上海关副总兵曹变蛟,正是今日主持攻城的兵将。
贾珩道:“今日,诸部进兵勇悍,但宁远城仍未动摇分毫,诸位将军”
这时,京营一个将校拱手开口说道:“节帅,今日炮铳未曾支援炮火、”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说道:“没有炮铳支援,仗就不能打了?”
那将校一时语塞。
贾珩道:“炮铳持续猛攻,消耗巨大,我军尚要在锦州、盛京使用,尔等不要指望炮铳,如今城头之上,女真同样未有炮铳,一样不是悍不畏死,与我大军鏖战?”
那将校闻言,面有惭色,拱手道:“节帅教训的是。”
贾珩道:“明日一早儿,埋锅造饭,猛攻宁远城,红夷大炮会给予一些支援,望尔等勉之。”
其实,这也是一种对骄横士气的敲打,随着时间过去,京营的兵将,也渐渐开始生出骄怠之心。
否则如果总是带着这股心态,前去与清军主力作战,可能会吃大亏。
多尔衮其人不仅善于用兵,同样智勇兼备,战略眼光也是当世上上之选。
待众将散去,陈潇看向贾珩,道:“发这么大的火,攻城受挫,不是早有预料吗?”
“十余万大军,被一座宁远城阻挡半个多月。”贾珩面色淡漠,沉声说道。
他当然知道这是正常情况,但见一手整训、操演的京营兵马,没有超出期待的表现,心头终究难免失望。
而且还有一事儿
“你先前不是说要慢慢来的吗?这时候急了。”陈潇柳眉之下,嗔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道:“等将宁远城中的兵,这三万女真鞑子是要与城同存亡的。”
“不能拖延的太久了,等夏天一过,秋天天气转冷,进入十月,十一月,那就是鹅毛大雪,我大军的军需补给就有不利,拿下宁远城,纵然是与锦州对峙,也能游刃有余。”贾珩说着,渐渐面色如常,接过陈潇递来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陈潇点了点头,道:“那接下来如何?
贾珩那张沉静面容,旋即又变得平静无波,说道:“继续攻城,再攻打几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而此刻,宁远城中
衙堂当中,同样灯火辉煌,通明璀璨。
郑亲王济尔哈朗落座在一张太师椅子上,那张颌下蓄着胡须的雄阔面容上,满是忧色密布。
“叔父,今日的情况有些不妙。”
在抵抗了近半个月时,宁远城中其实也已经伤亡颇大,城中的兵马已经不到两万。
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伤亡数字,而女真八旗旗丁因为在济尔哈朗的激励下,悍不畏死。
其实,这也是因为退无可退,身后不远处就是盛京城。
八旗旗丁都知道,如果辽东被汉廷平灭,究竟是什么一个下场。
济尔哈朗道:“告诉旗下诸军,汉军越疯狂,越说明彼等军需辎重的补给出了不小的问题,我军只要再顶住一个月,后面会越来会轻松。”
艾度礼朗声道:“王爷,”
顾尔玛洪沉吟片刻,说道:“王爷,这样下去,两蓝旗都要打完了。”
“就是战至一兵一卒,本王也战死在此地,也不能让汉军从容抵近锦州城。”济尔哈朗面上凶狠之色一闪而过,沉声道。
艾度礼与顾尔玛洪,面容一肃,慨然说道:“我等爱新觉罗的子孙,既受祖荫,自当与国同存亡!”
济尔哈朗沉声说道:“下去准备兵马,守卫城池吧。”
艾度礼闻听此言,与顾尔玛洪朝着济尔哈朗拱了拱手,然后,也不多言,出了厅堂。
只是徒留济尔哈朗,在椅子上坐着,那张沉静面容上,神色颓然无比。
过了一会儿,外间的马弁在廊檐下出声打断了济尔哈朗的思绪。
“王爷,锦州的书信。”说话之间,那面容雄阔的马弁,进入厅堂,朝着济尔哈朗拱手一礼。
这时,侍卫快步近前,从那马弁手里接过书信,递给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拆开书信,凝眸阅览,随着时间过去,脸上现出一抹动容。
多尔衮首先是肯定了济尔哈朗在宁远城的守城,然后是勉励济尔哈朗,争取再让汉军在宁远城下顿足至十月份。
彼时,待天一冷,汉军肯定难以适应辽东的苦寒天气。
“十月,这他娘的,就是下个月就挡不住。”济尔哈朗将书信团成一团,恨恨骂了一句。
倒不是惜命,而是一种难言的无奈。
大清这是要完了。
根本看不到一点儿翻盘的希望。
而覆巢之下,岂得完卵乎?
不知不觉,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又是三天过去。
这几天当中,汉军京营将校自从得了贾珩的训斥以后,知耻后勇,开始大举攻城,给宁远城中的女真兵丁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这一日,贾珩手挽缰绳,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手中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观察着战况。
陈潇柳眉之下,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差不多了吧,我瞧着,宁远城再撑不了多久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似乎是差不多了,这几日雨水渗透至城墙的差不多了,让人在城墙之下,掘土埋炸药,一举炸开城池。”
先前之所以没有用这一招,因为城中兵马尚有锐气,纵是炸开城墙,城内兵马也会及时封堵。
不构成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日,天光大亮,东方晨曦照耀在军帐中,炊烟袅袅而起,而一队队头戴飞碟盔,手持雁翎刀的兵卒,用着早饭。
“咚咚咚”
伴随着振奋人心的鼓声响起,在京营将校的率领下,十二团营的京营汉军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宁远城抵近。
这段时日,随着贾珩的激励,京营上下都憋着一口气,扛着云梯,手持军械,向着城池攻打。
而此刻,曹变蛟也率领着所部的山海关兵马,朝着宁远城攻打。
“轰隆隆!!!”
伴随着红衣大炮的炮轰之声响起,大批汉军士卒如潮水一般向上汹涌而去。
这一次,炮火远程支援,自然是供给到足。
大批汉军士卒在参将、游击将军的率领下,冒着擂木矢石,沿着一架木质云梯,向着城墙攀爬而去。
不少京营团营都督级的将官,此刻都亲自提刀上了战场,而曹变蛟更是率领兵马,身先士卒,扛着云梯,向着宁远城冲杀而去。
宁远城中的清军一下子就有些招架不住这种攻势,陷入了一种慌乱之中。
随着时间过去,不少汉军士卒攀爬上城头,通过背靠背,手持一把雁翎刀,与城头上的兵丁,持刀格杀在一起。
不大一会儿,就听“叮叮当当”之声响起,刀兵碰撞与兵刃入肉之声交织在一起,而后是不停的痛哼之声响起。
大批女真士卒倒地不起,倒在血泊之中。
而此刻,顾尔玛洪率领一众兵丁,向着城头驰援而来,这位女真的猛将,手中拿着一把环首刀,所过之处,但见血雨纷纷,断肢残臂,一片狼藉。
就在这时,曹变蛟也一眼瞧见那女真猛将,冷哼一声,眉眼间满是煞气腾腾,向着顾尔玛洪杀去。
长枪刺出,宛如一条银色蛟龙探头,向着顾尔玛洪迎面刺去。
顾尔玛洪心头一凛,只觉离着多远,面部就有被一股冷芒刺的生疼,浓眉之下,目光深深,然后向一旁躲闪而去。
顾尔玛洪手中的环首刀,向着那白袍小将迎去,刀枪在这一刻相撞,就听刺耳的声响,在整个战场中响起,让周围兵将耳膜生疼。
顾尔玛洪面容倏变,咬牙切齿说道:“曹变蛟!”
曹变蛟作为山海关副总兵,曾经在正面的骑兵攻伐当中,一举击败济尔哈朗所领的镶蓝旗兵丁,顾尔玛洪如何能够不识得其人?
曹变蛟剑眉之下,目如电芒,湛然若神,高声说道:“你爷爷在此!”
“纳命来!”
说着,长枪如龙,向着顾尔玛洪绞杀而去。
而顾尔玛洪面色凶狠、狰狞,怒吼一声,手中握着的环首刀向着曹变蛟厮杀而去。
曹变蛟冷哼一声,掌中长枪向着顾尔玛洪肋骨狠狠打去
铛铛
二人走不十回合,顾尔玛洪已是左支右绌,难以招架,险象环生。
长枪急刺,犹如急管繁弦,顿时,化作一条兴风作浪的蛟龙,向着顾尔玛洪迎面扫去。
顾尔玛洪一时不慎,就觉得脖子一疼,分明是那一根亮银长枪刺在自己的脖子上,难以言说的疼痛让顾尔玛洪手中的环首大刀“当啷”一声掉将下来。
想要伸手握住脖子,但旋即,伴随着长枪倏收,一股股嫣红、刺目的鲜血自脖颈汩汩流出。
旋即,顾尔玛洪意识陷入永久的黑暗当中。
曹变蛟大吼一声,长枪横扫千军,枪下不少兵马皆是化作亡魂。
而此刻,一队军兵已经接近了城墙,在墙角根挖掘着大洞,不大一会儿,就往里面塞着黑炸药,拉出引线,旋即拿出火折子点燃而起。
噗呲噗呲
伴随着引线迅速点燃,最后燃至尽头。
“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而宁远城似乎都被晃了一晃。
而城墙顿时炸开一个大口子,现出宁远城城内的一景来。
至此,宁远城破,已成定局!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多尔衮: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宁远城
随着轰隆隆的炮火声音响起,整个巍峨的宁远城城墙恍若摇晃了几下,旋即,城墙之上的泥土灰尘扑簌簌而落。
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大批汉军士卒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向着楼层攀爬而去。
贾珩手里拿着的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宁远城中的战况,声音平静无波,说道:“宁远城破了。”
这座历史上的宁远城,经过女真方面的整修之后,可谓军事要塞,但在后世火药技术下,也撑不过火药的爆炸威力。
此刻,城头上的八旗精锐旗丁则是与汉军京营士卒交手,而城墙之下,随着大批军卒通过城墙的窟窿进入宁远城中,京营的汉军齐齐涌入。
而此刻,郑亲王济尔哈朗与其侄艾度礼,闻听那马弁禀告之言,脸上已是愁云惨淡,目中满是凝重之色。
“叔父,城池破了,大势已去,保不住了。”艾度礼急声道。
郑亲王济尔哈朗,两道粗若小指的浓眉之下,目光深深几许,说道:“我大军当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后退,来人,随本王夺回城池,汉军进城之后,已经没了红衣大炮逞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先前,他已经在睿亲王那边儿放出话去,誓要与宁远城共存亡,如今城破之后,自不会食言。
济尔哈朗一下子“蹭”地一下子抽出腰间的宝刀,那长刀刀芒凌厉,高声喝道:“随本王杀!”
说着,鼓舞着身边儿扈从的亲卫,在这一刻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马刀,向着贼寇冲杀而去。
这会儿,城破之后,的确如济尔哈朗所言,大批女真八旗旗丁根本就没有一触即溃,而是继续选择与汉军厮杀,主打一个悍不畏死,死战不退。
此刻,从高空俯瞰望着,只见一队队汉军与大批女真八旗旗丁相碰一起,犬牙交错,每一次兵刃相撞,都可听到一把把利刃入肉的“噗呲”之声,而后是痛哼连连。
无数汉军士卒与女真八旗旗丁厮杀在一起,不少兵卒在这一刻,不少都倒在血泊之中。
曹变蛟手中擎着一根长枪,刺死顾尔玛洪以后,此刻,也不多做理会尸首。
而就在枪芒闪耀之间,几乎如横扫千军,一直沿着城墙笔直而陡下的马道,率领大批汉军将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不大一会儿,下方的女真兵丁,被曹变蛟掌中的长枪搅动腥风血雨,试图要厮杀出一条血路。
渐渐,大批汉军士卒在城头上站稳了脚跟,而恰逢这时,坍塌破败的城墙之内,涌进大批汉军,如火焰一般灼烧着身穿蓝色泡钉甲的女真八旗精锐。
在这一刻,水火相撞,蓝色的海水在这一刻,面对赤红火焰,似乎要一下子被蒸发殆尽。
汉军在这一战大约出动了七八万人,从三个城门冲进城池,在兵力上无疑占据绝对优势。
济尔哈朗面色凝重如铁,其人寻了一匹黑色的骏马骑着,身后则是跟着一众亲卫扈从,前去驰援战事。
正蓝旗的旗丁,皆是外披蓝色泡钉甲,手里握着一柄柄刀锋锐利的马刀,向着围拢而来的汉军厮杀而去。
济尔哈朗之侄艾图礼,凝眸见着一旁的济尔哈朗手持长刀,劈砍汉军兵卒,如同切瓜剁菜一般,所向披靡。
济尔哈朗好歹也是满清国内数一数二的猛将,此刻,掌中一柄镔铁长刀挥舞的虎虎生风,汉军当中的兵卒,凡有所挡,皆是化为刀下亡魂。
而这时,几个京营将校见到这一幕,对视一眼,纷纷手持雁翎刀,向着济尔哈朗围杀而去,但济尔哈朗掌中长刀劈砍来回,三下五除二,几个京营将校痛哼一声,纷纷倒在血泊当中。
分明刀下几无一合之敌!
不大一会儿,京营将校就在其高超武艺之下,相继倒地,在血泊当中痛哼。
而这会儿,曹变蛟手持一根亮银长枪,快步而来,向着济尔哈朗迎面刺去。
行走近前,掌中亮银长枪化为一道枪芒,向着济尔哈朗绞杀而去。
长枪疾风骤雨,枪芒闪耀不停,在这一刻裹挟着无尽的煞气,向着济尔哈朗封锁而来。
宛如四面八方,向济尔哈朗围拢而来。
济尔哈朗两道稍粗的浓眉之下,那张略有几许精神矍铄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凝重。
曹变蛟!
济尔哈朗浓眉同样笼着煞气,目光咄咄而闪,掌中一把锋锐长刀向着曹变蛟挥砍而去。
“铛!!!”
此刻,伴随着刀枪交击之声,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丝丝缕缕的震惊。
这其实,还是曹变蛟头一次与济尔哈朗交手,虽然先前曹变蛟率领兵马已经击败过济尔哈朗手下的兵马一次,但两人并未有过正面交锋。
济尔哈朗剑眉之下,目中煞气腾腾,愤愤不平说道:“小儿!”
“贼寇,拿命来!”曹变蛟掌中一根亮银长枪,化为一条银色蛟龙,搅动风云,想要将济尔哈朗绞杀。
两人“叮叮当当”地交手在一起,如走马灯一般,不知不觉就是二十个回合。
而此刻,艾度礼面色惶急无比,掌中也握住一把锋锐无匹的长刀,向着曹变蛟夹攻而来。
恰在这时,曹变蛟的副将也提刀与艾度礼战至一处,为曹变蛟分担着压力。
接下来,就是双方的护卫和两蓝旗的旗丁,在一起交手,刀刃碰撞之声伴随着入肉声,可见痛哼之声响起。
此刻,济尔哈朗面色凝重如冰,后背已经不停渗出汗水,显然在曹变蛟的围攻下,多少有些招架不住。
动作渐渐迟缓起来。
心头不由起了一念,他是老了,现在是年轻小将的天下了。
然而,就在济尔哈朗这么一晃神的工夫,忽而,就见枪芒在眼前一闪,让人眼花缭乱,可见宛如蛟龙的长枪,已经铺天盖地绞杀而来。
济尔哈朗心头打了一个突儿,掌中之宝刀连忙迎了上去,想要格挡开来。
曹变蛟面色冰冷如铁,蒙上一层猎猎煞气,沉吟说道:“匹夫,受死吧!”
话音方落,长枪搅动的月华,犹如一道匹练,带着迅如雷霆之势,一下子向济尔哈朗胸口扎去。
“噗呲”
伴随着长枪“噗呲”入肉的声音响起,济尔哈朗只觉胸口一痛,那张面庞上现出一抹难以置信。
济尔哈朗目光瞪大,但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忽而就觉一口巨力袭来。
却见那曹变蛟一下子用起力气,双手将掌中长枪举起,分明是将济尔哈朗一下子挑将起来。
这无疑对济尔哈朗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破坏。
济尔哈朗痛哼一声,而后,就觉得眼前莫名一黑,意识顿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而这枪挑女真亲王的骇人一幕,自然落在不远处正在交手的大批士卒眼中,尤其是一些女真八旗旗丁的眼中。
心头无疑就是一震。
如何不识得郑亲王济尔哈朗?
故而见得这一幕,原本冲锋厮杀的八旗旗丁,在这一刻无疑精神信仰崩塌,原本悍不畏死的气势,在这一刻瞬间松懈了下来。
毕竟,与城共存亡,但现在济尔哈朗都已经战死,他们真的要与汉人拼到最后一滴鲜血?
不如退到锦州,锦州还有摄政王的十万大军,只要逃到锦州,还能再行抵抗汉军大军的攻打。
此念一起,一些八旗旗丁就开始动摇起来。
此刻,两扇朱红城门大开,可见大批汉军士卒如潮水一般涌进城中,数万汉军的生力军加入,战争的天平急剧向汉军一方倾斜。
在这一点儿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而这会儿,艾度礼看到济尔哈朗被曹变蛟长枪挑下,只觉瞳孔剧缩,手足冰冷。
就在这时,曹变蛟剑眉之下,冷眸粲然如电,一下子瞥将过去,似有锐利之芒。
艾度礼心头一悸,随着亲兵低声道:“撤!”
说话之间,二话不说,就在一众亲兵扈卫的护送下,向着远处撤离。
分明是见大势不妙,先溜为敬。
而城中的两蓝旗旗丁,则是在各都统、副都统、参领、佐领等一众武将的率领下,奋勇抵抗。
女真的八旗精锐兵丁,在此还是有一些血性。
依托着城池和街巷,与大汉的京营兵将厮杀不停,喊杀声震天动地。
在这一刻,反而显出女真八旗精锐兵丁的战斗力和坚韧。
毕竟城中还有小两万的八旗精锐,如果运用得当,还是能够给汉军造成不小的杀伤。
不过随着京营汉军的大批军卒,如潮水一般涌进城池当中,渐渐完成了对女真八旗精锐兵丁的切割、包围。
京营军卒在十二团营参将、游击将军的率领下,手持雁翎刀和长枪,向着女真的八旗精锐围剿,真正的以多打少。
“杀!”
喊杀声在这一刻,惊天动地,似乎要搅动云霄。
近十万大军齐齐喊杀,声音震天动地,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从高空向下看去,可见大批京营将校士卒,正在急剧压缩着女真两蓝旗的活动空间。
一直到傍晚时分,喊杀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晚霞满天,彤彤如霞,偶尔有几只布谷鸟发出咕咕之声。
那道如血残阳之下,可见断枪残旗,以及一片狼藉的双方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贾珩此刻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对一旁的陈潇,道:“宁远城既下,我大军休整二日,再攻破锦州,盛京也就在眼前了。”
陈潇如清霜的脸蛋儿上明艳无比,沉声道:“松山一线,地势险要,多尔衮似乎要在此地阻击我大军北进。”
贾珩面色恍惚了下,剑眉之下,目光咄咄几许,道:“松山大战原本就关乎国运兴衰,也关乎汉虏两国的胜败。”
在平行时空的大明,其亡国之路,就是从洪承畴的松山大败开始的。
陈潇道:“军兵都进城了,我们也进城?”
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等打扫了战场以后,我们再进城不迟。”
陈潇忽而说道:“宁远城一破,多尔衮只怕要急了。”
贾珩道:“急也没有用,我大汉会一根根在女真的棺材板上钉钉,现在只是第一颗。”
见得远处的城墙差不多,贾珩剑眉之下,面色沉寂一如玄水,柔声说道:“咱们进城。”
陈潇“嗯”了一声,然后随着贾珩向着前往差不多坍塌成断壁残垣的城墙快步而去。
此刻,夕阳西下,可见两人皆是骑着一辆枣红色马匹,一袭玄色披风罩在身上,内着黑红锦缎的蟒服,倒有几许策马江湖道的江湖儿女气韵。
宁远城
随着天色渐渐落黑,城中的喊杀声,倒也渐渐平息和减弱许多,街道上则是一个个着大汉红色号服的兵丁,正在打扫着战场。
这会儿,马蹄“哒哒”声响起,自街道尽头行来。
“末将见过大帅。”曹变蛟面色一顿,抱拳说道。
贾珩沉吟片刻,伸手虚扶,朗声说说道:“曹将军无需多礼,城中残敌可曾肃清?”
曹变蛟点了点头,面色微顿,道:“大帅,城中残敌皆已肃清,虏王济尔哈朗已为末将斩杀,但可惜跑了济尔哈朗之侄的艾度礼。”
贾珩目光冷闪,道:“一个都跑不掉。”
“拢共走了多少兵马?”贾珩问道。
曹变蛟道:“回大帅,大约有三四千人。”
贾珩皱了皱眉,目光闪了闪,说道:“曹将军,此地非叙话之所,先随我进衙堂叙话。”
曹变蛟面色振奋,目中现出一抹思忖之色,柔声道:“大帅,请。”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随着曹变蛟向着宁远城的府衙而去。
众人落座下来,此刻,京营的其他将校,也都纷纷向那蟒服少年行礼。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两道锐利的剑眉之下,目光逡巡向下方一众将校。
默然片刻,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将军辛苦了。”
先前训斥归训斥,但现在宁远城既下,也当适时给予口头表扬,惠而不费。
果然,下方一众将校闻言,沉静面容现出一抹与有荣焉。
这几天的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眼前少年国公的赞扬之辞?
贾珩沉声道:“但接下来,直面女真主力,尔等也当戒骄戒躁,不得躁进。”
“是。”
在场众将校闻言,纷纷开口应是。
曹变蛟点了点头,道:“大帅,我大军何时进兵锦州?”
贾珩凝眸看向曹变蛟,朗声道:“休整两日,让士卒好好歇息,倒也不急于一时。”
松锦方面的战事,显然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决出胜负的,现在宁远城既下,反而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贾珩面色沉静,目光咄咄,朗声道:“接下来几天,后续火铳弹药、箭矢都会陆续补充至前线,这几天,我大军兵卒的伤势,该诊治的诊治。”
这段时间的攻城,汉军方面伤亡也有不少,这些兵丁显然不能不管不问。
待交代了众将之后,这会儿,外间的锦衣府卫神色匆匆地跨过门槛,进入厅堂,说道:“都督,谢侯的军报。”
贾珩看向那锦衣府卫,朗声道:“拿过来给本帅看看。”
这会儿,身旁的锦衣亲卫接过军报,转身递送给贾珩,道:“都督。”
贾珩面如玄水,看向手中的军报,眉头挑了挑,迎着曹变蛟等一众将校的目光注视,沉声说道:“谢侯在小凌河附近遇到女真的蒙古骑军,所部七千人,并且侦明,彼等乃是绕袭我大军之后,截夺粮道的骑军。”
在场众将闻听此言,面上现出一抹喜色。
贾珩凝眸看向一众将校,道:“诸位将军,可见女真人时刻没有忘记绝境翻盘,只要一天不攻下盛京,我大汉一天就不能松下一根弦。”
众将校闻言,拱手称是。
待众将散去,军帐之中顿时陷入空荡荡的。
而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潇,朗声说道:“潇潇。”
“先吃饭吧。”陈潇这会儿,端着一个木盘子,在一方矮几上放下,只见其上摆放着各式菜肴。
贾珩落座下来,拿起一双尖细圆根的竹筷子,脸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低声说道:“松锦一线,可有最新的密谍情报?”
陈潇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没有。”
贾珩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豆腐,放在陈潇碗里,道:“先吃饭吧。”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倒也习惯了两人这种相濡以沫的夫妻感情。
锦州城
正是六月下旬,而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天穹黑色乌云翻涌,转眼之间,就下了不少雨水。
锦州城,官厅衙堂之中
多尔衮坐在一方漆木条案之后,手中正自捏着一份军报,面上凝重无比。
这又是一封勒克德浑递送而来的军报,禀告说道,盖州卫与海州卫的汉军正在猛攻辽阳城,辽阳城要撑不住了。
多尔衮将军报放在一旁的几案上,面容阴沉如铁。
情况越来越不妙了。
此刻的多尔衮,刚毅无比的面容上蒙起一层厚厚的忧色。
阿济格面色微顿,皱了皱眉,不满说道:“这个勒克德浑一次次过来诉苦,究竟是何用意?”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说道:“汉军在江南水师配置了不少红夷大炮,这次主攻辽阳的就是汉军的江南水师,单单红夷大炮就有六七十门,不间断的炮轰,辽阳城已经撑不住了。”
阿济格瓮声瓮气道:“红夷大炮十分笨重,携带不便,怎么会有那么多?”
多尔衮目中忧色密布,说道:“现在是汉军改进了制艺。”
“我们这次在锦州城上不是也布置了近百门?”阿济格点了点头,朗声说道。
这已是大清的全部家当,而这近百门红夷大炮也是多尔衮能够拒兵大汉京营大军的真相。
多尔衮面上忧心忡忡,说道:“如果锦州守不住,盛京城危矣。”
说到最后,多尔衮心神忽而涌起一股悲凉和恐惧。
“皇兄将祖宗的基业交给我,却不想弄得如今的局面,我愧对皇兄啊。”多尔衮说到此处,都觉得一阵心灰意冷。
阿济格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宽慰道:“十四弟,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我大清自有上苍保佑,倒也不用太过担忧。”
多尔衮粗眉之下,目中的忧色也暂且压下一些,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阿济格道:“我大清八旗精锐纵横数十载,真的沙场拼死,绝不是汉人能够挡住的!”
多尔衮点了点头。
就在兄弟两人相互鼓劲打气之时,廊檐之下,一个身形高挑儿的侍卫快步来到屋中,面色惶急,低声说道:“摄政王,宁远方面的战报。”
多尔衮面色一诧,吩咐着马弁从那侍卫手里接过军报,这会儿阿济格端着烛台,帮着多尔衮照明。
多尔衮拿着军报,凝神阅览,面色倏然而变。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都怪那贾珩小儿!
锦州
此刻,锦州城的官衙之外,天气阴沉,晦暗不明,渐渐起了一阵倏然而起的夏日凉风,吹动着庭院中的树木摇曳不停,带走了暑气的同时,也送来了几许难以言说的凉意。
借着阿济格举着烛台凑近而来的烛火,多尔衮此刻拿过一份军报,开始阅览起来,随着目光浏览信笺,面色就是倏然一变。
这会儿,阿济格心头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浓眉之下的虎目当中现出一抹忧色,急声问道:“十四弟,怎么了?”
多尔衮面色颓然,喃喃说道:“宁远城破了。”
阿济格闻言,心头一惊,面色讶异说道:“这这才多久?”
拢共也没抵挡住一个月
原来想象的那种迟滞汉廷大军,战况旷日持久,这些通通就没有存在。
多尔衮苍老眉头之下,微微闭上眼眸,声音涌起难以言说的哀痛,说道:“郑亲王也战死了,艾度礼率领残兵为保住兵马,从城中撤了出来。”
阿济格平复了心绪,忍不住问了一句,说道:“怎么攻破的?”
多尔衮面容微微一顿,沉吟说道:“用火药炸开了城墙,和当初豪格与鳌拜炸开倭国都城一样。”
只能说,这一招就是好用。
因为这个时代的墙体结构,本就是砖混条石,然后如都城掺杂了糯米之类,但怎么说,里面也不是什么钢筋混凝土,只要放的黑火药当量比较多,就能炸开城墙。
阿济格闻听此言,目光咄咄而闪,说道:“如何是好?”
“收拢兵力在锦州一线阻挡吧。”多尔衮面色颓然无比,浓眉之下,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悲怆之色。
随着郑亲王济尔哈朗的逝世,当初与多尔衮同辈的人也就只剩阿济格一人。
这也意味着,满清真是人才凋零,无人可用了。
现在也就满达海、勒克德浑还有硕塞等一些小一辈儿的,勉强能够挑起大梁。
而这一切,都是贾珩的杰作。
如砍树枝一样,一刀刀砍掉女真的枝蔓。
阿济格眉头皱了皱,目光现出一抹峻刻之色,沉吟说道:“十四弟,如今汉军拿下宁远城,如果向锦州攻打,那么彼等军需辎重补给之线势必绵长,如果我军截杀彼等,彼等势必首尾不能顾。”
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是一条路子。”
值得一提的是,建州女真建立的满清,还有不少喀尔喀的蒙古人在满清国内效力。
而且人数还不少,大约有三四万众。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照应,就在这时,一个侍卫从外间一路小跑而来,面上满是欣然之色。
“王爷,蒙古亲王扎格的军报。”那侍卫说着,躬身之间,就将手里的军报递将过去。
而多尔衮接过军报,开始阅览,随着时间过去,其人面容神色变幻了下,手里的军报一下子变得沉重无比。
真就是靠山山倒,靠水水跑。
此刻,这位大清帝国的掌舵者,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阿济格眉头紧锁,心底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问道:“十四弟,怎么回事儿?”
多尔衮平复了下心绪,叹了一口气,说道:“屋漏又逢连夜雨,你看看吧。”
说着,将手中的军报递将过去。
阿济格面色阴沉,接过那军报,随着时间流逝,额头青筋暴起,惊声说道:“这如何还能吃败仗?蒙古铁骑不是在草原上纵横无敌,还能被汉军骑军击败?”
“遇到了汉廷的忠勤侯谢再义,其人也是那贾珩小儿一手简拔出来的。”多尔衮面色愤愤,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贾珩小儿,当真是我大清宿敌!”
如果没有贾珩小儿,大清也不会江河日下,十五弟也不会殒命。
阿济格默然了会儿,说道:“十四弟,现在说这些无用,十四弟打算如何应对?”
多尔衮面色铁青,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积极备战,坚壁清野,死守锦州城!”
“可宁远城”阿济格眉头微皱,目中现出一抹担忧之色,瓮声瓮气说道:“如此坐以待毙不是法子,不如出城野战,在运动中寻找战机。”
多尔衮目光眯了眯,说道:“小凌河之败事例重演,又当如何?”
阿济格闻听此言,眉头紧锁,瓮声瓮气说道:“可汉人的红衣大炮还有火药炸城,未必不能在锦州城再来一遍。”
多尔衮浓眉之下,目中忧色密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纵然战至一兵一卒,也要保住我盛京城的安危!”
阿济格面色凝重,一时无言。
只是这话多少就有些不祥,因为先前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已经说过这种话。
而此刻,不知何时,外间乌云翻涌的天穹上,“咔嚓”一声,倏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一如此刻的大清国势,风雨飘摇。
辽阳城
崇平十九年,六月下旬
辽阳城下,随意丢弃着不少汉军的红色旗帜以及断裂的刀枪,可见硝烟几缕,掩盖了视线。
此刻,城墙前的护城河当中,血污横流,可见一些残肢断臂。
这已是辽阳城下攻防之战的第五天。
离辽阳城里许之地的帐篷中,可见一道涂以红漆的中军旗杆上,一面红锻黑线的“汉”字旗帜,随风飘扬不停。
北静王水溶、河北提督康鸿以及江南水师提督韦彻,正在军帐中落座。
北静王水溶剑眉之下,目光清亮剔透,说道:“诸位,攻城已有六七日,辽阳城迟迟不下,诸位可有何破城良策?”
康鸿点了点头,说道:“王爷,辽阳城虽不高,但城中也有几万兵马,非一时可破,还得耐心等候才是,况且,我这一路水师,只是为宁远、锦州一线的卫国公分担压力,不可轻敌冒进。”
康鸿年龄大了,行军打仗更多时候还是以求稳妥为主,只要贾珩这边儿的正面战场取得进展,那么康鸿这边儿就可以顺顺利利封个伯爵或者三等侯,委实没有冒险的必要。
北静王水溶凝眸看向一旁凝眉深思,并不言语的江南水师提督韦彻,说道:“韦提督有何高见?”
韦彻朗声说道:“王爷,末将以为,现在倒也不宜行险,不过是按部就班,兴兵攻城而已,等候战机出现,先前贾芳将军已经去劫持粮道,当然,攻城之上,可以多调拨红夷大炮,同时掘土墙,埋黑火药,以图炸开辽阳城墙。”
北静王水溶闻听此言,面上若有所思,说道:“韦将军所言不无道理。”
嗯,这位北静王的目的其实有些想在贾珩的面前,露一手的打算。
康鸿点了点头,也劝说道:“王爷不必紧急,攻城原非数日可下,以卫国公之能,此刻尚在宁远城下顿兵不前。”
此刻军帐中的众将闻言,面上都现出赞同。
卫国公那样大的能耐,领兵数十万的正面战场尚未有分毫进展,何况是他们这一路偏师?
北静王水溶眉头紧锁,目光恍惚了下,暗道,或许是他心急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中护军小校阔步进入军帐当中,抱拳一礼道:“王爷,卫国公的飞鸽传书。”
此言一出,北静王水溶那张白皙、明净的脸上现出诧异莫名,问道:“飞鸽传书?带人递过来,让本王看看。”
不大一会儿,一个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府卫,快步进入军帐当中,拱手道:“王爷。”
北静王水溶让人拿过经过解译的情报笺纸,凝神阅读着其上的文字,低声说道:“子钰那边儿攻破宁远城了。”
这位青年郡王一激动,此刻也顾不上称呼贾珩的官职,而是改以贾珩的表字相称。
康鸿闻听此言,面色欣喜莫名,那张雄阔面容上满是欣然之色,惊声说道:“宁远城破了?”
他就说嘛以卫国公之骁勇善战,这都快一个月了,宁远城也该攻破了。
而军帐中的众将闻言,面上喜色难掩,低声议论纷纷。
北静王水溶将手里的笺纸递送给一旁的康鸿,道:“如方才韦提督所言,卫国公方面是以炮火轰击之后,掘土填入炸药,一举破城。”
康鸿这会儿也阅览而毕,目光转眸看向北静王水溶,问道:“王爷,那我军是否也可以效仿。”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说道:“韦将军以为呢?”
康鸿闻听此言,故而,也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韦彻。
韦彻面色微顿,不假思索道:“近日可以一试,但此策重在出其不意,重在城中兵马经过多日防守,精神懈怠,否则难以奏效。”
北静王水溶朗声道:“韦将军说的对,是得寻觅良机。”
韦彻道:“王爷也可以将宁远城已为我大汉攻破的消息,在辽阳城下向城中的兵丁喊着,以动摇城中守卒的军心。”
北静王水溶剑眉之下,目中现出一抹欣喜,朗声说道:“上兵伐谋,其下伐交,最次攻城,而攻城则以攻心为上。”
韦彻点头应是。
另一边儿,巍峨而立的辽阳城中
城中衙堂当中
勒克德浑坐在厅堂当中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其人一身玄色披风,内着玄红铁甲,颌下胡子拉碴,面上满是憔悴之色。
下方的副将说道:“王爷,这几日,城中兄弟伤亡不小,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
“伤亡大也没有办法,汉军的红衣大炮,炮火隆隆,我们只能硬抗。”勒克德浑面色阴沉如铁,道:“告诉兄弟们,坚持住,后面就是我大清的盛京城,皇上和太后都看着我们呢。”
那副将应了一声。
忽而,外间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炮轰声音。
勒克德浑面色微变,沉声道:“外间什么声音?难道是汉军又攻城了?”
可这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天都要擦黑了,这个时候攻城?
这般想着,吩咐廊檐上的兵卒,吩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那兵卒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忽而从外间来了一个兵将,面色惶恐无比,沉声道:“王爷,大事不好了,外间的汉军,正在鼓噪,说是我大清的宁远城被破了。”
“必是要妖言惑众!”勒克德浑冷喝一声,面色铁青,沉喝道。
那兵将开口说道:“下方的汉军士卒都在鼓噪,言之凿凿。”
勒克德浑两道粗如墨条的浓眉之下,瞳孔一缩,面色急剧变幻了几下,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只怕这是真的。
毕竟,领兵攻打城池的乃是卫国公贾珩。
那位国公,在过往面对大清的战事中,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大清不知多少能征善战的王公贝勒,都在他的手下折戟沉沙。
勒克德浑面色凝重如冰,说道:“不用理会,告诉诸军,这是谣言,汉狗狡猾,想要乱我军心,而宁远城高有数丈,更有郑亲王坐镇,安若磐石!”
那军将闻言,拱手称是,然后传令去了。
翌日,崇平十九年,七月初一
天气晨曦微露,朝阳东升,日光照耀在辽东大地上,正是盛夏时节,饶是以辽东之地的高纬度,天气仍有几许燥热,故而,在北静王水溶的命令下,不少兵马在吃完早饭以后,开始向着城池而去。
“咚咚”
就在这时,鼓声密如雨点,在这一刻,震耳欲聋,让整个平静的旷野当中,让人心神振奋,热血喷腾。
此刻,大批汉军兵马,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推着红衣大炮炮铳向着城池快行而去。
“轰隆隆”
随着炮声隆隆响起,大批红衣大炮向着城墙轰击,不大一会儿,就见墙面坑坑洼洼,其上的女真兵丁在炮火的轰炸下,蜷缩着身子。
而就这样炮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汉军的步卒开始行动,扛着一架杏黄色的木质云梯逐渐抵近辽阳城城墙。
“嗖嗖”
女真的将士开始探出来向下攒射,箭矢破空之声此起彼伏。
而下方盾牌之后的汉军兵丁,则同样举起弓弩或者火铳,向着城头上的女真兵丁攒射。
伴随着“噗呲、噗呲”之声响起,辽阳城头的女真兵丁发出阵阵惨嚎,一下子从城头上跌将下来。
反而被汉军火力压制,尤其是红夷大炮以及轰天雷,从远处抛掷,给女真的八旗兵丁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而这已是前几天攻城双方的常态化。
北静王水溶此刻手里举起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城头的攻城之景,说道:“每次都是差一点儿,这城中的主将是一位颇有能耐的人。”
“勒克德浑,是伪清礼亲王代善之孙,其人同样在伪清开国中立下汗马功劳,这才封着郡王。”一旁的康鸿解释说道。
北静王水溶面色微凝,感慨说道:“女真当中真是人才济济。”
而且还都是爱新觉罗一族的宗室,相比之下
当然这话也就只能在心底稍稍嘀咕一下,否则岂不是说陈汉宗室不如对面?
康鸿语气中也有几许感慨道:“当年女真国内,更是兵多将广,如不是卫国公几次战事,斩杀了女真的多铎,岳托、豪格、硕托、鳌拜等人,女真现在所能出动的能人异士少了许多。”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赞了一句,说道:“能有今日局面,的确离不开子钰数年的出生入死和苦心绸缪,不仅是兵事上,政事上同样如此,如平灭辽东,当以郡王之爵酬之,方不辜负功臣一片拳拳赤子之心。”
康鸿点了点头,说道:“我大汉开国百余年,郡王之爵仅仅四人,卫国公如能封为郡王,当是第五位郡王了。”
因为大汉异姓功臣所能获得的最高爵位就是郡王,什么亲王,根本不可能封赏,因为那是篡位三件套之一。
北静王水溶凝眸看向那城墙上正在攀爬的汉军,道:“先前韦将军提及掘土道,埋炸药之事,康提督以为何时可行实施?”
“如是攻城六七日,敌寇疲惫懈怠,应是大差不差了。”康鸿笑道。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赞同道:“那就先行攻城吧。”
就这样,这种攻城之势,源源不断几乎如潮水一般。
而辽阳城上,勒克德浑则是有条不紊地投入兵马在城头上,浑然不见先前向多尔衮军报告急的样子。
而这样的攻防战事,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也彻底落下帷幕。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北静王:辽阳一破,盛京就在眼前了……
辽阳城
大批京营汉军再次发动攻势,就在短短几天之内,对辽阳城开始围攻而起,此刻,一队队兵卒扛起一架架云梯,向着辽阳城攀爬而去。
火铳和炮铳齐齐发出一股股浓郁硝烟,向着城墙喷射。
此刻,勒克德浑立身在青砖黛瓦的城头上,身披一袭枣红色重甲,手里正自拿着一柄刀锋凌冽的钢刀,两道宛如卧蚕的浓眉之下,粲然虎目咄咄而闪。
“王爷,汉军似是加大了攻势。”好那一旁的副将鄂伦眉头紧皱,目中满是阴郁之色。
勒克德浑浓眉之下,目光幽幽而闪,面容微怔,朗声说道:“让手下兄弟坚持住,不能让汉军从城头上爬上来!”
身旁的马弁和亲卫将校闻言,纷纷大声应是。
而这样的攻城之战,就在接下来的几天一直持续,汉军在城墙之下丢下了大概几百具尸体,而城头上的八旗旗丁也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或者说,逐渐在这种高强度的攻势下,懈怠下来,或者说,军心士气渐渐怠惰。
崇平十九年,七月初五,这已经是连续六天的晴天,天气暑气炎热,让人身上燥热难当。
这一日,伴随着炮声隆隆而响,大批汉军军卒再次发动了攻势,源源不断,几乎如潮水一般,向城头发起悍不畏死的冲锋。
而城墙之上,城墙垛口上可见大批满清军卒探着头,手持一张张弩弓,向着下方的汉军攒射而去
在这一刻,一根根箭矢“嗖嗖”响起,落在下方的汉军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之声,清脆悦耳。
汉军则是在江南水师将校的率领下,向着城头攀爬不停,与城上的满清八旗兵丁厮杀一起。
而就在这时,墙头下的汉军士卒则是带着铁锹,沿着土道,向着城墙而去,然后行至近前,埋下用坛子装满的黑火药。
而后,点燃了那一根根引线。
“轰!!!”
伴随着阵阵震耳欲聋的炮声,整个城墙恍若晃了三晃,而后,辽阳城城墙的南侧轰然坍塌,在无尽烟尘当中,汉军似是欢呼一声。
城头上的满清八旗兵丁,却是心神一惧。
而后,大批汉军士卒几如潮水一般涌进辽阳城中,与正在出来的女真八旗旗丁厮杀在一起。
正在街道上指挥着手下一众兵丁,向着城墙驰援的勒克德浑听到那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巨响,心头不由一凛。
勒克德浑面色平静无波,冷声说道:“挡住!诸位,都将汉军打出去,不能让他们在城中站稳脚跟。”
说着,手中拿着一把环首大刀,率领身后的一众马弁,向着轰炸而开的城墙而去。
此刻,大批汉军的水师已经在将校的率领下,进入了城中,与勒克德浑手下的正红旗旗丁,交手在一起。
勒克德浑手里握着一把长刀,眉头皱了皱,目光凛然无比,带领手下的亲卫扈从,向汉军厮杀而去。
于是,双方宛如两团炽热火焰,瞬间相撞在一起,似要焚烧一切,湮灭虚无。
而汉军的江南水师在战力上,自然比不过女真的精锐八旗兵丁,但因为有河北的两三万边军,倒也勉强维持着一股不胜不败的局面。
但因为汉军兵力众多,故而,死死压制着女真八旗兵丁的活动范围。
勒克德浑自是敏锐察觉到这一幕,面色倏变,目光咄咄而闪。
这会儿,北静王水溶两道锐利的剑眉之下,凝眸看向那轰然坍塌的城墙,白净、俊朗的面容上,也有几许欣然之色。
“城池破了。”康鸿声音中难掩激动。
辽阳城一旦攻破,盛京城也就在大汉兵锋之下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偏师先一步围攻盛京,这在朝堂上可是大大的露脸。
当然,以盛京城中的兵力,单单靠着江南水师与康鸿的河北边军,根本攻打不下。
北静王水溶面上也有激动,说道:“辽阳一破,盛京就在眼前了。”
康鸿粗眉之下,目光闪了闪,慨然道:“王爷在此督军压阵,末将这就派兵前往。”
这无疑是立功的机会。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道:“那康将军此去万事小心。”
北静王水溶身为一方主帅,自然不在乎这等微末功劳。
而此刻,江南水师提督韦彻,已经率领着一众将校,冲进了辽阳城中,开始抢夺城池,控制城门,接应大批汉军入城。
汉军与两红旗的旗丁,在这一刻就厮杀在一起,喊杀声在整个城池中响起,声震云霄,惊天动地。
而勒克德浑正在率领兵马,驱逐着汉军进入城池。
其人不愧是满清八大铁帽子王之一,武艺娴熟,勇猛无敌,掌中长刀劈砍来回,虎虎生风。
在其率领兵丁的狙击下,汉军的攻势甚至为之一沮。
勒克德浑招呼女真的八旗兵丁,不停打退着汉军的进攻。
在其鼓舞带动下,满清八旗的旗丁,在这一刻竟然打出了连续反击之势。
而城墙上下的汉军则与满清八旗旗丁交手在一起,双方兵线犬牙交错,争执不休。
而就在这时,河北提督康鸿则是率领手下亲兵进入城池,面上现出一抹恼怒,掌中大刀劈砍来回,不大一会儿,就被康鸿杀出一条血路。
似是两人都是领兵大将的气场,隔着老远都已有所气机牵引,此刻,康鸿目光注视而去,正好对上勒克德浑的目光。
康鸿握紧了手中的把柄大刀,暗道,这虏王好生凶悍的目光。
不过,再是凶悍,女真人已经大势已去,任是孙吴复生,也无计可施。
此刻,康鸿掌中一柄长刀舞动得虎虎生风,驱动胯下的马匹,伴随着马匹的嘶鸣之声响起,掌中的那柄刀锋清冽的长刀,正是向着勒克德浑砍杀而去。
“刺!”
刀锋凌冽,锐芒闪烁,只听虎虎生风,在空气当中发出阵阵的爆鸣声,似要摧枯拉朽一般。
“铛!”
两把长刀顿时交锋在一起,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尖锐声音,震动人的耳膜。
两人闻言,面上都是心头一震,震惊莫名地看向对方。
而后,一道凌厉刀光迅速闪过,几乎宛如走马灯一般,双方不知不觉就交手了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
勒克德浑面色凝重,剑眉之下,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思忖之色。
两人谁也拿不下谁,但随着时间过去,汉军的大批士卒已经涌进了城中,与两红旗的旗丁交手。
“铛铛”
伴随着兵刃此起彼伏的碰撞之声,而后就是刀刃“噗呲”入肉的声音,女真旗丁则是节节溃败。
不大一会儿,汉军彻底涌入辽阳城,大约有六七万人。
但两三万女真八旗旗丁,则是誓死不退,争夺每一条街巷,因为辽阳城已是盛京城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就这样,厮杀自上午一直到傍晚时分,仍未彻底落下帷幕。
并没有城破之后的诸军崩溃,四散奔逃的情形。
这其实也是正常现象,因为女真的八旗精锐原就战力强悍,分属天下一等一的军卒。
北静王水溶外罩玄色披风,内穿山字甲胄,在一众中军将校的扈从下,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城墙垛口,见着其上汉军兵丁已然占据了上风。
只是仍未出现压倒性优势。
北静王水溶面色凝重,想了想,说道:“来人,将中护军调动过去,尽快拿下城池!”
一旁副将说道:“王爷,我们手里的兵丁也不多,需要防备意外情况才是。”
北静王水溶皱了皱眉,正要再次命令。
就在这时,远处的旷野上忽而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铁蹄声响起,让北静王水溶心神一凝。
循声望去,只见大批汉军精锐骑兵打着一面面红色旗帜,遮天蔽日,似火烧云一般。
而为首之将不是旁人,正是贾芳。
贾芳先前在北静王水溶的吩咐下,前去城池之外,此刻见到辽阳城已经攻破,心头不由暗暗懊悔不已。
此刻,在大批亲卫扈从的陪同下,贾芳扬鞭策马来到北静王水溶近前,朗声说道:“王爷,辽阳城破了。”
北静王水溶见此,心头大喜,连忙说道:“贾芳将军来的正好,城中战况焦灼,贾芳将军率兵前去驰援,争取一锤定音!”
贾芳闻言,神色一震,朗声说道:“王爷放心!末将这就前去荡平女真鞑子!”
说着,贾芳当机立断,再不耽搁,招呼着手下的骑军,如一团红色火焰,浩浩荡荡地向着辽阳城城门铺天盖地的冲去。
而辽阳城中的汉军有了贾芳这股生力军的加入,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豁然开朗。
尤其是贾芳所率领的还是河北边军当中的骑军,无疑是精锐当中的精锐。
北静王水溶清竣的剑眉挑了挑,目送着贾芳的背影远去,心神就有几许欣然莫名。
辽阳城中,已是杀声震天,惊天动地。
勒克德浑在发现拿不下康鸿之后,并没有选择恋战,而是再次让手下的将校,迎上前去,自己则是率领一众女真兵丁,徐徐退入内城,与汉军的江南水师、河北边军展开攻防对抗。。
反而一时间还逐渐站稳了脚跟。
内城的城墙上,副将鄂伦面色惶急,转眸看向一旁的勒克德浑,朗声说道:“王爷,辽阳城守不住了。”
勒克德浑面色铁青,那双如虎狼一般的眸子,目光可谓坚定凶悍,沉喝一声,道:“守不住也得守!”
副将鄂伦闻言,心神一震,也不好再劝。
勒克德浑面如玄水,目光冷芒闪烁,朗声道:“我们的后面就是盛京城,一旦城破,我等家小都会被汉人奴役,纵然战至一兵一卒,也要狠狠撕下汉人身上的一块儿肉来!”
身旁的一众亲兵马弁闻言,脸上多是现出振奋之色。
就在勒克德浑慷慨陈词之时,忽而阵阵铁蹄踏地之声,自城门响起,让人震耳欲聋。
不大一会儿,就见大批军容雄壮的骑士,浩浩荡荡而来。
为首之将,其人身形颀长,面容白净俊朗,剑眉朗目,策马奔腾,手里挽着缰绳,风驰电掣。
一柄柄马刀,在日光的照射下,似是闪烁着寒芒,每一次挥斩而下,都有阵阵血雨激荡而起。
大汉的骑军到了。
贾芳此刻外罩玄色披风,内着软甲,坐在马鞍上,手挽一根马缰绳,掌中的一柄锋锐无匹的长刀,刀花炽耀闪烁几下,就已向着不远处的士卒挥斩而去。
但听“噗呲,噗呲”之声响起,顿时可见腥风血雨裹挟而起,原本还在依托内城守卫的两红旗旗丁,一下子被铁骑压制而下。
这一路而来,惨叫声连连,不少兵卒倒地不起。
在这一刻,汉军的兵力再次占据上风,宛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勒克德浑眉头紧皱,目光宛如凝露一般,心头不由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王爷,城中守不住了,不如退回浑河,隔河而守,纵然汉军兵临城下,我大军还有阻遏的机会。”鄂伦开口说道。
勒克德浑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无比,沉声说道:“坚守此地,让汉军付出代价,盛京城的守备也能减轻一些压力。”
这会儿,副将鄂伦开口道:“王爷不如先率领兵马撤出辽阳城,末将统帅兵马,与汉军相抗,既能迟滞汉军攻势,也能顾全盛京大局。”
“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勒克德浑开口说道。
就这样,在勒克德浑的坚持下,城中的两红旗旗丁以及汉军旗兵马,死战不退。
宁远城
在经过了士卒打扫战场之后,贾珩在陈潇以及锦衣府卫的陪同下,大步进入城中。
宁远城,府衙衙门
在经过了两天之后,经受战火摧残的宁远城,也被重新清扫一空,尸体被汉军搬运走,只是城中弥漫的一股血腥气,表明前几天战事的惨烈。
而原本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用来议事的厅堂当中,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过手里的战报汇总,轻轻翻阅着簿册。
不大一会儿,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潇,朗声道:“让人将济尔哈朗的人头硝制起来,装入木匣,连同报捷的军报,一同递送至神京城。”
宁远城被攻破,标志着汉军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取得了重大胜利,剩下的就是松锦一线的国战决战。
陈潇朗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进兵?”
贾珩面色微凝,朗声说道:“接下来整顿兵马,多尔衮肯定死守锦州城,辽东女真原无多少战略纵深。”
陈潇修眉皱了皱,目中若有所思,道:“也不知辽阳那边儿情况如何。”
贾珩道:“辽阳城倒也不难攻破,就看北静王水溶等人的谋略了。”
陈潇点了点头,也不再说其他。
贾珩道:“现在先不忙说这些。”
正在两人议论之时,就从外间进来一个锦衣府卫,抱拳说道:“都督,楚王和魏王来了。”
原来,魏楚两藩押运粮秣至山海关,向着盛京而来,闻听宁远城为大汉攻破,心头大喜不已。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说道:“他们两个过来了,你随我一同去迎迎。”
陈潇清冷玉容展颜一笑,轻轻“嗯”了一声,随着贾珩前往迎接两位藩王。
此刻,楚王与魏王两人已经在王府护卫的陪同下,来到了宁远城门前的街道上,正在叙话。
楚王朗声道:“子钰当真是能征善战,这才多久的光景,宁远城已经攻下了。”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清声道:“宁远一破,就是锦州,那时又是一场大战。”
不过,因为领兵之将是贾珩,魏王显然信心十足。
楚王面容也有激动之色,感慨了下,说道:“˙锦州一下,即是盛京,我大汉收复辽东之期不远了。”
等那时,大汉江山社稷再无外患。
正在哥俩儿个叙话之时,却听大门处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说道:“两位王爷来了。”
楚王与魏王循声而望,自是见到了贾珩与一旁的陈潇。
楚王面上带着笑容,说道:“子钰,别来无恙。”
贾珩笑着说道:“两位王爷真是及时雨,我这边儿说正攻打锦州,军械和粮秣匮乏。”
楚王点了点头,朗声说道:“子钰一举拿下宁远城,女真之寇都盛京城,已是遥遥在望了。”
魏王那张清竣、俊朗的脸上也有几许欣然之意,清声道:“子钰这一胜,父皇知道以后,定然龙颜大悦。”
贾珩点了点头,道:“已经让人递送军报和奏疏给圣上了。”
说着,伸手相邀道:“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两位殿下,至府衙一叙。”
楚王与魏王二人闻言,点了点头,然后随着贾珩一同前往宁远城的衙堂当中。
三人分宾主落下,锦衣府卫奉上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楚王点了点头,清声道:“这次主要是递送军器监递送而来的红夷炮铳铳弹,一共三万枚,此外还有兵器、军甲,冬日所需的被服等物,还请子钰过目。”
说着,身后的王府长史廖贤,整容敛色,将手中的清单簿册,递将给贾珩的锦衣亲卫。
贾珩从府卫手中接过清单簿册,垂眸阅读,说道:“楚王殿下辛苦了。”
魏王陈然似乎也不甘示弱一般,说道:“小王也筹措了粮秣,大约有一百万石,羊十万头,各种酒肉六百车,以供大军所需。”
而一旁的王府长史邓纬也将手里的书册,递将过去。
贾珩同样阅览而毕,将簿册清单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笑了笑,勉励道:“两位王爷,这一路操持辛苦了。”
楚王笑道:“为国效力,为社稷谋事,不敢言苦。”
魏王也谦虚道:“本分之事而已。”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去吩咐后厨,准备接风宴,我为两位王爷接风洗尘。”
而后,贾珩引着两人来到偏厅用饭。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贾芳:匹夫,也敢挡我!
辽阳城
而随着贾芳率领骑军自外间加入双方战团,城中的女真两红旗旗丁一时间骤然受袭,顿时,惊慌失措。
骑军兵卒的一柄柄马刀,明晃晃的刀光闪烁,一下子撕开了依托城垣与汉军厮杀的女真两红旗旗丁,渐渐冲垮了阵线。
但不少身披玄色甲胄的旗丁,此刻手持一柄马刀,奋力厮杀,仍是悍不畏死。
在这个过程中,显然给汉军的江南水师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江南水师提督韦彻见手下将校伤亡太重,难免心疼,此刻率领着亲兵扈从,压着阵脚,围攻着女真的两红旗旗丁。
贾芳本人一袭亮银色山字甲,身上披着白袍,这会儿骑在一匹白色鬃毛的马上,掌中挥舞着一柄明晃晃的长枪,在一次次的横扫之下,可见一队队女真兵卒,宛如野草倒伏。
而这会儿,勒克德浑与副将鄂伦,也相互招呼着马弁,翻身上马,大约凑足了两三千骑,向进城支援的汉军骑兵发起反冲锋。
女真兵丁原就弓马娴熟,此刻,翻身上马,手挽缰绳,彻底变为骑军,一时间,反而增加了几许战力。
可以说,辽阳城因为城破的突然性,以及围攻的汉军并非京营主力,并未在城破之后造成完全的一边倒局面。
反而是僵持不下,进入了真正的厮杀。
双方断兵相接,喊杀声震天。
就这样,双方厮杀,一直到天色渐渐近得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彤彤如火,披落在整个城墙上,恍若罩上了一层金红纱衣。
“铛铛……”
兵刃相碰发出此起彼伏的声音,与喊杀声、闷哼声交织一起,宛如一曲交响曲。
就在此刻,勒克德浑正在率领一众亲卫将校,正在抵抗着汉军的围攻,然后指挥着大批军卒向内城撤去。
一时间,城中的女真兵丁分为两部,一部数千人是在城中与汉军作战,一部万人进入内城。
所谓内城,是在城中套了一个小城,在古代军事要塞当中,常用内城、瓮城。
而康鸿凝眸看着不远处渐渐封闭了城头的内城,眉头紧皱,高声说道:“来人,拉红衣大炮来!”
说话之间,身旁的亲兵卫将开口应诺一声,然后转身去准备红衣大炮。
康鸿高声道:“先行肃清街巷残敌!”
就这样,外城至内城的零星战斗,也渐渐步入尾声,不少女真两红旗的旗丁已经被汉军清剿一空。
就在这时,伴随着铁骑的“哒哒”声音响起,就见贾芳骑着一匹骏马,拍马而看来,面色冷峻,目藏神芒。
康鸿面上一喜,说道:“小贾将军,来了。”
这位可是一位猛将,攻城拔寨,无往不利。
贾芳在一众亲卫将校的扈从下,行至近前,问道:“康将军,鞑子还有多少猬集在内城?”
康鸿目光微凝,道:“还有近万人,仍在负隅顽抗,冥顽不灵。”
贾芳皱了皱眉,目中见着一抹冷厉。
古代的城墙当中,凡紧要之城池,内有瓮城,还有内城,为得就是防止外城一破,即行崩溃。
以江南水师的陆上战力与河北边军的战力,根本就无法与先前攻破宁远城的京营大军相提并论。
这也造就了现在的攻城曲折之旅。
贾芳面上若有所思,高声说道:“这内城不高,但关要是城中守军,如果强攻,我军可能会有不少伤亡,影响后续进兵盛京。”
这一路上,汉军与女真两红旗的精锐旗丁短兵相接,已然伤亡不少。
康鸿道:“我已打算调集红衣大炮,先行攻破此城,伤亡之事,之后再说。”
这会儿,身后的一位面容刚毅,龙行虎步的将校快步而来,目光炯炯有神,拱手说道:“军门大人,红夷大炮已经拉上来了。”
这就是红夷大炮改进后的威力,便携性和战场上的生存性无疑拔高许多。
康鸿与贾芳转眸看去,只见一辆辆马车上放着红衣炮铳,此刻黑黢黢的洞口,黑不溜秋,似乎散发着无尽的杀气。
康鸿浓眉之下,目光冷峻,举目眺望着那城墙,沉声说道:“来人,朝城中开炮!”
随着康鸿一声令下,身后的炮铳的黑色铳管,顿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黑色硝烟,一粒粒炮弹,向着城墙上迅速打去。
刹那之间,就见炮铳铳弹落在城池上,可见烟尘四起,城墙坍塌一片。
而城上的女真兵丁则是在这种炮轰的火力覆盖下,向着城门楼还有城墙根下躲藏。
鄂伦面带惶急之色,说道:“王爷,汉廷又用上了大炮,我们的内城也未必守得住。”
勒克德浑面色凝重,心头恍若蒙上了一层厚厚阴霾,沉声道:“守不住,也得守!哪怕流干我等的最后一滴血,也要堵住汉军。”
汉军的这路偏师,如果不给予大的杀伤,后续一路打上盛京城,盛京城未必抵挡得住。
鄂伦浓眉皱紧成一团,那张沉静、白皙的面容,在此刻恍若蒙上一层厚厚阴霾,低声道:“王爷,盛京城还需王爷主持大局,万一城破,还望王爷保留有用之身,以为大清社稷着想啊。”
此刻的大清,已经快没有了独当一面的大将。
而勒克德浑其人,则是其中最为骁勇善战的郡王之一,与其留在这里玉碎,不如返回盛京城,帮助盛京城组织防务大局。
勒克德浑闻听此言,脸上默然了下,显然听进了这句话。
“轰隆隆……”
伴随着阵阵炮轰之声此起彼伏响起,而后就是一颗颗轰天雷一下子在天空炸开,无尽的碎铁钉与弹片四处散开。
而后,一众兵丁中得一根根铁钉,顷刻之间,就已是中伤在地,呻吟与哀嚎不停。
过了一会儿,内城之中的八旗旗丁已经苦挨了一阵。
但还没有完,终于,随着内城城墙的坍塌,汉军士卒向着内城涌进而来,手持一柄柄军械,向着八旗旗丁厮杀一起。
而贾芳更是一马当先,率领身后的河北边军骑军军卒,进入内城城中,风驰电掣地收割着女真旗丁。
刹那之间,内城就可听到杀声震天,回响不绝。
勒克德浑面色凝重如冰,浓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高声道:“弟兄们,盛京城都是我等的家小,后退一步,家小难保,我们和汉狗拼了!”
在勒克德浑的鼓动下,在场的一众将校士卒,纷纷涌起一股“保家卫国”的热血。
“弟兄们,给汉狗拼了!”周围的众将校士卒纷纷高声说道。
在这一刻,在场的女真众将校,心头涌起同仇敌忾,倒有几许悲壮之意。
而大批女真旗丁向着汉军冲杀而去,喊杀声响彻云霄,传至远处。
“铛铛……”
“噗呲,噗呲……”
短兵相接,狭路相逢,双方一队队兵卒展开厮杀,而西方天穹的一轮火红日头,似乎也有些不忍看到这一幕,自天穹缓缓垂降而下,而暮色从四方天幕笼罩。
但城内喊杀声不停,康鸿已经命将校士卒纷纷打起火把,准备提前照明,用以夜间厮杀。
此刻,双方的军卒自早上以后,除却中间吃了一些干粮,根本未及用饭,但全无疲惫之态。
贾芳手里拿着一根亮银长枪,骑在马上,开始用长枪横扫着一个个兵丁,凡枪芒所过之处,可见一蓬蓬血雾氤氲升腾。
勒克德浑自是一眼看到了那骑在马匹上的贾芳,眉头紧皱,目光煞气腾腾。
勒克德浑一挽胯下马匹的缰绳,大喝说道:“来人,随本王斩杀此小将!”
一旁的鄂伦闻言,面色倏变,拉住勒克德浑的战袍,说道:“王爷,不可硬拼。”
“此人是贾珩小儿的族人,我为我大清除其一臂!”勒克德浑面色凛肃,目光咄咄,沉声说道。
说着,这位大将拿着手里的一把大刀,宛如风驰电掣一般,向着贾芳杀去。
“小儿受死!”勒克德浑面色铁青,似有怒气翻涌不停,目如闪电,凌厉无比,冷声说道。
贾芳冷哼一声,目中神芒闪烁,怒喝道:“老匹夫,拿命来!”
说着,掌中长枪在空中宛如亮起一个枪花,向着勒克德浑面门刺去,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机。
“轰!”
伴随着兵刃相碰,就见火星四溅,而后就是“铛”地刺耳声音,震动耳膜,让人心神一凛。
勒克德浑眉头挑了挑,目中现出一抹震惊,暗道,这小儿果是一员猛将。
而贾芳此刻的枪芒,在这一刻闪烁摇曳,向着勒克德浑身上几大要害刺去。
勒克德浑此刻在以掌中大刀同样挥舞的风雨不透,抵挡着贾芳的长枪绞杀。
铛铛铛……
两人走马灯一样的战斗,马匹拨动,而胯下马匹发出一声声嘶鸣,马蹄繁乱。
而此刻,周围二人的护卫,也在这一刻交手在一起,双刀碰撞,不时传来喊杀声与闷哼之声。
从高空看去,此刻汉军正在疯狂围剿着女真的骑军。
勒克德浑此刻已经与贾芳战至三十回合,只觉得后背大汗淋漓,胳膊酸痛。
勒克德浑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是上了年纪,比不得血气方刚的贾芳。
贾芳此刻掌中一根亮银长枪,宛如蛟龙出水,在瞬息之间,就已包围了勒克德浑周身。
勒克德浑这会儿,开始有些疲于招架起来。
在这时,周围的汉军兵丁,此刻向着大批的女真兵丁围杀而来。
大批女真兵丁渐渐减少,一时间,汉军重新占据上风。
这时,鄂伦见勒克德浑,在贾芳的刀兵攻势之下,疲于招架,心头一急,说道:“王爷,此人交由末将。”
其实就是在隐晦提醒勒克德浑,不要恋战,即刻离开辽阳城,返回盛京城,以大局为重。
而鄂伦说话之间,手中擎一把钢刀,向着贾芳杀去。
刀光凌厉,宛如惊鸿,似是霜华满天。
鄂伦武艺走的同样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此刻与贾芳手中的长枪相撞一起,可见火星四溅。
而这时,勒克德浑在这一刻,拨马而走,而身侧的马弁和护卫连忙跟上,一路向内城深处遁逃。
这会儿,天色已经擦黑。
贾芳见勒克德浑逃走,心头大怒,道:“匹夫,也敢挡我!”
而后,其人掌中亮银色的长枪化为一条银蟒,向着鄂伦绞杀而去。
而鄂伦虽然武艺精妙,但比之勒克德浑的老辣,自然多有不如。
双方交手大约有二十合,就已左支右绌,疲于招架。
而贾芳枪势绵绵如水,一下子朝鄂伦劈头盖脸包围而下。
没有多大一会儿,鄂伦一时不慎,就觉得长枪刺向自家胸口,顿时就觉得一股剧痛传来。
“噗呲……”
声音似乎比枪刺透而过还要晚来一些。
贾芳冷哼一声,掌中长枪陡然而起,一下子将鄂伦挑马下。
不知不觉,已是月悬中天,松油火把噼里啪啦响起。
而此刻,大汉的骑军士卒在月光下绞杀
但这种昏暗的环境,无疑也为女真兵丁的逃亡提供了夜色掩护。
尤其是随着勒克德浑的离去,大约两三千女真精锐兵丁也随着逃出了辽阳城,一路向盛京方向逃奔。
而剩下的女真兵丁,此刻也与汉廷官军展开了捉对厮杀,喊杀声响起,双方兵刃相碰,发出叮叮当当之音。
而就这样,一直等到近子夜时分,喊杀声才稍稍平息几许。
随着大汉军卒大批涌入城中,肃清残敌,辽阳城重新回归朝廷之手。
此刻,城门洞两侧,一路火把如练,噼里啪啦,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容。
就在大批骑军护送之下,北静王水溶骑在马上,闻着空气中漂浮的猎猎血腥气,白净、俊朗的面容之上,顿时也有几许欣然之色。
此刻,辽阳城既下,盛京城也就不远了。
“王爷。”这时,康鸿从城中打马而出,拱手道。
“康将军,辽阳城攻下了。”北静王水溶白净面容上现出笑意,语气当中更是不乏轻快。
康鸿面上现出悲怆,声音低沉说道:“只是伤亡有些大。”
两三万女真骑卒的殊死抵抗,尤其是城破之后的短兵相接,根本不可能没有大的伤亡。
北静王水溶两道剑眉之下,面色微顿,说道:“伤亡倒是难免的。”
说着,问道:“贾芳将军呢?”
康鸿点了点头,朗声说道:“小贾将军正在清剿残敌,此外,女真的虏王大约率领两三千两红旗旗丁,逃出了辽阳城。”
北静王水溶面色微顿,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派人追击?”
康鸿解释说道:“夜色深重,路途不明,容易遭遇埋伏,况且我大军厮杀了一天,已然是强弩之末。”
北静王水溶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赞同道:“康提督所言甚是。”
两人说着话,在“哒哒”之声当中,马匹一下子穿过拱形的城门洞,向着辽阳城快步进去。
而此刻松油火把噼里啪啦,宛如两道蜿蜒起伏的火龙,在匹练月光照耀下,巍峨耸立、朱红梁柱的城门楼下,可见青色条石上的“辽阳”二字,在皓白月光之下清晰映照。
隐隐传来北静王与康鸿渐渐远去的对话声音:“当以飞鸽传书,给卫国公报捷。”
康鸿点了点头,说道:“还有朝廷,向朝廷奏报,需要补充一批红衣大炮炮铳,最好是能够调拨一些兵丁。”
当然,主要是向朝廷报功,这样露脸的机会,很可能事关他的封侯大计。
北静王点了点头,道:“等卫国公那边儿有了消息,再看我军下一步动作,是前往盛京,还是驻扎在辽阳城。”
毕竟需要配合主力行军,不能自行其是,这都是应有之义。
“不管如何,暂且休整几天,回复军力。”康鸿眉头紧皱,目光咄咄,低声道。
北静王水溶而后与康鸿进入辽阳城的衙门当中。
随着时间过去,已是后半夜,天穹之上,朗月高悬,月光清冷无比,照耀在大地上。
贾芳也率领兵丁,也彻底清剿了城内的女真八旗旗丁,而后,在扈从的陪同下,举步步入厅堂当中。
因为这是一座纯军事要塞,其内并没有什么百姓。
厅堂之中
北静王水溶正在桌后吃一碗面条,面色微顿,抬眸看向那从外间进来的贾芳,笑问道:“贾芳将军,可曾用过晚饭?”
说着,拿着一方帕子擦了擦嘴上的痕迹。
贾芳道:“回王爷,方才用过一些干粮,晚饭倒还未吃。”
北静王水溶笑了笑,道:“来人,去给贾芳将军也盛一碗。”
护卫应了一声,然后忙碌去了。
贾芳落座下来,问道:“王爷,城中残敌皆已肃清,我军何时攻打盛京?”
北静王水溶笑了笑,说道:“这个我和先前的韦将军还有康将军商议过,这次攻打辽阳城,伤亡不小,我大军起码要休整两三日。”
“末将可率领手下的骑军,直扑盛京城,或许能出其不意,拿下盛京城。”贾芳道。
“出其不意?”北静王水溶轻轻笑了笑,说道:“贾芳将军未免小瞧女真了。”
贾芳刚想争辩,忽而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而后,河北提督康鸿以及江南水师提督韦彻,两人联袂而来。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贾珩:……明日兵进锦州!
辽阳城
北静王水溶与贾芳叙着话,不大一会儿,就见河北提督康鸿与江南水师提督韦彻进入衙堂。
康鸿道:“小贾将军,这次战事,我大汉伤亡不少,先休整几日,再行进兵,如今辽阳既下,当以稳妥为要才是。”
贾芳问道:“康将军,是否先以骑军,至盛京城下,打探消息。”
康鸿笑了笑,说道:“贾芳将军,想要以骑军奇袭盛京城?”
北静王水溶笑道:“这可不大容易。”
这不是演义话本,一国之都,重兵拱卫,显然没有奇袭这一说。
韦彻想了想,道:“先以骑军,试探一下盛京城的虚实,倒也未尝不可。”
北静王水溶道:“既韦将军也这般说,那就依韦将军之意。”
三人既是议定,则由贾芳率领一支精骑,向着盛京城奔袭而去,先一步探查盛京城的动向。
……
……
宁远城,官衙——
贾珩此刻落座在一方漆木条案之后,正在垂眸看着舆图,其人削立冷峻的面庞,似蒙上一层金色纱衣。
在那张泛黄的纸张上,浑河、大凌河以北则是锦州城,其上勾勒描绘着山川城墙。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脚步声,而后陈潇举步进入衙堂,清泠如水的声音中难掩喜色,道:“刚刚锦衣府递送来的飞鸽传书,辽阳城已经被攻破了。”
贾珩闻言,抬头看向陈潇,问道:“辽阳城破了,这么快?”
陈潇轻声说道:“辽阳城与宁远城并无二致,都是用炮铳攻城,城墙坍塌之后。”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目光咄咄地看向陈潇,轻声说道:“辽阳一破,过了浑河就是盛京城了。”
陈潇柔声道:“水溶用飞鸽传书问你,是否派兵马过去?”
贾珩摇了摇头,目光咄咄,低声道:“此事要再等等,对了,城中粮秣和军械都补给到位吧。”
陈潇道:“这几天,都已经运到了。”
贾珩道:“等会儿,召集众将,整顿兵马,我大军择日就向着锦州进兵。”
这几天应该也休整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派兵前往锦州了。
贾珩说着,不大一会儿,就来到衙堂当中,落座在一张条案以后,思量着接下来的锦州之城的破敌之策。
此刻,厅堂当中——
贾珩落座下来,此刻,随着军将鱼贯而入,也将贾珩从思索状态当中唤将过来。
“见过节帅。”一众军将面色微顿,开口说道。
贾珩面色微顿,道:“诸位将军起来吧。”
说着,贾珩拿起锦衣府递送而来的飞鸽传书,说道:“辽阳城已经攻破,我大汉水师兵锋直抵盛京。”
此言一出,在场众将校闻听此言,脸色倏变几许,一时间,就是议论纷纷。
贾珩道:“辽阳既下,女真的盛京城就在我大汉兵锋之下。”
在场众将校闻言,面上都是见着喜色。
曹变蛟道:“大帅,辽阳一下,女真无险可守,已是腹背受敌,我大军主力也当有所动作,给予在锦州的女真兵马压力,以防其回师驰援盛京,抵御我大汉兵马。”
魏王陈然闻言,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低声说道:“我大汉水师得红夷大炮这等火器之利,又具兵力优势,以多胜少,拖延至今日大胜,倒也不足为奇。”
这会儿,楚王陈钦剑眉之下,目光满是期冀之芒,问道:“子钰,是否可以出兵了?”
“这几日的休整,兵马已恢复了战力,诸位将军接下来回去准备,就在这几日,出兵锦州。”贾珩开口说道。
众将闻听此言,心头多是一喜。
大军一旦开动,如果再在锦州大胜,女真的盛京城就遭遇两路夹攻,女真亡国有日。
贾珩面色沉静,目光咄咄而闪,朗声说道:“接下来,由曹将军率领精骑,担任先锋,前往锦州城。”
因为谢再义目前在率游骑,提防着锦州城的清军,并且同时寻觅战机,打算绕袭于后,直扑盛京。
曹变蛟闻言,抱拳称是。
贾珩道:“本帅领大军于后压阵,诸位将军回去整顿兵马,明日兵进锦州!”
就这样,在场众将纷纷抱拳应是。
崇平十九年,七月中旬,位于宁远城的大汉京营兵马,在经过短暂的休整以后,向着锦州城进发。
大军浩浩荡荡,旌旗蔽日,而先锋兵马则先一步策马奔腾,直抵锦州城下。
而曹变蛟所率领的骑军,则是先一步向着锦州城攻去。
……
……
锦州城
多尔衮此刻一袭蟒服亲王袍服,落坐在一张漆木几案之后的梨花木椅子上,面庞上似有阴云笼罩,目中满是忧色。
自宁远城破以后,多尔衮维持着这种苦思冥想破敌之策的状态,就有一段日子了。
阿济格快步进入衙门官厅,凝眸看向多尔衮,说道:“十四弟,城墙已经加固了一层,里面重新修建了一层瓮城。
这是为了防止如宁远城一样,在城墙坍塌以后,大军一下子进入城内,城内兵马崩溃成一锅粥。
多尔衮道:“汉军的炮铳太过厉害,接下来不可大意。”
阿济格叹了一口气,道:“十四弟这些天,可曾想出来破敌之策?”
多尔衮面容阴沉如铁,朗声说道:“还能想出来什么,只能死守城池,以拖待变罢了。”
阿济格点了点头,说道:“那贾珩小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之后,炮铳齐轰,我锦州城未必挡得住。”
多尔衮浓眉之下,目光冷厉,道:“挡不住也得挡,我大清建国三十余年,上苍会保佑我大清的。”
阿济格一时默然不语。
这会儿,多尔衮点了点头,问道:“辽阳方面可有最新的情报?”
阿济格摇了摇头,说道:“这两天倒是未见勒克德浑的求援军报。”
多尔衮眉头紧锁,说来也巧,正在这时,就见一个身披白色炮钉甲胄的侍卫,阔步进入厅堂,面色一肃,朝着多尔衮抱拳说道:“王爷,辽阳方面的急报。”
多尔衮闻言,心头忽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诧异问道:“什么军报?”
难道又是催促增兵救援的军报?希望是吧。
那侍卫面色难看,声音低沉,说道:“王爷,辽阳城破了。”
此言一出,多尔衮霍然站起,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凛然气势。
而阿济格那张雄阔面容之上,也同样现出惊讶之色。
辽阳城破了?那盛京岂不是……直面汉军兵锋。?
女真国内原本就没有什么战略纵深。
“顺承郡王呢?”阿济格面色倏变,心头怒火翻涌,急声喝问道。
三万人连一个小小的辽阳城都守不住!
围攻辽阳的仅仅是一支汉军水师的偏师。
而那侍卫道:“顺承郡王已经出了辽阳城,向着盛京城而去。”
多尔衮面色颓然无比,心头深处只觉涌起无尽悲凉之意。
贪生怕死之徒?!
一旁的阿济格面色铁青,愤然道:“废物!废物!我真是看错他了!竟是弃城而逃!”
多尔衮那张沮丧的面容上,也同样见着一抹恼怒之色,沉喝道:“贪生怕死,弃城而逃,丢尽了我爱新觉罗一族的脸面。”
兄弟二人则是出言对勒克德浑谴责不停,面容神色逐渐愤愤然。
但继而就是一股深深的绝望情绪在心头氤氲而起。
宁远方破,辽阳又陷,这是双鬼拍门之局,大清难道真的要完了?
多尔衮颓然地坐在那张靠背椅上,心头思忖不停。
阿济格面容阴沉如铁,忧心忡忡问道:“十四弟,现在辽阳被破,盛京城就在敌军兵锋之下,十四弟打算如何应对?是否派兵马驰援盛京,以防汉军攻破?”
多尔衮这会儿心绪渐渐冷静下来,低声道:“勒克德浑已经逃回盛京城,让他戴罪立功,与硕塞暂且防守,足以应对局面。”
阿济格也反应过来,说道:“如此一说,勒克德浑逃回盛京,莫非……”
“应是大势已去,只得弃城而走。”多尔衮面色悲怆,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准备笔墨,我即刻写一封书信给他,这次已是退无可退,让他与盛京城共存亡!”
盛京城岂可弃城而守?那时候,太后与福临怎么办?
阿济格浓眉之下,那双虎目目光咄咄而闪,说道:“十四弟,下一步如何行军用兵?”
多尔衮容色微顿,低声道:“严阵以待。”
现在,女真方面已经无兵可调,犹如被钉死的一根蚂蚱,根本不能乱动分毫。
而就在这时,殿外一个将校神色匆匆进入厅堂当中,说道:“王爷,大凌河边发现汉军的骑兵。”
“汉军动了。”阿济格面色微肃,目光咄咄而闪,开口说道。
多尔衮眉头紧皱,目光深沉几许,冷声道:“这是趁着辽阳之胜,想要趁火打劫。”
可以说,贾珩给多尔衮的感觉就是一个老辣的棋手,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步步将女真的兵马堵至绝路上。
阿济格点了点头,脸上忧色密布,问道:“十四弟,盛京方面是否再派兵增援?”
“先不用理会盛京方面,先行严守此城,盛京城方面,已经留有兵马,足以应对汉廷的水师联军,我军直面汉军主力,更是不可松懈丝毫。”多尔衮两道浓眉之下,目光深深。
事已至此,唯有冷静。
阿济格闻言,嘴唇翕动了下,欲言又止,心头却渐渐蒙起一层阴霾。
如今的大清,真是亡国之兆大现。
……
……
而就在锦州城的多尔衮为宁远城与辽阳的攻破,而感到焦头烂额之时,东平郡王世子穆胜率领的汉军与朝鲜联军,也自满浦进逼赫图阿拉,在牛毛寨与女真的兵马交上了手。
此刻,领兵镇守的女真大将乃是满达海。
牛毛寨
这座山寨依山势而立,作为前往赫图阿拉的必经之途,控遏通衢要害之地,可谓易守难攻。
而满达海此次率领的兵马仅仅有两万人,但眼前面对的却是两三万汉军与朝鲜十万联军,对方兵强马壮,人多势众,还带有一定数量的红夷大炮。
先前已经交战过一场,但汉军战力则略有逊色,但毕竟仗着兵马众多,在这一刻反而占据了上风。
山寨,军帐之中——
满达海背着双手,在军帐当中来回踱步不停,心头正在为是战是退举棋不定。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牛毛寨根本守不长,但身后就是赫图阿拉城,也不可能弃守城寨,任由汉廷官军长驱直入。
否则,炮火之下,赫图阿拉城会遭到破坏。
赫图阿拉城,一向是大清的老寨,如努尔哈赤以及其父祖的陵墓都是在此城中,城中也屯驻了一两万兵马。
满达海眉头紧皱,目光闪烁了下,心头则是思量着破敌之策,脸上流露出焦虑之色。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披选择铁甲的将校,昂首阔步,进入军帐,神色匆匆,目中见着惶急之色,道:“王爷,盛京方面的军报。”
满达海闻言,面色诧异了下,问道:“盛京来的?这个时候来什么军报?”
说着,示意着一旁的护卫快步而去,躬身将军报接了过来。
“宁远城被汉军攻破了。”那将校面色惶急无比,浓眉之下,目中闪烁不停,沉声道。
因为,辽阳城被攻破还在近期,没有第一时间将战报递送过来。
满达海从那小校手里接过军报,凝神阅览,咄咄虎目中现出一抹惊异之色。
手里的军报,都有些颤抖几许。
宁远城破,郑亲王战死?
这怎么可能?
可转念一想,郑亲王在宁远城,面对的敌手是那位纵横天下的卫国公,有此一败,似乎也……理所当然。
这就是贾珩在这几年面对女真的战事中,所确立的心理优势。
就在满达海心神震惊莫名之时,这会儿,忽而传来“咚咚”的擂鼓之声,分明是鼓声密如雨点,汉军再一次发动攻击。
满达海压下了心头的复杂思绪,唤着一个副将,低声说道:“随本将前去看看。”
东平郡王世子穆胜也在前一天,通过锦衣府的飞鸽传书接到了宁远城破的军情。
山寨三里之外的土丘上,穆胜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对着一旁的将校说道:“大帅攻破宁远城,歼灭鞑虏无数,我们这边儿,倒也不能落后了。”
副将魏同开口说道:“世子,宁远城一破,女真人就被挤到墙角了。”
穆胜道:“是啊,以卫国公用兵之能,松锦方面,大胜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我们这边儿也要断了女真人的后路,不能使其向赫图阿拉逃遁。”
随着穆胜军令落下,一面面杏黄色三角小旗摇动不停,而后,汉军的鼓声密集一如雨点,噼里啪啦,大批兵马向着山寨涌起。
“轰轰……”
炮声隆隆之声响起,山寨之上土石乱飞,大批女真旗丁此刻却不知如何还击,只是苦捱。
穆胜眼眸微眯,沉喝道:“派人用红衣大炮持续轰炸。”
当初,江南水师与登莱水师联合起来远赴倭国,征讨倭国,还是留下了一批红衣大炮,此刻虽然携带不多,只有十几门,但也派上了用场。
“轰轰!!!”
一粒粒炮铳铳弹,猛然落在山寨之上,不大一会儿,就见飞沙走石,视野遮蔽。
不远处的大批朝鲜军将,如李裳、田思泉等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向这一幕,暗道,中原天朝上国,当真是火器犀利,让人望而生畏。
但这种炮轰无疑也是不可持续的。
而后,借助着炮火的掩护,汉军大举攻城。
此刻,山寨之上的清军也从炮轰中回过神来,开始举起一张张弓弩,向着汉军还击不停。
“嗖嗖……”
一根根箭矢破空穿梭而来,落在汉军与朝军手中的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之声,间杂着一些“噗呲”、“噗呲”的入肉声响起。
汉军与朝鲜联军,向着山寨冲杀而去,此刻,从高空往下望去,但见一团团火焰,似要燃烧漫山遍野。
这会儿,满达海也在几个亲兵的陪同下,视察着战况,见得这一幕,暗暗皱眉不停。
“王爷,汉军的火力太猛了。”一旁的副将面色一肃,开口说道。
满达海面色凝重如冰,沉声道:“不用理会,他们怎么也要兵卒攻寨,况且此寨地理不利兵马展开,这就是我们守住山寨的机会。”
汉军炮铳虽然厉害,但两军对垒,攻城拔寨,不可能一直都用炮铳,终究是要短兵相接。
这终究不是无人机屠杀,步兵出来打扫战场的后世。
而后,随着两军短兵相接,果然正如满达海所言,汉军与朝鲜军卒面对八旗精锐兵丁,实战之能也就多有不如。
满达海见汉军的阵势压将过来,被手下八旗旗丁击退。
穆胜在下方拿着单筒望远镜,眺望着那山寨,眉头渐渐皱紧几许。
副将魏同在一旁低声说道:“世子,我军战力不如女真人。”
穆胜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说道:“先攻攻看,我军兵马众多,不惧伤亡。”
魏同轻轻应了一声是。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贾珩:既为帅臣,坐镇中军,调度军将就是……
牛毛寨
这场山寨攻守之战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但见西方天穹,晚霞漫天,残阳如血。
道道金红色夕阳落在整个山峰之上,一片片嶙峋山石恍若斧凿刀削,可见身穿大汉红色号服的尸体横七竖八,因是夏天,不少苍蝇“嗡嗡”不停,在尸体之间飞舞盘旋。
而断裂的一根根刀枪与一面面烧糊的旗帜,在这方战场上,无疑多了几许苍凉、悲壮的意境。
穆胜转身返回军帐之中,落座下来,这会儿,亲卫端上热气腾腾的菜肴,放在几案上,然后徐徐而退。
穆胜拿起竹筷子,面色怔怔,心头仍在思索着破敌之策。
“今日攻打山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穆胜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副将魏同,问道:“你怎么看?”
副将魏同放下手里的筷子,道:“世子,我部原是登莱水师,手下水师兵卒不少,两军相接,原就不如女真兵丁骁勇善战,此外,朝鲜兵卒一向不是女真的对手,故而,还是得多攻打几日,今日我炮轰山寨,完全压制了女真人,之后多用炮轰压制就是,多造杀伤,待磨去彼等锐气。”
穆胜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是不能操之过急,不过我担心,这守城之将会领兵下山冲锋,不再秉持守势,我们未必挡得住。”
念及此处,穆胜心头的不安愈发放大,说道:“让人盯着山寨的动静,同时,这几日深挖山寨沟壑,多设鹿角,防备女真人劫营。”
魏同闻言,应了一声是。
此刻,就在牛毛寨的寨子内,松油火把燃起,灯火通明,军寨当中不时传来兵丁的推杯换盏以及吆喝之声,热烈喧闹,让人心神剧震。
而山寨当中,满达海正在与手下的将校饮宴喝酒,算是庆祝再一次打退汉军的攻城拔寨之事。
“王爷,汉军炮火猛烈,今日伤亡颇大,这样下去,并非长久之计。”一旁的军将面色一顿,开口说道。
另外一位将校道:“是啊,王爷,如果汉军一直用红夷大炮炮轰,我山寨肯定抵挡不住。”
满达海放下酒盅,雄阔面容上同样忧色密布,说道:“我这几天思来想去,与其被动在山寨中死守,不如分派一支兵马扑向汉军,一举击溃汉军才是。”
此言一出,在场几位正在吃喝的将校,都是抬起头来。
“王爷说的是,我们这在山寨中被动挨打,早就受够了。”
众人七嘴八舌嚷着,喧闹不停。
满达海道:“这次来攻打的只是汉军水师还有朝鲜的兵马,我军根本就不用畏惧分毫。”
可以说,如果满达海知道什么叫思维误区,大概就知道自己正在将眼前的汉军,等同于贾珩所率领的那支京营兵马。
满达海道:“这几日,如果时机合适,我军选派一支精锐,下山与汉军正面冲锋,彼等炮铳再是犀利,待兵力搅合一起之时,也难以使用,那时,拼士卒武勇的时候就到了”
在场一众将校闻言,纷纷应是。
……
……
第二日,就在上午时分,汉军却没有发动攻势,而是着兵丁开始挖着壕沟,加固营寨,一副转攻为守的架势。
而这无疑让女真斥候看到,然后转身禀报给满达海。
满达海闻知此信之后,暗赞对方主将反应敏锐之时,却并未在意分毫,只是等待着汉军再一次攻城,以率女真八旗旗丁开启反攻。
这一日,穆胜正在军寨的中军营帐中,看着悬挂在屏风上的舆图,思索着破敌之策。
忽而这时,随军的锦衣府卫快步而入军帐之中,道:“穆总兵,从辽阳递送而来的飞鸽传书。”
穆胜闻言,心头微讶,从那锦衣府卫手里接过飞鸽传书,阅览而罢,大喜道:“辽阳破了?”
辽阳城破,意味着辽东盖州、海州两地的水师已经先期扫除攻打盛京城的障碍。
“召集众将,来军帐议事。”穆胜面上见着喜色,吩咐说道。
这样的好消息自是要传之于众将,以便鼓舞士气。
不大一会儿,江南水师的军将以及朝鲜的军将,如李裳,田思泉等将都涌入军帐之中,列队见礼。
穆胜笑道:“诸位将军免礼,北静王已率兵攻破了辽阳城,威逼女真之都盛京,一路偏师已经取得胜势,”
众将闻言,心头不由又惊又喜,面上多是现出振奋之色。
穆胜朗声说道:“三路大军,如今两路已经取得进展,我等也不能落于人后。”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否则,他们真就成了策应其他两路的偏师,等到女真平灭,朝廷论功行赏,肯定是功劳最小的一路。
但穆胜话锋一转,又提提醒道:“但也不可轻敌冒进,这几天,我大军编练成三队,轮流向贼寇山寨攻打,稍后,本帅会将相关编队之令下发诸位将军。”
“是。”
在场众将面色一肃,纷纷抱拳应是。
接下来几天,汉军再次向着牛毛寨猛烈攻打。
而这一切的变化自然落在了满达海眼里,此刻其人立身在山寨之中,眺望着下方悍不畏死的汉军军卒,眉头紧皱,思忖着对面汉将的用意。
就在这时,下方的汉军高声说道:“宁远、辽阳都已破,你们还不投降?”
这会儿,一个女真八旗参领不明所以,看向一旁的满达海,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汉军似乎在说宁远城和辽阳城被攻破了。”
满达海闻言,眉头紧皱,目光锐利几许,心头不明所以。
宁远城被破他知道,但辽阳城被攻破是怎么回事儿?
参领面色凝重几许,说道:“顺承郡王那边儿,难道出了事儿?”
满达海面色微凝,目光咄咄而闪,沉声说道:“和手下兵卒说,这是汉军散播的谣言,辽阳城此刻安若磐石,并未被汉军攻破,让城中诸将都放宽心。”
参领闻言,大声应了是。
满达海说完,重新来到军寨之前,看向下方宛如火海翻涌的汉军,心头却并没有方才对着部将说的那般轻松,面容蒙上一抹凝重之色。
辽阳城一破,盛京直面敌锋,大清……要完了?
而满达海正在思量来回之时,就听炮声隆隆之音响起,下方汉军的炮轰再次开始了。
穆胜也在督促着朝鲜士卒加入战场,弓弩攒射,箭矢密如飞蝗,如雨而下,将女真旗丁瞬间压制下去。
汉军兵将得了辽阳城与宁远城被攻破的消息以后,士气无疑得了鼓舞,在这一刻,汹涌而上。
满达海见此,高声说道:“诸军听令,兵马主动出击,不要再与敌纠缠。”
此言一出,山寨当中的八旗旗丁,正自从山寨当中一下子越将出来,手持军械,向着下方的兵卒奋勇杀去。
没有多大一会儿,双方断兵相接。
穆胜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观察战况,瞥见朝鲜军卒猝不及防之下,似乎有些阵线不稳,眉头皱了皱,对一旁的副将魏同,说道:“汉军压阵,警惕冲乱阵线。”
副将高声应了一声,而后传令去了。
穆胜仍是用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山寨的攻防之战。
可见大批朝鲜士卒手持钢刀,正在与女真厮杀,只是女真八旗精锐十分悍勇,往往以一抵二。
幸在大汉水师兵卒,此刻也在一旁夹攻,整体上维持一个不败不胜的局面。
穆胜剑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心底不由暗暗摇头。
满达海两道带着几许粗犷之态的浓眉下,虎目却炯炯有神,高声道:“就是这样,如论野战,断兵相接,汉军根本不是我军的对手!”
如今一看,先前守在山寨和城墙之中,无疑是愚蠢之举,给汉军的红衣大炮用事以方便。
此刻,女真八旗旗丁从山寨中越出,手持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开始厮杀起来,汉军与朝鲜军卒节节而退。
一下子在气势上反而压制了汉军。
“铛铛……”
直到中午时分,随着鸣金之声响起,双方也各自收兵。
满达海手下的军将倒是想要追击过去,但仍被满达海唤回。
满达海看向一众军将,笑着解释道:“汉军兵力众多,已经有了布置,我军追击下去,容易中得埋伏。”
满达海一旁的军将闻言,面带轻快之色,说道:“今日先告一段落,下次汉军再来攻打,我军主动出击,不在山寨当中等待敌兵。”
显然,满达海已经找到了克制了穆胜所领这一路兵马的弱点。
而这边儿,穆胜也在中军大帐中,看向今日进攻城中的军将,目光阴沉莫名,问道:“怎么回事儿?”
下方的一众朝鲜军将连同汉军的将校,感受到那悬而未降的雷霆,此刻都一言不发。
穆胜点了点头,沉喝道:“哑巴了?”
此言一出,整个军帐中顿时温度下降了不少。
下方的朝鲜军将,李裳面色微肃,硬着头皮,连忙相请,说道:“穆总督,末将治军无方,还请穆总督原谅。”
这会儿,田思泉也开口说道:“末将同罪。”
另外一位朝鲜大将朴重威也面带惭色,近前,拱手请罪。
穆胜剑眉之下,目光咄咄,凝眸看向李裳,沉声说道:“今日,朝鲜军卒率先崩溃,几乎动摇我大军阵线,几万人打不过人家一两万人?”
三将低下头来,已是羞愧莫名。
穆胜冷喝一声,说道:“今日休整一天,诸位督促兵丁,再攻山寨。”
待众将散去,穆胜面色难看,仍有几许愤愤莫名,看向一旁的副将魏同,说道:“女真人已经转过弯儿了。”
魏同道:“还是我军兵力虽众,但战力多有不如,尤其是朝鲜兵马。”
穆胜面色凝重如铁,说道:“接下来就麻烦了,我军只能牵制这一路,敌方依托地势,易守难攻,我部无法取得太大突破。”
原本还想建功,现在看来极有可能与女真一直这样对峙下去。
魏同想了想,道:“世子,不如分一路兵马,绕过眼前的牛毛寨,前往赫图阿拉。”
“这两边儿都是山岭,如何绕袭?”穆胜皱了皱眉,说道:“纵是绕袭,风险也有些大。”
穆胜出身东平郡王府,家学渊源,其人用兵风格还是以稳妥为主的,当然也不乏权变通达。
魏同抱拳道:“王爷,末将愿领一兵马,翻山越岭,奇袭赫图阿拉,还请世子允准。”
所谓富贵险中求,与其在牛毛寨之前顿兵不前,不如另辟蹊径。
穆胜想了想,面色变幻了下,终于下定决心,沉声说道:“那本将允你所请,拨付给你一万兵马,不过朝鲜军卒要有五千,这边儿需要汉军压住阵脚。”
魏同拱手应是。
……
……
锦州城
在一日,山海关副总兵曹变蛟也率领着一众骑军,风驰电掣来到这座辽东大地的军事要塞和堡垒之前。
这一路,除却女真的斥候,并没有遇到女真方面的骑军拦路,而后,曹变蛟开始吩咐着手下的兵丁,在离锦州城三里之外安营扎寨。
自己则是率领军兵,向着锦州城席卷而来。
锦州城官衙中,多尔衮这几天吩咐着手下兵丁加固城池,囤积粮秣,要与汉军在城下长期对峙。
“十四弟,汉军的先锋骑军来了。”这会儿,阿济格迈着沉重的步子,进入厅堂当中,目光担忧地看向多尔衮。
多尔衮抬起头来,面色微变,道:“汉军骑军来了,本王前去看看。”
阿济格点了点头,与多尔衮在一众亲卫扈从的陪同下,前往城头,观望敌情。
此刻,城墙垛口之上,清军的八旗兵丁已经如临大敌,手持军械,身清警惕。
然而,下方的骑军则是沿着城墙逡巡,策马奔腾,似乎是在挑衅。
多尔衮与阿济格站在城头上,见到这一幕,面色就有几许阴沉。
阿济格眉眼煞气腾腾,愤愤不平说道:“汉狗也太嚣张了,这在以往都是我大清八旗旗丁这样对汉人!”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那白袍小将脸上,皱眉道:“你看那人可是在山海关击败郑亲王的白袍小将?”
阿济格闻言,面色似有阴郁之气笼罩,眉头紧皱几许,宛如老虎的目中似是现出一抹思忖之色,说道:“好像是。”
多尔衮默然片刻,感慨说道:“汉廷这是人才济济,后起之秀,犹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想想当初,大清几乎对汉廷的兵马形成了完全碾压,而彼时的大清才是人才济济,猛将如云,谋臣如雨。
阿济格那张雄阔的面容上,涌起一抹浓郁的怒气,朗声道:“十四弟,让我率领一支骑军,拿下此人。”
多尔衮却摆了摆手,说道:“不可妄动。”
阿济格闻言,面上神色愤愤难平。
多尔衮想了想,心头微动,转而又说道:“去试试汉军的成色也好。”
可以说,多尔衮也在评估,坚守城池是否是一个错误,完全是以己之短,应敌之长。
而阿济格得了多尔衮的允准,心头一喜,可谓雷厉风行,率领着一众骑军,风驰电掣一般,出了城池。
此刻,曹变蛟正在率领着骑军,在下方,见得城中女真骑军冲出,眼前不由一亮,率领手下骑军快步迎上前去。
曹变蛟沉喝一声,说道:“来将,通名!”
“你爷爷阿济格!”阿济格高声喊着,面上愤懑,高声说道。
不大一会儿,曹变蛟挽着胯下马匹的缰绳,来到近前,说道:“贼寇,受死!”
说着,曹变蛟擎起长枪,向着阿济格当胸刺去。
“铛……”
伴随着兵刃碰撞之声,阿济格掌中一刀格挡开曹变蛟的长枪,目中现出一抹冷意。
曹变蛟长枪急刺,在这一刻,瞬息之间,就已是枪花摇曳,可见明晃炽耀,让人眼眸一闪。
阿济格冷哼一声,面色微顿,怒骂说道:“竖子休要逞能!”
毕竟,阿济格也是天下一等一有数的武将,此刻手中挥舞起大刀,根本就不落下风,胯下马匹嘶鸣声不停。
此刻,双方兵器相交,几乎如走马灯一般,落在外人眼中,多少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曹变蛟掌中握着的长枪,宛如蛟龙出水,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一来一回,交手了大约有三十回合。
而周围的骑军则是在一起厮杀起来,汉军军卒与女真兵丁交手一起,双方各有伤亡。
直到近晌时分,双方军兵都已现出疲态,阿济格这才率领着一众兵将返回城中。
曹变蛟也率领着军兵,来到扎下的军寨。
双方的首次交战,无疑相互试出了对方的战力成色,平分秋色。
……
……
不提锦州城下发生的战事,却说贾珩与陈潇率领的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抵近锦州城下。
陈潇看向一旁的蟒服少年,柳叶细眉之下,粲然明眸晶莹而闪,低声道:“女真经过两次攻城被破之后,定然有所反思,可能回出城与我军野战。”
贾珩笑了笑,道:“不用说,肯定会出城野战,试我大军的战力成色,但我大汉京营也是身经百战的骁锐之军,女真根本难以抵挡。”
陈潇修眉之下,那双目光闪过一道锐利之芒,说道:“你打算如何应对?”
贾珩道:“先前谢侯已经沿着大凌河,绕袭锦州,如果女真出锦州城,想要与我大汉野战,那么谢侯就能从旁策应,以遏其骑军之势。”
谢再义这一路,其实更多是寻找战机。
陈潇点了点头,朗声道:“这些都是你手下的将校来做,是不是少了一些……”
说白了,在陈潇看来,贾珩在此事的参与感似乎减弱了一些。
贾珩面色淡然无比,徐徐道:“既为帅臣,坐镇中军,调度军将就是,韩信统兵百万,也从不冲锋陷阵。”
这场战事,其实他前期是做了很多筹备工作的,也曾亲力亲为,比如辽东一路的海州、盖州两卫,比如朝鲜一路。
可以说,他的功劳已经充分沁润在这几路兵马上,更不用说统帅之功,无人能比。
尤其他身为军机大臣,一方帅臣,什么功劳都要争抢,也未免太过跌份儿了。
两口子说着话,一路乘着枣红色骏马,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地抵达锦州城。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崇平帝:辽阳一破, 就剩下锦州一路了……
锦州城下
正是盛夏时节,骄阳似火,通明日光照耀在大地上,可见荒草萋萋,一望无尽的草绿色,在旷野平原若隐若现,翠意惹目。
贾珩率领京营大军,一路抵近锦州城。
这会儿,曹变蛟骑着一匹鬃毛发白的马匹,这位年轻的小将,一袭亮银甲,外罩一袭素色披风,从某种意义上,算是贾珩“年轻”时候的状态,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而后,曹变蛟率领一批着玄色甲胄,外罩一袭黑色披风的骑军,风驰电掣而来。
贾珩此刻,与陈潇则是勒停了马缰,举起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处巍峨而立的锦州城。
锦州城作为拱卫女真国都盛京的边塞重城,比之宁远城,无疑要险峻、巍峨许多,此刻城头上,一面面女真的龙旗旗帜,随风漫卷,猎猎作响。
曹变蛟在一众亲卫扈从下,行至近前,翻身下马,面色恭谨,朝着那蟒服少年,抱拳说道:“末将见过卫国公。”
贾珩伸手虚扶着曹变蛟的胳膊,两道锐利剑眉之下的那双眸子中,现出一抹激赏之色,笑道:“曹将军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多谢卫国公。”曹变蛟抱拳说道。
“这几日,锦州城的战况如何?”贾珩剑眉之下,凝眸看向曹变蛟,轻声问道。
曹变蛟那张白皙、明净的面容上,沉吟片刻,说道:“卫国公,先前末将领大军至锦州城下,虏王阿济格率领骑军,出城与我骑军交手,双方不分胜负,之后双方交手,需要谨防敌寇之兵马出城劫营。”
贾珩沉声道:“女真八旗旗丁,向来骁勇精锐,其野战之能,委实不容小视,接下来,还要曹将军统帅骑军,为大军掠阵。”
两人叙起话,贾珩也没有多做耽搁,而是向着军帐而去。
将校说话之间,在椅子上落座下来。
贾珩则是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面如玄水沉静,低声说道:“如今我大军齐至,围攻锦州城,只要攻下锦州城,清国将再无兵力可用,国都盛京更可一鼓而下。”
这是道明攻破锦州城的意义,以激励在场将校。
下方众将闻听此言,心头振奋,面上多是见着喜色。
贾珩目光逡巡过一众下方的将校,高声道:“然而,锦州城兵马高达十万,从兵力上并不占据多少优势,诸位,这一战事关我大汉国运兴衰,还望诸位将校,用命效死,如能攻灭敌国,诸位青史留名,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众将闻言,纷纷高声应是。
曹变蛟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目中现出憧憬之色,他现在已是五等爵,待此战过后,只要立下大功,应该是能封侯的。
至于封公,自是不太可能,因为国公就是一道天堑,贾珩当初就用了不少功夫,才得以封授国公之爵。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谢侯现在何处?”
这会儿,陈潇一袭剪裁得体的飞鱼服,头戴山字无翼冠,那张清冷如霜的脸蛋儿容色微顿,声音清冷道:“忠勤侯这几日在锦州自盛京一线,袭扰女真兵马的粮道,颇见成效。”
贾珩低声说道:“虽然女真在锦州城中定然囤积了不少粮秣,但如果能将其粮道截断,锦州城内的八旗兵丁也就成了坐吃山空,时间一长,势必军心动摇。”
众将闻言,皆齐声应是。
贾珩这边厢,与一众将校叙话而毕,也没有在军帐中多做耽搁,而是与楚王、魏王两人一同前往军帐,落座用着饭菜。
魏王点了点头,说道:“子钰,粮秣囤积在宁远,大概可以用兵至三月所需。”
贾珩朗声道:“还需继续囤积粮秣,现在是七月上旬,如果三月不克锦州,那么就进入了十月,被服还有粮秣都要准备充分,以供大军所需。”
二十万大军的粮秣军需消耗,不是一个小数字,所以孙子兵法有言,食敌一粟,可当千钟。
魏王点了点头,说道:“但战事也不可拖的旷日持久,如是一年,我大汉国库一样吃不消。”
贾珩道:“殿下放心,这场战事,怎么也不会拖至一年。”
虽然,他不会有意拖延,但京城中的情况,却让人忧心不已。
魏王道:“子钰之能为,我自是不担心。”
楚王在一旁接过话头儿,低声说道:“红衣大炮炮铳铳弹已经备好,随时供大军所需。”
待众人用过饭菜,贾珩则是与陈潇返回军帐之中,两人落座下来。
陈潇凑到贾珩耳畔,压低了声音,说道:“京中的消息,那位龙体愈发不虞,前不久又刚刚病过一场,现在正在宫中调养。”
贾珩闻听此言,眉头挑了挑,低声说道:“毕竟年龄大了,大悲大喜不知多少次,终究影响了身子骨儿。”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他平灭了女真以后,天子正好……
那样魏楚两王都在军中,那么他拥有着极大的话语权。
但天子的性情素来刚强,可能会强撑着一口气,等他回来。
贾珩默然了下,道:“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些了,歇过一天,明日攻城。”
陈潇握住那少年的手,面上则是一抹坚定之色,柔声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转眸看向一旁的丽人,轻轻揽过那丽人的削肩,凑近那张清丽如霜的脸蛋儿,印在那唇瓣儿上,夫妻两人享受着片刻的温馨。
……
……
锦州城
多尔衮与阿济格两人脸上就可见阴云密布,抬眸看向那五里外的汉军阵列,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凝重之色。
这几日,辽阳失陷,无疑让多尔衮和阿济格两兄弟,心头为之焦虑不胜。
阿济格目光咄咄而闪,沉声说道:“十四弟,汉军主力来了。”
多尔衮眸光涌起一股寒意,沉声说道:“从旗帜来看,这次汉军来的,有大约二十万兵马。”
京营兵马十五万左右,再加上太原镇的三万兵马,此外,再加上山海关方面的三万兵马,的确有二十余万兵马。
古往今来,二十万大军的战事,如三国话本赤壁之战当中的八十万大军,在真正的史书上,其实也就二十万大军,对外号称八十万。
这样消耗庞巨的兵力,已然足以发动灭国之战。
阿济格点了点头,忧心忡忡说道:“我军死守太过被动,先前,我与其交手,发现彼等战力不低,想要击溃,不大容易。”
多尔衮两道浓眉之下,目光冷闪,沉声说道:“汉军骑军战力,已不在我大清八旗勇士之下。”
阿济格道:“但还是得出城围攻才是,否则,一味在城中守御,我军只有被动挨打,不如出兵,向其攻打,供应大军。”
多尔衮道:“我大军是不能据城而守,但汉人京营战力同样不可小觑,如果野战,我军未必能占大的便宜。”
阿济格开口说道:“在城中被动挨打,并非长久之计。”
“城中粮秣充足,先守守看,接下来如果汉军士气萎靡,我军再行出兵。”多尔衮想了想,朗声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马弁从马道的石梯之上快步而来,道:“王爷,在大凌河的常保将军递来军报,汉军的骑军在西南方向,劫夺了我大军输送至锦州的粮秣,还请摄政王派兵驰援。”
多尔衮面色凝重如冰,说道:“汉军果然没有消停,已经开始袭绕我军粮道。”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操作,不过多尔衮已在锦州囤积了不少粮秣辎重,足以应对长时间的据城固守。
阿济格眉头皱了皱,目光深深,忧心忡忡说道:“我现在就担心,汉军绕袭锦州之后,向我盛京城攻打,那时,如果盛京出了任何闪失,我前线军心势必动摇。”
阿济格身经百战,并非无能之辈,此刻,自是察觉出其中的关节。
多尔衮语气笃定说道:“盛京城中有重兵把守,不用担心汉军绕袭于后。”
其实,他心底何尝不担心这些?
只是这个时候,担心也无益大局,反而动摇手下将校的信心,只能暂且这般就是了。
……
……
神京城,宫苑
坤宁宫
崇平帝这会儿一身便装,歪靠在靠着轩窗的床榻上,身上盖着一条羊毛毯子,额头沟壑深深,两道瘦松眉之下的目光微微眯起,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这位天子在先前的夏天,又大病了一场,虽然痊愈过来,但身子逐渐虚弱,而那张清竣的面庞,憔悴、削刻的气韵,也无疑加重了许久。
宋皇后这会儿,一袭朱红宫裳长裙,身形丰腴款款,那张雍美华艳的雪肤玉颜上现出恬静之态,手里托着一个茶盅,轻手轻脚近前,柔声唤了一句,说道:“陛下。”
崇平帝似是有些虚弱地“嗯”了一声,旋即,睁开耷拉着的眼皮,凝眸看向那丽人,低声说道:“梓潼,你来了。”
宋皇后白璧无瑕的脸蛋儿,肌肤胜雪,纤声说道:“陛下,参茶。”
崇平帝那张清竣、消瘦的面庞上,倏然而变,宛如清鸿的目中似将散开的目光凝聚一处。
宋皇后就近而坐,端起参茶,舀起一碗茶,递至崇平帝的唇角,说道:“陛下,喝一口吧。”
崇平帝目光闪了闪,好奇问道:“梓潼,咸宁那边儿,有几个月了?”
嗯,虽然是自家女儿,但这位天子其实没有那般关切。
宋皇后笑了笑,道:“陛下,早着呢,还有好几个月呢,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呢。”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也不知子钰能不能赶在咸宁生产之前,将辽东平灭了。”
宋皇后:“……”
合着陛下拐弯抹角,还是想着那小狐狸什么时候能够平定辽东呢。
“陛下,臣妾虽然不通兵事,但也知道这种国战,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决出胜负的吧。”宋皇后如黛柳眉之下,美眸莹润微微,低声说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也不知道朕能不能看到那辽东平定的一天。”
宋皇后秀丽玉容倏变,美眸闪烁了下,柔声说道:“陛下……何出此不祥之言?”
崇平帝摆了摆手,面容上现出一抹倔强,低声说道:“梓潼放心,朕一定会看到那一天。”
宋皇后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陛下要强了一辈子,只怕那件事儿如果真的曝出来,会天塌地陷……
希望陛下这辈子都不知道吧。
就在这时,从一架大理石水磨的云母屏风之后,轻轻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戴权快步而来,那张白净无须的面皮上泛起一抹喜色,说道:“陛下,卫国公的急报。”
此言一出,崇平帝面色倏变,连忙问道:“军报在哪儿呢?”
戴权面带笑意,一边儿躬身呈递过去,一边儿说道:“陛下,北静王水溶所率江南水师与河北提督康鸿所领的兵马,已经攻破女真重镇辽阳城,歼敌近两万,大军直抵盛京城下,而卫国公攻破宁远城之后,则已率兵,直逼锦州。”
崇平帝闻听此言,只觉心绪激荡,凹陷的面颊泛起潮红之色,问道:“此事当真?”
说着,这位中年帝王就剧烈咳嗽了起来,因为心绪激动,两侧凹陷的脸颊更是潮红几许。
宋皇后闻听此言,连忙快步近前,一下子搀扶起崇平帝的胳膊,柔声道:“陛下。”
戴权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这是军报。”
崇平帝从戴权手里接过军报,凝神阅览,目中微动,道:“子钰做的好,水溶更是将门虎子,不负朕望。”
崇平帝瘦松眉之下,目光满是迫不及待,朗声说道:“戴权,去将舆图拿过来,朕来看看。”
这几天,虽然早已将辽东舆图的山川地理,做到烂熟于心,但这会儿心绪激动的崇平帝,只有拿到舆图,心头的一些情绪才得以挥发。
戴权闻听此言,连忙与几个内监,说话之间,就将舆图递至崇平帝近前,供这位天子查看。
崇平帝拢目观瞧向那张似泛着淡黄的舆图,两道瘦松眉下,那双冷峻如刀的目光在辽阳城盘桓不去,道:“离盛京城是没有多远,辽阳一破,就剩下锦州一路了。”
这位中年帝王只觉心头又是狂跳了几许。
一旦攻灭盛京,天下太平,万世基业,文治武功,赫赫无名,比之上古圣君都不遑多让。
“陛下,卫国公如今在宁远城,等在锦州平灭了女真主力,两路夹攻不停,女真定然亡国。”戴权在一旁凑趣儿说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笑了笑,感慨道:“是啊,以子钰之能,这些都是迟早的事儿。”
他定然能够撑到那一天,亲眼看到女真平灭,告祭太庙,同时为后嗣之君扫清亲政的障碍。
子钰这些年打了不少仗,南征北战,也该悠然林下,与妻儿共叙天伦,好好休养休养才是。
想了想,猛然想起一事,问道:“东平郡王世子,穆胜那一路呢?”
戴权道:“眼下并无军报传来。”
崇平帝拧了拧瘦松眉,旋即,舒展开来,说道:“毕竟是朝鲜军兵,比之不过也是有的。”
宋皇后在一旁听着戴权与崇平帝的叙话,那张雪肤玉颜、白璧无瑕的脸蛋儿上,也浮起一抹欣然。
那小狐狸又打了胜仗,希望能够让陛下心情好上许多吧。
前日听太医说,陛下龙体可能撑不了一二年了。
当然,这种太医提出的忌讳之言,并未流传至崇平帝耳畔,以免这位中年帝王心头为之担忧不胜。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北静王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梓潼,从内务府拨付一些人参,还有珠宝首饰,递送至北静王府上。”
宋皇后展颜一笑,嫣然明媚,说道:“陛下,臣妾这就命人前去操持此事。”
说着,看向一旁恭候着的夏守忠,使了个眼色。
夏守忠轻轻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去了。
……
……
北静王府
后宅之中,厅堂——
甄雪此刻正在抱着自家儿子,在厅堂中的一张软榻上落座,丽人一袭藕白色长裙,气度雍容优雅,手里正拿着一个拨浪鼓,帮着水英摇动。
而不远处,则是北静太妃,满头银发却梳理的一丝不苟,虽已年老,但却动作优雅,只是看着甄雪的目光,脸上多少见着羡慕之色。
因为孩子终究是和娘亲,水英这段时间,就吵着嚷着要见自家娘亲。
甄雪面色微顿,柔声说道:“太妃,我想让英儿在我房里多几天。”
北静太妃想也不想,拒绝道:“英儿已经和我习惯了,再往你房里就有一些不大合适。”
甄雪轻轻应了一声,颤声说道:“太妃,我……”
“你有我会带孩子,溶儿就是我这些年一手带大的。”北静太妃性情强势,声音中蕴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不远处的水歆,则是跟一个丫鬟玩着翻花绳,小丫头也有七八岁,脸蛋儿粉腻嘟嘟,红唇艳艳动人。
听到自己奶奶和甄雪吵架,水歆那张粉腻嘟嘟的面颊苍白如纸,瑟缩着一颗小脑袋,向着一旁行去。
这会儿,丫鬟就想伸手拉过水歆的小手,离了这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厅堂。
却在这时,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嬷嬷面带喜色,快步进入厅堂当中,柔声说道:“太妃,王妃,宫里来了嬷嬷,拉了一车东西,赏赐给娘娘呢。”
北静太妃心头大喜过望,讶异问道:“这非年非节的,赏赐做什么?”
水歆也转过一张巴掌大小,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凝眸看向那嬷嬷,心头满是好奇之色。
只听那嬷嬷面带喜色,笑意盈盈而闪,朗声道:“听说是王爷在辽东打了大胜仗,宫里龙颜大悦,这才让内务府赏赐了一些东西。”
北静太妃点了点头,道:“溶儿立大功了。”
然后,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北静王妃甄雪,苍老眼眸中生出几许思忖之色。
她将自家儿子教导的多好,英儿在她手里,将来肯定会成为溶儿那样允文允武的贤王。
甄雪抬起清冷、明丽的玉颜之时,抿了抿粉唇,抬眸之间,却不由想起那位蟒服少年,往日那痴缠的种种,一下子涌上心头,目光怔怔几许。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陈潇:内应取城呢?可否一用?(求月票!)
锦州城
翌日,天光大亮,盛夏的燥热暑气漫卷来回,不过在辽东这片高纬度地域,无疑平复了许多。
而伴随着鼓声“咚咚”震耳欲聋地响起,大批头戴飞碟盔,内着红色号服,内着红甲的汉军开始行动起来,向着锦州城奔行而去。
此刻,十余万汉军除却四万兵卒,留守在营盘之外,已然将锦州城围拢的水泄不通。
而大批汉军将校,扛着一架架云梯,向着锦州城大举攻去。
“轰轰!!!”
一百多门红夷大炮向着城池轰击不停,在这一刻,黑黢黢的炮口浓烟滚滚,落在城门楼上之时,可见团团火焰冲天而起。
贾珩此刻,端坐在一匹枣红色鬃毛的骏马上,手中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锦州城,而那张沉静面容之上,幽幽一如玄水,高声说道:“我大军炮火先轰上几天,先将城池削平,再大举攻城。”
陈潇修眉之下,美眸莹润而闪,说道:“我看锦州城上,也有大炮。”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方炮铳,可以轰炸掉敌方大炮。”
只见巍峨高立、险峻危险的城头上,满清一面面刺绣龙旗旗帜随风摇曳不停,不少兵丁手持弓弩,搬运着滚木礌石,向下狠狠砸去。
下方的汉军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向着城墙轰击而去,但见硝烟弥漫,而后是炮弹裂开,炸开一团,弹片与尘土四处飞溅。
“轰隆隆……”
就在一串儿噼里啪啦的炮声当中,大批汉军手持军械,向着锦州城大举冲去。
“嗖嗖……”
伴随着破空之声此起彼伏响起,顷刻之间,箭矢如雨,向着锦州城攒射而去,落在穿着泡钉布面甲的八旗旗丁身上,伴随着一团团血雾“蓬蓬”而起,八旗旗丁的痛哼、惨嚎之声响起。
“轰……”
一颗颗黑黢黢的轰天雷,从城下扔将上来,“咔嚓”落在城头上,顷刻之间炸开一团,顿时铁钉以及杀石四处迸溅,不少将校兵丁发出痛哼之声。
大批京营将校士卒,此刻,拿起一面面包着铁皮的盾牌,沿着一架架木质云梯向上攀爬。
女真八旗旗丁同样善于弓射,向着下方的汉军攒射而去。
一个个兵丁,此刻弯腰搬运着滚木礌石,奋力向下砸去。
正在云梯上攀爬的汉军,面对着滚木礌石,顿时就如下饺子一般,从一架木质云梯上哀嚎着落下,在地上发出痛哼一声。
偶有汉军军卒通过云梯攀爬上城头,可见不少军卒围拢过来,顿时,刀兵相碰发出“铛铛”之音。
而后,被女真兵丁驱逐下去。
与此同时,女真布置在锦州城门楼上的红夷大炮,也在向下方喷射着团团硝烟。
一颗颗炮弹落在汉军的攻城兵线中,不少汉军士卒惨叫着,被炸得四分五裂。
贾珩拿着单筒望远镜,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由皱了皱,道:“传令下去,让红夷大炮清掉对方的炮台。”
一旁的锦衣府卫领命应声,而后也不多言,前去传令去了。
陈潇声音中似有几许讥诮,说道:“多尔衮在锦州也是准备良久,这城墙明显是加固加高过的。”
贾珩道:“还不能让他给守住了,否则,我大军锐气一失,容易为敌所趁。”
想了想,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低声说问道:“辽阳那边儿可有情报?北静王是否已经出兵向盛京进发?”
陈潇想了想,柔声说道:“现在还没有军情传来,应该没有派兵前往盛京。”
贾珩点了点头,道:“飞鸽传书,命水溶一路,谨慎行进,以防中得女真人的埋伏。”
陈潇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锦衣府卫前去安排此事。
就这样,一场锦州城池攻防战,自早晨一直到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漫天,双方战事这才落下帷幕,彻底鸣金收兵。
而这会儿从高空而望,自锦州城下的壕沟一直到道路上,可见护城河内的河水之中血污团团,一些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而汉军也派出了一些兵丁,开始打扫战场,而城头上的女真旗丁,也默契地不再向打造战场的汉军兵卒攻击。
军帐之中——
贾珩落座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漆木帅案之后,两道锐利剑眉之下,那双清冷目光看向今日率兵攻城的军将,面色默然无比。
就在下方一众京营兵将忐忑不安之时,贾珩忽而开口,沉声说道:“女真今日守城之势,诸位想来也看到了,敌寇依托坚城,据城固守,诸位将军有何破敌良策,倒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天攻城,城中还有十万余女真兵丁,贾珩也没有想过当天就破城。
这完全不现实。
今天,他拿着望远镜,已经将城头上的攻守情况收入眼底,对女真八旗兵丁的战力有了一定了解。
经过这几年的搏杀,女真曾经的百战老卒,也在逐渐减少,新募集的兵丁则在战力上多有不如。
或者说,掺水太多,稀释了女真八旗的部分战力。
此消彼长,汉军的战力却获得了长足的进步。
下方的一位汉军将校抱了抱拳,其人是京营练武营团营都督贺庆,整容敛色,低声说道:“大帅,末将以为是否仍效仿攻取宁远城的先例,仍以掘地道至城下,埋上炸药,攻取城池为宜。”
下方的一众京营兵将,闻听此言,也都窃窃私议起来。
招式不怕老,好用就行。
贾珩默然片刻,介绍道:“据密谍来报,锦州城城高五丈,厚有丈五,想要炸开,需要的炸药非天量不可,此计短时间,并不可行。”
老办法遇到了新问题,锦州城作为多尔衮重点打造的项目,可谓层层加固,而且其内为了防止敌寇进入城中,挖了两层内城,用以隔绝风险。
这时,众将面面相觑,愁眉莫展。
贾珩面色一肃,高声说道:“这几天先攻城,试探一下城中守军的防守力度。”
他一时间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目前只能以结硬寨、打呆仗的法子应对,不停地给锦州城上的女真兵丁压力,等待战机的来临。
待众将离去,陈潇面上若有所思,说道:“锦州城毗邻小凌河,如今正值夏日,不如用水攻之法?”
贾珩道:“没这么简单,小凌河河水还未暴涨,况且想要掘开,也不大容易,不过可以一试。”
总归是一个法子。
陈潇道:“内应取城呢?可否一用?”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锦州城中并无我大汉内应,不过可以以箭矢书信劝降城中汉军旗的汉人,以分化敌寇之势。”
陈潇闻言,目光一亮,说道:“此法甚妙,女真人势必对汉人有所猜忌,纵然不做猜忌,那些汉兵汉将,未尝不会在关要时候动摇心思。”
贾珩道:“既是可行,那就吩咐人前去操持。”
说着,唤过一个锦衣府卫过来,然后吩咐着一众兵将前去操持此事。
……
……
另一边儿,锦州城,官衙
正是夜幕降临,万籁俱寂,皓月当空,月华如霜。
锦州城街道之上,可见一队队兵卒来回不停,兵器甲叶碰撞之声响起,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在黑夜中传至极遥,不时传来青蛙和蟋蟀的鸣叫之声。
衙堂之中
多尔衮落座在一张条案之后,正在与阿济格两人用着晚饭。
多尔衮眉头紧锁成“川”字,说道:“今日汉军炮火猛烈,红衣大炮攻势迅猛,如非我锦州城城高石固,几乎不可能大胜。”
阿济格容色微顿,沉声道:“十四弟,今日士卒伤亡不小,再这样与汉军攻守下去,我城中的兵马消耗比之不上。”
在古代的攻城之战当中,交战双方往往是攻方伤亡几倍于守方。
但白日的攻防之战,因为汉军采用了红夷大炮进行炮轰,此外还有轰天雷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所以在对一定程度上,让女真方面的伤亡急剧飙升。
多尔衮想了想,说道:“贾珩小儿不会一直这样,等到一定程度,定然施展诡谋奇计,等到那时,也是我们的机会。”
阿济格点了点头,略有几许粗犷的眉头之下,目光闪了闪,说道:“顿兵坚城之下,盘桓日久,等到时间一长,军心浮动,势必生变。”
多尔衮道:“还有再坚持几个月就是冬天,待天气一冷,我军就可反攻了。”
辽东原是苦寒之地,尤其是这个小冰河时期,一到了冬天,汉军的战力肯定不如生长于辽东的女真人。
阿济格面色凝重如霜,道:“我担心盛京方面,汉军其他几路,会攻打盛京。”
多尔衮摇了摇头,说道:“盛京还有几万兵马,城池险高,汉军攻不下。”
阿济格脸上忧色却分明不减丝毫,剑眉之下,那双凶戾的虎目中不由现出担忧之色,道:“不可大意。”
多尔衮道:“如果必要,我再从锦州城中调拨一万骑军,返回盛京,策应战事。”
因为北静王水溶所率领的兵马,乃是江南水师,论及战力,与女真八旗兵丁相比多有不如。
阿济格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也未尝不可。”
多尔衮凝眸看向阿济格,道:“先吃饭吧。”
两人拿起筷子,用起饭菜。
……
……
辽阳至盛京城的大道上,汉军铁骑纵横驰骋,旗幡猎猎,向着远处的城池奔袭而去。
为首之将正是贾芳,在经过几天的休整以后,贾芳得了北静王水溶的命令,率领万骑先一步直扑盛京城。
盛京城,宫苑
辽阳城破以后,一封败报就已经递送至盛京城,让城中的女真众王公贵族,纷纷大惊失色。
因为先前宁远城被破,满清的盛京城就陷入一种惶惶不可终日当中。
庄妃以小皇帝福临的名义,召集众臣至显德殿议事,此刻,文武大臣齐聚,主持朝会的则是代善的八子祜塞以及硕塞两位年轻的郡王。
庄妃一袭浅色的百合色莲花长裙,秀发梳成端丽、雍美的发髻,朗声说道:“诸位王公大臣,辽阳被攻破,我盛京城将直面汉军兵锋。”
祜塞点了点头,出得朝班,高声说道:“太后,我城中兵马还有五万,如果再加上相关家丁,固守城池,足以应对敌寇。”
这会儿,硕塞抱拳说道:“太后放心,我盛京城中还有数万锐士,绝不会让汉人杀进城中,惊扰圣驾。”
此刻,在一众汉将班列中站着的孙绍祖,那张刚毅面容上,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欣然。
汉军兵锋已经逼近了盛京城,再有不久,他的潜伏之路,应该就要结束了。
这会儿,大清的小皇帝福临坐在金漆雕龙的那张金銮椅上,那张白净、俊朗的面容上现出担忧之色。
其实也不是小皇帝了,这位平行时空的顺治帝已经十二岁了,这段时间,如何不知大清正在处于风雨飘摇当中。
心头可以说将那位“后爹”的十四叔恨得要死。
自从其掌柄国政以来,整个大清江河日下,国势渐渐衰微。
庄妃道:“诸卿,可有何破敌之策?”
庄妃悦耳而好听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但半晌无人应。
硕塞抱拳道:“太后,如今我大清正是用人之时,还请宽宥顺承郡王之罪,允其在城中戴罪立功。”
勒克德浑前日从辽阳城逃亡归来以后,女真王公大臣可谓一片哗然,庄妃盛怒之下,首次使用了太后的垂帘之权,将顺承郡王勒克德浑下狱。
庄妃蹙了蹙柳叶细眉,美眸中现出不满,道:“勒克德浑守卫辽阳,但自己贪生怕死,使辽阳陷落于汉人之手,我大清盛京陷入危局,难道不该下狱吗?”
就在这时,下方的苏弘祖手持象牙玉笏,苍声说道:“太后娘娘,王爷今日递送来的加急军报,说如今我大清正是用人之际,克赦免顺承郡王之罪,允其戴罪立功,协防盛京城。”
庄妃闻言,玉容上现出诧异之色,想了想,旋即明白过来,现在朝中分明无人可用。
庄妃想了想,清声说道:“既是摄政王允之,哀家就给顺承郡王一条活路,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削去其郡王之爵,降为贝子,着其坐镇盛京城,调度兵马,抵抗汉军。”
苏弘祖应了一声,旋即不再多说其他。
而硕塞和祜塞两人对视一眼,暗暗松了一口气。
偌大一个盛京城,单单靠着他们两个,显然不能守住,而顺承郡王智勇兼备,可当方面大任。
过了大约有两刻钟,勒克德浑在一个内监的引领下,身戴重枷、镣铐,昂首阔步进入显德殿当中。
这位对辽阳城“弃城而守”的郡王,此刻,那张雄阔、豪迈的面容上可谓胡子拉碴,脸上满是风霜之色,多了几许沧桑之态。
“罪臣见过皇上,太后娘娘。”勒克德浑一撩衣袍,跪将下来,朝着上首的几人行礼道。
庄妃弯弯修眉之下,美眸眸光冷漠,轻声说道:“起来吧。”
“谢娘娘。”伴随着镣铐的哗啦声,勒克德浑起得身来。
庄妃道:“你丢了辽阳城,哀家本该罪之,但摄政王派人递送书信,为你求情,说你丢掉辽阳城,非战之罪,情有可原,哀家原也不懂这些兵事,既然摄政王认为你罪不致死,哀家允你戴罪立功,望你知耻而后勇,率领大清兵卒,打退汉廷兵马进攻,不得有误。”
勒克德浑闻言,似是为此感动莫名,直至肺腑,低声说道:“微臣谢太后娘娘慈恩垂怜。”
就在这时,殿外忽而来了一个内监,神情仓惶无比,跌跌撞撞,道:“娘娘,守城校尉从外间传来军报。”
说话之间,一个穿着淡黄色泡钉铜甲的佐领,在一个穿黄马甲侍卫的引领下,进入殿中,点了点头道:“回禀娘娘,城外三十里外,发现汉军精骑动向。”
此言一出,殿中女真众文武群臣,心头不由一惊。
庄妃此刻也变了脸色,两弯柳叶黛眉之下,美眸中渐渐现出一抹急切,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祜塞以及硕塞两人。
祜塞宽慰道:“太后不用慌张,我盛京城中还有数万兵马,此刻汉军攻杀而来的应是少量先锋精骑,倒也不足为虑。”
硕塞道:“太后,我大清完全能够抵御汉军兵马。”
勒克德浑点了点头,问道:“斥候可曾看到,领兵之将的旗帜乃是哪一路大将?”
那佐领面色微顿,高声道:“打着贾字旗。”
此言一出,殿中女真的众文武大臣,脸色倏然大变。
难道是那位卫国公贾珩?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勒克德浑面容满是凝重之色,朗声道:“不是贾珩小儿,而是他贾族的族将,贾芳。”
“贾芳?”
在场的女真众文武大臣,脸上见着一抹思忖之色,多数有些不明所以。
勒克德浑眉头拧了拧,面容冷峻,低声说道:“这贾芳是贾珩小儿的族侄,也是一员能征善战的骁将。”
众人闻言,似是恍然大悟起来。
不过,都是看向勒克德浑,继续听其所言。
而庄妃似乎也找到了主心骨,将一双征询目光投向勒克德浑,道:“那这次来的兵马如何应对?”
勒克德浑道:“此刻到来的只是汉军的先锋铁骑,后面的汉军主力,乃是江南水师,战力羸弱,比之我大清勇士多有不如,彼等皆不足为虑。”
此刻,殿中的女真众臣,听到此言,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不足为虑,先前的辽阳失陷,弃城而走,又是怎么回事儿。
庄妃闻言,心头微讶,目中流露出诧异之色,问道:“这般一说,顺承郡王可有破敌之策?”
勒克德浑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不过先前我大军在辽阳败于汉军之手,罪臣也总结出一些方略。”
此言一出,不仅是庄妃,就连殿中的硕塞、祜塞两王,也都将目光投向勒克德浑,听其高论。
勒克德浑道:“汉军攻城拔寨,因有红夷大炮,而无往不利,但汉军兵马出城野战,却不一而足,如汉军之京营,数年间辗转南北,历经百战,已成精锐之师,如江南水师以及边军,战力就要逊色许多,不管如何,我大军不可凭城固守,还是得……出城野战才是。”
经过勒克德浑之言的解释,殿中众文武大臣都是纷纷点头称是。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穆胜:一个都逃不掉!
盛京城
祜塞快步离了大殿,率领八千骑军,出了盛京城。
此刻,正值盛夏时节,草丛茵茵,可见翁翁郁郁,路边的大树上,饱食树枝的秋蝉,正自蝉鸣不停。
祜塞则是在一众亲卫的扈从下,行至近前,浓眉之下,目中就可见冷厉之芒涌动,大喝一声,说道:“那将校可是贾芳小儿?”
在先前的显德殿中,已经听勒克德浑提到眼前的正是贾珩的族侄贾芳。
贾芳朗声说道:“正是你爷爷,对面的小崽子,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先前,被勒克德浑占了一回便宜,贾芳此刻也活学活用,故意激怒着对方将校。
祜塞闻言,心头大怒,骂道:“竖子找死!”
说话之间,手挽胯下缰绳,迅速驱动胯下马匹,伴随着胯下马匹的“嘶鸣”之声,祜塞掌中长刀犹如一道凌厉光芒,向着贾珩面门劈砍而去。
此刻,贾芳容色冷厉,率领一众骑军,刚刚扎好木质营寨,掌中一把霜华流动长刀,刀光明晃晃而闪。
“铛……”
伴随着刀锋咔嚓一声,就见火星四射。
两人心头都是一震。
贾芳向后退去,面上现出一抹惊容。
而祜塞同样也差不到哪里去,暗道,怪不得能够让顺承郡王记得,的确有些本事。
两人走马灯一般交手了二三十回合,但见刀气凌厉无比,周围的兵卒不敢对视。
双方的骑军也迅速交手,汉军的骑兵展开厮杀,这批河北的边军,面对女真两黄旗的旗丁,丝毫不惧。
……
……
锦州城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不知不觉就是一夜时间过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夏日的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大地之上,一座座房檐屋舍宛如披上一层金红纱衣,正是盛夏时节,晨风吹走了空气中的燥热,众人凉爽不胜。
“咚咚……”
伴随着密如雨点的鼓声响起,一座座木质营寨当中的大汉兵丁,披着玄色甲胄,自军帐中快步出来,腰间按着一柄柄雁翎刀,手中或是拿着一杆杆火铳,准备向着城墙猛攻不停。
贾珩骑上一匹枣红色骏马,与陈潇立身在中军大纛之下。
此刻,京营团营都督率领一众亲卫,督促手下的大批兵卒,向着城墙攻打而去。
不少身披玄色甲胄的汉军士卒,扛起一架架木质云梯,就向着巍峨高立的城墙攻杀而去。
撞车之上的圆木则是向着城门冲撞而去。
此刻,女真八旗旗丁,也在巍峨高立的城墙之上,以滚木礌石向下狠狠砸去。
伴随着汉军不停的哀嚎声,下方的汉军也张开弓弩箭矢攒射,给予还击,而城头上的女真八旗旗丁正从城头上栽倒而下。
贾珩身上披着一袭山字玄铁甲胄,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手中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观看着锦州城的战事。
在一旁的陈潇,柳叶修眉之下,那双清眸之中晶莹目光闪了闪,道:“怎么样?”
贾珩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只能暂且攻城,余下的别的事,先不论其他。”
此刻,炮声隆隆,炮弹一发发向着城头落去,然后迅速炸裂开来,不多时,就听到声声惨叫。
女真兵丁手持军械,也对汉军进行还击,城头炮台上的红衣大炮同样发出一道道怒吼,浓烟滚滚。
而在贾珩的命令下,汉军的红衣大炮正在向着城墙瞄准,不大一会儿,就可见炮声隆隆,角楼炮台上的大炮一下子就被炸上了天。
而后,苍凉而悠远的号角声响起,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汉军又一天的攻城也彻底落下帷幕。
贾珩也没有太过在意,这种大城攻防之城,原本就不是在短时间可以决出胜负。
贾珩此刻落座在帅案之后,不大一会儿,曹变蛟昂首阔步,进入军帐当中,抱拳道:“末将见过卫国公。”
贾珩看向那白袍小将,点了点头,朗声道:“今日之攻城,可有什么新的想法?”
曹变蛟点了点头,说道:“大帅,末将以为如是这样攻守城池,锦州纵然是打上三个月,也不好攻下。”
贾珩道:“当然不会这么一直攻下去,谢侯那边儿,已经率领兵丁,随时准备绕袭盛京城。”
如果不管锦州城的女真兵马,直接奔袭盛京,可行不可行?
当然可行,所谓邓艾智取阴平,是故有蜀汉,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曹变蛟这边厢,目中带着几许期冀,朗声说道:“如是绕袭于后,那战事方大有可为。”
贾珩点了点头,道:“先前,北静王那边儿的江南水师,已经围攻盛京城,谢侯再派出一支兵马,攻袭盛京,锦州的多尔衮部定然坐不住。”
相当于,他这里的京营主力大军,只是与多尔衮所在的部卒对峙,以此吸引女真的主要军力,为手下兵丁留足用兵空间。
这会儿,锦衣府卫端上菜肴,进入军帐之中,热气腾腾的饭菜正在冒着香气。
贾珩笑着招呼道:“一块儿用些。”
这就是礼贤下士,折节相交,极容易让英雄豪杰归心。
曹变蛟点了点头,轻轻应下了一句,然后就近落座下来。
贾珩笑道:“攻城不能急,先要磨掉锦州城守军的锐气,现在的锦州,可以说集聚了不少兵马,不是三两天能够决出结果的。”
虽然他向来自信,并且喜欢创造奇迹,但也是根据战场情况。
曹变蛟点了点头,道:“大帅说的是。”
贾珩面色微顿,朗声道:“等到城破之后,还要多多仰仗曹将军之勇力,追亡逐北。”
曹变蛟面色微顿,清声说道:“大帅此言当真是羞杀末将了,如论武勇无人能当,天下九州,何人能及大帅?”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一人当万军之重,倒是不便冲杀了。”
两人叙着话,不知不觉用完饭菜,曹变蛟离了中军大帐。
贾珩也与陈潇来到寝帐在一起叙话。
陈潇道:“已经派人去了小凌河,这几天水位暴涨,但不足以掘开,淹没锦州城池。”
贾珩面色微顿,朗声道:“再过几天,可能会再下一场雨,再看看。”
其实,他并不怎么抱希望,不过倒也聊胜于无。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朝鲜那一路,眼下还没有消息。”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再等等,东平郡王世子智勇兼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陈潇面色微顿,柔声说道:“这场战事,关要还在锦州城。”
就这样,这样的攻势一下子持续到了崇平十九年的八月十五。
这一日,正是中秋佳节,汉军也进入休整状态,并未再对女真的锦州城进行围攻。
贾珩
陈潇道:“想什么呢?”
“崇平十四年,我与可卿成婚。”
陈潇白了贾珩一眼,说道:“那你还记得,我们成亲是那一天?”
贾珩面色怔忪了下,心思如电转,但有时候就是这般玄奇,偏偏就是想不起那一天。
“忘了?”陈潇斜飞入鬓的眉头之下,目光晶莹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贾珩笑了笑,说道:“崇平十八年,重阳佳节。”
陈潇将握在绣春刀上的手轻轻松开,说道:“算你还记得。”
贾珩端起茶盅,说道:“城中的女真人,抵抗了这么久,士气应该不如一开始那般高涨了。”
陈潇轻声说道:“小凌河那边儿已经下满了雨水,可以试试水淹之计。”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道:“我军移驻高地,让士卒扒开小凌河,先泡泡锦州城。”
陈潇道:“我这就派人去操持此事。”
贾珩待陈潇离开之后,来到悬挂舆图的屏风之前,看向其上的山川河流,眉宇之间现出思忖之色。
如果是以洪水冲垮城墙,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以锦州城的城墙坚厚程度,未必会被一下冲垮,但河水的浸泡,却可以让城墙渐渐腐烂。
而后,待洪水退去之后,汉军就可以再次攻城,显然可以事半功倍。
锦州城中——
多尔衮同样立身在一面舆图前,思量着破敌之策,眉头渐渐皱紧。
“兄长,汉军这两天没动静了。”阿济格进入厅堂当中,看向那负手而立的多尔衮,问道。
多尔衮转过脸来,不明所以地看向阿济格。
阿济格面色凝重,目光冷肃,低声道:“我觉得这贾珩小儿多半会有阴谋。”
多尔衮看向阿济格,问道:“此言何讲?”
阿济格眉头紧皱,低声道:“我就是一种隐隐的直觉。”
多尔衮面色沉静一如玄水,忽而转眸之间,蓦然看向那泛黄的山河舆图,瞳孔一缩,道:“孤知道了。”
阿济格两道浓眉之下,目中诧异无比。
“水淹之计。”多尔衮皱了皱眉,目光咄咄而闪,笃定说道。
阿济格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是了,前段时间,连下了几天暴雨,小凌河河水暴涨,极容易使用水淹之计。”
多尔衮面色微顿,道:“这几日城中迅速准备舟船木筏,要谨防河水冲毁城垣。”
所谓人力再强,也不如自然的伟力。
火药轰不塌城墙,但洪水未必不能。
阿济格闻言,连忙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吩咐着城中的八旗旗丁准备舟阀。
……
……
辽东,牛毛寨
穆胜此刻在几个亲卫将校的陪同下,立身在山丘上,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女真的山寨防守情况。
此刻,山寨当中,一面面刺绣着龙旗的满清旗帜随风招摇。
穆胜身旁的家将穆彦,面色一肃,沉声道:“世子,这几日伤亡颇大,女真人士气如虹,这样下去,短时间仍是难以攻克,但我大军粮秣短缺,难以为继。”
穆胜眉头紧皱,冷声道:“寨中的主将以我联军战力不行,这才有恃无恐,需得选派出一批精锐敢战之士。”
在先前的数次攻打山寨的战斗中,满达海数次率领八旗旗丁从山上冲将下来,冲散着汉军的阵线。
而穆胜这种选派精锐的方式,就是防止勇者混在胆怯者之列,反而孤立无援,被八旗旗丁包围剿灭。
选拔出一批骁勇善战的锐士,集中起来使用,反而能降低伤亡。
穆彦抱拳道:“那就依世子之意,卑职这就返回京营,拣选精锐兵马。”
穆胜冷哼一声,沉喝道:“本王就不信了,十余万大军,连两三万敢战之士都拣选不出来!”
说着,在亲卫的陪同下,返回大营当中。
此刻,扎就的山寨当中的满达海,此刻,正在与一众将校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以不到三万兵马,挡住朝鲜与汉廷十余万大军,足以让满达海颇为自豪。
满达海放下酒盅,说道:“这段时日,汉军已经黔驴技穷,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汉军与朝鲜兵马,粮秣势必短缺,待士气低落之时,那时,就是我大军的机会。”
一旁面庞威严的参领,开口说道:“王爷说的是,汉军这十几万兵马,人吃马喂,用不了多久,就会粮秣耗尽,那时,就是我等率兵反攻的机会。”
满达海笑道:“我正是此意,等到汉军士气低迷,我亲率大军,向着山下攻去。”
另外一个脸膛泛紫红色,颌下无须的参领,两道浓眉之下,那双粲然而闪的目中现出一抹担忧,道:“王爷,这几天我大军伤亡也有不少,汉军的红衣大炮还有轰天雷,给我大军造成了不少杀伤。”
满达海声音不无豪迈之意,朗声说道:“汉军的炮铳也不是源源不断的,不用理会。”
一旁的两位将校也不多说其他,而是端起酒盅,与满达海一同畅饮酒杯。
而汉朝两军依着穆胜的主意,朝鲜大军与汉军在接下来的五天内,并没有发动攻城,而是拣选精锐士卒,再次对满达海所在的山寨发动攻击。
第六日,在经过初步的裁汰和演训之后,牛毛寨山寨之下,大批汉军士卒手持军械,向着山寨猛攻不停。
汉军炮轰隆隆响起,一颗颗轰天雷向着女真所在的山寨嗖嗖扔去,“咔嚓”一声炸裂开来。
“轰!”
随着轰天雷炸开之后,漫山遍野的汉军与朝鲜的精锐士卒,如潮水一般向着山寨冲杀而去。
此刻,满达海吩咐手下传令,摇动杏黄色的三角令旗,不多时,就见两位女真参领率领大批兵丁,如法炮制,向下反冲锋而去。
而这一切不过是前些时日的重演。
只是双方刚一交手,满达海手下的八旗旗丁就觉得难以言说的压力扑面而来,相比前日一冲即溃的情势,这次的汉军明显颇有韧性,不仅维持阵线不崩溃,而且能够迅速反扑。
可以说,穆胜的这波掐尖儿的操作,迅速奏效。
下方,骑在马上的穆胜,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凝眸看向那山寨之上的攻防。
穆胜道:“中军押上,一举击溃山寨。”
在这一刻,穆胜果断抓住了一闪而逝战机,以选拔的敢战之士为精锐,再率领手下的兵马,押上全部的砝码。
大军迅速压上,向上冲杀,喊杀声冲天。
满达海此刻正在军寨当中的龙旗之下,作为一位百战老将,自然敏锐察觉到这种变化,心头焦虑不胜。
在这段时间,女真兵丁也伤亡不少,而且已经习惯了欺负战力羸弱的汉军和朝鲜兵丁,对面一下子提高进攻强度,自然撑不住,节节败退。
及至午后时分,漫山遍野的汉军已经冲上山寨。
“王爷,守不住了。”这会儿,一个络腮胡的参领跌跌撞撞跑到满达海近前,开口说道。
此刻,整个山寨当中,可见大批汉军兵卒,如团团火海一般燃遍了整个山野,而女真八旗旗丁则是苦苦支撑,被大批汉廷兵马和朝鲜兵卒剿杀。
满达海闻言,看向在汉军攻势下陷入苦战的兵丁各部,面色倏变,当机立断,说道:“撤!”
事到如今,牛毛寨已经成了死地,再留守此地,指只会将为数不多的精锐兵丁折损进去。
只是如此一来,位于赫图阿拉的老寨就在汉军的兵锋之下。
就这样,满达海并没有坚持留守,而是率领千余士卒从山上下来,没有多大一会儿,可见大批军卒冲将山寨。
一直到夜色低垂,月上中天,山寨上的喊杀声也渐渐停歇,似是才彻底告一段落。
而穆胜此刻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眺望着山寨,也松了一口气。
时隔快一个月,终于攻下了这座山寨,打通了通往辽东的关卡。
周围松油火把噼里啪啦响起,火光彤彤,几乎如两条火龙一般。
“世子,敌寇已彻底肃清,只是可惜逃脱了主将。”穆家的家将,开口说道。
穆胜冷声道:“一个都逃不掉!”
穆彦面色微顿,点了点头,说道:“是否派出骑军追击?”
穆胜道:“夜深路途难辨,穷寇莫追。”
穆彦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也不多说其他。
穆胜冷声道:“接管山寨,随本将返回军帐,向大帅和朝廷报捷。”
穆彦轻轻应了一声是,然后,随着穆胜一同返回军帐。
……
……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贾珩:锦州城破,你足以封侯一等!(求月票!)
赫图阿拉城
在汉军大举进攻辽东地界之时,这座女真的老寨,则由科尔沁蒙古的兵马以及女真兵丁,在城中防守。
因为此城是女真的老巢,并且安葬着努尔哈赤这位老酋,故而,已经作为爱新觉罗一族的祖地,由正黄旗的三千兵马驻守。
而东平郡王世子穆胜的副将魏同率领抽调而出的骑军,大举向着赫图阿拉城进发。
这一日,虽是炎炎盛夏时节,但因为赫图阿拉城正处于北方,反而没有那般酷暑难当,此刻,凉风吹拂而来,扑打在脸上,让人心神舒爽。
而此刻,赫图阿拉城当中,守将是科尔沁蒙古的一位亲王乌克善,与正黄旗的一位副都统巴彦阿喝酒叙话。
两人此刻,正在推杯换盏,伴随着大团酒气氤氲升腾,两人酒酣耳热,叙话不停。
因为两人分属纬度高之地,平常就喜欢饮酒。
“王爷,汉人这兵势是愈发厉害了,听说这会儿都打到辽阳城了。”一旁的巴彦阿,开口说道。
虽然,这里地处偏僻,但经过这么长时间过去,前线的消息也渐渐传到了后方。
蒙古王爷乌尔善摆了摆手,大着舌头,高声说道:“汉人离咱们这儿远着呢,想要打到这儿,不知还要多久呢。”
巴彦阿点了点头,心头暂且放下心来,说道:“王爷这么说也是。”
“干了这一杯。”乌尔善举起掌中的青花瓷酒盅,轻轻饮了一杯。
然而,在此刻距离赫图阿拉城仅仅有十里之外的山坡附近,山林茂密,林荫遮蔽。
魏同率领一众铁骑,悄然抵近赫图阿拉城。
“将军,前面就是敌寇的老寨了。”一旁的游击将军方煌,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刻也不知是不是城中蒙古亲王的大意,还是别的原因,没有放出什么斥候、哨骑。
魏同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你率兵三千,潜踪匿迹,出其不意,牢牢控制住城门,接应我大军入城。”
那游击将军方煌轻轻应了一声,抱拳道:“末将领命。”
说着,招呼着手下的兵马,向着城池一路冲杀而去。
此刻,赫图阿拉城上的兵丁,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城门仍然大开着,但此刻,自然便利了汉军强攻城池。
不大一会儿,汉军杀散了城门处的守城兵丁,大批涌入城门当中,与前来驰援的女真兵丁厮杀在一起。
“铛铛……”
伴随着兵刃的斩击声,阵阵清越的声响传至极遥。
此刻,正在城中厅堂的蒙古亲王乌尔善,听到外间传来的声响,心头莫名一惊,原本上涌的酒意一下子就打消了大半。
旋即,一个马弁进入厅堂,道:“王爷,情况不妙,汉军杀来了。”
乌尔善闻言,手中的酒杯顿了下,迎着正黄旗副都统巴彦阿的惶急目光,说道:“不用怕,来人,取本王的披挂来,本王出城击退汉军。”
顿时,就有仆从递上甲胄以及军械,在一众亲兵护卫的陪同下,向着城门而去。
副都统巴彦阿,心头放心不下,同样领兵紧紧跟着。
此刻,魏同的部将第一时间,进入城中,就控制住城门,接应后续的大军进城。
“哒哒哒……”
魏同率领数千骑军主力,策马奔腾,向着赫图阿拉城接近,十里的路途,冲锋了不到一刻钟,就已行至近前。
而城中的兵丁,骤然受袭,显然手足无措,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汉军杀得节节而溃。
魏同此刻率领大批骑军,进入城中,铁骑纵横往来,斩杀不知多少将校。
其实,赫图阿拉城中也有女真兵马大约三千,蒙古兵卒八千,但在这一刻,双方猝然交手,根本调拨不及。
而且,也不知道汉军来了多少骑军,还以为是汉军主力赶到,故而一时间慌乱不已。
魏同这会儿率领军兵而来,一下子就风驰电掣,横扫千军。
抬眸之间,分明却见一个喝得脸庞两侧醉醺醺的老王,骑着一匹枣红色鬃毛的骏马,手里提着一把大刀,率领一众精骑,向着汉军杀来。
魏同冷哼一声,手持掌中的一把蓝色刀锋莹莹如水的雁翎刀,迎上前去。
“铛!”
双方黑色鬃毛战马倏然交错,顷刻间就战至一团,但见火星闪耀,光影照人,而后迅速分开。
而后,再次错马而过。
而双方的军将,也在随后战在一起,刀光闪烁,伴随着兵刃入肉的“噗呲”声不绝于耳,时而闷哼之声响起,顷刻之间,血腥猎猎。
另一边儿,伴随着汉军的入城,猝不及防的蒙古骑军与正黄旗旗丁根本抵挡不住,节节而溃,向着城中的街巷瑟缩而去。
大汉骑军冲杀而来的突然性,在这一刻让女真兵丁难以抵挡,没有多久,就向着城中收缩而去。
而魏同也在与蒙古亲王乌尔善的战斗中,因为乌尔善醉酒影响了神志,在走马灯的交手当中,一下子占据上风。
魏同擎起掌中的一柄大刀,炽耀而闪的匹练刀光宛如月华斩,沉喝道:“匹夫受死!”
乌尔善一时不慎,胳膊处就被那汉将的刀锋扫了一下,疼的直咧嘴,而后就是痛哼不停。
这会儿,女真正黄旗的副都统巴彦阿见此大急,连忙一挽胯下马缰绳,近前而去,长刀横架而来,将魏同横劈而来的长刀。
“王爷,快走!”副都统巴彦阿急声道。
乌尔善此刻生死危机加身,身上的酒意也醒了大半,一拉马缰绳,伴随着胯下马匹的嘶鸣声,乌尔善拨马向着城中逃去。
而此刻,回眸之间,倏然几个回合之间,但见那汉将掌中长刀挥斩而过,可见血光闪烁之间,那副都统痛哼一声,旋即,伴随着冲天血光闪烁,一颗头颅向天而飞。
乌尔善心头一凛,胯下的马匹,在鞭子的抽打下,无疑催促快了许多。
而此刻,汉军的大批骑军,已然大举进城,击溃着驰援而来的蒙古与正黄旗旗丁。
魏同在那一边儿,执刀砍杀了不少女真旗丁以及旗将以后,也不耽搁,率领着手下骑军,向着城中而去。
而乌尔善作为蒙古亲王,自然没有为女真人守卫老寨的道理,拖着受伤的胳膊,率领一众蒙古兵丁,逃出了赫图阿拉城。
而此举自然,是让城中的三千女真旗丁给卖了。
这三千女真旗丁,不可能做到如蒙古人那样弃城而走,在街巷中与汉军的骑军厮杀,奋力抵抗。
而这时,魏同分派兵丁,前后冲杀,终于在傍晚时分,战事彻底落下帷幕。
赫图阿拉这座城池一下子就落在了汉军的手里。
而这座女真人崛起的老寨,其内葬着努尔哈赤等一众爱新觉罗的子嗣,可谓祖地。
此刻,魏同来到城中的衙堂落座,脸上仍然残留着一股难掩的欣喜之态。
单单收复此城,如果消息传至朝廷,至少可封一个五等爵。
这就是灭国之战,最是适宜立功不过,可以说在战后,会涌现一大批有爵之人。
魏同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下心绪,魏同看向一旁的经历司经历,低声说道:“派人前往京城,递送消息。”
那经历司应了一声,然后取来笔墨,开始书写军报。
……
……
辽东,锦州城
这一日,随着贾珩吩咐汉军派出大量军卒,前往小凌河扒开河堤,刹那之间,可见洪水向着锦州城灌去。
洪水之力一下子冲垮了外围城墙,而城中的女真兵丁,此刻手持军械,看向下方汹涌而过的洪水,目中现出一抹惧怕。
这会儿,多尔衮立身在城墙之上,心头“咯噔”不停,面上也有些忧心忡忡。
“十四弟,这城墙不垮塌吧?”一旁的阿济格目光微动,低声说道。
多尔衮道:“都是以条石垒砌,糯米浇合,岂会如此容易坍塌?”
坍塌是不会坍塌,但城墙泡在水里久了,到时候大炮再一轰,就说不了了。
显然,多尔衮作为战略家,知晓兵事,此刻自是一眼瞧出了其中端倪。
阿济格眉头紧皱,对脚下城墙的坚固程度,心头却没有那般乐观。
贾珩这边儿,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城墙的水位,发现水势仅仅只到城墙的半高之处,意味着想要通过乘舟筏攻城的途径已经被斩断。
陈潇道:“锦州城果然坚固?”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毕竟是守卫盛京城的屏藩,先前更是为了作为阻遏我大汉的一座桥头堡,自然倾注心力。”
陈潇道:“那现在就是等着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咄咄而闪,朗声说道:“等洪水泡的久了,城墙砖石也就融合许多。”
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混凝土,城墙完全架不住水泡,纵然架得住水泡,但在红夷大炮炮轰之下,同样不堪一击。
贾珩面色微顿,朗声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吃饭,等洪水退去,再做计较。”
陈潇点了点头,清声道:“得派人以舟筏看着,否则女真兵马会出城劫营。”
贾珩道:“已经吩咐下去了。”
说话之间,两口子向着军帐之中快步行去。
落座下来,不大一会儿,锦衣府卫来报,曹变蛟求见。
贾珩放在碗筷,递给一旁的侍卫,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唇的饭汁,道:“让他在议事帐篷等着。”
不大一会儿,贾珩进入军帐当中。
曹变蛟快行几步,抱拳道:“末将见过大帅。”
贾珩道:“曹将军,何事求见?”
曹变蛟目中现出期待之色,朗声道:“现在锦州城已被水泡住,我大军何时发起总攻?”
“等水退了以后吧,锦州城也撑不了太久了。”贾珩面色平静说着,安抚道:“曹将军,稍安勿躁。”
曹变蛟道:“卫国公,北静王那边儿已经兵锋抵近盛京城,我大军如果不能及时驰援,单凭北静王爷率领的兵马,只怕力有未逮。”
贾珩笑了笑,问道:“怎么想领一支骑军,驰援北静王方面了?”
这就是立功心切。
曹变蛟心头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末将想着,女真在锦州囤积了十余万大军,而盛京城兵力不足。”
“谢侯应该已经去了。”贾珩道:“现在我军派兵对付锦州城,也同样重要。”
曹变蛟点了点头,一时默然。
贾珩笑了笑,道:“盛京没有那么容易攻破,其内蕴藏着女真的立国之本,必要之时,女真会征发不少大军,上城协守,非我主力抵达,不可攻克。”
曹变蛟闻言,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笑了笑,行至近前,轻轻拍了拍曹变蛟的肩头,说道:“锦州城破,你足以封侯一等!”
曹变蛟闻言,俊眉之下,目光圆瞪,俊朗白皙的面容上现出两片潮红。
封侯,谁不想封侯?
贾珩道:“锦州之重,尤在盛京之上,待这几日洪水一退,我大军全线攻城,一举攻下城池。”
曹变蛟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此刻胸膛中重新燃起熊熊火焰,那是对功业的炽热之心,抱拳道:“末将告退。”
贾珩点了点头,目送着曹变蛟离去。
定了定神,然后转身返回平时用来起居的寝帐。
此刻,陈潇道:“向你请战呢?”
贾珩点了点头,道:“年轻人,立功心切啊。”
陈潇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道:“你才多大,就这般老气横秋的。”
贾珩笑了笑,来到书案之后落座,清声说道:“让人盯着锦州城的动静,以多尔衮的才智谋略,不会想不到这场水淹之计的影响。”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依你之言。”
就这样,一直过了五天时间过去。
锦州城
此刻,多尔衮与阿济格返回厅堂之中,兄弟两人面上愁云惨淡,显然被城外的大水浸泡弄得心头焦虑。
多尔衮面容神色阴沉不定,道:“这是要等”
阿济格面色愤愤,说道:“十四弟,不如我率领一支兵马,乘着木筏,出城劫营。”
多尔衮摇了摇头,说道:“刚刚在城头上,你应该看到了,汉人已经提前有所准备。”
阿济格道:“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施策?”
多尔衮摇了摇头,忧心忡忡说道:“这是汉人的阳谋,就等着”
阿济格想了想,终于憋出一句,说道:“加固城墙吧。”
多尔衮点了点头,道:“集合城中工匠,重新加固城池,不得有误。”
但其实,加固城墙的作用,倒也十分有限,因为先前大炮已经轰炸过城墙,原本就有一些坑坑洼洼,而后,随着时间过去,经水浸泡之后,城墙坍塌之象已经十分明显。
待阿济格离去,多尔衮心头愈发烦闷。
可以说,如今的大清真就是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而多尔衮却没有任何的破敌手段,只能任由汉军在外施展谋略。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十二天时间过去。
果然如贾珩所想,随着时间过去,河水渐渐褪去,只留下城墙之下一片泥泞。
贾珩并未等泥泞晒干,就召集军卒,趁着城墙被泡了许久,开始对锦州城发起总攻。
这一日,“咚咚……”
鼓声震耳欲聋,在这一刻惊天动地。
大批汉军自京营军寨当中涌将出来,此刻,列成数队。
至于红夷大炮则以骡马运输,向着不远处的锦州城发起炮轰。
“轰……”
伴随着大炮硝烟弥漫,一百多门红夷大炮向着锦州城炮轰而去,可见一粒粒炮弹炸裂开来。
而锦州城似晃了几晃,青砖与条石掉落的不停。
贾珩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说道:“让手下军卒,掘土道,埋炸药。”
陈潇闻言,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锦衣府卫前去传令。
汉军此刻在红夷大炮以及弓弩的掩护下,开始大举向着锦州城攻城。
“轰隆隆……”
随着时间过去,城墙摇晃剧烈,不少城墙段在经过水泡之后,坚固程度自然瘦得影响,此刻又经大炮轰炸之后,顿时垮塌一片。
巍峨高立、朱红梁柱的城门楼上,多尔衮那张憔悴疲惫之色难掩的面庞,神色阴沉,一旁的阿济格面色也不好看。
多尔衮目光阴沉,宽慰说道:“锦州城没这么容易攻破,吩咐下去,城中士卒不要管汉军的炮铳,只管守住城池,汉军终究要登城,纵然城破,我锦州城十万骁勇精锐,何惧汉军?”
阿济格闻言,面色振奋莫名,低声说道:“十四弟说的是,纵然城破,我等女真精锐也能与汉军决一死战,对彼等何惧之有?!”
当然,这话也就这么一说,主要是鼓励士气。
真要城池被攻破,意味着女真兵丁失去了城池优势,面对汉军的重兵围剿,未必能够撑得住。
而这会儿,汉军的炮声隆隆,向着锦州城不停攻打。
锦州城上的女真八旗旗丁,也陷入一种惶恐不安中。
尤其是见着大批汉军步卒在炮火和弓弩掩护之下,抵近一段巍峨高立的城墙,开始掘着地道,分明是想要往里埋炸药,心头不由一惊。
这会儿,贾珩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上,身旁的陈潇凝眸看向远处的锦州城,道:“城池差不多破了,但城中的近十万女真精锐。”
贾珩朗声道:“还能怎么样,不过是短兵相接,狭路相逢勇者胜罢了,我大汉京营,同样是百战之师,以一当十!”
陈潇秀眉弯弯,道:“锦州一破,就只剩盛京,这战事结束的太过快了一些。”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随缘就好,不可强求。”
毕竟是自己的岳父,如果能活着看到女真平定,他良心上也能过得去一些。
陈潇柳眉之下,清眸眸光闪了闪,暗道,正在京城中的陈渊多半坐不住,肯定会有所动作。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多尔衮:上苍何其薄待于他!
辽东,锦州城
随着在冷水的浸泡日久,锦州城城墙早已不再如往日坚固,此刻受得炮轰,分明有些摇摇欲坠。
轰……
而随着时间无声而逝,潜行至城墙之下的汉军,向城墙洞中填入的炸药,在点燃引线之后,瞬间将一段城墙给炸上了天。
原本连绵不断的墙垣,一下子就现出了几个窟窿。
而后,可见里间还有一层内城城墙,分明是多尔衮在此做了隔离措施,用以提防汉军的红夷大炮攻击之势。
而此刻,大批汉军仍然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行至城墙近前,向着城墙快速攀爬,攻打城池。
不大一会儿,就可见巍峨高立的城墙上,渐渐传来阵阵厮杀声音,在这一刻,大批汉军冲上城墙垛口的城头,手持钢刀,与满清八旗战至一团。
伴随着冷兵器入肉的“噗呲”之声,不少女真兵丁从城头上跌落下来。
而就在这时,鼓声“咚咚”之音不停响起,大批汉军几乎如潮水一般,向着城头攀爬不停。
陈潇拧了拧眉,沉声道:“女真抵抗意志颇为坚定,我军根本不是对手。”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些是女真最后的精华了,自然不会轻而易举地认输,这战事还有的打。”
事实上,正如贾珩所想,多尔衮在城中与阿济格正在绞尽脑汁,调度着手下的精锐兵马,向着城墙封堵。
当城墙被炸开一个窟窿之时,多尔衮吩咐着手下的兵将,迅速向着窟窿之处进行增援,抵抗汉军从断裂的城墙越入城中。
多尔衮看向一旁的阿济格,低声说道:“让手下的兵丁,做好汉人进城,我等依托街巷战斗的打算,纵是全军覆没,也要打退汉军的进攻,不能使他们轻而易举取城。”
阿济格目光深深,低声说道:“十四弟,锦州一破,我大军就无险可守了。”
多尔衮面色一肃,沉声道:“我大清八旗勇士,以往何曾有过城池,还不是一刀一枪从汉人手里夺回来了的!今日,纵然没有城池,难道这仗就不打了?”
阿济格闻言,一时默然无言。
如今的大清八旗已不是当初开国之时的八旗了。
多尔衮两道宛如卧蚕的浓眉之下,那双目光闪了闪,冷声说道:“不过要在此耽搁,前去守城吧。”
随着八旗旗丁的调动,依托城池与汉廷大军展开一场生死相搏。
而汉军攀爬上城池以后,面对女真八旗旗丁的搏杀,一时间也并没有说完全占据上风。
双方陷入了厮杀当中,一直到从上午到午后时分,城墙虽然有多处坍塌,但城中的女真八旗旗丁死战不退,手持军械,与汉军持续厮杀。
直到傍晚时分,仍未攻下城池。
“铛铛……”
随着鸣金之声不停响起,汉军这会儿几乎如潮水一般退却,重新返回营盘。
营寨当中——
中军大营当中,贾珩落座在一张帅案之后,神色阴沉不定。
下方今日领军攻城的一众京营将校,脸上多是现出一抹惭愧之色。
贾珩目光阴沉不定,沉声道:“今日之攻城,女真城墙坍塌,都杀不进锦州城,实在让人大失所望!”
在场众京营将校闻言,心头一凛,面上多是见着惭愧之色。
贾珩将一双锐利如剑的目光逡巡过一众将校,沉声道:“明日诸军用命效死,务必一举拿下锦州城!”
众京营将校,齐声应是。
待众将离去,一旁的陈潇端上茶盅,递将过去,说道:“好了,喝杯茶消消气。”
贾珩接过茶盅,轻轻呷了一口,问道:“穆胜那边儿可有消息传来?”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没军报。”
贾珩默然了下,叹道:“朝鲜方面的兵丁,在战力上的确要差上许多。”
陈潇轻声说道:“那一路原本就是牵制,倒也不用过多奢望。”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先用晚饭吧。”
然而就在这时,军帐之外传来一阵繁乱的脚步声,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府卫,抱拳道:“都督,穆总督的飞鸽传书。”
贾珩闻言,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筷子放下,问道:“飞鸽传书?”
陈潇近前,从那锦衣府卫手里接过飞鸽传书,放在手里,凝眸阅览,不大一会儿,心头微微一惊,然后递送给一旁的贾珩。
“穆胜率领的联军,在牛毛寨击败了女真的兵丁,打开通往,而分兵派往赫图阿拉的副将魏同,则攻下了赫图阿拉城。”陈潇目光微闪,柔声说道。
贾珩闻言,面上就有喜色流露,低声说道:“女真的老寨被破,人心势必动摇,明日一早儿,就将此消息散播出去。”
陈潇点了点头,目光深深,低声说道:“女真已经数面受敌,亡国就在眼前了。”
贾珩道:“书写军报,向神京奏报。”
估计天子知晓这消息以后,也会对此欣喜若狂。
陈潇“嗯”地应了一声。
贾珩想了想,目光深深,朗声道:“女真老巢后路被断,锦州城中的多尔衮、阿济格两人,可能会分兵遁逃,让手下兵丁前去盯着城中的动静,凡有异常,及时来报。”
可以说,赫图阿拉老寨的被破,定然让女真人心浮动。
因为这有些像是天命尽失。
……
……
另一边儿,多尔衮正在与阿济格吩咐着城中的兵卒,趁着夜色对城墙进行修缮,说是修缮,不如说是在炸开的城墙豁口处,设置各种路障,以此迟滞汉军的进兵。
锦州城,官衙厅堂之中,灯火璀璨,将两道人影映照在屏风上。
多尔衮落座下来,面上愁云浓郁,目中现出丝丝缕缕的思索之色。
过了一会儿,阿济格从外间过来,面上现出忿忿不平之色,道:“十四弟,城墙各处都已修补完毕,设置了不少路障,但未必挡得住汉人的军兵。”
多尔衮沉声说道:“准备依托瓮城、内城与汉人较量,我十万女真勇士,单论捉对厮杀,根本毫不畏惧。”
阿济格皱了皱眉,道:“十四弟,现在这种情况,可还能抵挡得住?”
多尔衮道:“挡不住也得挡,我们背后就是盛京城,一旦弃城而走,盛京就要面临汉军的二十万大军。”
说着,凝眸看向阿济格,问道:“盛京城那边儿,现在怎么样?汉军围攻多日,可有消息?”
阿济格宽慰了下,说道:“安若磐石。”
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盛京不容有失,只要我们在锦州城拖住汉军至十月,天气转冷,汉军定然不战而溃。”
阿济格眉头紧皱,心头却对这话并不觉得乐观。
如今外城已经颇为残破,汉军二十万大军已经全线攻城,他们怎么可能再抵挡住三个月?
只怕三天都够呛。
……
……
翌日,金鸡破晓,晨光乍现,可见万道金红霞光照耀在大地上,屋檐草舍之上,霞光宛如红色纱衣。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汉军十二团营的精锐兵卒,就在用罢早饭以后,再次开始了新一天的攻城。
一队队身披一袭玄色甲胄,内着朱红色鸳鸯战袄的士卒扛着一架架云梯,向着城墙大举而去,浩浩荡荡。
鼓声隆隆响起,一时间就是密如雨点。
而贾珩先行命令手下的军卒,向着城墙上的女真兵丁喊话,在这一刻,主要是动摇女真正的军心。
“赫图阿拉城破了。”
一时间,众多兵丁齐齐嚷嚷着,在瞬息之间,就让城头上的满清八旗旗丁一下子不明所以。
或者说,惊慌失措。
大此刻,城门楼背后,多尔衮正在与阿济格两人分派着兵将,如何填充、防守城池的窟窿缺口。
这会儿,一个马弁从不远处跑来,来到多尔衮近前,拱手道:“王爷,汉军在城下都说满达海大败,赫图阿拉城破了。”
多尔衮闻言,心头一惊,问道:“怎么回事儿?”
阿济格面色阴沉,道:“这是汉军的攻心之策。”
多尔衮却一时默然无语。
因为,这样的阴谋显然经不起推敲,汉军根本就不需要如此,那么换句话说,极有可能是赫图阿拉城真的已经被攻破。
仔细想想,这不无可能,因为汉廷与朝鲜的联军,自朝鲜攻打辽东,已经有了不少日子,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这显然不太寻常。
多尔衮稍做思考,沉声说道:“传令全军,这是汉军的动摇军心之计,赫图阿拉老城仍在我大清手中,根本未曾破城。”
那马弁闻言,拱手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了。
……
……
锦州城下
“嗖嗖……”
箭矢密如飞蝗,向着城头倾泻,不大一会儿,就钉在一根根青砖上,尾羽仍自颤抖、摇晃不停。
而女真八旗旗丁则是手持一面面牛皮盾牌,抵挡着箭矢的攻袭。
大批汉军军卒身披火红色的甲胄,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逐渐抵近城墙。
因为前一天,众将被贾珩的训斥,在场一众青年将校都憋着一口气,率领手下的京营精锐兵丁,向着城中大举攻去。
而喊杀之声从城墙上,一直向下绵延而去。
而在这时,又连续传来几道“轰”的声音,分明是汉军的兵丁,再次在城墙上炸开几道窟窿,这一下子,无疑加大了汉军的兵力投放速度。
不少汉军从坍塌的城墙窟窿中向内涌进。
而女真方面,也瞬间派出了不少八旗旗丁,向外杀去,双方碰撞一起。
曹变蛟一马当先,掌中的一根亮银色长枪横扫千军,所过之处,不少女真八旗旗丁被扫飞远处。
这位年轻小将,武艺出众,已渐渐现出一方大将的骁勇无敌风采。
这会儿,恰逢阿济格从内城率领一众马弁护卫出来,见到大杀四方的曹变蛟,一挽胯下马缰绳,手持一柄大刀,向着曹变蛟杀去。
“铛……”
刀芒闪烁,兵刃相交,发出刺耳的尖啸。
这自然不是两人头一次交手,双方兵刃在这一刻瞬间相碰,都已熟悉了对方的力量和招式。
宛如走马灯一般,双方交手了三十回合,二人皆是气势如虹,不分高下。
而周围的汉军士卒与女真的旗丁也厮杀在一起,双方你来我往,只是听到喊杀声震天而起,在整个四野响起。
一直到晌午时分,汉军大举进入城中,大批女真兵丁依托着墙垣以及城门楼,开始与汉军厮杀起来。
京营这次调拨的汉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此刻,面对女真骁勇的八旗旗丁,丝毫不惧。
就这样,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外城的女真旗丁基本退至内城,而汉军也占据了外城大部。
贾珩点了点头,高声说道:“女真人仍不见崩溃迹象,果然是一根难啃的骨头。”
陈潇容色微顿,诧异说道:“那现在收兵?”
贾珩挑了挑剑眉,目光深深几许,说道:“不收兵,又能如何?回去清点伤亡。”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倒也没有说其他,而是随着贾珩一同返回营寨。
二人说话之间,重新回到中军营房当中,又是昨日那张帅案,贾珩落座在一张靠背梨花木椅之上。
而一众军将,正是进入督促兵丁攻城的将校,立身在贾珩面前,气氛格外凝重。
贾珩这次却没有说什么,目光逡巡向一众军将,高声说道:“诸位都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儿,继续整军攻城。”
而正在军帐中杵着的一众将校,闻听此言,心头不由怀着一股愧疚,转身离了军帐,向着厅堂而去。
这边厢,贾珩与陈潇落座下来,手中端起一个青花瓷茶盅,轻轻啜饮了一口,品茗不语。
陈潇想了想,问道:“现在怎么办?”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道:“还能怎么办?一次不克,再多打两天就是,现在的女真人就是砧板之肉,任由宰割!”
陈潇面上若有所思,旋即,说道:“盛京城那边儿应该有消息了。”
贾珩想了想,道:“如果能够攻破盛京,或者给盛京以压力,锦州方面势必震动,这场战事或许也就结束了。”
这次平辽战事,因为前面做了不少前置工作,反而没有多少波澜,当然,仅仅是目前来看,之后的攻城是否依然如此顺利,不得而知。
陈潇轻轻应了一声,两人用罢饭菜。
贾珩道:“锦州城破,盛京也就在眼前了。”
“那就是在年前,攻下盛京城。”陈潇道。
贾珩道:“或许吧。”
不过在此之前,崇平帝应该回收到赫图阿拉——女真老寨被攻下的消息。
女真人的祖坟所在,掘墓鞭尸,无疑十分解气。
……
……
而另一边儿,锦州城中,内城之中——
多尔衮与阿济格落座在一张摆满菜肴的漆木条案之后,颓然而坐,毫无胃口,二人面上已是愁云惨淡,郁愁百结。
虽说白日的战事,女真的八旗旗丁并未崩溃,但收缩至内城,情况渐渐不妙起来。
而且关键是,赫图阿拉城被破,多少影响到城中士卒的士气。
阿济格眉头紧锁,忽而开口说道:“十四弟,锦州城守不住了,要不……撤军吧?”
多尔衮摇了摇头,目光忧心忡忡,说道:“撤军?现在还能撤到哪里去?”
如今的辽东,处处都是汉人的兵马,还能往哪里撤去?
阿济格一时默然,想了想,说道:“十四弟,你带两万兵马,奔赴盛京,击败他们,我在此地与汉军决一死战!”
阿济格的想法是留住一部就是一部,否则,一旦玉石俱焚,汉军重兵围攻盛京城,那真就是再无翻身之计。
多尔衮目光幽晦,道:“我誓与此城共存亡,否则我一旦离去,锦州城中军心动摇,那样局势更为崩坏。”
阿济格闻言,默然了下,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现在的局面已经颇为崩坏,需要谋图后路了。
多尔衮声音中难掩忧虑之色,道:“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一场恶战。”
阿济格应了一声,而后也不多言,转身大步离了厅堂。
多尔衮那张黢黑面庞之上,忧色翻涌。
大清真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了。
可以说,多尔衮比谁都清楚,残破的锦州城根本就挡不住汉军的攻打,随着时间过去,势必要大举而败。
多尔衮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外间漆黑如墨的夜色,忽而想起自己年少之时随着父兄东征西讨之事。
爱新觉罗一族好不容易积攒下这些基业,在自己的手里,彻底沦落在汉人之手。
上苍何其薄待于他!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宋皇后:不过再怎么加官进爵……(求月票!)
翌日
东方现出一线鱼肚白,夏日的晨风吹拂着大地的麦苗,带来无尽凉爽之意。
待天光大亮之时,道道金色晨曦光芒,自天穹的云层中喷薄而出。
汉军在这一刻,再次向锦州城发动了攻击,向着远处巍峨高立的锦州城攻打而去。
因为先前的交手,女真兵马也没有从里间出来,对坍塌的城墙进行修缮和加固。
事实上,也来不及重新修缮加固,因为战事十分激烈。
这会儿,大批汉军再次经由外城进入内城,红夷大炮被京营士卒推将过来,向着远处的内城轰击而去。
“轰!!!”
伴随着一架架红夷大炮的隆隆响声,可见炮铳当中滚滚浓烟弥漫,内城也顿时暴露在汉军的炮火打击之下。
这会儿,女真兵丁从城门中涌将出来,与汉军展开殊死搏杀。
多尔衮显然已经明白过来,一味将军卒缩在城中,只能任由汉军炮火压制,不如在城中与汉军野战,这样才能发挥出八旗兵丁的战力优势。
而这一次的厮杀较之昨日,汉军的锐气无疑更盛了几分,或者说,在知晓穆胜那边儿取得大胜以后,并且夺下赫图阿拉城以后,汉军士气大振。
在一个时辰,就已将女真的兵丁向着内城城墙不停压制。
多尔衮此刻立身在城门楼上,看向下方的战况,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悲凉之意。
大清真是完了。
这边厢,曹变蛟则是率领着骑军与阿济格手下的兵马交手在一起。
贾珩此刻并没有率领一众马弁,冲锋陷阵,而是手里拿着一根望远镜,观察着战况。
陈潇放下单筒望远镜,柳眉之下,明眸闪烁了下,低声说道:“女真人快撑不住了。”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让中军压上!加紧攻势,彻底击溃女真兵马。”
陈潇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锦衣府卫,向着城中大举进攻。
这会儿,随着贾珩的命令传达,汉军中军的万余精锐兵马一下子投入锦州城中,又为汉军的战力添上了一块儿砝码。
此举,无疑让城中的女真兵马承受更大的压力。
“咚咚……”
此刻,牛皮鼓鼓声宛如雨点般,在这一刻震耳欲聋,让人心头发慌。
而城中的女真兵丁也在源源不断的汉军攻势下,已经支撑不住,或者说,在汉军的持续猛攻之下,早已犹如不堪重负的骆驼,只差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曹变蛟正在与几个京营将校围攻着阿济格,掌中长刀所向,凌冽刀锋犹如一道月华匹练,向着阿济格围杀而去。
内城城门楼上,多尔衮见着这险象环生的一幕,心头不由大急,吩咐着身旁的将校,高声说道:“下去驰援一下英亲王。”
那将校闻听此言,开口应是,然后,快步而去。
多尔衮浓眉之下,目光深深,心头却不由想起阿济格先前的提议,就是撤离兵马,返回盛京城。
否则,这般下去,全军覆没就是迟早中事,不如带走四五万,赶回盛京城。
此刻城中的女真兵丁仍然有七八万人,依托内城以及城垣,与汉军交战,随着时间过去,兵员正在急剧减少。
这一场战事,因为双方都是在狭窄的街巷中血战,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汉军的兵力优势。
相当于汉军的兵力完全投放不开。
故而一直到夜色降临,朗月当空,汉军这才陆续撤离城池,只留下内城与外城的街巷当中,遍地狼藉的尸体和断裂的刀枪。
而经过这几天的攻打,伤亡惨重的女真的士气,在这一刻已经低落到极致。
尤为严重的是,随着时间过去,女真的兵将已经开始怀疑,赫图阿拉城的老寨已经落在汉军手里。
皓月悬于中天,月光无声洒落在大地上。
锦州城,官衙厅堂当中——
多尔衮正在与阿济格两人隔着一张几案落座,两人已是愁眉不展,面上满是阴郁之色。
阿济格忽而开口道:“撤军吧。”
现在不撤军是不行了,继续这样下去,锦州城一破,盛京城更是i抵挡不住,如果撤回盛京,依托盛京城的坚固,或许还能与汉军鏖战至冬季。
多尔衮脸上也满是凝重之色,说道:“是不能再坚守了,需得回援盛京。”
见多尔衮口风转变,阿济格说道:“十四弟,我明日在城中坚守,你带着兵马,连夜出城,向盛京去。”
多尔衮闻言,看向阿济格,道:“兄长,你带着兵马走,我来守卫锦州城。”
在这一刻,多尔衮对阿济格以兄长相称。
阿济格却摇了摇头,说道:“大清可以无阿济格,但不能无多尔衮,十四弟这一去,如果盛京不可守,还请记得汉人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了想,低声道:“我太祖十三副铠甲起兵,十四弟只要励精图治,来日未尝没有重现我爱新觉罗一族荣光的时候。”
多尔衮闻言,微微闭上眼眸,叹道:“我是爱新觉罗一族的罪人啊。”
大清的江山社稷交给他以后,一日不如一日。
阿济格也一时默然,不知该说什么。
另一边儿,离锦州城五里之外的营寨中,此刻,正是灯火处处,人吼马嘶。
贾珩这会儿,正与陈潇一同用着晚饭。
陈潇面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白日攻城之时,我看女真八旗旗丁似乎抵挡不住了,就差最后一把火了。”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就在这几天了。”
如果不是城中兵力实在施展不开,女真的兵马早就崩溃四散,也不会这么陷入消耗战。
贾珩压下思绪,目中现出一抹笃定之色,说道:“我觉得多尔衮可能会弃城而走。”
“弃城而走?”陈潇蹙了蹙弯弯柳叶修眉,粲然明眸当中现出诧异之色。
贾珩目光咄咄,解释道:“否则,将近十万女真骁锐,都与我汉军消耗、折损在这一战,十分不划算,以多尔衮的智谋,多半会想到断尾求生。”
陈潇柳眉之下,明眸眸光闪了闪,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让人盯着,着骑军奔袭。”贾珩低声说道。
陈潇点了点头,叙道:“已经派人盯着了,不过,多尔衮定然派人断后。”
贾珩道:“能留住多少就留下多少,如果没有意外,锦州城内城的防守者,大概会是阿济格。”
陈潇若有所思,道:“一旦分兵,那锦州城破就是旦夕之间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如此了。”
这样一来,锦州一下,大军休整数日,直逼盛京城,合围盛京,战事大概在年前能够结束?
夫妻两人叙着话,而后各自歇着。
等到四更天,外间一个锦衣府卫却唤着寝帐中的贾珩,声音带着几许仓惶和急切。
贾珩起得身来,低声道:“怎么回事会儿?”
那锦衣府卫拱手回禀道:“都督,锦州城中似有动静。”
贾珩眸光眯了眯,转眸看向一旁穿好衣裳,出得寝帐的陈潇,道:“多尔衮行动了,这是要逃了。”
陈潇当机立断道:“选派京营军将,领兵前往截杀。”
这种情况下,不求完全留住多尔衮手下所有的兵马,留在一部分兵马,就已足够。
贾珩点了点头,对锦衣府卫说道:“来人,唤曹变蛟来。”
这种追击残敌的事,非交给曹变蛟不可。
不大一会儿,曹变蛟风风火火地来到近前,抱拳道:“大帅。”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城中的女真兵丁,已经离了城池,可能是多尔衮率领兵马离开,曹将军,即刻率领手下骑军兵丁前往追杀。”
曹变蛟浓眉之下,那双咄咄而闪的虎目当中,似是涌现出一抹坚定之色,说道:“大帅放心,末将这就前往追击。”
贾珩目送着曹变蛟转身离去,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道:“明日大军整兵,攻下锦州城。”
虽然不知道锦州城撤离走了多少兵马,但面对我大汉重兵围攻,锦州城根本就支撑不住。
两人说着,重新返回寝帐睡觉。
而伴随着马蹄“哒哒”声响起,曹变蛟率领大批骑军兵丁,向着多尔衮追击而去。
……
……
神京城,宫苑,坤宁宫
崇平帝这段时日,实在龙体欠安,就没有前往内书房处理朝政,暂且将政务交给内阁。
如内阁首辅李瓒,次辅高仲平,都是一代治世名臣,两人处理朝政起来,几乎井井有条。
崇平帝手里拿着一本蓝皮薄册的三国话本,垂眸阅览着,低声喃喃道:“孔明六出祁山,最终功亏一篑,实在让人唏嘘。”
这会儿,宋皇后端着一个青花瓷的茶盅,声音纤细轻柔,低声说道:“陛下,臣妾熬了一些红枣糯米粥,给陛下补益补益气血。”
也不知是不是先前的内疚神明,让这位丽人对眼前躺在床榻上的天子格外愧疚,打算在这位天子生命当中的最后时光里,照顾的无微不至。
崇平帝将手里的蓝色封皮簿册,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道:“梓潼,子钰这本话本,当真是精彩绝伦。”
宋皇后柳叶如黛的秀眉之下,那双美眸莹润微微宛如清水,笑道:“陛下,吃了这碗,再看这本书不迟。”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等子钰班师回京,朕让他多写几本类似话本才是。”
等辽东平定以后,子钰还是好好歇息上几年,然后好好写一些话本。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也没有将崇平帝这话当回事儿,就近坐在一旁,端起汤碗,舀起米粥,递至崇平帝的唇边儿。
崇平帝张开嘴,轻轻吃了一口那汤匙的稀粥,轻轻咀嚼下,笑道:“梓潼的手艺是愈发好了。”
宋皇后笑道:“臣妾这粥也熬了许多年了,手艺多少长进了一些。”
就在夫妻两人沉浸在诸般温馨、甜蜜之时,忽而外间传来阵阵轻快的脚步声,正是戴权。
戴权一袭大红蟒服,头戴黑色山冠,绕过一架竹纹锦绣山河屏风,那张白净无须的面容上,似是蒙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喜色。
“陛下,卫国公的飞鸽传书。”戴权近前,低声说道。
军报纵然是六百里加急,也没有这般快捷,唯有锦衣府卫的密谍系统的飞鸽。
崇平帝闻言,心头一惊,连忙将手中的粥碗放在一旁,凝眸看向戴权,道:“拿过来给朕看看。”
戴权躬身而行,双手将军报递将过去,道:“陛下。”
崇平帝几乎是伸手夺过军报,阅览而毕,瞳孔一缩,声音都带着激动,道:“赫图阿拉城破了?”
崇平帝自是知道女真的赫图阿拉城是哪里,那就是女真的老巢,当年并未打下盛京城之时,女真就盘踞在赫图阿拉。
宋皇后笑问道:“陛下,子钰又打赢胜仗了?”
崇平帝凹陷的脸颊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说道:“赫图阿拉城已破,辽东的老巢,已经被我大汉兵马捣毁了。”
宋皇后香肌玉肤的玉颜,不由嫣然一笑,清声道:“那真是可喜可贺了。”
崇平帝心绪激荡,声音难掩激动,说道:“听说这是穆胜手下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副将操持的,当然,如果不是子钰在锦州吸引了女真主力,只怕这绕后袭城,也根本不大可能。”
宋皇后问道:“子钰他现在在锦州?”
崇平帝道:“锦州城中有女真的主力兵马,子钰正在与其对峙,这一战才是关乎我大汉才能平灭女真的关要之战。”
宋皇后春山黛眉之下,美眸现出痴痴之色。
看来那小狐狸,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这次回来应该能封上郡王了吧。
不过再怎么加官进爵,也没有她给他生的儿子爵位高,哼……
……
……
辽东,锦州城
翌日
天光大亮,丝丝缕缕的金色日光照耀在东方天穹,而屋檐房舍上,恍若披上一层金红纱衣。
大批汉军士卒从军寨当中涌出,在京营军将的率领下,向着锦州城进发而去。
锦州城中,阿济格率领手下的三万兵卒,一部分猬集在内城中,一方面在街巷中试图与即将到来的汉军展开厮杀。
“咚咚……”
这时,鼓声响起,震耳欲聋,让人心神震撼莫名。
大批身穿红色号服,外披玄色甲胄的汉军骑士,向着锦州城猛攻而去。
喊杀声在此刻声震云霄,传至极遥。
阿济格这次倒没有披挂上阵,而是督促,
贾珩此刻与陈潇骑着枣红色骏马,拿着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城中的情况。
“用红夷大炮炮轰内城。”
随着贾珩命令既下,大批京营将士推着红衣大炮,向着城墙炮轰,在硝烟滚滚当中,一颗颗炮弹落在城墙上,炸裂开来之时,就听到不少痛哼之声。
“轰隆隆……”
一门门黑黢黢的红夷大炮,在这一刻向着城墙炮轰不停。
不大一会儿,内城也在剧烈炮轰之下,出现坑坑洼洼,似有摇摇欲坠之势。
但因为内城并未被洪水浸泡,故而,耐受度明显更高一些,在这一刻并未现出坍塌之象。
贾珩皱了皱眉,道:“加派兵力,先登城头者,赏黄金千两。”
随着贾珩的命令传将下去,顿时,原本有些低迷的士气,无疑更为振奋。
汉军军卒奋勇争先,向着城头拼杀。
而下方的汉军士卒也与八旗旗丁交手,喊杀声,兵刃的噗呲入肉声,以及此起彼伏的痛哼声,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
等到下午时分,女真兵马再也抵挡不住,在城头上频频失守,大批汉军士卒已经登上城头,清除着女真人。
这会儿,阿济格面上阴沉,手中拿起一把钢刀,唤上几十个马弁,下了城头,向着汉军冲杀而去。
“铛铛……”
阿济格不愧是女真第一猛将,纵有十二团营都督级别的武将围攻,仍不惧丝毫。
周围的汉军将校如走马灯一般围拢着,但其人掌中大刀横扫来回,无人可比。
贾珩此刻手持单筒望远镜,正自远远而望,道:“将我的刀取来。”
不大一会儿,锦衣府卫扛上一把长刀,贾珩伸手接过,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潇潇,你押着军阵,我会会这位女真虏王。”
陈潇点了点头,面色微顿,叮嘱道:“万事小心。”
贾珩也不多言,在一众亲卫的扈从下,前往锦州城。
此刻,阿济格手持长刀,正在大杀四方。
就在这时,阿济格心有所感,猛然回头看去,只见远处如波火海散开一样,一个骑着枣红色骏马的蟒服少年,手中拿着一柄刀锋凌厉的长刀,在众军将的扈从下,行至近前。
“贾珩小儿!”阿济格几乎是咬牙切齿,两道粗眉之下,那双虎目当中煞气腾腾。
阿济格的胞弟多铎丧命于贾珩之手,而后,贾珩更是一手促成了如今女真一族大厦将倾的局面。
可谓恨意滔天,难以倾诉。
贾珩冷哼一声,说道:“贼子受死!”
说着,在亲卫的扈从下,打马而至,掌中长刀恍若一道匹练月光,向着阿济格凌空而斩。
“铛……”
阿济格擎起掌中长刀,向着上方格挡而去。
兵刃相交,火星迸射。
阿济格浓眉之下,面容一震,说道:“贾珩小儿,纳命来!”
此刻,周围的汉军将校,见得贾珩来到此处,也不再围攻阿济格,而是率领手下精兵,向着四方的兵卒厮杀。
阿济格则是与贾珩战成一团,双方马匹走马灯来回不停。
贾珩虽然很少亲自披挂上阵,但随着年龄增长,力气也渐渐行至巅峰,武艺逐渐臻至登峰造极。
此刻,掌中那把凌冽无比的长刀,宛如暴风骤雨,牢牢锁住阿济格的诸般闪躲之势。
随着时间过去,阿济格就觉得背后渗出了汗水,左支右绌,完全招架不住那绵绵不尽的刀势。
就在这时,阿济格一时心神恍惚,感受到那一股凛冽的刀气,也不多言,连忙打了个激灵,向着一旁闪躲而去。
忽而就觉胳膊一疼,分明是那刀势倏然向下,一下子砍杀在胳膊上。
“噗呲……”
但见血光乍现,一条胳膊冲天而起。
阿济格胳膊疼痛难当,大吼一声,说道:“小儿。”
贾珩怒喝一声,高声说道:“受死吧!”
多尔衮三兄弟,而多铎已经赴了黄泉,现在就剩阿济格与多尔衮两人,如今这一个也该归位。
感受到那恶风不善,阿济格心头不由一凛,掌中长刀迎击而去,连忙拨马而走。
而周围的骑军将校,也迅速前来,拼死相救。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宋皇后:这真是上天赐给她的一对儿宝贝……
锦州城
阿济格这边厢,被贾珩削掉一只胳膊,心神惊悸莫名,在周围部将的扈从下,向着城中拨马而走。
贾珩掌中长刀凌空化作一道刀光,刀光炽耀明眸,宛如一道白色匹练,自天而落,凌厉清冽。
几个阿济格身旁的马弁护卫行至近前,帮着阿济格争取逃走机会,刚刚持刀而攻,瞬间却见刀光一闪,还没有多久,就觉眼前血雾团团,随后几人刹那之间,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
贾珩骑在一匹骏马之上,握着一把镔铁长刀,向着那马弁当头斩杀而去。
这会儿,阿济格一手捂着正在不停流血的胳膊,一边儿拨马逃亡。
贾珩掌中长刀横扫千军,刀下几乎无一合之敌,不大一会儿,就已追上前去。
阿济格这会儿,只觉亡魂大冒,浓眉之下的目光,已是惊骇到了极致。
而一条胳膊处仍在疯狂喷血,纵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壮汉,这样不停的失血,也会渐渐虚弱。
阿济格同样也不例外,此刻,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越来越虚弱。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凛冽杀机似乎逐渐逼近,一股凌厉的刀风呼啸而至,似乎向着自家脖颈袭来。
感受到那杀机袭来,阿济格一颗心就沉入谷底,只觉前所未有的绝望袭上心头,而后,一股刺痛在脖颈处传来。
“噗呲……”
阿济格心神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具无头尸身骑在马上,随着胯下马匹向前策马奔腾。
而后,阿济格的意识就是陷入一团无尽的黑暗。
贾珩凝眸看向阿济格的尸身,目光就有几许怔怔。
女真众多亲王,多铎、岳托、豪格,彼等已经渐渐被扫除一空,至此,女真再无能征善战之虏王。
当然,还有一个多尔衮。
此刻,汉军大批军卒已经在锦州城中,向着城中的八旗旗丁围杀而来,伴随着“铛铛”的兵刃相交声,以及利刃的“噗呲”入肉之声,不少八旗旗丁发出惨叫,倒在血泊当中、
但女真八旗旗丁仍未曾崩溃,在女真都统、参领、佐领等将校的率领下,奋力抵抗。
只是随着阿济格的身死,原本想要与汉军决一死战,与城偕亡的女真八旗旗丁,其士气渐渐萎靡不振。
此刻,汉军京营十二团营的骑军,正在有条不紊地对城中的八旗旗丁进行分割包围,一点点儿清除着城中的八旗旗丁。
贾珩这会儿,则率领着手下的护军,随时给予支援,不停扑灭着女真八旗旗丁随时掀起的反抗火焰。
喊杀声在这一刻,震动了整个城池。
大约有六七千女真八旗旗丁退往内城,还有数千女真八旗旗丁,通过城门洞逃将出去。
贾珩一边儿分派兵马,继续向内城攻打,此外就是派兵马前往追击逃亡出去的女真八旗旗丁。
及至傍晚时分,晚霞满天,各处的战事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陈潇也在一众锦衣府卫的扈从下,进入城中。
贾珩面容沉静,剑眉之下,清眸目光闪了闪,朗声道:“阿济格已死,锦州城破,下一步就是盛京城了。”
陈潇问道:“曹变蛟不是派兵马前去追击了吗,这会儿应该能追到那多尔衮了。”
“留下一部分兵马容易,想要留下多尔衮,并不容易。”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深深,思忖说道。
他头脑一向很清醒,如多尔衮这样的大鱼,显然不是容易好捕捞的,而彼等逃进盛京,又是一番灭国苦战。
不过也是正常中事。
随着时间悄然流逝,这会儿,一个面容刚毅的锦衣府卫过来禀告道:“都督,城中八旗旗丁已经清理一空,还请都督至官衙歇息。”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道:“走吧。”
陈潇点了点头,然后挽着马缰绳跟上。
官衙
这座先前多尔衮与阿济格议事办公的官署,已经点上了烛火,烛火通明,轩敞明亮。
而庭院中的石阶上,可见草丛随夏风摇曳,团团血迹映入眼帘,而空气当中还弥漫着一股猎猎血腥之气。
贾珩落座在一条漆木帅案后,阅览着各处将校递送而来的奏报,说道:“这次,我大军也有不少伤亡。”
近十万女真兵马,不是十万头猪,而是十万头虎狼之兵,汉军在这些天虽然依靠着火铳实现杀伤,但短兵相接之时,仍免不了大量伤亡。
这就是两国战争带来的国力消耗,战后的抚恤、赈济,更需要一大笔国帑。
陈潇行至近前,问道:“伤亡多少?”
贾珩目光从簿册上抽离,说道:“近两万人,战殁的士卒有一万两千左右,受伤的也有近万人。”
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伤亡,只能说这场战事,实在惨烈。
当然,这一战的战果同样辉煌,女真原本十万出头的八旗旗丁,只有多尔衮的三万人逃走,再加上先前打完仗之后,从城中逃亡的不少兵丁,拢共歼灭敌寇五万左右。
战损比接近二点五,而他们才是攻城方,这已是一场可以载入青史的大胜。
主要是拿下了锦州城,实现了预期战略目的。
贾珩柔声说道:“明日一早,飞鸽传书,给神京递信,此外,给神京拟写军报。”
陈潇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亲卫端上一个红色枣木木盘,其上放着几碟热气腾腾的菜肴,色香味俱全。
贾珩修眉之下,目光抬起,静静看向陈潇,道:“先不说别的了,一同用些饭菜,再说其他的。”
陈潇应了一声,而后,也不多言。
另一边儿,曹变蛟率领一支骑军前往追击着多尔衮率领的兵马,一直出了城池,向着盛京城方向追杀。
终于在近晌时分,遇到多尔衮留下断后的一支兵马。
正是多尔衮手下镶白旗的一位都统,率领三千精锐骑兵,出现在曹变蛟的必经之路上,阻遏汉军的追兵。
曹变蛟凝眸看向那镶白旗的都统,沉喝道:“多尔衮何在?”
那都统络腮胡的面庞之上,翻涌着铁青怒气,怒道:“竖子无礼,也敢辱骂我家王爷?”
说着,这位都统驱动胯下黑色鬃毛的马匹,顿时,掌中一把马刀挥舞成炽耀刀光,向着曹变蛟当头杀去。
“铛铛……”
曹变蛟掌中的长枪急刺,向那都统的面门而去。
双方的骑军在这一刻,也陡然相撞,兵刃相交之声与喊杀声震动四野,可以听到喊杀之声,在瞬息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战场。
就这样,仅仅不过只有两个回合,那都统心头一惊,拨马就走,而后,几个马弁护卫牵着胯下马缰,手持军械,向曹变蛟杀去。
伴随着刀枪交击,可见火星四溅。
不大一会儿,就听得伴随着“噗呲”之声,一个个手持军械拦路的军将,胸口和脖子上冒着血沫子。
曹变蛟驱动着胯下马匹,向着前方的军将追杀而去。
而此刻,汉军的数千骑兵已经与八旗旗丁厮杀在一起,双方这一场战事一直从午后时分持续到夜幕降临。
而这无疑给多尔衮所部争取了逃亡时间。
曹变蛟追杀着这支骑军,一直向北而去,显然这个过程渐渐扰乱了大军的追击方向。
……
……
神京城,宫苑
崇平帝在接到飞鸽传书之后,平复了激动的心绪,就紧急召见着内阁首辅以及军机处的几位大臣,商议军情。
含元殿,内书房
崇平帝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软褥子的矮榻上,那张凹陷、黝黑的脸颊,泛起两团潮红气韵。
这会儿,这位身体孱弱的帝王,在此刻陷入一股难以言说的亢奋当中。
“圣上。”李瓒与高仲平,向着崇平帝行了一礼,说道。
崇平帝道:“两位爱卿,贾子钰刚刚递送来飞鸽传书,说是赫图阿拉城已为东平郡王世子穆胜派将校攻破,这座女真老寨已经落入我大汉手中。”
众阁臣、军机闻言,面上顿时见着喜色。
李瓒目光炯炯有神,声音难掩欣喜和激动之色,说道:“赫图阿拉城乃是女真的老巢,彼等未夺取沈阳卫前,就在赫图阿拉啸聚,如今捣毁其虏巢,可谓断其根基。”
用一句犯忌讳的话说,这是女真人的龙兴之地,但现在却被攻破,所谓天命也就不复存在。
有点儿像是,平行时空的明末崇祯年间,凤阳祖地被农民军攻破。
高仲平点了点头,也说道:“听说奴酋现在就葬在赫图阿拉城,此城一破,位于盛京的女真人,势必大为震动。”
“子钰眼下还在锦州,那里还有女真的近十万女真旗丁,与其对峙,此胜一起,子钰那边儿应该好上许多吧。”崇平帝低声说道。
高仲平点了点头,问道:“圣上,能不能让北静王还有朝鲜联军,自南北两路,夹攻沈阳卫,收复我大汉故土?”
崇平帝闻听此言,朗声道:“两路军兵,收复沈阳卫?”
这位中年帝王凝了凝眉,似是思索了下,说道:“此事要看子钰如何调兵遣将,前线战机瞬息万变,我等也不可遥相指挥。”
高仲平拱手说道:“圣上所言在理。”
崇平帝转而将目光投向齐昆,问道:“这场战事打了几个月,国库方面可还撑得住?”
这会儿,齐昆朗声说道:“今岁夏粮丰收,颗粒归仓之后,国库粮秣充足,海关今年税中粮银皆仓禀丰殷。”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虽然米粮不匮,但也当多加采购,这一场国战下来,不知消耗多少国帑。”
说来,这还是子钰之功,如此文韬武略俱全,后世子孙如何驾驭?
的确让人心头不安。
崇平帝压下心头的烦躁情绪,点了点头,道:“前线战事正处关要之节,户部方面应克勤克俭,不可使前线粮秣短缺。”
齐昆拱手应是。
崇平帝道:“兵部,军械方面可曾供应充足?”
兵部侍郎施杰拱手道:“回圣上,军器仪仗,甲胄炮铳,皆准备充足。”
崇平帝说了一会儿话,面上就是现出疲惫之色,说道:“朕也乏了,诸卿告退吧。”
众臣拱手应是,然后徐徐而退。
随着一众内阁军机离去,崇平帝也将羸弱、佝偻的身形,靠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微微闭上眼眸,似在闭目养神。
戴权唤道:“陛下,至御榻歇着吧。”
崇平帝“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在戴权的搀扶下,来到一旁锦绣帷幔装饰而成的床榻。
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送走了崇平帝之后,来到寝殿,此刻一双儿女正在殿中,让几个嬷嬷和丫鬟带着。
“娘亲。”这会儿,小丫头芊芊快步而来,看向那雍容华美的丽人,糯糯唤了一声,轻声道。
而不远处的陈洛,也扬起一张白皙的小脸,快步而来,说道:“娘亲。”
雪肤玉颜的丽人看着一对儿儿女,明媚玉容之上嫣然一笑,说道:“你们两个玩什么呢?”
当看着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尤其是看着洛儿那眉眼似有些那小狐狸的样子,难免睹人思人。
也不知那小狐狸在辽东怎么样了,有没有想起她。
大概是没有的吧,那个小狐狸,估计早就…玩腻她了。
丽人芳心之中恼怒想着。
芊芊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上笑意甜美,说道:“娘亲,蓝儿姐姐给我编了个竹蜻蜓,阿弟给我抢呢。”
宋皇后柳叶细眉之下,眉眼妩媚流波,似嗔怪了一句,说道:“他就是什么好的,非要抢着玩。”
说着,近前,捏了捏自家孩子那粉嘟嘟的脸蛋儿,凝眸看向一双粉雕玉琢的儿女,芳心也有几许甜蜜。
这真是上天赐给她的一对儿宝贝。
近前而坐,握住自家女儿的纤纤小手,那柔嫩绵软的手,握在手里,更是让丽人稀罕的不行。
芊芊扑灵扑灵着一双宛如黑葡萄的大眼睛,糯声道:“娘亲,咸宁姐姐呢。”
宋皇后眉眼含笑,妩媚流波,柔声说道:“你咸宁姐姐怀了宝宝,正在宫中养胎呢。”
“咸宁姐姐,她要生宝宝了啊?”芊芊那张白璧无瑕的脸蛋儿粉腻嘟嘟,糯声说道。
宋皇后笑了笑,感慨道:“是啊。”
如果论起来,芊芊与咸宁肚子里的孩子还是……
丽人拧了拧修眉,就将心头的莫名思绪压下,笑道:“走吧,咱们一块儿去看看。”
小丫头应了一声。
说着,带着一双儿女前去福宁宫。
因为端容贵妃不大放心自家女儿咸宁的婚事,故而,就将咸宁接到福宁宫,着一些嬷嬷照顾着。
而李婵月与宋妍,则是也进入宫中,陪同着咸宁公主叙话。
这会儿,咸宁公主原本那张清冷、明丽的脸蛋儿,明显多了几许珠圆玉润之态。
而小腹已经怀孕日久,渐渐隆起成球,而身上也渐渐弥漫着一股奶香奶气。
端容贵妃目光莹莹如水,关切地看向咸宁公主,柔声道:“咸宁,你这几个月要格外小心,不可胡乱走动。”
咸宁公主伸手轻轻抚着隆起成球的小腹,脸上满是幸福和甜蜜的笑意,说道:“母妃,我会小心的。”
这是她怀的先生头一个孩子,是她与先生爱的见证,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婵月握着咸宁公主的纤纤柔荑,说道:“表姐,这几天也不能一直坐着,还是得稍稍走动的。”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笑了笑道:“婵月,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李婵月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微微垂下眼眸,心神有些羞意涌动。
她其实也是听娘亲说的。
等她有孩子的话,这些经验也能用得着。
可先生离开之后,她的肚子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不过也不止是她,妍儿妹妹也……
说着,瞥向一旁云髻挽起,脸蛋儿五官肖似宋皇后的宋妍,目光落在那小腹上。
宋妍敏锐就有所觉,眨着一双灵动的眸子,好奇地看向李婵月。
婵月姐姐看她肚子做什么?
不大一会儿,外间的宫女躬身进入殿中,禀告说道:“贵妃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修眉弯弯,凝眸看向咸宁公主,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迎迎。”
只是刚刚起得身来,却见宋皇后从殿外进来,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喜色难掩,而身旁不远处,几个嬷嬷抱着男婴、女婴,快步而来。
端容贵妃道:“姐姐,怎么将芊芊、洛儿带过来了。”
宋皇后道:“这不是芊芊念着咸宁了。”
“咸宁姐姐。”嬷嬷怀里抱着的芊芊,看向咸宁公主,伸着两只胖乎乎的白皙小手,向着咸宁公主招呼,糯声说道。
咸宁公主妍丽眉眼蒙起一抹欣喜之意,柔声道:“芊芊。”
宋皇后这会儿嫣然一笑,眉眼明丽柔婉,道:“刚刚陛下那边儿,接到了子钰的飞鸽传书。”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清丽玉容微讶几许,柔声道:“怎么回事儿?”
这会儿,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宋妍,凝眸看向宋皇后,眼眸扑灵灵,似蕴藏着一泓清澈的清泉。
宋皇后眉眼含笑,解释道:“飞鸽传书说,好像拿下了那女真人的老寨,叫什么赫图来着。”
毕竟太过绕口,这位丽人一时间就有些卡壳。
夏守忠点了点头,笑着接话,说道:“娘娘,是赫图阿拉城。”
端容贵妃闻言,目中现出思量之色。
咸宁公主清眸闪烁了下,柔声道:“那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宋皇后道:“这会儿应该在锦州城与女真人对峙,要回来,怎么还得一两个月吧。”
咸宁公主伸手轻轻抚着隆起成球的小腹,道:“也不知能不能赶在孩子出生之前回来。”
端容贵妃道:“大抵是赶不上了,盛京那边儿没有半年的光景,只怕料定不了。”
说话之间,端容贵妃看向咸宁公主以及宋妍、李婵月三姐妹。
她们三个,与子钰也是聚少离多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