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花要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叶无忧只能站着那里，默默的听了自己这位师娘数十分钟的吐槽。
也让他不得不对当初独孤玄的情商产生了怀疑。
剑比你好看，这是人说的话么？
终于，对方似乎是出够了气，语气渐渐舒缓了下来，看了叶无忧一眼，道。
“你叫叶无忧是吧？说吧，来找我什么事情。”
叶无忧想了想，还是问道。
“咳，师娘，请问您姓什么？”
“黎九。”
师娘面色平淡，语气高冷，与方才一直吐槽个不停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叶无忧收拾了一下心态，随即开口道。
“在下师妹被人种下蛊毒，特来寻救治之法。”
黎九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但随即平静道。
“何种蛊毒？”
“体内真气无法运转，动则真气絮乱，其余的，暂时未有影响。”
叶无忧认真回答到。
黎九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她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上前几步，坐在了主位之上，神色一凝。
这一刻，叶无忧感觉对方身上的气质明显有了变化。
若是说方才自己这位师娘在他眼中，是一位有些爱吐槽的阿姨，让人感受不到丝毫威严。
那么这一刻，对方却是名副其实的五毒教主。
黎九缓缓开口。
“给你师妹种下蛊毒的人，是不是一个女子。”
叶无忧眼中露出惊诧，但随即想到这跟五毒教肯定脱不了干系，于是如实答道。
“确实如此，那人有一头紫发，不知是否是五毒教的门人？”
黎九摇了摇头，向着叶无忧露出一个有些奇异的笑容。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她的话语顿了一顿，接着道。
“那贱人原本是我五毒教的圣女，可惜，大概四个月前，她叛出了宗门，所以对方所作所为，与我五毒教没有关系。”
叶无忧神色认真道。
“那请问有没有解治之法？”
黎九此刻轻笑道。
“自然是有的，任何蛊毒都有解除的法子，如果没有，只是说明没有发现。”
叶无忧皱了皱眉，未能明白对方话语间的含义。
“这解救之法，在以前是没有的，但这几个月，我刚好研制了出来，只是。”
“为何要给你呢？”
黎九语调平缓，神情却是一直眉眼带笑，似乎对于叶无忧这般，很是有趣的样子。
叶无忧此刻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
“你不是我师娘么？”
黎九轻啧一声，神色仿若又回复到了方才那副模样，不屑道。
“逗你玩的，独孤玄那老家伙我算是看透了，遇到他的门人，我不宰了你都算不错，还想让我救治他的弟子？”
叶无忧有些目瞪口呆，良久，他才有些微微叹息。
师傅啊师傅，你当年造的孽，现在都是我来还啊。
见着叶无忧这般神色，黎九眯眼笑道。
“当然，我可以给你解药，只是你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黎九此刻轻轻道。
“帮我杀个人，一品白虹境。”
“好，对方是谁？”
叶无忧毫不犹豫道。
黎九眼中微微露出一丝惊讶，显然是对于叶无忧这般爽快的答应有些诧异。
她目光盯着对方，缓缓开口。
“你不再考虑一下么？你不过一个二品境界，如何杀得了一品。”
叶无忧摇了摇头，道。
“不必，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这一点我早就知道。
而且我师妹的命，根本就不是一个白虹境界能衡量的，杀一个白虹就能救我师妹，很值。”
黎九此刻微微扬起下巴，道。
“哦？那么你师妹的命，值多少呢？”
叶无忧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爽朗，道。
“值两个独孤玄。”
“那一个独孤玄？“
“一个独孤玄值一个叶无忧，因为我的命是他给的。”
黎九的神情有些微微错愕，良久，眼中笑意终于消散，轻声道。
“对方就是我五毒教中，大长老石茂，如今也就在这寨子中，你把他杀了就行。”
这回轮到叶无忧惊诧了。
他思索了半天，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什么，才试探问道。
“如果只是白虹境界，而且就在你眼皮子下的人，你不能杀么？”
黎九是吹雪境界，想要杀一个白虹境界，应该算是很容易。
对方的回答很简单，也很明了。
“每个五毒教之人，在入教时体内都会种下蛊毒，这蛊无害，但若是你亲手杀死了同为五毒教之人，那么你也会死。”
待到叶无忧走出竹楼之后，黎九脸上那原本一直挂着的笑意此刻陡然消散。
她缓缓起身，周身气机流转，眼光望向远方。
下一秒，她便已经消失不见。
一处满是瘴气环绕的山洞之中，黎九的身形轻轻浮现。
山洞内另有乾坤，沿着洞窟向其内走去，不多时，其内便豁然开朗起来，露出一大块平地。
山洞内已经有着两道人影，此刻正站在那儿，目光望向身前。
这已经浓郁到，就算是寻常二品境界武者也无法多呆的瘴气，对于他们似乎没有丝毫影响。
顺着视线望去，在其正中央，则是有着一个水潭。
明明四周满是瘴气，可这水潭的水，却是异常的清澈见底。
水潭之上，有一株植物，形似莲花，但却通体乌黑，散发着阵阵幽芒灰暗的气息。
而在其根部，水潭之中有缕缕瘴气被吸收，顺着植物的筋脉，最终化为养分。
这黑色莲花，此刻还是花骨朵，将要绽放，但却还未开放。
山洞内的二人，此刻见着黎九前来，有一人上前轻笑道。
“黎教主，这位便是晓天教的使者，如今是来商议合作的事宜。“
黎九面色清冷，眼光在二人身上扫过，语带讥讽道。
“合作？我看是归属吧？二长老，什么时候五毒教，能由你做主了？”
那被称作二长老的人，此刻也并不恼怒，而是面带笑意道。
“宗主言重了，只是如今我们在不寻求改变的话，那么五毒教在世上就可谓是名存实亡了。”
“恰巧晓天上宗对我们这朵毒莲很感兴趣，他允诺给我们……”
黎九神色陡然间燃起一丝怒火，吹雪境界的修为此刻尽数展开，化为一道恐怖威压。
她眼带寒芒道。
“此乃我五毒圣莲，五毒门规，莲在宗门在，莲断宗亡，二长老你忘了么？”
那二长老此刻被黎九的威压给震慑，只得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但那一直未插话的晓天教人，此刻却是淡淡开口。
“花要开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关对错
一处位于寨中有些偏僻的阁楼内，叶无忧正蹲坐在房顶之上，眸光平淡。
根据黎九的话语，叶无忧很快就找到了对方的位置，也确认了对方此刻就在这阁楼内。
这里也正好是位于寨中的偏僻之处，平日几乎没有弟子来此，这也方便了叶无忧的行动。
他没有去思考为何黎九要让自己杀死五毒教的长老，也不愿去想。
无论事情对错，此事是好是坏，对方是善是恶。
叶无忧不认为自己是对的。
但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若是杀人还要有些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自诩站在正义的一方，那可真是有够好笑的。
杀人便是杀人。
他如今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自己师妹而已，无关对错。
叶无忧此刻已经收敛了浑身气息，双眼眯起，手中临渊剑闪着寒芒。
他在努力感应对方的位置，力求做到一击必杀。
毕竟是一品白虹境，虽说如今叶无忧已经见得多了，但真正生死搏杀，还是第一次。
之前那个飞云宗的薛然，若非狂妄到与叶无忧比拼剑法，以短处碰他人长处，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斩杀。
他在找一个时机。
一旁的竹屋上，一条小蛇吐着杏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叶无忧的眼中突然绽放出精光，不再迟疑，也容不得他迟疑。
被发现了。
无论如何收敛气息，隐藏身形，可五毒的门人却并非寻常江湖武夫，能够操控生物。
叶无忧一剑斩下。
剑气纵横，连带着整座阁楼楼顶，都在这一剑之下崩溃，竹条被剑气搅碎的七零八落，向着四周散落而去。
而在剑光的正下方，有着一道苍老身影。
那是石茂，五毒教的大长老。
此刻对方眼中露出一丝轻蔑，眼中双瞳更是犹如蛇瞳一般，阴冷的看向上方正向自己袭来的叶无忧。
石茂大袖一挥，伸出一只干枯手臂，手臂之上，有青蛇缭绕。
他还在笑。
“早就发现了你这小贼，区区二品，便想来行刺老夫？黎九那家伙果真愚蠢，莫非以为凭你就能杀得了我么？”
石茂手中青蛇陡然间嘶鸣一声，随即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叶无忧和那道剑光吞去。
在空中，青蛇的身形陡然间胀大了几倍，不再是蛇，而是化为一条巨蟒。
更为诡异的是，这青蛇所化巨蟒的身上，有着五毒教独有的真气缭绕，威芒更甚。
以真气附于活物之上，这是外界的武者从未做到过的事情。
面对此等变故，叶无忧并未闪躲，只是浑身气机陡然凝聚到极致，所有真气蓦然凝聚在这一剑之上。
风雷一剑。
而此刻，不如说是疯雷一剑。
石茂原本还轻笑的眼中陡然出现了一抹惊骇，身形想要向后退去，但却为时已晚。
青蛇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叶无忧的左手手臂，而蛇身，则是紧紧缠绕住了他的身躯。
但他的气机却并未有任何停滞，反而是更快了几分。
疯雷一剑自上方斩下，在石茂一脸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的身躯缓缓倒下。
或许是因为五毒教已经远离江湖数十年，忘了怎般与人厮杀，又或是石茂轻敌。
但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对方会这般与他以命换命。
叶无忧眼中忽然露出一丝痛楚，石茂虽死，但青蛇却是凶光更甚。
他此刻已经感受不到左手的知觉。
剑芒闪过，没了真气附加的青蛇终归只是一条凶物，此刻发出一阵嘶鸣，随即缓缓脱落。
叶无忧眼中痛苦之色更浓，脸上更是浮现了一丝紫青之色，显然是这蛇有剧毒。
再望向自己的左臂，此刻已经是惨不忍睹，就连身上，此刻也是不住的鲜血流淌。
佛门小金刚，此刻为他留住了最后的生机，若是正常人的话，纵然是一品有真气护体，也会被那青蛇给缠绕的四分五裂。
叶无忧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储物空间颤颤巍巍的掏出了一枚丹药服下。
并非是回春丹，而是很早的时候，从商陆那里，以一百两银子所换来的道门灵丹。
商陆说过，这是疗伤的丹药。
道门灵丹刚递到嘴边，还不待叶无忧张嘴，却直接化为一道白气从鼻尖吸入。
活死人，生白骨。
这道门灵丹虽然叶无忧不知道是什么品级，但能被商陆带下山当做保命的丹药，显然是不俗。
脸上的紫青之色缓缓消散，显然毒素已经被清除，身上的伤口也不再崩裂流血。
但左手……
叶无忧面带痛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随后便收回目光，眼中露出哀叹。
虽说左臂是保住了，但此刻这幅依稀可见到白骨的惨状，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罢了，养他十天半个月的，反正自己是右手剑。
好在道门灵丹不仅治疗了他的伤势，也为他消去了几分痛苦，叶无忧神色这才稍稍舒缓了几分。
他起身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石茂，眼中露出一丝凝重。
方才当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之时，却是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是退去，想要再度杀死对方，可就难了。
所以他选择了出手，一出手便是最强的杀招，风雷一剑。
但当叶无忧看见对方早有防范时，他的心中陡然凉了几分。
但人在空中，对方已经出手。
无处可退，只能进不能退。
他也无暇再去使用剑仙剑气和佛骨舍利这两大杀器，因为这两物，想要发挥威力，都需要气机的牵引，可当时他哪还能分出心思去牵引？
幸好自己有着佛门金刚护体，肉体不再像寻常武者一般脆弱，否则的话，就算叶无忧真想要以命换命，也没那个机会。
“有些鲁莽了……幸好结局还能接受。”
叶无忧眼光一闪，察觉到楼外有几道气息正在接近后，脚尖一掠，向别处遁去。
他在寨外的一处大树上停下，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追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二品与一品之间，果然是天壤之隔。
这让叶无忧第一次迫切的想要到达一品。
一品么？
叶无忧眼中光芒微微闪烁，随即点开了系统面板。
第一百四十九章 矛盾与改变
看着这串数据，叶无忧皱了皱眉，随即又关上了面板。
震惊值方面，之前与商陆的大半个月，倒是增加了一些，但也算不上多，大头还是黑莲与封云那边获得的。
修为的话，是增加了一些，但距离一品境界，还有不小的距离。
剑意的提升……微乎其微，好歹也增加了。
就是这剑灵到底是个啥玩意……至今还未开放。
现如今，却是不知道该如何短时间获取更多的震惊值了。
叶无忧从储物空间里换了一套新的衣衫，将自己左臂简单包扎一下，垂在衣服里，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寨子肯定是不能回去了，自己的嫌疑实在是太过明显，只能等天黑之后，去寻找九黎要到解药。
现在的话，就先找个地方调整片刻，待夜晚再行动吧。
然而就在叶无忧刚坐下没多久，他却是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自西南方向出现。
叶无忧睁开双眼，眼中露出一丝思索，随即看了看系统地图，发现自己并未感应错误。
他眉宇之间泛起了一丝疑惑，皱了皱眉，随即身形一掠而去。
黎九此刻的气息有些絮乱，脸色有些疲惫，坐在一处林间打坐调息。
就在方才，她与那晓天教的人打了一架。
尽管她早有准备，但却仍是落了下风，只能快速离去。
幸好的是，对方也并未有杀她的意图，而是放任她离去。
黎九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刚平静下来，但随即猛然张开双眼，警惕的站起身子，目光望向前方。
她冷言道。
“出来吧，不必鬼鬼祟祟的。”
一袭白衣的叶无忧从一旁的树后走出，面色平静的望向对方。
黎九神色一愣，似乎没想到是叶无忧。
但她随即皱了皱眉，目光望向对方的左手。
这般简易伪装，能瞒过普通人，但却无法瞒过吹雪境界的黎九。
她沉默了一会，淡淡道。
“你受伤了，那么是失败了么？”
叶无忧微微摇头，向着对方伸出一只手，道。
“人我已经杀了，解药可以给我了吧。”
黎九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微惊讶，犹豫片刻，道。
“此事为真？”
叶无忧轻笑道。
“我还不至于在此事上骗你，当然，你若不信，回寨子里一看便知。”
黎九看了对方一眼，掏出一个小瓶，丢给了对方，叶无忧一把接过。
叶无忧掂量了一下手中药瓶，可惜他也看不出什么，只能将药瓶收入怀中。
他笑了笑，看了一眼身前的黎九，还是问了一句。
“算我多嘴一句，你这是跟人打了一架？这五毒教中，还有谁能伤的了你？”
黎九没有回话，只是冷眼望着对方。
叶无忧撇了撇嘴，然后便转身就要离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语气略有疲惫的话语。
“你以后若是要替那老鬼师傅光复宗门的话，记得不要去招惹一个名为晓天的教派。”
叶无忧离去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眼中有些奇异，缓缓转过身来望向黎九，望向这位五毒教主。
晓天，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位于黑莲教身后的组织，前道门道子加入的组织……
现在又多了一个五毒教？
叶无忧脑海中泛起了些许思绪，他皱了皱眉，然后在九黎身前盘膝坐了下来，并向对方递去一枚丹药。
九黎没有动作，而是皱眉看向叶无忧。
眼中神色仿若再说，这是什么垃圾？
叶无忧眼中有些无奈，这些江湖大佬，怎么都不爱吃自己给的丹药呢？
他将丹药强行塞入对方手中，然后神色有几分兴致的开口道。
“晓天教是什么？”
九黎没说话。
“那被我所杀的大长老，和你有仇？”
九黎此刻终于开口，冷眼道。
“这跟你有关系？”
叶无忧摇了摇头，道。
“我只是比较好奇晓天教罢了，之前曾遇到过……”
叶无忧将那日在韩府的事情简单与对方讲述了一遍，当然，略去了他持有令牌的事实。
黎九神色有些闪烁不定。
她对于晓天教，其实也是一知半解，若不是对方近来找上他们，她也完全不知道有这个教派。
黎九此刻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剑客，闭目思考了很久。
良久，她轻轻开口，言语之间似乎有些疲惫。
“你觉得，如今的五毒教怎么样？”
叶无忧眼光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但还是认真回应道。
“不好。”
“为何？”
黎九看向对方，眼中露出几分认真之色。
叶无忧此刻愣了半天，然后才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黎教主，开玩笑吧，你该不会认为五毒教这样就很好吧？”
“宗门是苗寨，这也就不说了，形式所迫，但你们其内的管理制度是怎样的？还是一对一的教学？”
“人才培养就不提了，可你们宗门的营生是怎样的？有什么正常收入？我一路看下来，你们这宗门其实真的算够穷的，资源丹药估计也不多。”
“再说了，五毒教不参与江湖斗争是不错，但何必这样与世隔绝？现如今江湖上，哪个大宗门没有几个附属？你们虽然是一品，但无论是从财力，还是从教学人才培养，或者是弟子数量上，你们在江湖上都上不得台面。”
黎九沉默了很久。
虽然叶无忧的话语中，有很多地方她都听不懂，但她能隐隐感觉到，对方是正确的。
五毒教，真的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么？
叶无忧见着对方没再说话，摇了摇头，向着对方抱拳离开。
身后传来黎九的声音。
“你带着你那位朋友尽快离开宗门吧，这里已经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了。”
“五毒并非我一人说了算，那些长老们想要寻求改变，我可以接受，但他们却与晓天教有了合作，想要拿我五毒至宝做交换，我不能接受。”
“矛盾已经到了不可避免的地步了，之前双方都隐忍了那么久，如今，也该撕破脸皮了。”
叶无忧没有转身，点了点头，背朝着对方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他脚尖轻轻一掠，身形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空中传来他的话语。
“那丹药真的很好用，赶紧吃了，没骗你。”
第一百五十章 一品之下
叶无忧身形在林间一掠再掠，向着寨子……不，是五毒教内赶去。
他现在要去找到王渊明，带对方离开。
黎九话语中的意思，叶无忧很明白。
分歧-隐忍-分裂。
就是这么一回事。
自己如今已经动手杀了五毒教的大长老，而黎九也不知道和谁交了手。
总之接下来的五毒教，肯定不会太平。
当然，无论五毒教内部闹的如何，叶无忧都不会去在意，因为这与他无关。
再度返回五毒的寨中，叶无忧明显感到四周的氛围有些变化。
那些本是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的毒蛇与毒虫，此刻都活跃了起来，在寨中任意游走。
寨中的警卫也明显增加了不少，或是宗门弟子，或是长老一类的，此刻都在道上巡视，神色警惕。
但并未有一品。
五毒教的一品境界，算上黎九，估摸着也就两三个？
大长老已经被杀死，黎九不插手，剩下就算还有，但此刻也不在寨中，因为叶无忧在地图上并未感受到其余一品的气息。
至于王渊明的位置，如今似乎是被软禁了起来，正在一处竹楼内，身旁还有几名五毒弟子守护。
叶无忧神色有些尴尬，当时只顾着自己跑路了，没来得及带上王兄。
不过也确实是事发突然，谁能想到黎九的要求是替她杀人？
不过，问题不大。
叶无忧调整了一番气息后，身形便一跃而起，在度出现之时，已经是到了竹楼外。
门口看守的五毒弟子神色一怔，刚想开口，但随即被叶无忧一剑拍晕。
没有一品的阻拦，这五毒教内叶无忧说是通行无阻也不为过。
一旁地面上的毒蛇与毒虫发出阵阵嘶鸣，似乎在发出警告。
叶无忧没再迟疑，他知道这些生物会有特殊的办法通知其他人，当下加快了动作。
竹楼内明显还有看守，但都是一些三品都不到的宗门弟子，纵然五毒的功法非常诡异，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之下，却是无法给叶无忧造成半点阻扰。
叶无忧也没杀他们，大都是简单的一剑拍晕过去，但至于会不会遗留下脑震荡什么的，叶无忧就不得而知了。
当最后一名弟子被叶无忧打倒后，他直接推开了关押王渊明的房门。
他察觉到，里面有两人的气息，其中一人是王渊明，另一人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
叶无忧推门而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有些惊慌失措的少女。
却是之前在寨门外的那名少女。
此刻她的眼中有些慌张，又有些不可置信，似乎对于叶无忧的出现很是惊讶。
她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中有一只闪烁着阵阵幽芒，指间大小的蜈蚣。
叶无忧没在意对方，刚想一剑拍晕她，目光却看见对方身后的王渊明。
他的神色陡然一愣，紧接着眼中露出怒火。
此刻的王渊明，被绑在一张竹椅上，眼睛被丝带蒙住，但神色却是露出痛苦和狰狞。
在他的耳边，有一只类似蜈蚣的小虫正在爬出。
那少女见着叶无忧的恐怖神色，当下身形不住的向后退去，手中盘子跌落，连连摆手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杀了我的小菊，又杀了长老，我才报复你同伴的……”
叶无忧眼中寒芒一闪，一剑既出。
少女惊慌失措的呼喊了一声，随即便被一剑拍晕过去。
叶无忧走到王渊明身前，解去对方身上的束缚，随即指间真气缭绕，点在了对方耳畔。
一只通体漆黑的蜈蚣被真气驱使，向外爬出，随即被叶无忧轻轻弹指，震碎到一旁的墙上。
王渊明并未昏迷过去，只是神色有些狼狈。
他目光看向叶无忧，面容有些无奈苦笑道。
“叶兄，你这是做了什么事啊……”
叶无忧神色露出几分愧疚，随即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道。，
“之后再解释，事情已经办完，我这就带你离开。”
但在此之前，叶无忧眼光瞥了一眼那倒在地上晕死过去的少女，冷言道。
“就是她害你如此？”
王渊明目光复杂，看了那少女一眼，又看了看叶无忧，轻叹道。
“罢了，还望叶兄饶她一命。”
叶无忧沉默片刻，随即蹲下身来，在对方身上几个穴位轻轻一点，却是封住了对方体内筋脉。
紧接着，叶无忧将还剩的那只蜈蚣轻轻用剑尖挑起，然后放入了对方的耳中。
尽管还在昏迷，但少女的身形却是微微一颤，神色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做完这一切，叶无忧才带着王渊明走出了房门。
竹楼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影，约莫三四十人，都是方才赶到。
白以山赫然也在其内，此刻对方眼中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但随即愤怒的朝二人喊道。
“叶无忧，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我带你进我五毒教，不是让你随意杀戮的。”
叶无忧看了对方一眼，目光平淡，与对方愤怒的眼神相互对视。
他并没有做任何解释，因为无论怎样解释，对方都不可能就此罢休。
叶无忧转头回望，对着王渊明笑道。
“一会我来开路，好歹你也算个武者，不知道能不能跟住我的步伐？”
王渊明眼中依旧复杂，但却是很明白当下的局势。
“叶兄只管开路便是，若是王某跟不上，也不必回来救我。”
“那可不行，你要是死了，你弟子会找我拼命的。”
叶无忧轻笑，手中临渊剑高高举起，剑尖之上剑芒闪烁。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看向下方密密麻麻的人影，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奇异光芒。
他再次说了一声。
“跟紧了。”
紧接着，一步踏出，向着竹楼下方一跃而去，王渊明紧跟其后。
剑芒所到之处，无数毒虫毒蛇尽数被剑气所给搅碎。
剑尖所指之处，人群皆是退避三尺。
整整四十余人，此刻竟是无一能拦住对方。
白以山的眼中露出一丝惊骇。
他方才也出手了，但却被对方一剑给逼退了回来，对方之后并未追杀。
白以山能感到，对方想要杀自己的话，很容易。
他的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目光望向叶无忧手中的锋锐剑气，却是说不出话来。
同为二品境界，他自然知道想要在二品凝聚出真气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因为直到至今，他在二品呆了整整五年，都未能凝聚出真气。
叶无忧身后的王渊明此刻神色已经是说不出的震撼之色。
原本他还抱着就算冲出去，也估计是身受重伤的局面，心中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如今看向自己身前的那位青年剑客，却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根本无人能拦他分毫。
伴随着临渊剑的一声轻锐剑鸣，四十余人的包围被叶无忧尽数破开，此刻脚尖一掠，带着王渊明高高跃起，便向着寨外冲出。
半空之中，叶无忧眼光明亮，嘴角勾勒出一丝轻微笑意。
但随之，他哈哈大笑，笑声爽朗道。
“一品之下，我为无敌。”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有多少银子
五毒寨中的一处阁楼之上，叶无忧单手持剑而立，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尽管已经杀出重围，但他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离去。
因为底下的那群人，此刻正有些一脸惊骇的望着他，震惊值源源不断的袭来。
虽然并不算太多，但这四十余号人也提供了数千的震惊值。
叶无忧眼光望向下方人群，被他目光所视的人大都有些心神一颤，不敢与之对视。
他心中轻叹。
这些五毒教的弟子，虽说修为境界并不算很高，但好歹也是四十余人。
若是真能不顾一切的话，叶无忧断然是没法那么轻松从中杀出去的。
可叶无忧感觉这些人身上，少了一股血性。
一股如同江湖之上武者的血性，他们没有。
即便是二品境界的白以山，也是如此。
若真拼尽全力拦他的话，断然不至于被自己一剑就逼退。
外面的世界虽说已不再那么残酷，但江湖之上依旧是大小纷争不断，哪一个修为有成的武者，不要经历几次厮杀比试？
可五毒教远离江湖几十年，虽说远离了纷争，但也少了几分血性，多了几分惜命。
叶无忧轻轻一笑，刚想再度开口，留下几句话语后再飘然离去。
不远处的密林之中突然传来一阵轰鸣。
叶无忧的目光为之一愣，随之朝着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只见那轰鸣之处，无数高大古树此刻尽数断裂，仿若被人连根拔起，向着四周倾倒砸下。
一抹靓丽身影此刻从密林中一掠而出，落于寨中一处阁楼之上。
却是黎九。
此刻对方的面色有些阴沉，眉头紧皱，正望向自己刚来的方向。
她的气息，稍稍有些絮乱，但却比起方才叶无忧见她之时，要好了很多。
随之，又是两道身影从那已经是满目疮痍的密林之中鱼跃而出，落在了寨中。
寨中的五毒弟子此刻有些惊呼道。
“教主，二长老。”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长老刚刚被外人杀死，为何教主会与长老打起来？”
那五毒教的二长老，此刻立于一旁，浑身气息有些凌乱不堪，嘴角更是隐隐有鲜血溢出。
他不过是不久之前才堪堪到达一品，而且也是在晓天的帮助下，以独特方法破境，这也导致了他的一品战力，其实有些水份。
而站在他身旁的那名晓天教之人，此刻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气息却还是比较平稳，显然并无什么大碍。
但叶无忧的目光却是微微一凝。
这人的修为很是诡异，在吹雪与登封之间有些摇摆不定。
此刻这位五毒二长老，听闻下方弟子的阵阵议论，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朝着对方的黎九喊道。
“黎九，我们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五毒教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而且你真的要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开战不成？”
黎九双手负于身后，独自屹立于阁楼之上，神色傲然，嗤笑道。
“陈长老，莫非你以为认了个新爹，我便怕了你们不成？”
陈长老被他说的面色有些铁青，眼中有些寒芒，刚要说话，却被身旁那晓天之人打断。
那蒙面人此刻上前一步，对着黎九微微颔首，随即开口道。
“黎教主，我们开的条件其实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何必这样动怒？一株圣莲再珍贵又如何？用不到的话依旧是毫无价值。”
那蒙面人此刻话语微微一顿，随即轻笑道。
“不过现在这个场面，想来黎教主也做不出决定，我可以等到晚上，希望黎教主能尽快做出决定。”
“这件事已经拖了很久了，我不想再拖下去，今日是最后期限，若是今天还没有个结果的话，我们便不会再这般商量了。
区区一个五毒教，对晓天来讲其实算不得什么，黎教主，请慎重考虑。”
黎九眼中有些寒意，冷言道。
“你在挑衅我五毒？”
蒙面人微微摇了摇头，轻叹道。
“你对晓天一无所知。”
说完后，蒙面人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五毒二长老，对方这才回过神来，一脸笑意的带着对方去往了一处竹楼内休息。
伴随着二人的离去，那地面上的五毒弟子们，此刻一个个均是沉默无言。
他们都不是傻子，往日里其实也隐隐有些察觉。
白以山更是神色复杂。
他作为大弟子，自然早就知道了一些关于教派内的事情，远比其余的吃瓜弟子更为详细。
更为重要的是，黎九，是他的师傅。
黎九此刻面色有些沉默，眼中露出一丝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轻轻开口，言语之间有几分难掩的落寞。
“白以山，你随我来，其余人，都散去吧。”
但随之，黎九的眼中愣了一下，她面色露出一丝奇异，望向此刻站在远处阁楼的叶无忧与王渊明。
黎九眼中有一丝玩味，神色却是显得极为愤怒。
“怎么？看戏好看么？不愿走了？”
叶无忧神色有些尴尬，此刻尬笑道。
“就走了就走了。”
说着，叶无忧便拉着王渊明，脚尖轻轻一掠，就要向寨外飞去。
然而黎九的话语却是再度传来。
“杀了我们大长老还想离开，之前不走，那现在也别走了。”
叶无忧神色陡然一惊。
这女人，啥意思啊？
这是一招借刀杀人，然后再过河拆桥？
可惜自己没有无懈可击啊。
随即，还跃在空中的叶无忧，便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拉着，身形止不住的向后退去。
一直被他拎着的王渊明，此刻脸色更是铁青。
黎九将叶无忧二人一把抛进阁楼之中，随即拍了拍手，走了进去。
身后跟着一脸奇异面容的白以山。
阁楼内，叶无忧面色有些哀叹。
自己怎么被抓回来了？
这跟自己师傅同一代的阿姨辈，心思真的猜不透啊。
他有些艰难的爬起，眼光颇为痛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
刚刚那一摔，又摔到他的左手了。
他抬头看向黎九，黎九此刻也是目光平静的望向他。
她朱唇轻启，缓缓道。
“你有多少银子？”
叶无忧：“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念想
叶无忧此刻心中有些纳闷。
你一个一品白虹境界的大佬，五毒教的教主，好端端的问我有多少银子干嘛？
你这穷山僻壤之处，有钱也没法花啊。
黎九看了看叶无忧的神色，语气略微和缓了几分，道。
“我是说，若是我五毒教之后入世，能否请你支援一下，毕竟与世隔绝多年，教中其实并无什么存银。”
叶无忧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哦，原来是想要进行改变，准备重出江湖了是么？
那确实需要些银子。
这五毒教中，一切生活基本自理，而且看起来也没什么营生的法门，蛊术是不错，可终归有限。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就是再高深莫测的修为，若是没钱又能咋办？
若是独行侠倒也还好，大不了去世家当个客卿供奉，银子不缺。
但一个教派这么多人，却是不可能用什么客卿供奉的法子。
想到这，叶无忧微微一笑。
“害，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不就是银子么，这一万两算我资助你们的，不用还，之后要是缺了，来我太白山门借就是，不收你利息。”
说着，叶无忧背过身去，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张万两银票，递给了对方。
他的心中微微舒缓了下来。
只是钱的话，那好办的很。
我太白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黎九眼中光芒有些短暂的凝固。
她伸手接过了那张价值一万的银票，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她虽然是一品高手，但还真没见过一万两的银票是什么样子。
她本来想着，只是让叶无忧看看能不能先支援他们几百两或者千两银子，以做出山后一段时间的花费。
但没想到，对方直接递了张一万两的银票过来，而且听对方意思，不够还有？
黎九不是个婆婆妈妈之人，当下她看了叶无忧一眼，随即将手中银票递给了自己的徒弟，此刻正站在一旁的白以山。
“以山，记住了，这银子以后要还的，我五毒教从不欠别人东西。”
白以山接过，神色有几分诧异。
黎九此刻转过身来，目光望向自己的弟子，神色却是无比平静。
她朝着对方嘱咐道。
“以山，我记得你还在三岁的时候，就被我从苗寨中带了回来，如今是多少年了？”
“二十一年了。”
“如今你也是二品境界，这个速度在以往江湖，算的上是快的了，但在如今，也只能称得上是优秀了。”
“五毒自从我接手以来，就一直是这般局面，弟子也日渐稀少，现如今才六十余人，二品境界，除了你那判出教派的师姐，也就只有你一个而已。”
黎九缓缓说着，神情有些淡漠。
“想必你也早就发现，教派内那点子破事，大长老二长老的心思我又怎么不知道，只是懒得去管，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找了外人……”
“大长老，是我让叶无忧去杀的，你不算愚蠢，比你那师姐更要心细，其实应该也能猜得到。”
黎九的语气此刻有几分寒意，但也充满了认真。
“五毒教寻求改变，可以，但找外人来，不行。”
“五毒不是我的五毒，但也绝非是外人的五毒，我五毒教自前朝开始，百余年下来，何曾依附过外人？何曾向外人委曲求全？”
“白以山，记住我说的话，还有，你去带师弟师妹们即刻收拾东西，与叶无忧一同离开，若是有不听话的，你不用去管，留着他便是。”
叶无忧目光微微一凝。
白以山原本还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心想着自己师傅终于想明白了，如今开始制定之后的方针。
但听到最后一句时，白以山却是神色一愣，有些焦急道。
“那师傅你呢？”
黎九此刻瞥了自己这位徒弟一眼，随意道。
“我自然是与你们一同了，不过我得先清理一下门户，你们修为境界太弱，一会打起来不仅帮不上忙，还尽添乱子。”
白以山还想说话，可黎九却没再看他，而是玉手一挥，一股大力直接将他丢到了门外。
白以山眼中露出一丝复杂，想要敲门，但举起的双手却终究是没有落下去。
他转身离去，神色却是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房间内，此刻只余下叶无忧，王渊明，与黎九三人。
王渊明神色有些奇异。
虽然他也是个武者，但这些江湖上的事情，其实跟他……并没有任何毛线的关系。
自己怎么还没有被请出去？
黎九的目光望向王渊明，神色犹豫了下，然后微微颔首道。
“王先生的心学之道，在下也曾听我徒儿讲述过，的确不俗。”
王渊明笑着说哪里哪里。
然后他就被黎九客气的请出了房门。
王渊明站在门外，望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感慨道。
“这也是从心啊。”
房间内，叶无忧的目光正打量着自己身前这位五毒教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单独将他留下，意欲为何？
很快就有了答案。
黎九此刻起身，去了后屋，只留下了叶无忧一人站在厅内独自茫然。
片刻后，黎九返回，手中多了一物。
那是一把剑。
一把看起来有些岁月，很是古朴的长剑。
黎九此刻面色平淡，将手中剑递给了叶无忧，没去看对方那一脸惊讶的面容，而是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道。
“这把剑是当年那老家伙留下的，是他最开始的佩剑，不是什么名贵的好剑，你也别多想。”
“这次正好遇见你，虽说那老鬼已经死了，但你毕竟是他的亲传弟子，我也就当物归原主了。”
“之后五毒教还需要你多多关照一下，几十年没出江湖，我那弟子虽然聪慧，但刚开始肯定会不适应，你让他吃点小亏无妨，大的麻烦，提点他几句就行。”
叶无忧眼光微微闪烁，脸色有些沉默。
这是遗言么？
他抬起头望向对方，想要开口说话。
但黎九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面色平静道。
“废话别说，我心中有数。”
叶无忧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了回去，但随即，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这把普通长剑，咬牙道。
“这把剑，我不能拿，这是师傅给你的，无论你们曾经是怎样的过往，但这把剑都是他留给你的，而不是我。”
未了，叶无忧试探性的补充道。
“就当是个念想？”
黎九斜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嘴角勾勒出一丝好看的弧度。
叶无忧看的有些愣神，自己这位绯闻师娘，好像还挺好看的啊。
但下一秒，他便被一股大力袭来，身形向后退去，再度回过神来，却已经是到了门外。
房间内，黎九在椅子上缓缓坐下，身子微微倾倒，一手支撑着下巴，很合适宜的打了个哈欠。
她脸色有些疲倦，但眼中却是有无奈笑意，用着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道。
“念想，人活着才是个念想，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不能亏
白以山的动作很快，寨中的五十余名弟子此刻都得知了消息。
大多数人都是面色一愣，随即有些犹豫，没有立刻下决断。
但白以山身为大弟子，自然是有着他的威信。
况且，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去遮遮掩掩什么了，白以山直接将长老勾结外人的消息给放了出去。
“大长老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二长老勾结外人，方才诸位也已经看到了。“
人都不是傻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但此话从白以山口中说出，那却是大不一样。
随即，五毒弟子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那被叶无忧打晕的少女也在其中，此刻她的面色有些恐惧，躲在人群中一句话也不说。
叶无忧与王渊明也还在寨中，应黎九的嘱咐，他们将一同下山。
不过，诸多弟子收拾的动静，引来了二长老的出面。
此刻他站在阁楼上，愤慨道。
“黎九，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让弟子下山？你忘了五毒的规矩么！”
黎九的身影此刻从主楼中缓缓走出。
她的目光先是在白以山身上一晃而过，随即瞥了一眼在边缘神色平淡的叶无忧，这才将目光望向前方。
她缓缓开口，神色冰冷。
“五毒的规矩，第一条就是不可勾结外人，二长老，你忘了么？”
那二长老此刻神色一愣，但随即怒喝道。
“我那是为了帮助宗门改变，改变你知道么！”
黎九此刻轻笑。
“我让弟子下山去往世间，不也是改变么？莫非你不知道？”
二长老被说的哑口无言，他目光有些祈求的望向身后，望向那位晓天教的使者，希望对方能够给他帮助。
但那蒙面人只是目光平淡的看了一眼场中即将离开的弟子，并未说话。
黎九此刻讥讽道。
“二长老，送你一句话，与虎谋皮，不自量力。”
二长老神色一颤。
那晓天教的蒙面人此刻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平淡道。
“黎教主言重了。”
黎九此刻秀眉一瞪，指着对方冷笑道。
“反正你们晓天也只是对圣莲感兴趣，五毒弟子就算全部散尽，你们也不会在意，是吗？”
对方没有言语，似乎是默认了。
黎九此刻面带鄙夷的瞥了正一脸铁青的二长老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转而对着下方那群五毒弟子怒骂道。
“还不快滚，一个个磨磨唧唧的，玩蛇玩多了走不动路了么？还要老娘来催你们么？”
“到了山下，去了江湖都给我长点心，别一个个被人坑的跟个呆头鹅样的，没事不准跟别人打架，要打就往死里打，不准落了我们五毒的名头。”
五十余名弟子此刻神色有些沉默无言。
人都不是傻子，大师兄的话语，再加上方才教主与二长老的对话，却是已经让他们明白了如今的局势。
如今听着教主这般有些近乎“遗言”的话语，有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一丝复杂情绪。
平心而论，黎九平日里其实与他们并没有什么隔阂。
她的教学指导能力很弱，一个功法修炼问题，有弟子向她请教，她总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因为照她的说法，就是先这样，再那样，就成功了的结果。
这让很多弟子都无言以对。
对于教派，她也不善于管理，很多事都是长老和白以山去管。
但她却记得寨中每一名弟子的名字，平常也没有什么教主的架子，而是会与弟子们和颜悦色的聊天，当然，大都只限于女弟子。
可尽管如此，寨子里的人却是日渐减少，从最初的一百多人，变为了如今的满打满算六十余人。
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对与错了。
那名一直被诸多弟子众星捧月的少女，此刻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再也无法隐忍的悲伤，掉下泪来。
她冲着黎九喊道。
“教主，我不想走。”
黎九此刻瞥了对方一眼，训斥道。
“小丫头吵什么吵，把你打扮的功夫多花点在修炼上，你还会被那种男人欺负么？”
叶无忧眼中露出茫然。
我怎么就成了那种男人了？还有，那种男人是哪种啊？
“老娘我当年都是看哪个男人不爽就揍哪个，他们敢还手么？到你这怎么就这样了呢？”
“还不快滚，站着这里碍眼。”
黎九气冲冲的训斥完，随即目光望向叶无忧，道。
“这个女娃娃，你可以随便欺负，白以山心太软压不住她，你这个恶人可以磨一磨她的棱角，让她知道世间的险恶。”
叶无忧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那少女此刻吓的泪花倒转，却是再也不说话了。
人流终于动了起来，向着寨门外缓缓走去。
叶无忧最后看了一眼，那依旧傲然屹立于阁楼之上，负手相望的女子。
她神情淡漠。
叶无忧伸了个懒腰，神色有些疲惫。
随即，他也跟着人流向寨外走去。
在他身旁的王渊明此刻眼中有些奇异，想了想，在叶无忧耳旁犹豫道。
“当真就这般离去？”
叶无忧转头，摊手道。
“不然呢？”
叶无忧瞥了对方一眼，随即顺着山路缓缓前行。
走了片刻，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色有些昏暗了，来时还不过是上午，一来二去已经快要傍晚，而且看样子，还要下雨。
上山难，下山也难，尤其是此地的瘴气不知怎么的，又浓厚了几分，让身体不是很好的王渊明连连咳嗽。
白以山此刻脱离了行进的队伍，身形落后，走到了叶无忧身旁。
这位五毒教的大弟子，此刻面色有些凝重，对着叶无忧道。
“叶兄，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师傅，还请你帮我照看一下师弟师妹们，我去去就回。”
说完，白以山便脚尖一掠，想要远去。
然而他被叶无忧一把抓住了，那一直缠绕于其身的黑蛇，身形又从空中落了下来。
白以山神色有些不满，他方才险些摔倒。
“叶兄，何必阻拦我？”
叶无忧面色沉默的看了对方半天，然后有些颇为气恼的道。
“你这是去去就回？你这是将要一去不回。”
“一去不回就算了，可你身上的那张银票你还不拿下来？啊？我给你照顾师弟师妹？”
“算盘打得好啊白以山，你万一死了，你师弟师妹跟着我也有着落了，血赚不亏。”
白以山面色一阵青紫，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能脑补这么多东西。
自己只是为了帮师傅啊！
他深吸一口气，怒喝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无忧笑道。
“你可以是这个意思。”
白以山一脸惊诧与疑惑。
叶无忧眼中有几分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微笑道。
“我是一个不想吃亏的人，你这波要是死了，我就亏了。
为了不让自己吃亏，我决定帮一帮你。”
白以山这才反应过来叶无忧话语中的意思。
他有些面色复杂道。
“叶兄，你不必如此，黎九是我的师傅，我应当……”
“师傅？师傅了不起么？她还是我师娘勒！”
叶无忧义正言辞的打断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对不起，我是路痴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叶无忧与白以山两人在山路上疾驰，他们脱离了大部队，而是转头奔向寨中。
白以山眼中的焦虑丝毫不减，反倒是叶无忧一脸平淡，显得有些云淡风轻。
他有想过自己究竟要不要回来，要不要去参与这个五毒教的泥沼之中。
已经拿到了师妹蛊毒的解救之法，理应说，此事与叶无忧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终究不是自己的宗派，本应各扫门前雪，从此不再过问就可。
叶无忧最初也是这么打算的，大半年的江湖游历，让他的心逐渐沉寂了下来。
若说最初下山行走江湖之时，心中还抱着那么几分行侠仗义，仗剑走天涯的情怀，但如今却是已经让他认清事实，不复存在。
可黎九递给他的那把剑，却是让他改变了想法。
他是一名剑客。
自然知道剑客的佩剑对于独孤玄来讲有多么重要。
更何况，那是独孤玄的第一把剑。
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叶无忧有些感慨。
若是当初自己师傅不那么死脑筋，说点动人的情话，自己怕是已经要多一个小师妹。
额，师姐也说不定。
正在山间疾驰的白以山，此刻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叶无忧的碎碎念。
“老家伙，怎么感觉我下山都是在帮你擦屁股，你看看你造的孽哟……”
白以山听了几句后便别过头不再去听，可眼中神色却是如同叶无忧一样。
他对于自己的师傅黎九更为了解，偶尔也曾从师傅的闲言碎语中听到过一些江湖往事，也曾听闻师傅偶尔念叨起某位故人。
可惜，往事就只是往事。
故人，如今也终究只能是故人。
两人均是二品境界，此刻速度极快，在林中飞驰。
片刻后，当那熟悉的林寨出现在二人眼中时，两人眼中皆是一沉。
叶无忧轻轻跃起，来到一处阁楼之上，朝着四周望去，眼光有些微微凝固。
往日里，虽说算不得多么豪华富贵，但也错落有致的房屋阁楼，此刻尽数倒塌，到处都是断垣残壁。
不仅于此，让叶无忧感到有些略微不适的，还是如今此刻寨中地面上，那密密麻麻的蛇群。
五毒教的人能控制这些蛇群乃至虫群，叶无忧也早已知晓。
可这些被五毒所豢养的灵蛇，如今却已经是大部分都没了声息，只余下小部分还在有气无力的吐着信子嘶鸣。
能一口气操控这么多灵蛇的，除了黎九，叶无忧不认为还有其他人。
那五毒长老虽说也是一品，但却是气息虚浮，显然是用偏门之法提升，论实力，估计比起叶无忧之前所杀的薛然还要不如。
白以山此刻也是面色惊骇，望着已经是满目疮痍的寨子，有些沉默不语。
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已经是有着极其浓厚的感情，但如今这些承载物，却是摧毁不再。
叶无忧收回目光，平静道。
“看来应该是在我们离开后没多久，你师傅便和那两人打了起来。”
白以山此刻也收回心神，点了点头，皱眉道。
“那现在怎么办？”
叶无忧转头看了对方一眼，转而摇头轻叹道。
“现在寨中没剩下人，你师傅和敌人显然没分出个结果，你不必紧张。”
“你仔细想一想，你师傅她平常会去些什么地方？教中有没有什么禁地，宝藏之类的？”
叶无忧也很无奈，他刚刚看了一眼系统地图，想要找寻黎九的踪迹，但却一无所获。
五千米的范围，还不够，这绵延的山脉，何止五千米。
白以山此刻神色愣了一愣，然后仔细思索起来。
他微微皱眉，方才黎九与二长老的对话在他脑海里一一浮现。
白以山此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语气有些激动道。
“我知道了，是圣莲，二长老带来的那个外人，提到过圣莲。”
叶无忧眼中有些茫然。
“那是啥？莲花么？”
“虽说是莲花，但不是普通的莲花，也是我们五毒教每一任教主都要守护的珍宝！”
叶无忧被他说得有些迷糊，摆了摆手，不耐烦道。
“所以你去过那地方没？“
“那地方除了教主其余之人都不能进，不过师傅曾经带我去过一次……”
白以山此刻这般说着，但神色有些奇异。
叶无忧浑身气机流转，就要施展轻功，见着对方还站在原地不动，当下对着白以山喊道。
“去过还不快带路，磨磨唧唧的。”
白以山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没说话，眼中露出阵阵思索。
叶无忧眉头一皱，时间就是金钱。
他刚想痛骂对方，却看见对方神色，当下不由一愣。
随即，叶无忧伸出手指，语气有些艰涩道。
“你该不会不认识路吧？”
白以山此刻终于放弃了思考，挠了挠头，很是不好意思的道。
“对不起，我是个路痴……”
……
一处山洞内，黎九此刻正扶着一旁的墙壁，缓缓而行。
她的面色有些阴沉。
黎九此刻的状态很不好，周身气息絮乱，满头长发此刻也有些散乱不堪，嘴角更是隐隐溢出一丝鲜血。
方才的那一战，她原本极有自信，也几乎是倾尽了所有，天时地利人和皆是她占上风。
寨中有着无数被豢养的灵蛇，风蜈，碧蝶，这对于她来讲，是最为契合她所修功法发挥的地方。
所以她有信心，能够斩杀对方二人后，再随门内弟子一同下山去。
事实也确实如此，那二长老在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仅仅片刻便被她逼到了绝路。
至于那晓天教之人，也仅仅是只能自保罢了。
眼看无数灵蛇就要将对方吞噬，可那晓天教的使者，却是轻叹一声，随即展露出了与方才绝然不同的战力与修为。
局势一刹那被逆转。
登封境界么……
黎九的眼中露出一丝苦涩，但很快便一扫而空，而是缓步向前，目光望向前方的水潭。
莲花还未开放，依旧还是花骨朵的样子。
她心里很清楚，晓天教的目的，不是别的，而是这株她们五毒教流传守护了近百年的圣莲。
这圣莲的消息，除了她与几位长老，也就是只有她的两位亲传弟子才知道。
一个是白以山，一个是已经叛逃出教的……
黎九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怒火，但随即便又转化为一丝无奈的愤恨。
她的目光怔怔的看着那朵莲花，脑海里，一个想法悄然浮现。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敢么
黎九的目光在那莲花上停滞。
她轻轻踏步，缓缓走向前方，走向那潭水之中。
潭水清澈见底，没有任何瘴气存在。
但黎九却是眉头微微一皱，身形有些发颤，良久，气息才舒缓下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寒气息，自潭水之中侵袭而来。
一品之下的武者，进入这潭水之中，绝对活不过三秒。
就算黎九是吹雪境界，而且所修功法也偏向此地，否则也断然支撑不住。
她向着潭中的那朵莲花走去，水愈发变深，先是没过她的脚踝，再是双腿，再慢慢没过她的腰肢。
好在潭水并不深，待她来到那莲花处，水也只是刚刚没过胸口。
但黎九的脸色却是愈发有些苍白。
每进一步，这潭中的寒意便加多一分，走到潭中，即便是她，如今也有些承受不住。
但她没有时间了。
她伸出玉手，指间在那朵还未绽放的花朵上，轻轻拂过。
仅仅是一瞬，黎九便缩回了手，脸上露出一丝痛楚。
再看向手指处，已经是一片被瘴气沾染的漆黑。
黎九的目光有些深沉，她望向就在自己眼前的那朵莲花，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株莲花，被五毒教称为圣莲。
五毒创教很早，甚至于在前朝便已经存在，但那时也算不得什么有名气的教派，只是一个小派罢了。
这株莲花的来历已经无从所知，只知道是有一任掌教突然寻得，随即种下。
百年来，这朵莲花只开过两次。
第一次，是那寻得此莲的掌教。
那时的五毒教不过还是一个小教，掌教的修为也不高，不过二品境界，并且年岁已过了最为年轻之时，以后想要再突破的可能很小。
圣莲绽放，那位只有二品的掌门，一夜之间悟道，感悟天地，成为了一名登封境界的强者。
从那以后，这株莲花，便被称为圣莲。
第二次开放，是在六十年前。
也是五毒真正扬名于天下江湖，哪怕如今已经避世二十多年，也依旧是被人称作一品宗门的根本。
那一任的掌教，本就是吹雪境界，在莲花盛开之后，却是直接越过了一品，达到了那人间罕见的陆地神仙境界。
世人为之震惊，哪怕是当时的西蜀皇室，也对五毒教礼待有加，甚至请五毒的蛊师入宫，以上宾之礼对待。
陆地神仙，可以说是江湖武夫的一个极限了。
此等境界，江湖百年也难出一位，仅此一人，便可翻江倒海，一人纵横于天下，并非说说而已。
那任掌教也最终没让五毒失望，在横扫江湖之后，化为一道白虹，白日飞升而去。
飞升之前，那掌教曾留下一句有些遗憾的话语。
“纵然圣莲助我破境，但我之后境界却将止步于此，难再进一步，天人无望。”
“这一次圣莲的开放还不完整，若是细心照料，下次绽放之时，或许能结出莲子，待到时候，天人有望。”
这些话语，只有历代的五毒掌教知晓，其余长老，只知圣莲神秘，但却不知这圣莲究竟奇异在何处。
圣莲以瘴气为养分，但绽放之后，却是会无比纯净。
山洞外突然传来声响，黎九一愣，但随即冷哼一声，没有回头。
她不用猜，都知道两人是谁。
五毒二长老此刻气息散乱不堪，比起黎九不知差了多少，但仍是面色狰狞道。
“黎九，事到如今，你到底想要怎样？我都已经退让了，你为何还是不肯将摘莲之法说出。”
二长老身后，是那晓天教之人，此刻依旧是蒙面，看不清神色。
黎九此刻站在水中，转头回望，声音有些讥讽。
“摘莲很简单，你拿命来摘就是了，要什么方法？”
二长老此刻喘着粗气，眼中阴沉。
他方才与对方沟通，已经无需管五毒教弟子如何，只要这拿到朵莲花，晓天便会答应他们的承诺。
那是数不尽的功法灵丹，数不尽的金钱与财富。
避世二十多年，这位长老已经再也呆不下去了。
但想要拿到这朵莲花，就首先要摘莲。
五毒教历史上也有过几次迁徙，这莲花也有独特的移栽之法，才得以保存下来。
而这摘莲的方法，也只有掌教才知晓。
贸然摘取，无疑于毁莲。
那一直沉默的晓天使者，此刻终于踏前一步，平淡开口。
“黎教主，我不想为难你，这圣莲的价值，你们根本不知晓，也无法培育出莲子，纵然开花，也只是浪费罢了。”
“你将摘莲之法给我，我们晓天自有办法让此莲成子，若是结有三颗以上……我可以做主赠你一颗。”
“黎教主，一颗莲子，至少让你成为陆地神仙，乃至于天人，也不是不可能，这是我晓天做出的最大让步！”
“我不希望再听到拒绝。”
黎九此刻站在水中央，以手掩面，传来低低的笑意。
笑声愈来愈大，笑的花枝乱颤。
二长老面色惊疑，不知对方此刻是什么情况。
蒙面人此刻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黎九的笑意终于停止，她双手缓缓拿开，露出一张清冷的面容。
她朱唇轻启。
“滚。”
蒙面人此刻眼中顿时勃然大怒，登封境界的修为陡然爆发，整个山洞内此刻都布满了对方的威压。
他已经一退再退，开出的报酬也已经到了极限，对于眼前这女子更是态度和蔼的很。
可对方却是根本不领情。
他怒喝道。
“你这贱人，莫非以为缺了你就不行么？”
他大手一挥，一股天地之间忽然形成的猛烈旋风便朝着对方刮去。
登封境界，一品的上段，可引天地之力。
这是真正的风芒。
风芒所过之处，洞窟石壁层层崩裂，地面此刻也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
二长老此刻看的有些颤栗。
风芒未到，但那股强大的威压却是已经让黎九后退数步。
又因身在水中，有些掌握不了平衡，此刻黎九没能站稳，而是跌落在潭水之中。
风芒将至，可黎九却并未调动任何气力抵御，仿若已成定局。
可那股风芒，却是在黎九身前突然停止了下来，仿若凝固一般。
黎九此刻挣扎着在潭水中站起，吐出一口鲜血，右手在嘴角一抹而过。
但她仍是神色轻蔑，眼神充满挑衅的道。
“你敢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地鸣
蒙面男子此刻神色沉默，随即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宛若实质的锋利风芒便就此消散。
他不敢。
因为在黎九的身旁，是那株莲花。
他看了看一脸轻蔑的黎九，又看了看自己身旁此刻有些颤栗的二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但他的语气依旧平缓，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二长老，淡淡说道。
“二长老，你运转功法，配合我全力杀了这位黎教主。”
二长老此刻闻言一愣，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需要自己出手？
他犹豫道。
“若是伤及莲花，该怎么办？”
蒙面男子微微摇头，语调平缓。
“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担心，只需全力运转功法即可。”
二长老不再多言，周身气机流转，一品的修为此刻尽数展露出来。
蒙面男子此刻再度开口。
“要用全力，不然的话，无法与我配合。”
二长老此刻微微点头，随即眼中湛出光芒，气机修为此刻全力运转，白虹仿若实质一般。
他的所修功法，是毒功。
伴随着他的白虹挂链，丝丝浓郁的紫气也从二长老身上冒出，普通人沾之必死。
黎九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
但随即，她眼光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朝着二长老大喝道。
“愚蠢，快收敛气息。”
二长老只觉得自己在这圣莲旁，体内内力流转速度比起往日快了不少，修为也更为精进。
以往即便他全力施展，也绝对无法做到白虹挂链这般地步，更别提这紫色毒气，此刻比起以往来，浓郁了不少。
二长老见着黎九的神色，只当是对方此刻忌惮，当下不由得狞笑道。
“黎教主，老夫这青冥毒功如何？你此时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二长老的话音刚落，身旁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却是那蒙面男子发出。
他轻轻道。
“是来不及了。”
随即，蒙面男子的手轻轻抓住二长老的头，手中真气一闪，一股强悍真气直穿天灵。
那五毒二长老，此刻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蒙面男子此刻看着二长老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微微无奈，道。
“本来不想杀你的，可惜你们教主不领情。”
随之，他的目光望向正一脸阴沉的黎九，淡然道。
“是你逼我如此，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黎九刚要说话，却被一股无形真气给从水中生生拉起，随即猛然一甩，在一旁的洞窟墙壁上砸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这名蒙面男子此刻轻轻笑言。
“黎教主，虽说花开还有些时日，但算上这条狗命，却是足够让花早些绽放了。”
说着，蒙面男子将手中的尸体，朝着潭水之中轻轻一丢。
那二长老死之前还在全力运转着体内真气，此刻随着他的死亡，体内的真气也在缓缓消散。
但落入潭水之中，那原本平静无奇的潭水，此刻猛然掀起了巨大的涟漪。
屡屡真气自二长老的尸首之中，向着圣莲根部涌去。
“毒瘴之花，自然是以毒瘴养之，你这长老实力差劲的很，但所修恰好是毒功，当做养料却是正好合适。”
“也算是有他自己的价值了。”
蒙面男子此刻轻声道，但眼中却是绽放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光彩。
黎九此刻吐出一口鲜血，一咬牙，眼中露出愤恨，便想出手。
但她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如今却是被一股无形威压笼罩，动弹不得。
蒙面男子此刻望了黎九一眼，道。
“登封境界所施展的天地囚笼，黎教主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不会杀你，毕竟你作为五毒掌教，养花栽培数十年，虽说方法实在愚蠢。
但念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可以让你一同领略这莲花盛开的盛况，再让你心满意足的死去。”
蒙面男子语气平淡，但眼中却是有一抹难以掩盖的笑意。
纵然无法移栽，结不成莲子又如何？
莲花盛开，自己未必就不能到达天人境界。
莫说天人了，只要能借此机会，遁入陆地神仙境，这天下之大，还不是随处可去。
至于晓天教那老头……
蒙面男子此刻眼中泛起一道阴沉之色，但随即便舒展开来。
待自己陆地神仙后，纵然是晓天教主，自己也断然不惧。
他的目光望向水潭之中。
此刻的水潭里，二长老的尸体已经化为了一道人干，他体内一生所修的毒功真气，此刻尽数化为了养分，供圣莲吸收。
本应还有些时日才能盛开的莲花，此刻花骨朵上散发出阵阵幽芒。
一缕缕无形气息自山洞外袭来，掠过蒙面男子，掠过此刻一脸愤恨的黎九，汇入那莲花之中。
蒙面男子眼中绽放出精光。
他终于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已经开始吸收天地之力了，哈哈哈，黎教主，这花要开了。”
不仅于此，除了这一缕缕无形的天地之力以外，此刻这整座山脉都为之一颤。
山脉内有无数瘴气，或浓或淡，此刻都仿若被吸附一般，尽数向着山洞内袭来。
无尽的瘴气此刻浓郁为实质，天地间此刻一片昏暗，山洞内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但蒙面男子丝毫不在意，瘴气虽毒，但却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伴随着瘴气的不断被吸入，那朵在水潭之中的花骨朵，此刻轻轻一颤。
紧接着，整座山脉都震动了起来。
无数碎石从山洞内落下，被蒙面男子挥手打碎。
“此花的绽放竟然能引动地鸣，果真是没让我白费功夫。”
……
山脉之中，叶无忧与白以山此刻正一脸阴沉的前行。
他们不知道那圣莲山洞的具体位置，此刻纯粹是有些在逛街。
叶无忧好几次指着白以山一通说。
初始还好，白以山也不说话。
可兴许是叶无忧说的多了，而且还总是说出一些自己不懂的名词。
白以山也火了，经常两人走累了，就停下来互骂一通，随后在继续前行。
此刻又走了一段路程，叶无忧看了看四周，停下了脚步。
“再来？”
“来就来！”
白以山与叶无忧袖子一卷，就要动手。
然而这时，整座山脉颤了一颤，一阵自地底袭来的巨大震动，让他们有些措不及防。
白以山此刻惊呼道。
“是地鸣！”
叶无忧刚刚稳住身形，此刻听闻对方话语，挑了挑眉。
这他倒是听得懂，就是地震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本来只是随意的望一眼。
但随即，他的眼中露出一丝震撼之色。
原本还是昏暗的天空，此刻陡然间变为黑暗。
瘴气仿若无穷无尽，自天空之中袭来，席卷整座山脉。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出剑
灰黑色的瘴气此刻遍布了整座天空，仿若一道遮天蔽日的乌云，此刻向着某处凝聚而去。
地鸣之声不断响起，无数落石自一旁峭壁上落下，砸在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王渊明此刻与五毒教弟子大部队走在一起，他们虽然离的稍远了一些，但此刻也在这山上。
那漫天的瘴气，让他顿时有些无法呼吸起来。
更别提还要防范这地鸣所造成的落石。
五毒教那些弟子，此刻神情也是无比震撼，但在这瘴气缭绕之下，只是有些微微难受，但却并未受过多影响。
这也与他们所修行的功法有关。
王渊明此刻脚步有些虚浮，止不住的练练咳嗽。
他的眼中泛起一道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因他本就走在队伍最后面，而此刻又恰逢地鸣，所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了他，都是加快了脚步向着山下奔去。
走不动了……
王渊明苦笑一声，随即又是止不住的连连咳嗽。
瘴气对于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他没有去喊谁来帮忙，而是独自一人拉在了最后，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感觉已经无法呼吸。
一道身影在他面前出现，王渊明看了一眼，有些微微惊讶。
那是一名少女，此刻她有些面露纠结的望着王渊明，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丹药。
“这是我们五毒的避瘴丹，你应该是承受不住瘴气吧，快服下。”
说着，少女将手中丹药递给王渊明，然后又朝着前方喊道。
“王师兄，李师兄，快过来背一下人。”
王渊明服下了那枚丹药，随即他又被一名五毒弟子背起，跟上了前行的人群。
他有些面色复杂。
这丹药却是如对方所说，服下之后，瘴气的影响小了很多。
但，为何？
他看向走在自己身旁的少女，开口道。
“为何要救我？你不恨我么？”
少女此刻瞄了王渊明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神色似乎很纠结的样子。
但她还是开口回答道。
“我不知道……开始我很讨厌你们，因为你的同伴杀死了我的灵蛇。”
“但被教主骂了之后，我发现……我好像错了。”
“我刚刚看你气色很不好，就猜想你是承受不住这瘴气，想给你丹药，但又不好意思上前……”
少女此刻神色还是有些隐隐的纠结，语气也有些尴尬。
但她沉默片刻后，还是开口小声道。
“对不起。”
声音有些细若游丝。
但王渊明听见了。
他微微摇头，眼神平静而清明。
“从心而已……”
……
山洞内，此刻这里的瘴气已经浓郁到实质，更是一片黑暗。
但在这黑暗之中，却是有一抹淡淡的微光。
那微光很淡，很弱小，但却在这漫天的瘴气之中，依旧保持了那一抹光亮。
一股纯净的气息自那抹光亮中散发而出。
蒙面男子此刻眼中露出一丝奇异与感叹，道。
“原来如此，我怎么也没想到，此花开放竟然会是这么一般景象。”
“世间最污秽的瘴气，却诞生出了如此一朵纯净之花，这说明什么呢？”
“污垢到极致，便是纯净？而纯净到极致，便是污垢？”
“物极必反，有些意思。”
蒙面男子轻声呢喃道，眼中似有明悟。
他的目光随即望向一旁的黎九。
黎九的气息此刻还算平稳，漫天的瘴气对于他们两人，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轻笑道。
“还要多谢你啊，黎教主，此花盛开之时，不能受任何影响，若非是你让那些弟子们都下了山去，他们真要铁了心来干扰，那可就有些糟糕了。”
黎九没有说话，只是面色愈发冰冷，眼中露出一丝深深的不甘。
她的目光看向潭中，瘴气弥漫，却遮盖不了她的视线。
视线之中，那朵纯净无暇的莲花，此刻有一片花瓣，轻轻绽放。
待到全部花瓣都绽放后，便是此花的极致。
蒙面男子此刻哈哈大笑。
“开了开了，终于开了，虽然只有一片花瓣，但不急，黎教主等了这么多年，我多等一会，待到完全绽放，黎教主便看我直入天人吧。”
整座山洞内都回荡着蒙面男子的笑声。
笑声猖狂。
他怎能不喜。
这可是最少都能让他进入陆地神仙的宝物啊，此刻就在眼前。
练武修道数载，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就为了成就那至高无上之境，最后白日飞升么？
眼下，他做到了。
有一道剑光自洞窟之外突然袭来。
伴随着剑光的，还有一句怒骂。
“求求你别笑了，笑的这么难听，你在笑你马呢？”
蒙面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伴随着一声轻喝，那道剑光似乎被隐隐拍落。
但并非就此而已。
剑光之后，还有一条黑蛇。
或者说，是黑色巨蟒更为合适。
此刻那黑蛇浑身鳞片湛起，眼中露出凶芒，张开血盆大口向着蒙面男子一口咬下。
但随即，一声闷哼传来，却是一人被丢到洞窟墙壁上的声音。
而有一道身影，则是借力向后一跃，来到了水潭边上。
黎九的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但随即怒斥道。
“还不给老娘快滚，一个个的都想死么！”
来人，正是叶无忧与白以山。
他们方才在外界山脉上，看到这漫天的瘴气竟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心中顿时有所明悟。
顺着那瘴气汇聚地方而去，像白以山这种傻子都能找到路。
叶无忧与白以山自然寻到了这里，并且也感受到了洞内的气息。
此刻听闻黎九的话语，叶无忧没理对方，而是全力运转自身体内的真气与内力。
这里的瘴气，实在是太过浓郁了，若非他叶无忧已经凝聚出了真气，不然也绝不能呆下去。
但就算如此，此刻叶无忧也需要尽力平稳住气息，才勉强保证自己不受瘴气的侵袭。
黎九的目光望向叶无忧的背影，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厉，咬了咬牙，以真气传声。
叶无忧神色先是一愣，但随即面色平淡，举起手中临渊剑来。
蒙面男子此刻眼色满是阴沉，他没去管一旁趴着地上吐血的白以山，而是目光望向叶无忧。
他看了看叶无忧手中的临渊剑，又看了看那剑尖之上微微流转的真气，目光微微一凝。
但随即，蒙面男子神色轻蔑道。
“剑是好剑，可用剑之人却只是区区二品境界，即便让你出一万剑，那又如何？”
叶无忧此刻脸上突然泛起一抹微笑。
有一抹剑光亮起，照亮了洞窟内的黑暗。
出剑！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佛骨舍利
剑光清冽，以雄浑真气缭绕，四周的瘴气在这一剑之下此刻均被尽数破开，露出了方寸之地的空缺。
但蒙面男子只是面露冷笑。
这一剑虽然无论从剑法还是威力之上，都堪称绝伦，但却无法伤到他。
望着那道向自己斩来的清冽剑光，蒙面男子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指。
他神色露出轻蔑与嘲讽。
他要用一根手指，来挡下对方这一剑。
区区二品修为，就算凝聚出了真气又如何？
在登封境界面前，不过是蝼蚁罢了。
即便凝聚出了真气，也不过是一只稍微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然而，蒙面男子的轻蔑眼光，此刻微微一颤，随之凝固。
因为那道璀璨剑光，此刻陡然间换了个方向。
那一剑没有再向着他斩来，而是朝着潭中的那朵正在绽放的圣莲，一剑斩去。
叶无忧目光平静，用尽全力向下一斩。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圣莲，而并非那男子。
黎九以真气密语传音告诉他，眼前这男子是货真价实的登封境界。
并且拜托自己，将那潭中的莲花给毁掉。
黎九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苦心栽培数十年，怎能做他人嫁衣？
想都别想。
那道璀璨剑芒此刻终于落下。
“轰！”
伴随着一声轰鸣，叶无忧的神色有些阴沉。
这一剑没有落空，但却也没有斩到。
那莲花四周，此刻仿若有一层无形障壁，挡下了这一剑。
黎九的眼中露出一丝错愕。
圣莲绽放之时极为脆弱，只要稍微破坏就可让圣莲瓦解。
这障壁是哪来的？
“哈哈哈哈……”
诡异而轻蔑的笑声在洞中响起，却是那蒙面男子发出。
他此刻一手捂面，神色有些难以压制的笑意，嘲讽道。
“小子，莫非你以为我会那般愚蠢，你这小伎俩能骗到我？”
“这莲花四周，早就被我布下了以天地之力所形成的的障壁，黎教主，让你失望了。”
“黎教主，这不能怪你，你不是登封境界，自然领悟不到这山峰之上的大好景象，这天地之力，你看不出来吧？”
蒙面男子的笑意逐渐收敛，眼中神色玩味道。
“我之前说过了，即便让你出一万剑又如何？”
“现在如何？”
听闻对方的话语，叶无忧微微摇了摇头，神色露出轻叹。
这位年轻剑客此刻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本来还想省着点的，如今却是没法省了。”
叶无忧的手中，此刻突然出现了一个锦盒。
他此刻转身，朝着黎九大声喊道。
“师娘，一会出去后，你五毒教可要好好的赔偿我，不然我真的是亏大发了。”
伴随着叶无忧的话语，他手中的那个锦盒缓缓打开，绽放出一抹光彩。
如果说，那刚开始绽放的圣莲所发出光芒，是这片如今被瘴气污染的天地之间，一抹小小的烛火，一道薄弱的微光。
那么方才那一剑，所绽放出的光芒，则是这黑暗之中，划破乌云的一道闪电，湛出光亮却又短暂。
但此刻锦盒之中，所绽放出的光彩，却是如同晓月冲出乌云，旭日初升于天地，光明冲破黑暗一般，将这整座洞窟内，尽数照亮。
天地之间，似有梵音遥遥响起。
佛光照耀，那无数浓郁的瘴气此刻触碰到佛光，却是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整座洞窟，此刻金光缭绕，如同佛门圣地一般。
蒙面男子此刻一脸的惊讶错愕，但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露出一丝焦急，身形便向着前方掠去。
此时此刻，那道以天地之力形成的无形障壁，此刻在这佛光普照之下，尽数碎裂开来。
叶无忧当下不再犹豫，一剑挥出。
“不！”
整座洞窟内都传来蒙面男子的呼喊。
那声音之中，有绝望，有不甘，有无穷的愤恨！
叶无忧一剑斩出之后，没有丝毫犹豫。
手中佛骨舍利绽放出光芒，向着蒙面男子掠去。
一股莫大的威压此刻自天地之间袭来，将那男子镇压于地面上，动弹不得。
叶无忧眼中露出惊叹。
这仓央措留下的佛骨舍利，好像比自己那剑仙剑气猛上了无数倍啊。
随随便便这么一用，一个登封境界就被这威压给搞得不能动弹。
那蒙面男子此刻眼中露出一丝怨毒之色，他怒吼道。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么，我告诉你……”
然而叶无忧只是看了他一眼，手中临渊剑挽出一个煞是好看的剑花。
他轻笑道。
“现在如何？”
那蒙面男子此刻眼中一愣，但随即面色涨红，眼中露出无比的愤怒。
这句他方才所嘲讽对方的话语，此刻却被叶无忧尽数返还。
蒙面男子此刻面色变了吧，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却是被气的。
他此刻浑身无法动弹，体内气机更是无法运转，就连天地之力也无法调用。
蒙面男子张口想要大骂，但随即眼中却是露出一丝无法置信，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的胸口，此刻已经被人洞穿。
其中，空了一块。
饶是登封境界，被挖了心脏，也断然是活不了了。
在他身后，黎九面色冰冷，手中有一抹殷红。
那男子此刻挣扎着，全身颤抖的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本尊是晓天教的护法，记住我的名字，叫……”
叶无忧当即补上了一剑。
那男子再没了声音。
叶无忧淡淡道。
“你都要死了，后面也不会再出现了，就没必要知道你的名字了。”
随即，叶无忧转身，有些无奈的对着黎九喊道。
“师娘啊，你怎么这么快就杀了他，我还想多问一些晓天教的事情啊。”
说着，叶无忧将佛骨舍利收起。
这佛骨舍利并非是一次性使用，而是可以多次使用，只是其内蕴含的奇异力量，是固定的。
叶无忧可以选择一次性将其全部使用出去，他估摸着那样的话，即便是登封造极之中的造极，也无法抵挡。
至于登封，更是断然没有生机。
天人境界所留下的佛骨舍利，就是这般霸道。
此刻镇杀这蒙面男子，大约花费了四分之一的力量。
白以山此刻也挣扎着爬起，缓步走到二人身旁，眼中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
他刚想开口说话。
可此刻，异变突生。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从心而已
王渊明与五毒众弟子正缓缓行走在山路之上。
地鸣已经停止，那漫天的瘴气此刻似乎也不再那么浓郁，让王渊明的心中稍微舒缓了不少。
似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王渊明此刻回头望了一眼，随即找到那名少女以及方才背他的五毒弟子，抱拳致谢。
对了，这少女，名叫曲荷。
“王先生，这里下山还有多久啊？”
王渊明笑了笑，目光看了看远方，开口道。
“快了，再走半个时辰，便到我所住的地方了，那里是龙场，有许多我的弟子在那儿。”
曲荷此刻神色微微错愕，惊讶道。
“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能收徒弟？那我以后岂不是也能开山收徒？”
王渊明面色有些泛黑，轻咳一声道。
“我弟子均是从文，并非江湖之人。”
曲荷这才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刚想再问些山下的情况，身形却是为之一顿。
阵阵轰鸣自脚下大地袭来，而且比起方才更为猛烈。
地鸣。
王渊明此刻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随即朝着人群大喊道。
“大家快往空阔地方跑，注意躲避碎石。”
他说完，也向着一旁躲避而去。
但王渊明的眼中，却是隐隐露出一丝担忧。
自己此刻尚且无碍，可龙场那些弟子们，如今是否平安……
……
山洞内，此刻异变突起。
随着叶无忧将佛骨舍利收起，那弥漫缭绕整个洞窟的金色佛光此刻也随之散去。
那原本被镇压消散了的瘴气，此刻再度浮现于洞窟之内。
但，不仅于此。
那朵已经被叶无忧所斩断的莲花，此刻已经通体变为黑色，再不复方才纯净的模样。
此刻，有缕缕黑色气息从那莲花根部散出。
原本的潭水，在黑气出现之后，竟是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嘶鸣之音。
就仿若，冰块丢入熔炉之内，瞬间被融化，发出声响一般。
在叶无忧三人的目光注视下，那满满一潭水，此刻尽然缓缓消失，化作一缕缕黑气。
叶无忧眼中有些奇异之色，刚想说话，但却被身后的黎九一把抓住。
抓住了命运的后颈脖。
随即，黎九一手提着一个，带着叶无忧与白以山就向着山洞外掠去。
吹雪境界的速度，虽说不能如同登封境界一般御空而行，但却也是极快了。
白以山眼中赫然露出一丝惊骇，刚想开口，却被叶无忧给抢先说道。
“那黑气是什么东西？”
黎九的声音平静传来。
“瘴气。”
叶无忧愣了一下，随即疑惑道。
“瘴气？瘴气是那样的？不对吧。”
叶无忧心中泛起一丝迷惑，那哪是瘴气，那简直就如同硫酸一般，任何物体触碰到那黑气，就会被消融。
“自然不是寻常的瘴气，那可以说是圣莲自种下以来，储存了近百年的养分。”
“也就是瘴气。”
黎九的声音平静，但速度却是愈发加快。
叶无忧眼中露出一丝惊骇。
近百年的储存？
过分了吧。
而且为何这莲花是以瘴气为养分啊？
可惜，这些问题没人能给他解答。
在叶无忧的目光之中，那几乎已经消失不见的洞窟内，此刻冒出大量的黑色瘴气。
那些黑色瘴气在溢出洞窟之后，紧接着向着四周四散而去。
瘴气所过之处，草木顿时枯萎，树木顷刻间泛黄。
有野兽发出嘶吼，却是被瘴黑色气沾染，血肉顿时消散，瞬间化为白骨。
蔓延，蔓延。
黑色的瘴气从洞窟内冒出，此刻越来越多，向着四周山脉蔓延开来。
这让叶无忧本想打开锦盒的手，又放了回去。
这么多瘴气，就算把佛骨舍利给消耗完，都没用啊！
不过……
叶无忧神色突然有些舒缓，松了一口气。
这山上，至少没有其他人居住，倒也算是件幸事。
但随即，叶无忧的眼中露出一丝思索与担忧。
这瘴气，到底能蔓延多少？
该不会……
叶无忧脸色突然沉重了起来，若是这瘴气继续蔓延到龙场的话，那就完蛋了。
那些书生，可没能力去阻挡这些瘴气啊。
不过还好，这瘴气扩散的也不算太快……
叶无忧被黎九拎着一路疾驰，神色若有所思。
黎九的身形突然微微一顿，紧接着叹息一声，再度加快了速度。
叶无忧与白以山此刻均是面色露出惊骇。
那原本还扩散缓慢的黑色瘴气，此刻却是如同发了疯一般，向着四周蔓延。
其速度，比起方才不知快了多少倍。
“这是怎么一回事！”叶无忧大声喊道。
“我跟你说过了，这是近百年积累下来的瘴气，哪有这般简单，这整座山被吞掉都正常的狠。”
黎九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来，语气也略有焦急。
黑气自天空拂过，无穷无尽，仿若是层层黑色的云朵。
黎九此刻速度不可谓不快，但却仍是被这黑云给笼罩。
她将两人放下，随即摆出一个古朴法决。
丝丝紫气从黎九身上散发而出，那漫天袭来的黑雾，此刻遇见这紫气后，却是随之绕行，不去触碰。
“没办法了，只能等这第一波瘴气过去，你两人好好调理气息，我能保你们无碍。”
白以山听闻此言，认真打坐调理。
但叶无忧却是微微皱眉。
他的目光看了看这天空之上，此刻密密麻麻的黑云，道。
“有没有办法阻止这黑气，在这山下不远，是王先生的龙场所在，那里有很多普通人……”
叶无忧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黎九打断。
“你觉得可能么？若真有办法，我还会被困于这里？”
“安心呆着，叶小子，念在你喊我师娘的情分上，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但也仅限于此了，这瘴气太过猛烈，即便是我，也无法再保护更多的人。”
叶无忧神色一黯。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盘膝在地，闭上双眼，轻轻调息。
片刻后，待他体内的气息逐渐平稳，叶无忧猛然睁开双眼。
他手中掏出一个锦盒。
黎九此刻望着他怒喝。
“叶小子，你要干嘛！”
叶无忧向着自己这位师娘轻轻一拜，轻声道。
“在下有个朋友，他修为很差，身体还患有病症，若是被这瘴气侵袭，那可就难办了，我得去救他。”
“黎教主不必担心我，我有此物护身，尽管不能破开这漫天瘴气，但自保无碍。”
黎九此刻怒道。
“那个姓王的文士？虽然他的学说有些奇异之处，可你与他交往很熟？值得这般冒险？”
叶无忧摇了摇头，道。
“算不得很熟，我这次与他，也不过是第二次相见。”
黎九此刻眉头一皱，道。
“那不就是了，管别人之前，先顾好你自己吧，小鬼！”
叶无忧此刻神色有些微微叹息。
“有些人，即便第一次见面，也会觉得相识了很久，有的人，就算天天见面，也一生都无法熟络。”
“我也觉得很奇怪，但不知为何，说实话，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我不想让这种人死掉。”
“这种人，死一个，就少一个了。”
黎九没有再多劝什么，只是目光有些冰冷的看向叶无忧，道。
“为什么，就因为他那学说？”
叶无忧摇了摇头，但随即又点了点头，然后轻轻踏步，向着前方走去。
淡淡佛光散出，笼罩了他的周身，使黑雾无法侵袭。
远远的，传来叶无忧的话语。
“从心而已。”
第一百六十章 好听就是好头
天地之间此刻尽是一片黑暗，往日草木繁多的树林，此刻只余下枯木。
黑暗之中，有着一抹淡淡的金色光芒，此刻正缓缓前行。
叶无忧在山间一掠再掠，神色平缓，但眼中却是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那猛烈的地鸣已经退去，只是时不时还会有余震，每逢此时，叶无忧便会先停下脚步，待地鸣结束后再继续前行。
叶无忧的眼中露出一丝思索。
想要找到王渊明并不难，只要去往下山的道路即可。
只是不知，对方以及五毒教的众多弟子，能否在这漫天的黑雾之中，存活下来。
再度跨越一段距离后，叶无忧停下了脚步，目光朝着某处望去。
在他的视线前方，有着一处天然形成的洞窟，其内有着许多气息。
他的神色微微舒缓，随即朝着洞窟内走去。
洞窟不小，此刻其内有着三十多道人影，均是五毒教的弟子们，王渊明也在其内，此刻有些眉头紧皱。
这一趟下山之路，不可谓不坎坷。
地鸣暂且不论，那最后突然浮现的黑色气息，却是让众人胆颤心惊。
五毒教弟子，所修大都是毒功，对于瘴气有着天然的适应力。
恰到好处的瘴气，甚至能帮助他们更快的修炼，从而突破境界。
但当这黑色瘴气浮现时，王渊明亲眼所见，被那黑雾拂过的草木瞬间枯萎，五毒弟子携带的灵蛇顿时只剩白骨。
更是有几名五毒弟子，落在了队伍后面，被黑雾所侵蚀。
王渊明现在耳边还仿若回荡着那几人的惨叫之声。
万幸的是，他们找到了一处天然的洞窟，为他们提供了一处能暂时停脚之处。
再加上数名五毒弟子联手催动内力，守住了门口，这才堪堪撑过了这第一波黑雾。
即便如此，众人此刻也均是神色沉默，那些弟子里面修为最高的几位，此刻已经是几乎掏空了体内所有的内力，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王渊明此刻眼眸有些黯淡之色，倚靠着石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是如此的无力。
哪怕被贬至龙场，面对那如此恶劣的环境，王渊明都没有感受到这般无力。
想到龙场如今的情况，他的眼中就露出了一丝不忍，随即不再去想。
他不敢去想。
他的那些弟子，其中不乏有家世优越之人，为了追随他学习，放弃了那些舒适轻松的生活，选择来到了这偏僻的龙场。
数个月前，他的一名弟子被毒蛇咬伤，不治去世。
那时的他，刚刚来到龙场，初来乍到，与周围的当地民族，并不熟悉，甚至因为口音问题，交流都有障碍。
他几乎是跑遍了四周几乎所有的苗寨，终于求到了一副治疗蛇毒的草药。
可当他一路跑回来时，那名弟子却已经逝去。
那一天，王渊明仿若跌至深渊。
有一道呼喊自洞窟外传来，让王渊明收回了心神。
他朝着洞窟外看去，却看见此刻周身笼罩着淡淡佛光的叶无忧。
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不光是他，那些五毒弟子此刻眼中也均是露出惊诧之色。
虽说第一波黑色瘴气已过，但外面的瘴气还是极为浓郁，远远胜过最初之时。
即便是众多五毒弟子，也有些承受不住。
叶无忧此刻眼光扫过那些五毒弟子，心中微微叹息，略带有一丝歉意。
“王兄，来我这把，我带你去龙场。”
王渊明目光一愣，但随即微微点头，走到了叶无忧的身旁。
一缕金光将对方包裹在其中，周边的黑色气息此刻纷纷避开。
那些地面上的五毒弟子眼中顿时露出一抹光芒，眼中有些期盼。
王渊明此刻也转头看向叶无忧，但还未开口，便被叶无忧打断道。
“抱歉，王兄，如今带你一人，已是极限。”
叶无忧面色平淡，缓缓开口。
他这佛骨舍利，此刻已经用去了三分之一，估计带上王渊明去往龙场之后，就只剩下一半了。
若是要带上这所有的五毒弟子，只怕是耗尽所有舍利，也无法走到山下。
那些五毒弟子的眼中顿时黯淡了一瞬，没再说话。
他们心中清楚，自己与别人非亲非故，对方何必带他们。
叶无忧看了众人神色一眼，想了想，开口道。
“黎教主与白以山，此刻正在你们后方约莫十数里地之外，这第一道瘴气已经过去，后面不必过多担忧，相信黎教主定能找到解决之法。”
五毒众人此刻虽未说话，但听见教主的消息，眼中却是明显活络了起来。
未了，就在叶无忧准备转身离去之时，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道有些微弱的声音。
“等……等一下。”
叶无忧转头望去，却只见一名少女此刻从人群中站起，低着头向他走来。
他的目光微微一愣，但随即眉头轻皱，平淡道。
“我说过了，我无法在多带一个人离开。”
这名叫曲荷的少女，之前正是与叶无忧有所冲突之人。
此刻叶无忧有些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是想央求自己带她一同离开。
然而听闻此话，曲荷的神色有些微微错愕，但随即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脚，眼中带有一丝怒色。
叶无忧双眼微微眯起，神色平淡。
如果这少女还是方才那般肆意妄为，他叶无忧不介意让对方再吃点教训。
但在叶无忧的目光注视之中，曲荷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
随即，少女的神色还是有些气恼，此刻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我不是来叫你带我走的，我是来，来……”
“来向你道歉的。”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对不起！”
虽然这般说着，但曲荷的神色却是很愤怒，最后一句对不起，更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说道。
叶无忧的神色此刻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他看了看眼前的曲荷，又掐了掐自己，感受到这并不是幻觉后，眼中此刻满是震撼。
你这女娃娃，怎么就突然道歉了呢？
这不符合套路啊！
叶无忧开口问道，
“道歉是好事，我也接受，不过你这一脸生气的向我道歉，是什么意思？”
曲荷收回了手，撇嘴道。
“道歉和生气有关系么，我知道我错了道歉，但并不妨碍我看见你很生气。”
叶无忧此刻摸了摸下巴，这女娃说的，很有道理啊。
自己甚至有些没法反驳。
然后叶无忧伸出了一只手，手指在眼前这一脸傲娇的少女头上敲下。
“咚。”
少女的身子都仿若矮了几分。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你干嘛！我已经向你道歉了！”
曲荷此刻一脸愤怒，但眼中又隐隐有着一丝惧意，有些委屈的喊道。
叶无忧此刻脸上久违的绽放出了一丝笑意，他道。
“虽然我接受你的道歉，但并不妨碍我能欺负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回首半生，尽是失败
叶无忧带着王渊明离去了。
临走之时，叶无忧给那名叫曲荷的少女，留下了几颗回春丹，让对方再分给一些受伤的五毒弟子。
龙场距离此山，大概还有约莫半个小时的路程。
此刻叶无忧与王渊明已经到了山下，向着龙场方向行进。
或许因为是山下，离那山洞有些距离，又或者是那最为浓郁的瘴气此刻已经过去。
此地的瘴气浓郁，比起山上方才要好上不少。
王渊明依旧是眉头紧锁，虽未说话，但神色之间依旧是透露着不安与担忧。
叶无忧看在眼里，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多说无益。
时间一晃而过，叶无忧的视线之中，此刻终于出现了那往日里熟悉的房屋。
虽然草木都已经枯萎，但或许是这里离瘴气发源地有些距离，四周没有被腐蚀的痕迹。
王渊明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加快了步伐，向着龙场内冲去。
但叶无忧的脚步却是有些放慢。
他看了一眼地图。
没有言语。
王渊明有些焦急的跑进了龙场，来到了他与众多弟子所居住的院落内。
他大声呼喊，呼喊着弟子的名字。
但是没有回应。
王渊明的眼中此刻忽然浮现出一丝恐惧。
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才缓缓走向前方的一处房屋。
他走的很慢，脚步有些举步维艰。
他敲了敲门。
房间很安静。
这位已经年近四十的中年文士此刻终于忍不住，眼中陡然浮现出一抹，在他身上已经多年未曾出现的怒意。
他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间内依旧很整洁，桌面上的书本还是保持着翻开的样子，一旁的香炉此刻还在燃烧，散发出阵阵驱逐蚊虫的香味。
仿若一切如旧。
但王渊明此刻却如同坠入深渊。
他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又去查看了其余几间房屋。
王渊明的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僵硬，最终回到了院中。
连续的奔跑，连续的被瘴气侵蚀，终于让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了下来。
他挣扎着起身，跪倒在有些泥泞不堪的地面上，两只手在地面上划出了一条深深的印痕。
那忍受了无数世俗挫折，受尽了多年病症的煎熬之苦，都未曾伤心与失望的男子，此刻面容有些扭曲。
无声言泣。
叶无忧的身影此刻缓缓走进院落。
这个结果，他方才在外面，便已经知晓。
此刻他只是看了一眼此刻那跪倒在地面上的中年文士，然后走进了邻近的房屋。
二十三枚回春丹，这是叶无忧身上的全部。
他留了一大半在宗门，还自己消耗了一些，刚才又分给五毒众人一些，此刻，只剩下二十三枚。
他将这些丹药，给那些此刻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书生服下，然后走出了房屋。
叶无忧目光没有转动，只是看向天边那依旧存在的黑云，轻声道。
“王兄，如果哭泣与悔恨就能让你弟子苏醒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悲伤的事情了。”
王渊明的眼神微微一颤。
叶无忧接着开口，声音平淡。
“我给你的每一位弟子都服下了一枚灵丹，或许，或许能延缓一下如今的状况，方才，已经有好几位又重新恢复了生命体征。”
“尽人事，听天命，虽然我不怎么信命，但此刻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全部。”
王渊明眼中顿时绽放出光彩，从地上有些踉跄的起身，声音微微颤抖。
“如今，如今可有办法救治？”
叶无忧沉默了。
最终，他轻轻说道。
“若是这漫天瘴气不散，即便救治了过来，也只是浪费精力罢了……”
“此地的瘴气浓郁程度较之山上已经薄弱了很多，但普通人却是绝对承受不住的，王兄，你自己也是武者，若非你服用了五毒的避瘴丹，即便是你，也支撑不了太久。”
叶无忧的声音平淡，但却透露着一丝惋惜。
纵然如今能救回那些弟子又如何？
待那些普通人醒来后，再次受到瘴气的侵蚀，就算是神仙也无能为力。
想要救治这些人，唯一的方法，就是让瘴气散去，才有那么一丝可能救活。
王渊明的神色有些怔然，叶无忧话语中的含义，他自然清楚的很。
他的眼中此刻露出一丝复杂，随之有些无力的张了张嘴，神情有些僵硬。
王渊明此刻目光看向四周，看向这此刻一片寂静的龙场。
漫天的黑雾笼罩了整座山脉，他望着那些简陋的房屋，看着那此刻已经一片荒芜的丛山峻岭，看着那往日里，他与弟子辛辛苦苦，开辟出的那一片片耕地。
房屋已经破烂，山脉丛林已经荒芜，耕地更是彻底荒废。
王渊明眼中突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嘲讽，但神色却是隐隐有些怒色。
他独自站在那儿，此刻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平淡至极，没有一丝感情的波澜。
“叶兄，我突然想知道我一直以来，到底是在追求些什么东西，你知道么？”
叶无忧没有说话。
王渊明并不在意，而是接着说道。
“我有着可以很舒适的生活，我父亲曾经高中状元，他想让我考取功名，好好读圣贤书。”
“我去过大楚，去拜见过道门的长老，我曾禅坐三年，想要明悟何为佛道。”
“我最终放弃了那些佛与道的追寻，而是熟读经书，谨听圣人之言，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理能解决一切。”
“为了追寻这个理，为了追寻这个道理，我经历了种种，创立了心学。”
“哪怕我因此被贬，因此被百官所惮，因此被无数读书人谩骂鄙夷，我都不在乎。”
“因为我觉得我已经要摸到答案了，龙场的生活，很艰难，但也很平静。”
王渊明的话语一直很是平淡，也述说的很是缓慢。
他此刻顿了一顿，接着开口，情绪逐渐有了一丝波动。
“但是。”
王渊明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复杂，以及一抹隐隐的不甘。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我抛弃了所有的功名，放弃了所有的荣华，来到此地，只是为了探寻理而已！”
“矢志不移，追寻圣贤，错了吗？”
“仗义执言，挺身而出，错了吗？”
“为何天地还要如此对我，我的弟子追寻我而来，他们不应该在这里结束！”
王渊明的神色此刻露出痛苦，他走出院落，望向这整座龙场。
他的神色有些疲惫，眼中露出叹息。
“叶兄，你知道么？我已经三十七岁了。”
“年近中年的我，此刻一事无成，整日只是空想。”
他突然弯下腰，在那片他亲手开辟，此刻已经枯萎的菜园中，抓起了一把土。
王渊明的目光注视着手中，他将手掌轻轻松开，土壤顷刻落下。
叶无忧站在一旁，目光平淡。
已经是黑暗至极的天地之间，此刻轻轻拂过一丝微风。
王渊明的话语伴随着微风传来，声音平淡，但却话语复杂。
“回首半生，我的人生尽是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