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一夜
何畴伍下午给赵心瑜打了个电话,今晚,要爽约了。
此刻的何畴伍一路向东,目的地是天福寺公墓,蓉城人去世,大多数都会拉到那里烧掉,然后埋葬在那里,慢慢的腐烂,最后和泥土融为一体。
上高速、下高速,再跑一段就到了山脚,刚开始爬山,李看就放慢速度,没办法,黑漆漆的山路一个弯连着另一个弯,一轰油门,保证死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殡仪馆就静静的坐落在半山腰,再往前走,路的尽头就是墓地,叶梦楼上次就是去的那里。车驶进停车场,稀稀拉拉的停着几辆车,不知道是工作人员的,还是死者家属的。
何畴伍一下车就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快到春节,正是最冷的时候。看着旁边的何三宝,何畴伍有些羡慕,都快入土的人了,居然还是一身长衫马褂,脚上一双老BJ的布鞋,在寒风里还能保持身姿挺拔。
想想木道人大冬天的也是一身道袍,里面就一套内衣,再想想阿祥这个时节还要洗冷水澡,何畴伍觉得要不还是练练,至少不用把自己全副武装的裹起来,像只笨熊。
“少爷,在厚德厅。”见何畴伍不动,李看提醒了一句。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看着还不错,以后躺在这里等你们来瞻仰遗容,也不算委屈。”何畴伍淡淡的说了句。
李看知道何畴伍看惯生死,还好一些,何三宝就有些不自在,弯腰请何畴伍不必如此伤感,长命百岁之类的吉利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打住。老何,你要再说我就得成千年的王八了,人啊,三十岁是一辈子,九十岁也是一辈子,活得久只能证明身体好,不代表一定就活得有意义。跟我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不忌讳这个话题,看你和阿九的身体,搞不好最后还得你俩来给我穿衣服。”何畴伍说完后拍拍他的肩,顺着李看指的方向走去。
简单制造了一点摩擦,就将人全部引开,何畴伍进去后,她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儿子人上托人,明天早上就能火化,然后送回老家安葬,她还没糊涂的时候就反复提过,百年之后一定要与丈夫合葬。生前没能朝夕在身边尽孝,死后还不能满足遗愿,那就枉为人子。
“上午听到我的话没?左眼跳还是右眼跳?”何畴伍拍了拍她的手臂,笑着说道。
怎么没有回应哦!
“看来是喝下那碗汤了,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再找个好老公,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何畴伍伸出手替她理了理头发,尽管头发已经梳得很整齐。
“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还要跟他合葬,他那么早就扔下你们,让你们孤儿寡母吃了那么多苦头,也不知道你还惦记着他的什么好?”何畴伍仔细端详了一下容貌,妆,化的不错。
“少爷,有人朝这边来了。”何三宝出现在门口。
“见你最后一面都得偷偷摸摸的,安如,你说我过的这是什么日子。”何畴伍没理他。
“少爷。”何三宝又喊了一声,见何畴伍看都没往这边看,只好向着来人的方向迎上去,能拖一时算一时。
“你看看,我养了一群不中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想起以前,你总是对我说,别太苛刻了,对人要宽容一点。现在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宽容的结果。”何畴伍似乎是在抱怨。
“唉,现在说你也听不到了,陪你坐会吧,就像以前那样。”说完后何畴伍拖过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
不一会外面传来争执声,何畴伍起身,弯下腰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说了句:“再见,安如!”然后直起腰,又深深的凝视一眼后,从后门离去。
见何畴伍上车,李看打了个电话,没几分钟李梦就回到车上,苦着脸说吵架比打架难多了。何畴伍点点头,说你还得跑一趟,有个老头等着你去解救。
这次过了半小时才回来,何三宝惨不忍睹的回到车上,何畴伍见状摇摇头,如果是阿九或者小锐在,哪会这么费力气。
不过有功就得赏,何畴伍问何三宝要什么赏赐,何三宝差点以为听岔了,本以为办砸了差事要被罚,结果还有赏。
哆哆嗦嗦的说想要个手机,这下轮到何畴伍以为听岔了,掏了掏耳朵让他再说一便,五谷不分的何三宝以为是自己狮子大张口,连说不要了,气得何畴伍想狠狠的踹他一脚。
吩咐李看明天就去买最新的水果机,还得教会何三宝如何使用,何畴伍这才把头转向窗外,偶尔似乎有东西从车顶掠过,惊得何三宝立刻凝神静气,如临大敌。
何畴伍劝他不必紧张,这是暗卫,何三宝这才送口气,同时对何畴伍也有了新的认识,看着大大咧咧的,背地里却是小心谨慎得很。
回到公寓后,何畴伍吩咐何三宝开几瓶红酒送进书房,先从简单的事情做起,何畴伍可不养闲人。木道人还没睡,跟在何畴伍的屁股后面进了书房,占据沙发的一角,美滋滋的等着红酒。
“早睡早起,不去睡觉,跟进来干嘛。”何畴伍最是见不得木道人这样子。
“这话你该跟你自己说。”木道人语带不屑。
“今天去跟一个故人告别,没心情跟你瞎扯。”何畴伍脱掉大衣,就这样扔在地上。
“谁?”木道人见何畴伍穿戴整齐,也调直身子,哪里还有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认识。”何畴伍坐在书桌后面,用手揉了揉额头。
木道人脸上多了一丝悲戚,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念起了经文。
何三宝进来,四瓶酒两个酒杯,其中两瓶酒和一个酒杯放到桌子上,剩下的放在木道人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拿起地上的大衣,轻轻的退了出去。
何畴伍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看着木道人诵经,一边慢慢的品酒。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有些猥琐的木道人,诵经的样子还有模有样。
念完经文,木道人睁开眼,抓起茶几上的酒就直接灌下去,然后问了句后事如何安排。
“明天早上火化,随后就送回老家跟他丈夫合葬。”
“我现在都有些糊涂了,你和他,到底谁是谁?”木道人有些苦恼,抓了抓为数不多的几缕头发。
“他是他,我是我。”何畴伍给了个肯定的答复,看来这个问题他也想过。
“既然他是他,你是你,就不该有瓜葛啊。”
“刚才我说的只是肉体。精神上他是我,我还是我。”这话有些绕口。
木道人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咕咚又灌下几口,说句睡觉去了,站起来拎着酒瓶就往外走。
看着木道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何畴伍拨通阿祥的电话,问了问大悲寺的情况,没想到阿祥说有些棘手,井口怕是封不住了。
何畴伍立刻吓出一身冷汗,立即赶往大悲寺,禅房内住持依然无悲无喜,阿祥和三个徒弟在下面忙活。
蹲在洞口往下面喊一嗓子,阿祥的脑袋就冒了出来,大冬天的满头大汗,何畴伍递过一瓶水,让他不要着急,喝完后慢慢说。
“这口井是我祖宗几百年前封掉的,每代人都会对他加一重封印,我是直接就给它上个死扣,按道理,它是绝对没办法冲破的,今天下来检查,没想到井盖都有了裂纹,如果没有外力相助,绝无可能办到。”阿祥一口气喝完水,有些焦急的说道。
“别跟我说那么多废话,先说能不能治?”何畴伍的姿势从蹲改成坐。
“今天做下加固,最多能坚持半年。”
“那就先干活,我在这里等你。”何畴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下去。
眼前一花,阿祥的脑袋就不见了,何畴伍转过头笑着对住持说,今晚就只有叨扰你了。
“老衲这里除了斋饭,茶也不错。”住持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套茶具,居然还是银的。
“好久没见这东西,住持能否开个价?”一见到好东西,就想划拉到自己这里的老毛病又犯了。
“施主若是喜欢,走时带上就是。”住持开始泡茶,手法与木道人又是不同。
捧一杯香茗闻闻,果然是好茶,这老和尚哪来这么多好东西,何畴伍在心里嘀咕。
“茶我就不要了,你放心,就算不给我东西,一样把这玩意儿死死的钉在地下。”何畴伍自以为猜透住持的想法。
住持笑笑,也不解释。
“你这一笑,显得我市侩无比,不厚道。”何畴伍给他一个白眼。
“老衲能否问一问题?”
“嘴长在你身上,问不问在你,答不答在我,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今天我的心情可不太好。”
“那就不问也罢。”住持指指何畴伍手中的杯子,示意茶凉了。
何畴伍仰头喝掉,斯文全无。
第七十七章 奔走
禅房内很暖和,后半夜的时候,何畴伍熬不住睡着了。
等何畴伍带着三个徒弟上来,天边都已经开始发白,何畴伍蜷缩在地板上,睡得无比香甜,再看住持,老僧入定,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祥轻轻摇醒何畴伍,这时,住持也缓缓睁开眼睛,对着疲惫的四人说了句有劳施主。
四人急忙回礼,面对得道高僧,他们都有些拘束,何畴伍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用力跺跺脚后使劲蹦了两下,问阿祥完工没有。
“已经封住了,坚持半年绝无问题。”阿祥躬身回话。
“老和尚,看到没,这就叫隔行如隔山,昨天上午我还觉得没问题,下午就被打脸。”何畴伍笑着对住持说道,似乎已将昨日的忧伤抛到脑后。
住持笑而不语。
“最不爱看你故作高深的样子,我得回去睡个回笼觉,你也可以踏踏实实的在这住半年。”说完后让阿祥收起茶具离开。
“少爷,您是如何在这些得道高僧面前做到收放自如的?我就不行,见到他们就心里发虚,崇敬得不行。”阿祥这话说得有些狗腿。
“你跟一个所谓的得道高僧一起掉河里,我肯定救你,为什么?因为你手艺好,他除了会念经,我找不到对我有用的地方。所以,在我眼里,你比一个得道高僧重要得多,我对你都是抬腿就踹,对他,不揍他个满脸开花已算我有修养。”何畴伍看向窗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少爷,这件事估计是有人在里面捣鬼,得查查。”马屁拍完,阿祥提醒一句。
“你也是傻,这种事能在他那个筛子一样的屋子里说么,别人既然能找到这个东西,难保没有瞄上他。”何畴伍抬腿踹了一脚,空间不大,只能用六成力道。
“少爷教训得是。”听何畴伍这么说,阿祥也有些懊恼。
“老和尚这边安排人盯住,等我回去睡一觉,就找叶兄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出入。”
“是,少爷。”
“还有,问问你老爹,谁有这个手段。”何畴伍说完后闭上眼睛。
“是,少爷。”
“还有——”说完这两个字后,何畴伍不再说话,渐渐的沉沉睡去。
何畴伍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还在车上,车已驶入地下车库,一群人四下散开,守护着他。
一看表都快十一点,下车把阿祥四人赶回去休息,自己带着何三宝和李看上楼,洗个澡换身衣服,坐在餐桌前吩咐开饭。
木道人看向何畴伍的目光有些复杂,何畴伍说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木道人扭捏半天,说你是怎么做到隔一夜就能若无其事的,何畴伍夹了一筷子菜放他碗里,示意他快吃。
“再大的事,经历得多了,也就变得平常。”见木道人不吃,何畴伍无奈的说了一句。
听到何畴伍这么说,木道人一怔,随后低下头吃饭,他刨得很慢,几乎是一粒一粒的往嘴里送,其间似乎有泪珠落入碗中。
待他用宽大的袖袍遮住脸,迅速整理一番后,才难得温情地对何畴伍说:“经历那么多,寻常人早已是千疮百孔,也不知道你是如何扛过来的。”
“知道我不容易,就把讹我的,都还给我。”何畴伍调侃一句。
“这个,不太可能,那些都是我辛苦挣的。”一提到钱,木道人立刻变得无比警惕。
“这就对了嘛,没事玩什么深情,吓我一跳。”何畴伍笑了。
“也对,你比超人还超人,我替你伤感个屁。”木道人也笑了。
二人举杯,轻轻碰了一下,桌子上又恢复到往日的气氛。
午饭后何畴伍给叶梦楼打了个电话,得知叶梦楼也想找自己谈谈后,立刻带着人赶过去。
到了后,还是李看和李剑守在门口,只不过阿九换成何三宝。
“哪里骗来的?”趁何三宝去开酒,叶梦楼问了一句。
“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注意用词,不是骗,是以德服人。”能入叶梦楼的法眼,何畴伍有些得意。
“功夫比门口的那两个要好,只要对你够忠心,你的安全,就有保障。”叶梦楼的眼光一向很准。
“忠心是换来的,不是买来的,这个等时间长了再说,你先说,找我干嘛?”何畴伍说完后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有个叫云五的,送来张拜帖。”
“又搞这一套?上次我就是被他们这招给骗了,结果一分钱没花就把东西给要回去,我劝你离他们远点。”何畴伍想起就来气,脑海中又浮起云晚那狐狸般的笑容。
“一分钱没花?不是给了一亿么?”
“哪来的一亿?不是退了么?”何畴伍有些糊涂。
“退了?那是定金。”
“是定金么?”何畴伍有些狐疑,接着有些玩味的看着叶梦楼。
“看什么?”叶梦楼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不会是听说云家来认亲,胳膊肘开始往他们那边拐了吧?”何畴伍的语气怪怪的。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叶梦楼冷冷的说道。
“当然信了,有了亲戚,你把我丢几个来回我都信——”何畴伍还想再说,见何三宝端酒过来,只好住嘴。
待何三宝退下,何畴伍突然想起一件事,疑惑的问道:“那个云晚,不是离开蓉城了么?”
“想见我的不是她,是他们家的家主。”叶梦楼似笑非笑的看着何畴伍。
“云姑姑?”何畴伍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兴奋的来回踱步。
叶梦楼看得一头雾水,他一直不明白何畴伍为什么对这个云姑姑如此感兴趣。
“上次过后,我还以为这根线就断了,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我猜你是不想见她的?是对吧?对吧?还是对吧?”何畴伍满脸的期盼。
叶梦楼点点头,除了长孙,他现在对任何闲杂人等都提不起兴趣,更何况对方还想跟他攀亲戚。
“那就只好我辛苦一点,替你去会会这个云姑姑,顺便弄清楚,这亲戚是打哪里开始论的。”何畴伍眉飞色舞。
叶梦楼比他要冷静得多,他小口喝着酒,问何畴伍过来找他干嘛。
“大悲寺那玩意儿有些不安分,我估计有人捣鬼,过来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神秘人物进出蓉城。”何畴伍说得很轻松。
“前段时间进来了不少人,都还没有出去,最近,没有人潜进来,当然,如果他光明正大的进来,我很难查到。”
“地址给我,我安排人去摸摸底,看看都是谁家的。”何畴伍说完后又瘫倒在沙发上。
也不知道叶梦楼用了什么方法,没一会双胞胎之一就拿着张纸条出来,交到叶梦楼的手上后又退了下去。
见何畴伍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叶梦楼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于是直接将纸条揉成一团砸在何畴伍的怀里。
“我说过,等这件事结束,他们愿意跟你的话,我没有意见。”见何畴伍瞪着自己,叶梦楼又强调了一遍。
“欣赏一下,又不怎么样,至于这么护着么?”何畴伍抱怨几句,然后大声喊了句三宝。
何三宝走进来,规规矩矩站在何畴伍面前,何畴伍看也不看,直接将纸团扔给何三宝,让他交给阿祥。
何三宝很有眼色的又退了出去,正事说完,叶梦楼担忧的问了一句:“听说你在变卖资产,出问题了?”
“把你自己的事管好,不要为这些杂事分心,我的小命可指望你的情报网保住。”何畴伍似乎对叶梦楼的不务正业很不满。
“给你添麻烦了。”叶梦楼指的是情报网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钱。
“我俩之间不说这个,再说了,钱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除了喝酒,我能花多少?”何畴伍满不在乎。
“他现在怎么样?”叶梦楼也不在纠结。
“谁?”何畴伍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废物。”
“你口中的那个废物现在喊我少爷,是我自家人,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再说,他现在归在守义的队伍里,已经出了好几次任务,表现中规中矩,跟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何畴伍一向护犊子,对叶梦楼的态度很是不满。
“好吧,以后就交给你了。”叶梦楼点点头。
何畴伍一口酒差点吐在身上,他艰难的直起身子,瞪大眼睛看着叶梦楼,这一刻,他以为叶梦楼是木道人附体。
“就没个正常人!”何畴伍上车后,又在心里哀嚎。
“少爷,你看我这个手机是不是坏了?”何三宝在一旁小心翼翼。
何畴伍拿过一看,这那他娘的是坏了,分明就是没电了嘛。
“李看,不是让你把他教会么,你就是这么敷衍的?”如果不是在车上,李看估计得挨上好几脚。
“少爷,手机买回来,还没怎么教就出来了。”李看觉得自己有些冤枉,何三宝也在一旁点头。
何畴伍闭上眼睛,怕被他们几个给气死。李看也看出少爷不想搭理他们,可该问还得问啊,只好硬着头皮问何畴伍去哪。
“去农场,告诉阿祉,杀几只羊,我要亲自动手烤。”何畴伍准备用美食打发自己。
第七十八章 俗务
让李看通知阿祥带着徒弟自己过去,然后拐个大弯回去接上木道人,一群人向农场杀去。
阿祉接到电话后,立刻撸起袖子,亲自挑了几只羊宰掉,收拾干净后等着何畴伍的到来。
何畴伍想起以前的烤羊,堪比黄金的香料不要钱似的往上面抹,以彰显自己的富足,哪是吃肉啊,完全是在送命。
想起香料,就想到西域,那时候街上的西域美女真多,价钱比香料还便宜,金发碧眼的人走在城内,连大气都不敢出。哪像现在,不管到哪里都敢人五人六的冒充上流社会。
等到了农场,阿祉将何畴伍迎到池塘边的草坪上,天幕已搭好,香料、烤架、炭火也已备齐。何畴伍见状脱掉外套,兴致勃勃的说今天给大家露一手。
原本大家鼓掌叫好是为了烘托气氛,现杀的羊,腌制时间不够是很难入味的。没想到何畴伍不但架势做得像模像样,等到烤熟后分给大家,味道果然不错。何畴伍把刀放下,示意他们随意自取,然后端了杯红酒,坐在火堆旁的折叠椅上。
“今天怎么有兴致亲自动手?”木道人端了一大盘肉过来,坐在何畴伍旁边。
“快要见到老朋友,先适应适应。”何畴伍喝一口酒,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些看不清楚。
“适应什么?”木道人一头雾水。
“这道烤全羊,香料的配方用的是宫廷秘方,多吃一点,哪来那么多问题。”何畴伍笑着指了指盘子里的肉。
也有识货的,何三宝端着个盘子站在何畴伍身后不远的地方,强忍住内心的震撼,这个味道与他师父做的,有九成相似。
酒至半酣,何畴伍见大家都有些放不开,站起来让他们敞开了喝,自己拿瓶酒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朝四合院走去,李看和何三宝悄悄跟上。
“你们去玩,不用管我。”隔着老远,都还能听到阿祥的笑声。
二人没有吭声,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开玩笑,何畴伍要出了事,就相当于是团灭。
“不愿离开?也好,那就陪我走走。”何畴伍似乎很享受农场的石板路。
“你俩从小习武,虽然辛苦,但也不至于挨冻受饿,我以前挨饿的时候,连糊墙的干草都被我抠下来吃掉,吃完后上不出厕所,肚子涨的老大,就像个孕妇。最后,墙上被我抠得到处是洞,差点塌了。”何畴伍说这些的时候面带微笑,似乎不是在讲自己的遭遇。
二人在后面默默的听着,没有开口。
“所以,我弄了这个农场,粮食,才是人存活的根本。”何畴伍蹲在路边,抓了把泥土握在手上,轻轻的揉着。
“少爷,您今晚是怎么了?”李看有些担忧的看着何畴伍。
“怎么了?我说得这么煽情,你还没听懂?就是让你不要浪费粮食,刚才我可是看你扔了好几块肉,怎么,嫌我弄得不好吃?”何畴伍扔掉泥土,拍拍手站起来。
李看连忙躬身请罪,心里直骂自己嘴贱,何三宝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二人,似乎很开心。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何畴伍拍拍他的脑袋,算做惩罚后继续向前走去。
三人就这样慢慢溜达,差不多花了半个钟头才到四合院的门口,何畴伍背着手跨进院门,何三宝也想跟进去,被李看拦住,缓缓的摇了摇头。
二人飞身纵上屋顶,李看小声对何三宝解释,这里晚上除了何畴伍,谁也不能进。
何畴伍直接进到正屋,两扇门在身后缓缓关上,他找了个角落躺下,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很快就陷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去东屋洗漱完毕后神采奕奕的跨出院门,没想到是阿九和阿祉守在门口。
“回来了?”看到阿九,何畴伍是真的高兴。
“回来了,少爷。”阿九微微弯腰,语气也有一点激动。
“小锐他们呢?”
“还有一点收尾的活要干,过几天就能回来。”
“辛苦了。”
“为少爷做事,是我们的本分。”说完后阿九递上煎饼牛奶。
接过来三两口吃完,何畴伍朝大门口走去,阿祉在旁边欲言又止,何畴伍看到,故意不问。
“少爷,能不能求您件事?”见快要到大门口了,阿祉终于忍不住开口。
“说吧,看你都憋半天了。”
“我——,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阿祉脸憋得通红,最后还是泄了气。
“有时候,谋定而后动是个优点,可不适用于感情,有喜欢的就得立马去追,你是我看着长大的,配谁都绰绰有余。”何畴伍这一刻像个长辈,循循善诱。
“嗯。”声音比蚊子还小,脸色愈发通红,看得阿九眼珠子都快掉地上。
阿九回来肯定有事汇报,何三宝自觉地坐进后面的车,把何畴伍旁边的位子让给了阿九。
“少爷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他是有心上人了。”一记马屁轻轻送上。
“都是过来人,二十郎当的年纪,面色通红,欲言又止,不是便秘,就是思春。”何畴伍的胡话张嘴就来。
“还是少爷看得通透。”
“少废话,说正事,亏了多少。”何畴伍其实不关心这个,可别人忙活了那么长时间,不问问,显得他们的工作没有价值。
“赚了大约有一成的样子。”说到正事,阿九立刻收起笑容。
“哦?”何畴伍有些惊讶,仓促出手,少亏就算是赚了,没想到还真赚了一点。
“孟老三出了个主意,他扮作买家,打起孟家的招牌高调前来收购,其他买家多少都有些不干净,稍微一查就知道他是孟家唯一的男丁,大家都不愿意他插进自己的地盘,主动找上门来,价格就好谈多了。”
“算是个办法,孟老三没少受惊吓吧?”何畴伍一听就知道里面的凶险。
“遇到几拨,都被李营带人击退,他们见孟老三实力雄厚,想买的愿望就更加迫切。”
“收一部分现金,直接送到听风小筑。”何畴伍吩咐道。
“是,少爷。”
“还有,松山养老院那边,她已经走了,你安排人去查查,有没有问题?”何畴伍的语气很平静。
阿九愣了一下,连忙应下。
“何三宝,就是那个太监,你也带带,你们都出去了,身边没个人,我觉得很不方便。”
阿九听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心中的顾虑。
“你放心吧,除了我,没有第二条生路,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何畴伍拍拍他的手背。
阿九见说不动何畴伍,只好应下,以后,自己把他死死的盯住就是。
回到城南的公寓,何畴伍接到叶梦楼的电话,跟云家已经约好时间,后天,也就是周五下午,云姑姑亲自登门。
何畴伍笑呵呵的挂掉电话,云家掌握的秘密太多了,随便拿出一点,都够何畴伍消化一辈子。
阿九见他高兴,就准备去开酒,这是何畴伍的习惯,谁知被何畴伍叫住,让他给云五打个电话,就以阿九的名义约他出来坐坐。
阿九打完电话,汇报说云五这几天没空,跟他约在下周。何畴伍点点头,更加开心。
有开心的,就有不开心的,比如冯家。
报复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才一周时间,冯正尧就发现麻烦不断,族中的大佬,有坐不住的已经嚷嚷着要开会。
鬼城里面,族里开了几家酒楼,生意一直不错,现在每家酒楼俩边的铺面都被人买下,开成花圈店,每天铺面门口的花圈、香烛堆成山,把人行道都给占掉,食客们嫌晦气,现在基本上算是门可罗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投诉了几次,城管过来后都只是批评教育一顿,事后依然我行我素。酒店的经理前来交涉,花圈店的老板也是振振有词,鬼城么,不做死人的生意,难道做活人的生意。
这是小事,冯正尧听到后也只是笑笑,交给下面的人自己处理。可接下来的消息他就笑不出来了:一个星期内,家门口的两单活都被人截了胡。
崛起二十年,鬼城周边被他经营得密不透风,这块宝地,连四大家的人都插不进来。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来,在眼皮子底下抢饭吃。
盛怒下的冯正尧下令彻查,结果连对方的尾巴都没摸到,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一旦消息传开,就像狼群闻到血腥,各方势力会立刻扑上来,将他们咬得千疮百孔。
最近只得罪了两拨人,陆家和何家。陆家隔得远,想要反击还需要时间准备,何家就在隔壁,随时都能过来活动活动。
有目标就好办,冯正尧安排人去趟蓉城,可查的结果让他有些诧异,阿祥和守义回到蓉城就就没离开过。何家有能力做到进出自如的只有这二人,可如果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不死心的冯正尧打算亲自去一趟,如果何家不识时务,他不介意把何家抹去,听说何家这些年也捞了不少好东西,一举两得!
第七十九章 初见
周五,何畴伍还是像往常一样,早饭午饭一起吃,吃完后就直奔听风小筑。
厨子做好午饭就提前过去准备,何畴伍想如果能留客人吃顿晚饭,方才彰显主人的热情。
看着阿九和何三宝的长衫马褂,何畴伍有些羡慕,也想来一身,可惜时间来不及,只好挑了身中规中矩的西服,再配上一副假眼镜,多少也有了些斯文模样。
等到了听风小筑,叶梦楼已带着双胞胎姐妹离开,不知去向。重新以主人的身份回到这里,何畴伍还有些不适应,他觉得,要论睡觉,还是农场的四合院睡得舒服。
阿九精明能干,何三宝儒雅斯文,二人往门口一站,整个听风小筑的格调都提升不少。别墅的装修又是请某大师设计的,虽然何畴伍对大师都不太感冒,不过从他住了这么久都没有拆来看,心里还是满意的。
下午两点四十,阿九已带人站在小区门口,耐心等候客人的到来,小区保安见怪不怪,小区内的住户都是上流人士,如此有礼貌的不是一户两户。
下午两点五十八,云家的车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虽然车身上没有硕大的云字,可副驾驶的云五就是块活招牌,阿九一眼认出,挥手示意。
车刚一停稳,云五就快速下车,拉开左后方的车门,恭恭敬敬的请云姑姑下车,阿九也急忙上前,躬身问好。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扶着云五的手缓缓下车,站定后温和的冲阿九点点头,阿九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说主人已在大门口恭候。
等到了听风小筑,果然就看到何畴伍带着何三宝等在大门口,见到来人,何畴伍笑眯眯的上前寒暄,很是热情。
老太太颇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微笑着说主人家客气了,何畴伍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外面风大,还是请云姑姑到屋内说话。
分宾主坐定,等何三宝上好茶,一屋人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何畴伍与老太太二人。
“这是今年的冬茶,云姑姑请。”何畴伍率先开口。
“何先生这是唱的哪一出?”老太太没理何畴伍的客套,盯着他问道。
“看出来了?也难怪,你们有叶兄的照片,虽然不太清楚,不过体型跟我确实差别很大。”何畴伍最擅长说没营养的废话。
“顾左右而言他,这样对待一位老人家,可算不上礼貌。”老太太话虽然这么说,脸色却极为平静。
“那我就直说吧,叶兄,极不喜与外人交谈,恐怕没办法与云姑姑沟通,可出于礼貌,他也不好拒绝。只好请我代他招待云姑姑,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替双方代为转达。”说完后,何畴伍揉了揉鼻子。
“你不觉得拿这种话来糊弄,是在侮辱我?”话有点狠,不过老太太脸色还是极为平静。
“云姑姑,叶兄多年孤身浪迹天涯,确实不善交际,也不喜交友,如果你不信,可以用你的方式去核实。再说了,抛开我们曾经合作过不谈,我还替你们找到过迷路的东西,怎么,叶兄请我出面算不上唐突吧?”何畴伍一直保持着微笑。
“为了讨回来,晚儿可是受尽了你的刁难,你还有脸提。”
“唉,每次吃亏的好像都是我吧,果然是没办法跟小姑娘讲道理的。”何畴伍摇摇头,表示很无奈。
“我来,是有事相询,既然叶先生不愿见我,我也就告辞了!”说完后老太太慢慢起身,打算朝门外走去。
“云姑姑,寒舍就这么不堪,不能让你稍留片刻?”何畴伍收了笑,冷冷的看着老太太的背影。
“今日登门自取其辱,何必久留。”老太太头也不回。
“康熙三十三年,石文炳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今年的第一个问题,我买了。”何畴伍的声音无比清冷。
老太太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的看向何畴伍。
“上次长孙冲,这次石文炳,你到底是何人?”老太太沉声问道。
“云姑姑想知道?请坐。”何畴伍又恢复了笑模样,指了指座位。
屋内的气氛算不上和谐,屋外更是剑拔弩张。
“九叔,这就是何家的处世之道?”怕惊扰屋内的贵人,云五压低了声音质问。
“你我都只是管家,做好自己的本分,主人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阿九面带微笑,人来都来了,你还能怎样。
“拜帖是我奉上的,时间地点也是我汇报给家主的,可叶先生变成了何先生,让我如何交待?”
“这句话就很正确,怕自己办砸了差事就直说,不要扯上少爷,何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管事来指手画脚。”只是做过几次生意,又不是自家晚辈,阿九也就很不客气。
云五冷笑一声,手上突然多出一对判官笔,何三宝见状,上前一步将阿九护在身后。
双方就这样陷入对峙,可屋内的气氛突然又缓和下来。
云老太太重新坐下,这个年轻人成功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我知道这次的消息没满五百年,可能会让你们为难,不过这条信息对我很重要,还望云姑姑通融一二。”何畴伍说得十分诚恳。
“有多重要?”老太太看着何畴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坐在面前的,绝不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你提条件,我尽全力满足。”
“哦?”老太太有些意外,紧接着问了一句:“如果,我要你的仓库?”
何畴伍愣住,他没想到老太太的胃口这么大,为了掩饰内心的惊讶,他慢慢的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等到杯子重新与桌面接触,何畴伍就已做出决定。
“没问题,不过,只给东西,不给人。”何畴伍笑着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的仓库值多少?”老太太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何畴伍一口应下。
“有一些宝贝在里面,不过在我心里,还是这个消息更值钱一些。”何畴伍回答得很坚决。
“有意思的年轻人。”老太太自顾自的说了一句,伸出手端起茶杯。
“云姑姑的意思是答应了?”何畴伍不放心的追问一句。
老太太抿一口茶,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价钱不够?”何畴伍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一个仓库的宝贝都换不来,何畴伍这一刻觉得老太太的心黑不见底。
“你误会了。”老太太把茶杯放回桌上,难得的冲何畴伍笑笑,似在安抚。
何畴伍看着她,没有说话。
“年轻人,规矩是用来干嘛的?规矩是用来遵守的,云家千年传承,除了永远置身事外,还有就是守规矩。你的条件确实非常诱人,可规矩就是规矩,我就算是家主,也不能打破。”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肃穆。
何畴伍见老太太婉拒,掐指算算时间,这他娘的等满了五百年,自己都不知道轮回多少世了,一时间有些消沉。
老太太心中有些举棋不定,何畴伍此人在自己面前喜怒形于色,要么他是真的没什么城府,要么他就是没把自己,或者是云家放在眼里。
“我尊重有底线的人,既然云姑姑为难,我也就不再勉强,上次云晚说叶兄是贵府的亲戚,我能不能问问,这亲戚是打哪论的?”毕竟是主人,何畴伍打起精神应酬。
老太太没有接话,看来不见叶梦楼,是不打算说了。
“你这个老太太,我是叶兄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他的事我基本都清楚,你既然不说,那我就猜猜,如果猜错了,你就当一笑话听。”虽然没达成心愿,何畴伍还是想拖拖时间,将人留下吃顿饭,中国的酒文化博大精深,说不定桌子上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叶兄出身巴州豪族,母亲、祖母都是大家闺秀,有据可考,妹妹、姑姑们又都是嫁入世家,这一点也排除掉。那唯一剩下的就是叶兄的妻子,云氏。”何畴伍边想边说,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慢。
老太太面色不动。
“一个巴州小盐商的闺女,能嫁入叶家做当家主母?不管叶兄怎么说服自己,我反正是不信的。你现在找上门来,恰好嫂夫人又姓云,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叶兄的妻子应该是你们云家的姑奶奶。”说到最后,何畴伍已经笃信自己的推断。
“说完了?”老太太插了一句。
何畴伍摇摇头,接着说道:“单凭偷拍的两张照片,和一张发黄的旧照片,就让你们浮想联翩,说明你们是知道叶兄的遭遇,至少遇袭之后的那段遭遇你们是知道的。让我好奇的是,你们为什么听之任之,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你们的置身事外?”
“能想到这里,不错。”老太太有些欣赏何畴伍的敏锐。
“更让我好奇的是,你们为什么现在找上门来?这个时间点,实在是有些尴尬。”何畴伍又补了两句。
“故事讲得不错,可惜,你不是叶先生,我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是讲故事,那我就多说两句,你们两边揽生意,不会不知道杜家背后站着的是谁,现在的局面已是不死不休,如果认下了,你们如何保持中立?还是说,你们想用叶兄的人头,去换个百八十年的苟延残喘?”何畴伍语出惊人。
“苟延残喘?何先生何出此言?”
“赏脸留下来吃顿晚饭,我就告诉你。”何畴伍笑道。
第八十章 真假
主人们都相谈甚欢,管事们吹胡子瞪眼算怎么回事。
都是些戏精啊!上一分钟还剑拔弩张,下一分钟就开始勾肩搭背。
偌大一张餐桌,服侍的人很多,用餐的只有俩人。
何畴伍背后站着阿九和何三宝,老太太背后站着云五。
何畴伍热情的邀请老太太喝点,老太太已过耳顺,欣然应允。
老太太面前的是何畴伍请人调制的药酒,开始还不以为然,待何畴伍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后,老太太就对这酒有些期待。何畴伍见状让阿九奉上配方,好东西落在识货的人手里,才有价值。
何畴伍面前的是茅台,本想喝红酒,不过见一老太太都这么豪迈,输了酒量,也不能输了架势。
下午阿九就问过老太太的口味,云五警惕的回了句百无禁忌,阿九有些好笑,真要查你,还查不到不成。
厨子最后决定用改良版的川菜,食材大多来自阿祉管理的农场,还有些风干的野味,是阿祥他们出差顺手带回的战利品。
云五派人和阿九的人一起在后厨欣赏厨子的艺术,所以免了试菜的环节,老太太随便挑了一筷子品尝,味道十分不错。
“我这人没什么出息,除了酒和美食,没有别的爱好,所以千挑万选找了这个厨子。仓库里的那些玩意儿,都是这么些年划拉下来的,算不得什么,云姑姑有时间可以去转转,有喜欢的,算是我的孝敬。”何畴伍与云姑姑干掉一杯酒后,笑着说道。
“谁要真认为你没出息,那才是瞎了眼。”老太太对何畴伍的自谦不以为然。
“云姑姑过奖,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我的人生目标早已完成,剩下的日子就是慢慢等死。”何畴伍似乎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老太太又喝下一杯,回味了一下才说道:“长孙冲,长孙皇后的侄子,长孙家的接班人,太宗皇帝的爱婿;石文炳,伯爵,太子妃的父亲。两个人算是历史人物,可都不算太有名气,一个唐代,一个清代,更是相隔了一千多年,两个貌似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物,怎么会让何先生如此上心?”
“你就当我是个历史爱好者。”何畴伍的回答敷衍得如此明显。
老太太不以为意,自己,不是也没回答他的问题么。
“那苟延残喘又是何意?”老太太切入正题。
“最近几十年,云姑姑就没发现一些变化?”何畴伍反问一句。
老太太端起酒杯,陷入沉思,何畴伍也不打扰,自顾自的喝酒。
“老实说,除了生意差一些,没发觉有什么变化。”过一小会,老太太冒出一句。
“问题就在这差一些上面,云姑姑就没想过为什么生意变差?”何畴伍继续问道。
“歌舞升平不好么?你就别卖关子了,上了年纪,不爱动脑筋。”老太太似乎有些嗔怪。
“如果是各家都愿意去其糟粕,放弃争端,那歌舞升平自然是好事,如果是被逼无奈下的结果,那就大大不妙。”何畴伍说完后看着老太太。
“被逼?那么多家族?谁能逼他们?”老太太觉得何畴伍在危言耸听。
“以前,信息传递很慢,也没什么卫星在天上飞,给了他们足够的生存空间,可现在不一样,半点事情都能掀起滔天巨浪,为了让自己家族不被暴露,他们只能像乌龟一样缩起来,自然就歌舞升平了。你现在还觉得这是好事?”何畴伍说完后举杯,一口干掉。
“继续说。”老太太开始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以现在的发展速度,能让他们生存的空间会越来越小,他们也只能更加努力的把自己缩起来,这种状态,十年八年还好,可要是五十年,上百年呢?一旦祖宗的遗产被他们挥霍干净,被逼之下,除了抢,还有其他办法?”
“他们就不会求变?”老太太问了一句。
“变?千百年来他们都活在黑暗里,自诩为操控人的人上人,在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靠一些小手段在那里沾沾自喜,让他们站出来,他们有那个胆量直面对手?”何畴伍语带讥讽。
老太太没有吭声,她觉得何畴伍说得对,就连云家这种半隐的家族,族里的人大多都是这种想法。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抢,抢其他家的东西,反正都是洞里的老鼠,咬起来也没什么负担,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那个时候,就是你们云家最后的辉煌。”
老太太觉得手心有些冒汗,估计是药酒的作用。
“他们也想扶植一些代理人,替他们赚钱,可太不好掌控了,一个不小心,就会鸡飞蛋打,你仔细观察,有多少人的崛起都是一笔糊涂账。”何畴伍继续说道。
老太太喝下一杯酒,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惊骇。
“你会不会就是挣断绳索的那只鸡?”
“我?”何畴伍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面前这人,老太太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以他的年龄、阅历,怎么可能对这些家族了解的这么透彻,甚至准确的描绘出他们的灭亡。
“没有办法解决?”
“解决?为什么要解决?我最讨厌这些阴沟里的臭虫,巴不得他们早点完蛋,云家要是不想跟着他们一起毁灭,就得早谋退路。”何畴伍笑得很是欢畅。
“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太太今天问第二次了。
“我是我父母的儿子,是叶梦楼唯一的朋友,是阿九和三宝口中的少爷,是仓库的主人,是活在阳光下,有身份证的人。”何畴伍笑着举杯示意。
老太太也笑着举杯,这个小滑头,不会平白无故跟自己说这些的。
果然,何畴伍放下酒杯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放在餐桌上,推向老太太。
“表面上看,我在明,他们在暗,是我吃亏,可我有这个,劣势也就能转换成优势。”原来何畴伍递过去的是身份证。
老太太看向何畴伍,不明白他这个举动的含义。
“你尊重规矩,我们就在规矩内办事,以后,云家的生意,我全力扶持,条件只有一个,将来我要是落败,给我留个全尸,不要被你的宝贝们吞掉。”何畴伍说完后收了笑,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头雾水,对何畴伍的条件很是不解。
“就像你们有你们的规矩一样,我也有我的规矩,入土为安就是我的规矩。”何畴伍解释一句。
老太太不信他的解释,不过也不戳穿,只说回去考虑一下,何畴伍听到后眼皮一跳,然后笑得有些玩味。
接着喝酒,接着聊,果然气氛越来越好。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几杯酒下去脸色就有些潮红,云五壮起胆子请老太太注意身体,老太太虽然不太乐意,还是听从了劝告,何畴伍也不是喜欢劝酒的人,就让人上了酸梅汁醒酒。
“何先生,既然你跟叶先生关系匪浅,那么劝叶先生跟我见一面对你也有好处。”不知是不是见何畴伍掏心掏肺说了这么多,老太太提点一句。
“我能有什么好处?”何畴伍也有些微醺。
“对外,消息的保密期是五百年,可对亲戚,消息的保密期只有一百年。”老太太说完后还恶作剧得逞似的眨了眨眼睛。
“你这老太太,如果早这么说,我就算绑,也把他绑来见你。”何畴伍听完后很高兴,开了句玩笑。
“你不会,你可能提都不会跟他提。”老太太微微摇头。
“好吧,看在你告诉我这个的份上,我也就原谅你冒充云姑姑了。”何畴伍眯着眼睛,笑得像头狐狸。
老太太脸色微变,云五站在她身后大惊失色,两只判官笔又悄然窝在手上。
“怎么看出来的?”老太太很快就恢复正常。
“很简单,我还没听说过有上门见陌生人的家主,更何况还是一个传承千年的家族。”何畴伍也不喝了,他只有半斤的量。
“就凭这一点?”
“当然不止,云五只是你们在蓉城的管事,居然站在你的身后倒酒,问问我的管家阿九,我可是片刻都离不开他。”何畴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不待老太太开口继续说道:“还有,女家主比男家主更难让人臣服,所以往往比男家主更加有魄力,我只是给了个小小的提议,你居然要考虑?”
“的确是我疏忽了。”老太太点头。
“不过,就算你不是云姑姑,应该也是云姑姑倚重的人,远比云晚要有分量,所以该巴结还是得巴结。”何畴伍看得倒是通透。
“你呀,对我只是看似尊重,骨子里还是傲慢的紧。”都被戳穿了,老太太居然还敢挑理。
“不会吧?”何畴伍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么一会,骨子里的傲慢都能看出来,道行没那么高吧。
“好待我也大你好几十岁,左一个你,右一个你,一个您字就那么难出口?”
“我这人随意惯了,忘年交多的是,比你老的,我都是直呼其名,如有得罪,还望您海涵。”何畴伍说完后居然站起来,微微弯了下腰。
身份既然被识破,也就不好拿大,见何畴伍起身,老太太也跟着站起来,说几句场面话糊弄过去。
晚饭后,何畴伍还是将人送至门口,然后笑着说聊了这么久,还不知该怎么称呼。
老太太说自己也姓云,从小就是云姑姑身边的丫鬟,何畴伍哈哈大笑,说自己喊了一下午云姑姑,也算是没喊错。
阿九将老太太送到小区大门口,目送老太太的座驾离开才返回别墅,何畴伍坐在客厅已经喝上红酒,何三宝在一旁伺候。
见阿九进来,何畴伍挥手让他俩去吃饭,自己一个人要整理一下思路,待二人进了餐厅,何畴伍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八十一章 炼丹
没等叶梦楼回来,何畴伍就走了,老太太说得对,他不打算告诉叶梦楼,如果云家愿意,他宁愿用整个仓库去换。
第二天,也就是周六,何畴伍起床吃饭的时候,小木说约了赵阿姨逛游乐园,问何畴伍要不要一起。
何畴伍惊得筷子都拿不稳,问小木是怎么约的,小木说早上进你屋,用你手机打电话约的,何畴伍拿起手机一看,果然跟赵心瑜有一个十几分钟的通话记录。
“小木啊,你都跟你赵阿姨说了些啥?”何畴伍这话问得提心吊胆,连木道人在旁边都看不下去。
“我说你上次有急事没去成,现在想约又不好意思,我只好打个电话问问,免得天天看着干爹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烦。”
天才啊,魂不守舍这么难的成语都会用了,何畴伍抱起小木狠狠的啃了两口,问小木想要什么奖励。
还没等小木说话,木道人插了一句:“干爹?什么干爹?哪来的干爹?”
“我,怎么,有意见?”何畴伍对木道人就没那么客气了。
“经过我的同意了么?你就来乱攀关系。”木道人也不客气。
“搞清楚,我是他监护人,需要你同意?小木,愿不愿意以后就叫我干爹?”何畴伍哄着怀里的孩子。
“愿意。”小木回答得干脆利落,每天给那么多好东西,傻子才不愿意。
“看到没?”何畴伍瞥了木道人一眼。
“那好,既然是你干儿子,将来你的遗产,得分他一份。”木道人见木已成舟,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是自然。”说完后的何畴伍才反应过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理会二人的斗嘴,第一次约会的小木不停催促何畴伍快点吃完换衣服,约的两点钟在游乐场门口见面,受何畴伍影响的小木也不喜欢迟到。
换衣服下楼出发,阿九不知在哪里淘了个雷克萨斯ES,动力差得像蜗牛,不过何畴伍不经常开车,正好合适。
好不容易开到游乐场,又找了半天的停车位,等何畴伍带着小木一路小跑到大门口,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
“对不起,让你久等。”不喜迟到的何畴伍觉得自己犯了大错,小木也在一旁懂事的鞠躬道歉。
“没关系的,小木,阿姨也是刚到。”赵心瑜蹲下拉起小木的小手,看也不看何畴伍一眼。
“阿姨,干爹开车技术不好,你就原谅他吧。”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好吧,总比没有强。
“走,小木,阿姨带你去买票。”赵心瑜不知可否,起身拉着小木往售票窗口走。
“你们就在这里,我去。”何畴伍怎么可能让她买票。
排队买完票后检票进园,接下来就是赵心瑜和小木的欢乐时光,何畴伍趴在外面的栏杆上,羡慕的看着他们两个从摩天轮玩到过山车,只能哀叹自己生不逢时。
当了一下午的小跟班,等出了游乐场,赵心瑜看着他的打扮终于笑了出来:背上背着小木的背包,头上戴着一顶小红帽,左手拿着水杯,右手拿着奶茶,脖子上还挂着刚给小木买的望远镜。
“辛苦你了。”接过何畴伍手中的奶茶,赵心瑜难得对他和颜悦色的说了一句。
“为你们服务,不辛苦。”何畴伍也说不出更好听的话来。
“找个地方吃饭吧,想吃什么?今天我请你。”赵心瑜问了一句。
“我吃什么都可以,不过还是我请,没有让女孩子请客的道理。”何畴伍说得很诚恳。
“阿姨,就让干爹请吧,他有钱。”小木摇着赵心瑜的手撒娇。
“好吧,那就去吃火锅,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赵心瑜说完后看了看方向,就拉着小木往前走去。
何畴伍跟在后面,觉得这个画面很温馨,这两个,大概是自己认识的里面,最正常的人类。
到了地方,找张桌子坐下,赵心瑜就跟小木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点菜,问都不问他的意见,何畴伍摸摸鼻子,好吧,没人权就不要人权。
居然上的是红锅,看着大快朵颐的二人,何畴伍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年龄的男人,很少有喜欢火锅多过中餐的。
点了一碗蛋炒饭,就着泡菜吃下,吃饱的何畴伍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二人辣的满脸通红,赵心瑜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他为什么不吃?然后一筷子下去,不知捞了些什么东西放到何畴伍碗里。
何畴伍一咬牙,深吸一口气埋头开吃,才一口下去就感觉额头冒汗,没等吞下就继续往嘴里塞,三下五去二就刨了个干净。
“没吃饱啊?”又一大筷子食物放进碗里,何畴伍一抬头,就看到赵心瑜关切的眼神,悲愤之下,只好埋头继续。
结账的时候,嘴唇木木的,感觉打了麻药,胃里热热的,感觉像有团火,何畴伍用手扯扯下嘴唇,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念叨一句: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还没到能一起去看电影的地步,吃完饭后何畴伍只好选择送她回家,赵心瑜和小木钻进后座嘀嘀咕咕的说着悄悄话,何畴伍发觉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到小区门口,赵心瑜捏捏小木的脸告别,又跟前排的何畴伍道谢,何畴伍强忍住胃部的不适,挤出个笑脸说不用客气。
待她走进小区,何畴伍趴在方向盘上,说句辣死我了!小木乖巧的抚摸他的背部,也许他觉得这样会管用。
很快就有人拉开车门,是何三宝,他将何畴伍扶到后面的车上,小木乖乖跟上,几辆车很快就消失在小区门口。
也许时间是就最好的良药,到家后的何畴伍感觉明显要舒服许多,白天阿九被木道人缠着,送他回后山去拿东西,偌大一个公寓就显得有些空旷。
吩咐佣人带小木去洗漱睡觉,再让何三宝送瓶红酒到书房,一身火锅味的何畴伍就钻进浴室洗澡去了。待他完事走进书房,一瓶红酒、一个酒杯已安安静静的待在书桌上。
何畴伍不相信巧合,这是他多年斗争留下的后遗症,感觉自己今天的脑袋还够用,他想好好捋捋。
从隔壁邻居开始,冯家的手段用的很巧,一次高调的拜会,再加上包厢又挨着自己的,成功的让陆家将自己列入不友好名单。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如果说背后没有长孙家的影子,何畴伍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下一个就是南亚的阮家,阮家本质上是生意人,商场上跟阿祐较量过几次,阿祐居然没讨到便宜。最近这些年涉足此道,靠金钱开路,势力膨胀得很快。阳世龙说阮家是由关中李家推荐,这个李家,又是什么来头。
一场拍卖会,树了两个敌人,还丢掉地狱犬,看来自己的功夫还是没有修炼到家。长孙家知道自己与这行有瓜葛不难,可他们能这么快就渗透进来,难道这里面也早就有他们的代理人?李家?
云家的动机也有些琢磨不透,大敌当前,居然来一出认亲,是想暗示叶兄可以依仗他们?还是迫于长孙家的压力来扰乱军心,甚至是将叶兄一举拿下?
还有那个小角色杜志华,居然敢高调召开供应商大会,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还是背后长孙家的意思?
何畴伍有些看不透,以他对长孙家的了解,他们的套路是悄无声息的就让你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成为妨碍了所有人利益的绊脚石,然后把你逼疯,自取灭亡。可这种玩法,既像是在针对自己,又有些不像。
难不成自己现在的实力,已经差到不配做长孙家的对手?
很快红酒瓶就空了,何畴伍喊了声三宝,结果推门进来的是阿九。
“三宝说您一瓶红酒可能不够。”阿九把手上的红酒瓶轻轻放在桌上。
“老木有车有驾照,还拖你去后山干什么?”何畴伍问了一句。
“他说久了没开有些胆怯,实际上就是想找个苦力。”阿九对上这个木道人,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干什么活?”
“一堆瓶瓶罐罐,一个人拿不下,找佣人去又不放心,就把我抓过去了,看样子好像是要炼丹。”阿九有些哭笑不得。
“炼丹?”何畴伍有些疑惑,随即醒悟过来,急忙站起来冲了出去。
“老木,你个老混蛋想干什么?”何畴伍一脚踹开木道人卧室的门。
木道人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听见砰的一声后,吓了一跳,抬起头见是何畴伍和阿九进来,指着他俩鼻子就开始教训:“你俩没长手?还有没有点礼貌?要是把我这吓出个好歹,你俩负得起这个责任?”
“别跟我废话,你弄这些东西干什么?”何畴伍走上前去,用脚扒拉着地上的一个罐子。
木道人一巴掌拍上去,何畴伍就龇牙咧嘴的抱住脚直跳,木道人一边小心的把罐子扶好,一边不耐烦的说了句炼丹。
“炼丹?你他娘的在这里炼丹?万一炸了你想整栋楼的人给你陪葬?”何畴伍在阿九的搀扶下后退两步,破口大骂。
“谁他娘的在这里炼,老子是怕后山太潮,把东西暂时放在这里,没有炼丹炉,我炼个球啊,你个猪脑子。”木道人也站起来叉着腰与他对骂。
得,确实没有炼丹炉,何畴伍在阿九的搀扶下,丢盔弃甲,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第八十二章 待客
木道人的座右铭是无理也要搅三分,更何况这次他占尽了道理。
何畴伍刚一拉开卧室的门,就看到木道人那张老脸,阿九和何三宝站在一旁,满脸的无可奈何。
从几十年的情谊说到并肩战斗,木道人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最后总结出昨晚何畴伍的那一踹,友谊的小船已经大量进水,就看何畴伍如何补救。
“一只炼丹炉。”何畴伍伸出一个指头。
“三只。”木道人的心理价位是两只。
何畴伍听到后立即握住木道人的手,使劲摇了摇,表示成交。在场的都不是外人,木道人反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这格局怎么总是就打不开。
吃饭看新闻是何畴伍的习惯,电视里正在讲今年西山的雪格外的大,小木放下碗筷,走到何畴伍的身边撒娇说想去打雪仗,一下子勾起了何畴伍的兴致,不过他想的可不是雪仗,而是温泉。
西山泉眼多,何畴伍占了一口,砌几个池子,修上一栋小楼,再圈一个园子,每年冬天,何畴伍都得光临几次。
正好今天周日,明天小木就得上学,何畴伍一声令下,不一会儿几辆车就向西边杀去。
阿九在路上接到阿祥的电话,说冯正尧不请自来,想求见何畴伍,现在人在会客室喝茶。
自打他们打南边来,阿九就很难有跟何畴伍共乘一车的机会,没其他原因,就是单纯的坐不下。
对前面的李连和李营,阿九心里是非常满意的,功夫好不说,脑瓜子也好使,不像阿祥派过来的,个个孔武有力,可也仅仅只是孔武有力。
何畴伍不是一个喜欢用手机的人,不过阿九想想,还是拨了过去,毕竟人家都已经到了,从这里到西山,至少还得开一个多钟头,阿祥可不是一个擅长虚与委蛇的人。
听了阿九的汇报,何畴伍有些好笑,刚坑了自己一把,还敢大大咧咧的找上门来,真当何家的人都是面团。
告诉阿九,让阿祥随便应付一下就行,随后就贴上去跟他们好好亲近亲近。
阿祥挂了电话,努力挤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对冯正尧说真是不巧,少爷在西山打猎,现在联系不上。
“看来我是不受你们何家欢迎了。”冯正尧居然还敢倒打一耙。
“冯老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又不提前打声招呼,谁还能算到你要来不成。”见提到何家,阿祥有些不悦。
“就算何老板不在,贵府管家知道后,是否应该前来招呼一下?”冯正尧假装没看到阿祥的脸色。
“这个怪我没说清楚,在何家,将家主称呼为少爷的,都是何家的自己人,所以,我接待你,跟九叔接待你,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阿祥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哈哈大笑,变脸比翻书还快。
“是我没弄清楚,阿祥勿怪。”冯正尧也跟着一起哈哈大笑。
“我是个粗人,刀口上舔血才是我擅长的,待人接物我是真不行,如果有怠慢的地方,你多多包涵。”说完后阿祥端起他的大瓷缸,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下去。
“在这行打滚的,有几个讲究那些礼数?我倒是觉得你很对我的脾气。”冯正尧的语气很亲切。
“冯老哥,论年龄,咱俩差不多;论资历,你比我深;论成就,你更是甩开我一大截,说实话,喊你一声老哥都算我高攀,今天你来了,弟弟想问问,我们何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在客栈里非要把我们往死里坑。”说这些的时候,阿祥的脸上依然带着笑。
“阿祥,这话你可不要乱讲,在客栈我可是给足了何老板面子,当时你也在场嘛。”冯正尧矢口否认。
“不说就算了,搞我们这行的,在背后动点手脚再正常不过,不过冯老哥,这行现在竞争压力有多大你比我清楚,我们是邻居,你们又守着块宝地,就算是不结盟,也不要结仇嘛。”阿祥表现得推心置腹。
“你说得对,所以在客栈的时候,我才想着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何老板,将来也好互相照应一下。不过刚才你那么一说倒提醒我了,我先申明啊,我跟他们可没有串通,那帮人,可是恨不得插进我的地盘。”冯正尧似乎被阿祥感动了。
“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刚才九叔可是跟我讲了,不知冯老哥找我家少爷何事?方便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上次在客栈跟何老板一见如故,这次来蓉城办事,顺道就过来拜访一下,没别的意思。”
“那我就替我家少爷谢过冯老板。”阿祥欠身表示谢意。
冯正尧连说不必,二人笑意盈盈,似乎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待目送冯正尧的座驾离去,阿祥转身朝后场走去,三徒弟跟在屁股后面。演了一下午,着实累的够呛。
“师父,这个姓冯的到底想干嘛?”守义年纪最小,一般这种开口相询的任务都交给他。
“我又不会算,我怎么知道。”阿祥没好气的回头瞪了他一眼,结果发现守义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冯正尧手段狠毒,师父不得不防。”守正是大师兄,也最稳重。
阿祥点点头,鬼城有个通向阴间的入口,四周怪事频发,在这行人眼里是块难得的宝地,能把它经营得密不透风的人,哪里是好相与的。
“师父——”守义憋得满脸通红,想要说话。
“住嘴,回我屋再说。”阿祥指的是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吩咐守杰关好门,又让守正接过瓷缸把水添满,阿祥拎起一把椅子往屋子正中间一方,双腿分开往上面一坐,冲守义扬了扬下巴,嘴里蹦出个说字。
“师父,我知道冯正尧是来干啥的。”守义规规矩矩站好,好像是做了错事。
守正、守杰往他两边一站,这是阿祥定的规矩,一人犯错,三人受罚。
“继续说。”阿祥吹吹瓷缸里冒出的热气,有点烫。
“前几天,在鬼城附近,冯家有两单活被人给截了胡,是黄雨干的。”守义说完后,腰微微有些弯。
“黄雨?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阿祥皱起了眉头。
“上次在客栈,他也看出冯家在给我们挖坑,就跟我说过几天他要去鬼城转转。”守义的腰又往下弯了弯,旁边俩人也同步弯下腰去。
“直起来,弯在那里像几只虾米,丑得要死。”阿祥没好气的喝了一句。
待三人直起身,阿祥接着问道:“黄雨跟冯家有过节?”
“没听说过,但黄雨跟我联手干过几次,交情不错,我怕他是为了给我出气——,您是不知道,黄雨这人很是仗义。”
“独行客,能在这行活蹦乱跳几十年,没那么简单,你啊,身手算得上是一流,可看人心的本事,还是差了点。”阿祥语重心长的教训。
三人躬身应下,阿祥接着说道:“你这样一说,冯正尧来的目的就很清楚了,他是想来探探底,看这事是不是我们干的。如果消息传出去,恐怕冯家再也不会太平了。”说完后阿祥摸着脑袋笑得很开心。
“那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守杰眼睛转了转,开口问道。
“现在只是猜测,无凭无据的不会有人信,不过少爷让我贴上去跟他们亲近亲近,守义,带着你的人,明早就出发,大张旗鼓的往西北走,我会跟阳家打好招呼,然后拐个大弯回来,去鬼城转转,目标是新洞口的阴猴,冯家花了好几年时间都没能拿下,我要你悄无声息的把它给我逮回来,我有大用。”
在师兄师弟羡慕的目光中,守义大声应下,他对出外差有着天然的热情。
“守正,你带人跟在后面,如果发现有尾巴,替守义收拾干净。”阿祥说完后看向守正。
“是,师父。”天天待在地下室,偶尔出趟远门也不错,守正一时间也有些期待。
“师父,那我呢?”守杰一听,急了。
“你?跟我下去,把从铁家换回来的东西研究明白。”阿祥说完后,咕咚喝下一大口,茶终于凉了。
“师父,要不您去医院看看?我在网上看的说这个是糖尿病的先兆。”守正有些担忧。
“去墓地也比去医院强,你放心,我要是死,一定不是死在这上头。”阿祥提到医院就头痛。
挥手让三人退了出去,阿祥慢慢走到窗口,最近下面的人发现,仓库外面有不明人士晃荡。小猫小狗的,阿祥还不放在眼里,可他跟何畴伍的想法一样,日子,怕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第八十三章 来去
温泉池里观雪顶!
何畴伍此刻就靠在池壁上望着雪山,阿九和何三宝穿着泳裤,泡在左手边的池子里放松片刻,木道人想跟何畴伍一起,被他撵到右边的池子,不喜欢洗澡的家伙,何畴伍的嫌弃赤裸裸的挂在脸上。
小木在李看的陪伴下,跑到滑雪场撒野去了,同去的还有他的师兄弟们,南方长大的家伙,还只在电视上见过雪。何畴伍善解人意,大手一挥,就把他们都轰了上去。
“我现在越发觉得,你这家伙的脑瓜子不简单。”木道人突然冒出一句。
“有话直说,别卖关子。”何畴伍听到他的声音就来气。
“自从叶先生回来以后,你看似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狼狈不堪,其实你也没吃多大的亏,相反,每件事都在朝着你想要的方向走。这场争斗,我看好你。”木道人居然还在搓澡。
“自作聪明。”何畴伍都不大想搭理他。
“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现在是一个人对抗一个家族,他们损失几个子弟,算不上什么,你要是完蛋,游戏就结束了。比如现在,要是突然冲进来几十个手持利器的人,哪怕就是些街头混混,乱刀之下,我和三宝也不一定能护你周全,最近,你有些大意了。”木道人搓出一个泥丸,指头一弹,不知道飞向何处。
何畴伍心里一沉,木道人说得对,自己这副垃圾身体,街头上随便一个人都能对付自己,不过他不打算感谢木道人,早上刚讹了三个炼丹炉走,这老头着实可恶。
“少爷,木道长提醒得对,都怪属下考虑不周。”听到木道人的话,阿九也开口劝道。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主意。”何畴伍对阿九态度就要好的多。
木道人见没搭理他,也不生气,专心致志的对付身上的污垢。
何畴伍泡完起身,气得浑身发抖,木道人池子里的水已经变了颜色,何畴伍想起最近这段时间同吃同住,觉得有些反胃。
“上年纪了,冬天又脱又穿的不方便,哪像你们这些年轻人,你也有老的一天。”木道人不要脸的说完后,披上浴巾就往淋浴房走去。
“这哪是冬天没洗,这是从去年冬天就没洗吧!”等身体不抖了,何畴伍冲身后二人说道。
“木道长天性洒脱,不拘小节,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阿九怕何畴伍气出个好歹,在一旁劝道,何三宝也跟着劝了几句。
吩咐阿九安排人立刻将水换掉,反复消毒,何畴伍才进了淋浴房。待收拾完毕,小木还没有下来,四人只好玩起麻将。
一百一番,上不封顶,等小木玩到天黑下来,何畴伍已经赢了好几万,阿九和何三宝小输一点,木道人机关算尽,输的最多。
赌品见人品,木道长和阿九痛快付钱,何三宝在一旁脸憋得通红,问何畴伍能不能缓缓再付。
“几千块都没有?”何畴伍开了一句玩笑。
何三宝更加窘迫,他的兜里是一分钱都没有。
何畴伍见状更加奇怪,管家的薪水是预付,高得吓人,他又没地方花,怎么会没钱?
“没给他发工资?”何畴伍把头转向阿九。
“给了啊,我让人亲自交到他手上的。”阿九急忙解释。
何三宝惊愕的看着阿九,就差问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钱了。
“那张小卡片,是银行卡,钱就在里面。”阿九看着何三宝连说带比划。
何三宝疑惑的从兜里掏出卡片递过去,难道这里面会有钱?
何畴伍一看就笑了,让阿九帮他把卡绑在微信上,该转给自己的,一分钱都不能少。
笑着出了棋牌室,李看已守在门口,冲何畴伍摇摇头,何畴伍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更开心了,一把抄起在院子里疯跑的小木,问他玩得开不开心。
弄懂了用法和知道金额后的何三宝嘴唇有些哆嗦,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拥有自己的财产,阿九告诉他,就算将来他不想干了,少爷也无权收回这些钱。
激动不已的何三宝找到何畴伍,把腰弯成了九十度,何畴伍开玩笑说以后不要这样弯腰,万一腰折了,我还得出医药费。
何三宝直起身子,张嘴想要说话,被何畴伍拦住,他拍拍何三宝的肩,慢慢的说道:“你替我做事,我付你工资,走到哪里都是这个规矩。你喊我一声少爷,那就是何家自己人,对自己人,除了工资,还有分红,你是管家,跟阿九同例,过几年要是不想干了,也能富足一生。当然,你要是想在何家养老,将来就葬在我旁边吧,到了晚上,我俩也能蹲在坟头上说说话。”说完后,何畴伍又去追小木去了。
隐隐的,何三宝眼里有泪花在闪动,看着何畴伍追逐小木的背影,一躬到地,长久没有起身。
后场,小食堂,包房内。
气氛逐渐进入高潮,守义这边是福成、福正、福安,再加上一个叶耀祖,正在跟守正的几个手下拼酒,守义和守正俩人也是一杯接一杯的敬酒,似乎商量好了要把阿祥灌醉。
“你两个小兔崽子,当初喝酒还是我教的,现在居然敢主动挑衅,来来来,不把你俩喝趴下,我王字倒过来写。”阿祥扔掉外套,挽起袖子就准备开干。
“师父,这就有点欺负人了,王字倒过来,还是王。”守正有些哭笑不得。
“是那个意思就行,不要在细节上纠缠,那个谁,耀祖,跑下腿,给我拿三个碗来。”阿祥霸气外露。
耀祖现在变了很多,听到后哎了一声就冲出去抱了一叠碗进来,嘴里说还得是祥叔,这样喝酒才痛快。
话说得很豪迈,可一碗下去就倒了,守义吩咐福正把他扶到旁边的沙发上休息,待会散场的时候再把他扛回去。
“他现在怎么样?”阿祥冲叶耀祖努努嘴,问守义。
“每天扎扎实实的一千下,结实不少。”守义一向护短。
“还是我跟你说的那句话,你小子给我刻在脑子里。”阿祥提醒一句。
“知道了,这次除了那东西,还得跟人斗,要不就不带他?”
“少爷安排的,我也没办法,估计这是叶先生的意思。”阿祥摇摇头。
既然是少爷安排的,守义不再多嘴,笑嘻嘻的端起碗,跟守正一左一右,想着把阿祥灌倒。
第二天一早,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就驶出仓库,往西北方向去了,天黑的时候,另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也驶出仓库,沿着前一辆车的路线追去。
看着车跟夜色融为一体,阿祥带着守杰一头钻进地下室,那里,还有个东西在等着他们去研究。
有人走,有人回,消失了一小段时间的何沁回来了,正兴高采烈的站在书房里接受何畴伍的表扬。
任务其实很简单,就是跟那个建筑商一起去中原参加渠道大会,杜志华扫清了余孽,志得意满的准备大干一场,连最基本的警惕都丧失了,或许这就是: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还好他没有疯狂到大家共聚一堂,而是私下里分开见面,而且每人只准带俩人参加。除了何沁,建筑商还带了一个保镖,如果他知道杜志华前段时间干了什么事情,估计他连中原这个方向都不敢多看一眼。
看店看久了,何沁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有个本领,就是能把看过的场景描述得惟妙惟肖。何畴伍听完后也是大为赞叹,老人家的孙子终究不是废物,还是遗传了一些优点。
“这趟其实有些危险,如果杜家有丝毫怀疑,你断难逃生,不过好在有惊无险,说吧,想要什么?”有功必赏是何畴伍的风格。
“要你一个保证。”这家伙估计是早就想好了。
“保证?什么保证?”第一次有人要这个,何畴伍有些好奇。
“保证不强迫我去补习班。”
“我那是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作为兄长,何畴伍不能不负责任。
“我就这一个要求,不愿意就算了。”何沁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赌气。
“那么多好东西,你随便挑一个都比这个强。”不守承诺的是自己,何畴伍也拿他没法。
“我只要这个。”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厌恶读书啊。
两兄弟就这样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双手叉腰站在旁边,谁也不松口,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小木跑进来,嚷嚷着说补课补完了,让何畴伍给阿九下命令开电视。
打发走小木,何畴伍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他也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轻声说道:“不去就不去,谁叫你是我弟弟呢,我说话算数。”
幸福来得太突然,何沁听到后毫不掩饰的咧开嘴大笑,还想去搂何畴伍,被一把推开。
“伍哥,我就知道你对我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绝不给你丢脸。”何沁已经开始在心里描绘美好的人生。
“我看好你!”何畴伍鼓励的拍拍何沁的肩膀,然后按在他的肩膀上站起来。
等何沁兴高采烈的出去,何畴伍对站在一旁的阿九说:“去给他找个英语老师,明晚开始上课。”
“不是同意他不去补习班了么?”阿九担心何畴伍在何沁心中的光辉形象。
“是不去补习班,我现在是在给他请家教,这是一回事吗?”何畴伍一本正经。
还没等阿九来得及同情何沁,何畴伍又对何三宝说道:“三宝,以后每晚补习的时候,你就拿个板子在旁边监督,给你揍他的权力,不过不要把人给我打坏了,白天他还得工作。”
何三宝兴奋异常,大声应下。
第八十四章 嫡长
每次见到杜志华,长孙业似乎都能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杜志勇说错了,长孙业不是嫡支,可就因为自己是旁支,就得世世代代受嫡支的驱使,稍有不慎,就会被家族除名,像他们这种家族,除名就意味着肉体也得跟着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父亲长孙南,语言天才,精通几国语言,结果还不是一辈子干着杂役样的工作,卖古董换来的钱,绝大部分也是进了嫡支的口袋,供他们挥霍。小时候跟父亲去过一次族长的庄园,外立面极为朴素,内里别有洞天,长孙业甚至无法用语言形容其中的奢华。
就算是在自己这一支里面,由于父亲排行第五,也无法与大伯家的待遇相比,长孙业每次见到祖父,都得强压住质问他的冲动,毕竟祖父有十几个孙子,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有差事。
所以,当嫡支抛弃杜志勇的指令下来的时候,长孙业想都没想就揽了下来,他相信杜家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和自己一样不得不强压住野心的人,只要稍微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的表现绝对会超出你的想象。
果然,几年筹谋后,杜志华近乎完美的完成了逆袭,但清洗中表现出来的残忍也让长孙业暗自心惊,自那以后,随时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变成那样的怪物。
父亲终于扬眉吐气一回,祖父很满意,嫡支也很满意。明天,族长将抽出十分钟的时间与自己见面,这是祖父才有的待遇,连大伯都没有,得到消息的长孙业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在一众兄弟嫉妒的目光中退下,为那十分钟提前去做准备。
现在,祖父又把自己叫到书房,估计还是为了明天的会面,长孙业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暗自想到。
“业儿。”听声音分明就是那个晒太阳的老人。
“孙儿在。”长孙业把腰弯了弯,尽量显得恭敬些。
“说说吧,明天最重要的是什么?”老人的语气很平和。
“孙儿将杜家的事又整理了一遍,以备家主垂询。”长孙业仔细思考了一会,才小心回道。
“再仔细想想。”
“何畴伍的事已有进展。”长孙业这次思考的时间更长。
“再想想。”老人明显是不满意长孙业的回答,但语气依然很平和。
“孙儿愚钝。”长孙业皱眉苦思很长时间后,跪了下去。
“自己起来吧,我老了,拉不动你。”老人坐在书桌后宽大的椅子上,长孙业这一跪,人就从眼前消失。
“是。”长孙业老老实实的起身。
“明天,最重要的是收起你的怨恨。”老人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长孙业感觉嗓子有些发干,手心开始微微冒汗,自己隐藏了那么多年、那么深的情绪,没想到今天被祖父毫不留情的揭穿。
“不错,没否认。”老人微微点头。
“孙儿该死。”长孙业稳住情绪,低头请罪。
“我知道你在恨什么,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是满腔怨恨,你知道后来如何了?”
“孙儿不知。”长孙业把头压得更低。
“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曾祖父,告诉我自唐代以来,从族谱中除名的男丁有三百三十六人,不用我告诉你他们都去哪了吧?”老人的语气还是很平和,不过长孙业还是从中感受到丝丝寒意。
“都进炉子里,升天了。”长孙业的腰都快完成九十度。
“现在,我也告诉你,目前从除名的男丁是三百七十九人,短短四十余年,就有四十三个长孙家的子孙进了炉子,你想做第三百八十人?”老人目光如刀。
“孙儿想活,不但想活,还想比他们都活得好。”长孙业把心一横,伸直腰大声说道。
“有野心是好事,可你的实力要与你的野心相匹配,不然就是在找死。”老人的目光有些阴冷。
“没有我们替他们卖古董挣钱,他们都得去要饭,凭什么我们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只能吃些残羹冷炙,就因为他们是嫡支?”多年的压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就这?大概你也是这么看我、看你大伯的吧?”老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同样都是长孙家的子孙,爷爷,凭什么?”长孙业痛苦的闭上眼睛。
“自己去找答案吧,明天,规规矩矩的过去请安问好,带着你的眼睛、耳朵,还有你的心,自己去体会。”老人说完后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疲倦。
“孙儿告退。”长孙业努力平复好心情,鞠了一躬后小心的退了出去。随着书房门轻轻关上弄出的响动,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复杂的看向门口。
第二天,长孙业一大早就起床,驱车前往渭水边长孙家的庄园,家主长孙威
十点与族中大佬有要事相商,会前抽出十分钟,见见族中的后起之秀。
九点整,长孙业的车出现在庄园的大门口,待门口的护卫层层通报后,巨大的铁门缓缓打开,一名管事模样的人牵着两匹马出现在门内。
“公子请上马。”管事恭恭敬敬的递过缰绳。
长孙业接过缰绳,轻巧的翻上马背,管事见状也不奇怪,翻身上马后在前面引路。
庄园很大,从大门口走到主楼至少要二十分钟,长孙业一路看过去,入目皆是巨大的草坪和点缀其间的小树林,制服统一的仆人们有条不紊的穿梭其间,除了偶尔有几声鸟叫,寂静无声。
快到主楼的时候,长孙业下马步行,另一位管事模样的人等在大门口,见到长孙业后先是弯腰问好,然后侧身避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长孙业冲他点点头表示感谢,这些人比自己更有机会接触到家主或者是族中大佬,说好话不一定管用,想坏事还是不难。
这位管事将长孙业迎到一间会客室的门口,等长孙业坐下,又吩咐仆人上茶后,说句请稍等就退了出去。
来时的路上不觉得,等一个人静坐在这里,长孙业的心就开始莫名的有些慌,手心又开始变得湿漉漉的,他有些懊恼,觉得这是没出息的表现。
一阵脚步声过来,长孙业起身,结果一群人直接从门口过去,甚至都没人侧过头看里面一眼,长孙业的脸微微有些发烫。
刚坐下不久,又一阵脚步声传来,长孙业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这次来人站在门口,弯腰问好,说老爷在书房等你。
“大管家客气了。”长孙业侧身避过,不肯受他的礼。
大管家六十来岁,见长孙业识趣,路上轻声说了句老爷今天心情很好,长孙业低声表示感谢后迅速住嘴,都是聪明人,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
到了书房门口,大管家先是敲敲门,待里面传出一句进后,大管家打开门后站到一旁,待长孙业进去后,又将门轻轻关好。
书房的灯光有些暗,四周都是高大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各种年代的书籍,角落里放了一个旧沙发和一个旧的小茶几,这就是书房内全部的家具,与外面的奢华格格不入。
“家族里面有出息的后生,我都会在这里见见。”沙发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戴着副老花镜,他就是家主长孙威。
“谢大伯夸奖,侄儿给大伯请安。”长孙业说完后跪下规规矩矩的磕了几个头,这是早就在脑子里过过好几遍的场景。
“这次你做的很好,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给你三分钟,讲讲。”长孙威没让他起身。
长孙业把准备好的说辞又提炼一番,捡些紧要的汇报。
长孙威听完后略一沉吟,问了一句:“为什么要选杜志华?”
“此人能忍,又有手段,长年郁郁不得志,给他一根稻草,一定会死死的抓住。”长孙业说得很小心。
“你是不是也有这种心思?”长孙威不紧不慢的翻着手里的书,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与杜志华不同,从出生开始,我的日子就比同龄人就要好出太多,我明白这是全靠家族的庇护,人,要懂得知足,更要懂得感恩。”长孙业说完后把额头贴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嗯,起来吧,出去。”长孙威不置可否。
长孙业慢慢起身,就这样弯着腰一步一步退到门口,然后转身拉开门出去。
大管家站在门口寒暄几句,然后又安排刚才那位管事送他出去,见他消失在过道尽头,才抬脚进了书房,顺手将门关好。
“说说你的看法。”长孙威知道进来的是谁。
“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大管家的脸上早已没了刚才的和善。
“再看看,让他跟何畴伍过过招,必要的时候,你帮他一把。”长孙威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笑意。
“是,老爷。”一个优秀的管家,最大的优点就是毫不犹豫的执行主人的命令,哪怕是不理解。
“人都到了?”
“都已经到齐了,在会议室等您。”
“走吧,去会会他们,把齐儿也叫上,我想听听他的意见。”长孙威说完后慢慢起身。
“是,老爷。”大管家急忙上前几步,扶着他的手臂。
第八十五章 阴猴
从西北绕了一个大圈,守义带人直扑鬼城,他打算速战速决。
阴猴,传说中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又被踢出来的猴子,守义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提到它就那么兴奋,不过从冯家逮了好几年都没有得手来看,这个家伙估计不好对付。
除了阴猴,还有冯家的好手,反正东西在自己的地盘上,冯家现在也不着急,只是安排人盯住,确认它没有消失就行,阴猴也不急,就在新洞口里待着,偶尔出去觅食。
冯家在新洞口旁安排了两个人看守,说是看守,更像是邻居,山洞旁搭个帐篷,每天确认一下存在,互不打扰。
每隔四十八小时,山下就会有人送物资上去,顺便检查阴猴的情况,这是守义通过自己的渠道拿到的消息,所以,他们最多有四十八小时的时间拿下阴猴。
送物资的车前脚刚走,守义的车就出现在山脚下,福成一身驴友装扮,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就朝山上爬去,守义笑着说大家做好准备,两小时后上山。
新洞口在半山腰,瘦小的福成灵巧的朝山上攀去,为打消看守的怀疑,还特意绕到新洞口上面往下走。
两名看守警惕性很高,福成一出现,他俩就把匕首握住手上,做出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福成见状假装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就朝他俩滚去。
二人见状并没有放松警惕,待福成快滚到面前,其中一人快速蹲下将他抵住,同时匕首也架在脖子上。
“你们想干嘛?”福成演技不错,脸都吓白了。
“荒山野岭的,一个人出现,你想干嘛?”蹲下那人沉声问道。
“我从山后杜家村出发,想去乌鸦谷,结果迷路了,想着下山买些补给,明天再来。”这些说辞都是提前想好的。
另一人取下他的背包,拉开拉链把东西全部倒出来,果然食物只剩下一小包压缩饼干和一小半瓶矿泉水。
“我是出来徒步的,身上没带现金,你们就算杀了我,你们也得不到半点好处,你们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下山后绝不会乱说。”福成说完后闭上了眼睛。
二人对视一眼,先蹲下那人收回架在脖子上的匕首,用刀背拍拍福成的脸,说了句我俩是在这山上露营的,看你一个人,还以为你是坏人。
福成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用手拍拍胸脯,说了句吓死我了,然后慢慢的翻身坐起来。
“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看也做不了坏人啊,你们胆子这么小,还跑到这荒山野岭来露营,我也是服了你们。”看到散落一地的物品,福成抱怨了几句。
另一人说天色不早了,快收拾东西下山吧,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下,半个多小时就能见到公路。
在二人的注视下,福成爬起来,先是拿起背包抖了抖上面的草根和泥土,然后蹲下身慢慢的收捡物品,一边捡一边叹气。
等收拾完毕,福成将背包拎起就准备下山,突然摸了摸手腕,大惊失色,嚷嚷着说手表丢了。
看都没看二人的脸色,福成把背包一扔,就蹲在地上扒拉着草丛,二人慢慢后退散开,冷冷的看着福成撅起屁股在地上爬来爬去。
三人待的那一小块草地没有,福成又沿着摔倒后翻滚的路线往上找去,找了一会,终于碰到一个冷冰冰的金属物品,手表,找到了。
福成喜笑颜开的将手表戴在手上,边朝下走,边对二人说吓死我了,东西不贵重,可是是老婆送的生日礼物,如果丢掉,至少得跪一周的搓衣板。
二人被他的话逗乐了,小胳膊小腿的,天生就是当耙耳朵的材料,二人见他确实丢了东西,也就放下戒备,催他尽快下山。
福成将背包背好,笑嘻嘻的挥手与二人作别,二人只觉眼前一亮,随后身上一麻,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这下换成福成搜他们的身了,一边搜一边笑嘻嘻的解释:“这块手表,不是老婆送的,是我师爷做的,要不提前放好,指定被你们搜走,中了里面的银针,不睡够七十二小时别想醒过来,不过有句话我可没骗你俩,丢了跪搓衣板都算轻的。”
二人身上再加上帐篷都搜了个干干净净,福成手中拿着一罐啤酒,一屁股坐到二人旁边,打开喝了起来,眼睛瞅向上山的小路,盼着守义他们的到来。
一个小时后,守义终于出现在福成的视线内,这让福成非常不满,嘴里就开始抱怨:“二总,你也对我太没信心了吧,对付他们需要那么长时间么。”
“你小子别骄傲,本来我还打算劝二总再等半小时。”说话的是福安。
“对,本来我打算劝二总明早再上山。”接着吐槽的是福正,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
福成又看向叶耀祖,谁知叶耀祖只是冲他笑笑,就和福正一起收拾行李去了。
搭好自己的帐篷,果然要宽大舒适得多,就连布都跟普通的不一样,收拾完后,福正一个胳膊夹一个,把俩个看守扔进他们的帐篷,大冬天的,在外面躺两个晚上,非得冻死不可。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守义把几人聚到一块开始分工,既然是进过鬼门关的东西,自然是喜欢在夜间活动,正好守义也讨厌白天干活,总觉得白天放不开手脚。
“耀祖,待会你就留在帐篷这里,把东西看好,有些是师父亲自设计的,丢失了会出大事。”叶耀祖还是第一次无人做伴,守义首先嘱咐道。
“放心吧,二总。”叶耀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没想过要顶到最前面去。
“福正,待会你就负责守在洞口收网,不管什么东西,一个都不要放走。”守义看向福正说道。
“嗯。”福正不知从哪里弄了个鸡腿,叼在嘴上,晚上没鸡肉啊。
“你俩跟我一起进去,记住,不管什么情况,保命要紧。”守义说这话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二人点头应下,师爷也说过保命要紧,命都没了,还玩个屁啊。
冬天的月亮比较害羞,总是喜欢躲在云层后面,四人也习惯了这种黑暗,借助四肢朝洞口摸去。
到了洞口,守义拍拍福正的肩膀,率先朝洞内走去,福成和福安一左一右跟在后面,待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福正迅速将肩上渔网一样的东西取下,将整个洞口绷得严严实实,手持一根大棒守在旁边。
伸手不见五指,凭感觉,洞内很空旷,地面也比较平坦,走了大约有百十步,守义的手触碰到墙壁,他轻咳一声,身后二人迅速上前,摸着墙壁朝两边散开。
“这里。”福安右手一空,找到一个通道。
守义没吭声,待福成检查完后确认只有这一个通道后,二人才迅速移动到福安的位置。
守义扔出一个石球,居然咕噜咕噜向前滚去,看来是个下坡,除了石球与地面或者是墙面碰撞的声音,再无其他响动。
待声音停止后,福成率先扑向前去,仗着灵活的身形,很快来到声音最后响起的位置,他慢慢蹲下,双手在地上摸了摸,很快就摸到了石球。守义和福安动作也不慢,几乎在他摸到石球的同时,也来到了跟前。
“没了?”福安问了一句,指的是已经到了通道的尽头。
“我上去看看。”福成双腿一蹬,借助凹凸不平的墙面,像壁虎一样滑动。
“这里。”没过几分钟,福成的声音上方响起。
守义和福安迅速爬上去与福成会合,原来这个通道很高,福成在通道左边,离地大约四米多的位置发现一个洞口,一个成年人弯着腰刚好能通过。
福安手一挥,一颗珠子就从袖中弹了出去,然后在空中炸开,分裂成几十颗小珠,从不同的角度向前面飞去。最后只听到只听到一连串‘噗’的声音,似乎是掉在水里。
福安迅速向前面窜去,很快就来到通道的尽头,他沿着墙壁缓缓爬下,最后双脚稳稳地踩到水里面。
水池不深,刚好淹过膝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福安很快就找到珠子,此时小珠又汇集成一颗大珠子,被福安收拢在怀里。
水池不大,待守义和福成落下,三人迅速散开,呈等边三角形贴在墙壁上,同时摒住了呼吸。
突然,福安滑倒水池中央蹲下,守义几个箭步上前,踩在福安肩膀上就朝某个方向扑了过去,只听吱呀一声,一个物体落了下来,掉进福成早就张开的口袋里,绳子一拉,收工完事。
待几人回去把战利品装进特制的笼子里,打开灯一瞧,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猴子。几人面面相觑,这么简单的活,冯家居然干了好几年?守义都有些自我否定,怀疑是不是找错目标了。
收拾好东西连夜下山往回赶,天亮时刚好进入蓉城的地界,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守义怀里抱着笼子,突然发现笼子里没了动静,掀开盖子一看,笼子里空空如也,哪还有猴子的踪影。
福成急忙靠边把车停在应急车道上,几个人先是把车翻了个遍,然后大眼瞪小眼,几分钟前还感觉到猴子在笼子里乱蹦,怎么突然间就不见了。车门没开,车窗、天窗都没有打开,一只活生生的猴子,是怎么做到在时速一百三四的车上消失的?
第八十六章 孔雀
小食堂的厨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今天何畴伍要过来吃晚饭。
小锐他们几个终于回来了,听完汇报的何畴伍非常开心,决定在小食堂犒劳他们,这种热闹木道人一般是不请自来,何畴伍想想,给叶梦楼打了个电话问要不要同去,没想到叶梦楼一口答应。
阿祥面带微笑的上到地面,守杰跟在后面,更是咧开嘴大笑,看来这几天地下室没有白待。听说少爷晚上要过来给小锐他们庆功后,更是心情大好。可回办公室一见守义哭丧着的脸,阿祥的好心情立刻烟消云散,只想知道败得有多惨。
待守义详细描述了整个过程,阿祥心里松了口气,没暴露身份就好,至少不会惹火烧身。
“请师父责罚。”守义把腰弯成九十度,态度极为端正。
“小锐他们回来了,晚上少爷要过来吃饭,等吃完饭,三天小黑屋,有没有意见?”阿祥的神情十分严肃。
“谢师父开恩。”守义把腰又往下弯了弯。
“弯在那里像只虾米,直起身来,知道这次错在哪里了?”
“没了解清楚阴猴的习性,就贸然发动。”守义直起身,可还是低着头回话。
“放屁,你小子错就错在太过自信,从我告诉你阴猴这个东西,到你出发,中间隔了一夜,你居然问都不问这东西的特点,我当时还纳闷,你小子这些年在外面奔波,见识广博到这个程度了?”说完后还不解气,阿祥上去就是一脚,把守义踹倒在地。
守义老老实实爬起来,站在那里不敢吭声。
“如果这次你们要抓的不是阴猴,那么狭小的空间,又在高速行驶,如果它突然发难,你有几成把握能活着回来?”阿祥说完后又是一脚把守义踹倒在地上。
守义再次爬起,低着脑袋站在那里。
“我跟你们三兄弟强调得最多的是什么?谨慎!你居然还敢把它抱在怀里?你他娘的还想要我给你送葬不成?”这次说完后上去就是好几脚。
守义被踹得龇牙咧嘴,哼都不敢哼一声。
就这几个宝贝徒弟,踹了几脚后,阿祥也就不忍心抬脚。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有些黯然。
守义从没见过师父这副模样,爬到他面前规规矩矩跪好。
“老二啊,我年纪慢慢也大了,最怕的就是你们三兄弟和小锐走到我前面,特别是你,常年在外奔波,有好几次,我都是被恶梦吓醒。”阿祥用手摸着守义的脑袋说道。
“师父——”守义喊了一句就说不下去,把头低下去让阿祥摸得顺手一点。
“阴猴这东西毕竟是进过鬼门关的家伙,你数数,在世间晃荡的,除了地狱犬和阴猴,还有谁进过鬼门关?冯家对付了好几年都没有办法,你比冯家的手段又能高出多少?做事啊,多想想,有不合理的地方,就一定有古怪。”
“是,师父。”
“你误打误撞在晚上动手是对的,阴猴在夜间肉身是实体,可天一亮就会渐渐虚化,只要有一丝缝隙,他就能逃走,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冯家拿它没奈何了吧?不是捉不住,是关不住。”阿祥说得很慢,也很仔细。
“是,师父,都怪徒儿太自信了,要是出发前找您多问问,不至于空手而归。”处罚归处罚,守义的求知欲还是很强的。
“现在才知道?晚了,这次我不给答案,你没事的时候仔细琢磨琢磨怎么对付它,阴猴不会轻易搬家,还在新洞口等着你。”
“是,师父。”守义对这种事情怀着极大的热情。
阿祥把手按在守义的肩膀上站起,顺手把守义也拉了起来。
“不急在这一时,再琢磨琢磨,我为什么对这个东西这么感兴趣。”看守义皱眉,阿祥顺口说了一句。
“是,师父,我是怕这次会不会给您惹上麻烦。”守义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既然派你去,所有的风险就都考虑到了,再说你们也没暴露行踪,冯家就算怀疑,也没有十足的证据。好好洗个澡,陪我去门口恭迎少爷大驾。”阿祥拍拍他的肩,拉开门走了出去,守在门外的守杰急忙跟上,还不忘冲师兄做个鬼脸。
何畴伍吃过午饭就带着一群人出发前往仓库,阿祥汇报说那只孔雀是个宝贝,一下子勾起何畴伍的好奇心,可接着又想起那只地狱犬,心脏好像被一个尖尖东西突然戳了一下,一时有点喘不过气。
差不多和叶梦楼同时到了仓库,何畴伍暗道一声好险,要是晚到一会,指不定会听到什么难听的话。
叶梦楼冲何畴伍点点头就径直朝后场走去,丝毫不理会等在门口的众人,阿祥他们也不以为意,要是叶梦楼真跟他们客气客气,那才是见了鬼。
何畴伍倒是随意得很,跟大家寒暄一番后才慢悠悠的往后场溜达,还特意嘱咐阿祥和小锐走在最后,让他们爷俩好好沟通沟通。
“守义,听说你出外差了?捞到什么好东西?”何畴伍一眼就见到躲在后面的守义。
“对不起少爷,这次的任务失败了。”守义的脸色有些红。
“哦,胜败乃兵家常事,平安回来就好,你师父给了什么惩罚?”何畴伍对守义空手而回不以为意。
“三天小黑屋。”没说还踹了几脚。
“那你晚上可得把自己灌醉,一觉醒来,三天就过去了。”何畴伍笑着说道。
“守义不敢。”
见守义有些窘迫,何畴伍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守杰:“你师父一出地下室就给我打电话,在那只孔雀身上发现什么东西?”
“少爷待会见了就知道,保证不会让您失望。”守杰到现在提起还十分兴奋。
“还敢卖关子,待会见不到好东西,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何畴伍笑骂了一句。
“少爷放心,如果您不满意,我带着守杰一起去住小黑屋。”赶上来的阿祥信心百倍。
到了后场门口,除了阿九、小锐、木道人和阿祥师徒,其他人自觉止步,何畴伍转过身看看,示意何三宝跟上,何三宝有些意外,微一鞠躬后快步向前。
叶梦楼已经直奔地下室,跟路轩厮杀起来,何畴伍没有打扰两个臭棋篓子,直接在负一层某一间刑房前停下。
“少爷请看。”阿祥示意守杰开灯,一只孔雀脖子上和双脚都被拴上阿祥特制的铁链,听到动静后,立刻把头转过来,不停的抖动羽毛。
“别卖关子,直接说重点。”何畴伍怎么看都是只不太会飞的鸟。
“守杰你来。”听何畴伍这么说,阿祥直接下令。
守杰应了一声后开门进去,孔雀似乎对他极度恐惧,不停的往后躲,只可惜铁链缠身,避无可避。
守杰拧住它的脖子,一用力就只见脑袋缓缓的垂下,松开手后身体也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何畴伍的脸色有些凝重,他知道阿祥师徒可不敢把自己请过来只是为了看杀一只鸟,这么做一定有其他意思。
所有的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孔雀,约摸过了两分钟,只见孔雀的脖子动了动,然后羽毛也在抖,抖了几下突然就站了起来。
“一分五十六秒,比上次快了四秒钟。”守杰看着手表,在一旁冷静的报数。
“这只孔雀三天前,被守杰失手拧断了脖子,当时复活的时间用了五分六秒,后面一次比一次快。”阿祥在一旁解释。
“就这?”古怪的东西见多了,何畴伍没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
“守杰,继续。”阿祥继续吩咐。
只见守杰拿起一个棒球就朝孔雀的脑袋砸去,原以为孔雀的脑袋会被砸到一边,没想到孔雀一啄,直接将棒球挂到嘴上,然后一张,棒球就被撕烂掉在地上。
“刚开始砸的时候,可以直接将它砸晕,每死一次,它便会强上一分。”阿祥说得晶晶有味。
“如果这样推算,到最后恐怕战斗力惊人。”何畴伍开始觉得有点意思。
“少爷说得是,还有更有意思的,守杰。”阿祥微微一躬身,再次吩咐。
守杰不知手上多了什么东西,往孔雀嘴上一抹,过了几秒钟,孔雀的羽毛开始剧烈抖动,然后慢慢开屏。
每一只眼睛似乎都在隐隐的射出金光,叠加在一起,就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何畴伍头有些眩晕,急忙闭上眼睛,同样闭上眼睛的还有阿九,只有何三宝、木道人和阿祥师徒饶有兴致的看着。
待孔雀收屏后,何畴伍才缓缓的睁开眼睛,说了句不错,何三宝在一旁笑而不语。
阿祥递过一张纸,上面是一副山水画,何畴伍说你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学别人画画?阿祥摸摸后脑勺,确实有点丑,不过这他娘是守杰画的,自己这个师父再次背锅。
“少爷,能不能借您书房的纸笔一用?”说话的是何三宝。
“看他这鬼画符,想给他上一课?”何畴伍笑道。
“少爷,画出来您就知道了。”相处这么些日子,何三宝也大致摸准了何畴伍的脾气,知道他平日里并无架子。
“好,那你就让我开开眼界。”何畴伍说完后就往出口走去,众人急忙跟上。
进了书房,何三宝站到桌后,小锐铺纸磨墨,待一切准备就绪,何三宝凝神静气,拿起笔一挥而成,何畴伍近前一看,隐隐和阿祥那张有些像,不过多了很多细节,好看自然是不必说了。
“别卖关子了,谁来说。”见阿祥和守杰频频点头,何畴伍知道和那只孔雀脱不了干系。
“还是我来说吧,少爷,孔雀开屏后,除了金光,我和守杰还在上面发现了一副画,刚开始不明显,可让它多死了几次后,随着金光越来越亮,那幅画也越来越清晰,我画得不好,何总管这幅就像是复制下来的一样。”阿祥主动开口,还不忘称赞何三宝一句。
“这画有什么用?藏宝图还是升天的入口?”何畴伍不以为意,随口问了一句。
“属下还在琢磨。”阿祥微微躬身。
“反正关在地下也跑不掉,你就慢慢玩吧,我饿了,开饭。”何畴伍揉揉肚子,出了书房,朝小食堂方向走去。
第八十七章 赏赐
何畴伍、木道人、阿九、何三宝、小锐、阿祥、守义、守杰、何润、何沁、孟老三,再加上赶过来的阿祉,齐齐整整的坐在小包厢里,李看等一众护卫在大厅内另开一桌。
叶梦楼与路轩正杀得个昏天黑地,再说他也不喜人多的场合,所以何畴伍吩咐送几箱红酒下去就不再管他,反正等天黑了,他俩得转移到小楼里继续战斗。
“阿九、小锐、何润,还有老孟,第一杯酒敬你们,对你们的工作,我很满意。”何畴伍举起桌上的酒杯。
四人急忙起身,连道不敢,随后一饮而尽。
待重新落座,何畴伍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赏罚分明,说吧,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阿九最是了解何畴伍的脾气,率先说道:“公寓书房内有把短剑,反正少爷用不上,就赏给我了吧。”
“眼光不错嘛,那可是公孙大娘用过的,好,赏你了。”何畴伍笑着点点阿九。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公孙大娘用过的短剑,要是出手的话,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小锐见何畴伍笑意盈盈的看向自己,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想跟何沁一起读书。”
“哦?”何畴伍对这个答案很是意外,有些玩味的看着小锐,何沁也是虎躯一震,居然还有自讨苦吃的人。
小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扭捏的说道:“以前不懂事,就知道玩,这次出去办事才明白没文化真不行,要不是润哥和孟老三多次提醒,我指定要掉坑里去。再说了,我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东西,最后都得落到我爹手里,我也捞不着。”
一桌人哄堂大笑,阿祥见小锐这么说,脸上有些挂不住,撸起袖子就要起身表演人前教子,被何畴伍拦下。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逼你读书了吧?”何畴伍这句话是说给何沁听的,何沁苦着脸,老老实实的点头应下。
“读书,准了,不过该给的赏赐还是得给,按阿九的例,降一等折现,直接送到你爹那里,免得他到时候找你要。”何畴伍说完后把头转向何润这边。
“我是弟弟,替你做事是应该的,我什么都不要。”何润急忙摇头。
“那不行,你不要的话,老孟怎么好意思开口?就按小锐的标准,送给你还是送到你家,你自己定。”自家兄弟,何畴伍直接行使兄长的权威。
何润起身谢过,何畴伍又把头转向孟老三。
“老板既然这么爽快,我也就不客气了,我还是要现金吧,将来还得娶媳妇给老孟家传宗接代。”孟老三也不矫情。
“老孟实在,我喜欢,还是按小锐的标准。”何畴伍笑着吩咐阿九,随后举起酒杯,跟大家一起干了第二杯酒。
“最近不太平,收敛一点,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偶尔做做缩头乌龟也挺好,让他们没地方下口。”见到守义闷闷不乐,何畴伍叮嘱阿祥一句。
“是,少爷。”阿祥点头应下。
“把生意关掉也是想当乌龟吧?不要当上瘾,到时候真成了乌龟。”木道人在旁边提醒,可说出来的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
“看得出赵老二今天很用心,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赵老二就是那个厨师。
木道人叹口气不再说话,何畴伍也不管他,这家伙抽风是一阵一阵的,过会就好了。
“木道长的话不好听,可说的没错,我的生意太多,很大一部分多少都有些安全隐患,事关人命,我也不想殃及无辜,就只能卖掉,买卖么,等过了这个坎,再开起来就是。”何畴伍说完举起杯子,示意大家一起干掉。
三杯酒过后,何畴伍让大家自由发挥,然后端起酒杯起身出去,阿九、何三宝和小锐同时起身跟在后面。
李看等见何畴伍出来纷纷起身,何畴伍示意大家坐下,按着李看的肩膀说:“我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大家今晚不必有所顾忌,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说完后与大家逐一碰杯干掉。
见何畴伍发话,李看也不再约束众人,桌上的气氛瞬间就热烈起来。
进屋又喝了几杯酒,何畴伍就带着三个管家离开,木道人怕被阿祥灌酒,也急忙起身,阿祥见状干脆招呼李看等进去,机会难得,大家打算一醉方休。
回到小楼,叶梦楼跟路轩果然把战场移了上来,何畴伍示意大家随意,就招呼阿九跟着他进了书房。
“人怎么安排的?”何畴伍在书桌后坐下问道。
“大部分人都打算自己创业,阿祹、阿禄和阿礼还在办理交接,春节前能赶回来,没想到阿庆和阿宣也打算自立门户,说过几天来磕个头就走。”阿九说到最后有些愤怒。
“不要怪他俩,现在都是拖家带口的,谁都不容易,以后能帮你还是得搭把手。”何畴伍笑笑,分分合合的见多了。
“其他人就算了,都是雇佣关系,走也正常,可他俩是您从人贩子手中解救出来,一手带大的。”阿九还是有些意难平。
“过去的事不许再提,他俩现在也算是有头有脸,说出去会有麻烦。”何畴伍伸手制止阿九。
听何畴伍这么说,阿九只好闭嘴不谈,随后又问孟老三如何安排。
“他现在无依无靠,放出去只有死路一条,让他去给阿祥做个助手,现在阿祥的处境不太好,孟老三过去正好给他出出主意。”何畴伍想了想后说道。
“是,少爷。”阿九应下后见何畴伍要起身,急忙过去搀扶。
“我还没残废,不用你这个小老头来扶。”何畴伍笑着制止阿九。
阿九可有些笑不出来,何畴伍喝红酒没有节制,还有抽烟的习惯,睡眠不好也不锻炼,虽说比自己小了三十岁,可身体远没有自己硬朗。
何畴伍不知道阿九的想法,边吩咐阿九开酒边朝客厅走去。
二人下棋,木道人和何三宝在一旁观战,小锐百无聊赖,拿着遥控器不停的换台,见何畴伍出来,立马扔掉遥控器迎上去。
“战果如何?”何畴伍笑着问道。
“一盘都还没下完。”小锐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何三宝听到何畴伍的声音,也急忙转身走到跟前。
“都说了随意,你看你的。”何畴伍在沙发上坐下,示意何三宝继续观战。
“二位先生下得着实谨慎,分出胜负还得要一会儿。”何三宝微微弯腰,笑着说道。
“你厚道,那就坐下陪我说会话,小锐也坐。”何畴伍笑着招呼二人。
待二人坐下,何畴伍先是问何三宝是否适应,何三宝表示跟在何畴伍身边十分愉快,想起以前的生活,恍如隔世。
“忘掉以前的日子,好好过后半辈子,将来就算是有人找上门来,你也不要出面,会有人替你挡着。”
“谢少爷。”何三宝微微欠身,心中着实感激。
这时阿九端着酒过来,何畴伍让阿九也坐,说四人还是第一次凑得这么齐,一起聊会天。
阿九先把酒放到何畴伍面前的茶几上,才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阿九跟了我二十几年,小锐虽然刚到不久,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三宝不要拘束,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他们两个,小锐有武功底子,抽空指点他两招,他爹有些偏心,耐心都给了他三个师兄。”
何三宝点头应下,小锐有些开心,阿祥教他的时候,动则拳打脚踢,让他对习武极为反感,现在有高手调教,长得又慈眉善目,居然对习武又有了一点点期待。
“少爷,您也可以学一点,不用对敌,强身健体即可。”阿九见何畴伍心情好,壮起胆子提了一句。
“没肿瘤没癌症,我学这个干嘛?别一不小心弄骨折了。”何畴伍笑着摇头。
“你再这样下去,走路都有可能骨折。”说话的是叶梦楼。
“隔这么远都能听到?好好下你的棋,别输了赖我。”何畴伍白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叶梦楼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说完一句后就将注意力放在棋局上,不过木道人倒是被这个话题吸引,狠狠的说了何畴伍几句。
“你再说,我就跟他们聊聊你当年跟王翠花的二三事。”何畴伍似笑非笑的威胁到。
木道人立刻弹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何畴伍的鼻子,眼里的怒火似乎要将何畴伍吞噬。
“你这是什么姿势?骂街?有把柄在别人手里还不知道服软,信不信我真跟他们讲讲你的这段历史。”何畴伍瘪瘪嘴,不吃这套威胁。
“你是大爷,我惹不起你,刚才算我嘴欠,我道歉。”木道人脸变得很快,说完后还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这就对了,本人大度,原谅你了。”何畴伍满意的点点头。
木道人怕何畴伍跟他们密谈此事,棋也不看了,过来和他们坐到一起,还顺手拿起桌上的红酒瓶灌一大口。小锐很有眼色,见状立刻起身去开酒,木道人喝过的,自家少爷怎么会再碰。
“你这是对我不信任,说不讲就不会讲,我觉得你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得赔偿。”何畴伍也想试试木道人的无赖模式。
“少来啊,我没钱,一定要,就从将来给小木的遗产里面扣。”想让木道人掏钱,还不如要他的命。
“钱我不要,你不是要炼丹么?跟我说说要炼个什么东西出来,如果好的话,给我留一颗玩玩,好些年没见过这东西了。”何畴伍说完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不要我也得给你,延年益寿的好东西,你可不能死到我前面,再来一次的话,我怕我会跟你一起走。”木道人说得云山雾罩,阿九和何三宝没听明白,只有何畴伍脸色变了变。
“好吧,一个个的都盼着我好好活下去,那从明天开始就锻炼。”何畴伍伸个懒腰,似乎有了困意。
“那只孔雀是个好东西,铁家,不错。”叶梦楼又没头没脑的插了一句。
“你下午不是在下棋么?怎么什么都知道?”何畴伍一时有些错愕。
第八十八章 会面
长孙业见过长孙威后,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回家后好几天,脑海中都还一直浮现出当时见面的场景,他对自己的应对很满意,但又对那种莫名的心慌感到沮丧,觉得自己的内心还不够强大。
不过祖父是睿智的,他既然让自己去体会,肯定有他的道理,没发现只能是有些地方被自己疏忽了,没关系,一遍一遍的回忆,总会找到的。
昨天有了新的差事下来,叶梦楼和何畴伍正式交给自己对付,大管家亲自打的电话,说族长很看好自己,给了两块很好的磨刀石,让自己好好表现,不要让族长失望。
一个异类,一个商人,长孙业不知族长为何如临大敌,当初让那个死鬼杜志勇找人去试探的时候,长孙业就有些不以为然,家族里高手如云,随便派几个过去,就把人带回来了。
就算后来杜志勇一脚踢到铁板上,甚至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长孙业也不放在心上,都是些凡夫俗子,在他眼里跟小孩打架差不了多少。
异类要活捉,商人要让他生不如死。想到这里长孙业皱起眉头,他自信能让他俩悄无声息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活捉?听说铁家的后起之秀都办不到,长孙业实在是没有太大的信心,至于那个商人,长孙业认为怎么揉捏都是顺手的事。
慢慢来吧,族长给了五年的期限,长孙家最擅长的是计谋,如果强行拿下,估计自己的能力在族长心中会大打折扣。
千里之外的何畴伍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鄙视,他坐在公寓的书房里,看着跪在面前的阿庆和阿宣面无表情,阿九站在一旁,纵使伺候了二十多年,他也猜不透何畴伍此刻的心情。
“几天前阿九就跟我讲了,说你俩打算自立门户,这是好事,钱够不够?”见二人进来就跪在那里不吭声,最后还是何畴伍先开口。
二人干脆把头杵在地上,整整齐齐的,就像提前商量过一样。
“这是干什么?都起来坐下,好久没见了,陪我好好说会话。”何畴伍突然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丝笑意。
二人既不动,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屁股朝天的姿势。
“阿九你看看,果然是要自立门户的人,我的话都不听了。”何畴伍伸出两根指头,阿九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一支烟上去。
“我俩不敢,不是这样的。”说话的是阿庆,抬头有些慌乱的解释,阿宣的身体也是一抖。
“那是要我扶?”何畴伍把烟叼在嘴上,阿九急忙拿着火机凑过去。
二人急忙摇头,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下衣服后老老实实站好,阿九冷眼旁观,他俩越是恭敬,阿九越觉得他俩虚伪。
“坐吧,我身体不好,头抬久了,脖子受不了。”何畴伍指指对面的沙发。
二人半个屁股落座,阿宣关切的说道:“少爷要保重身体。”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俩都说说吧,将来打算做什么?”
“还是干我们的老本行,酿酒。”阿宣实话实说,阿庆悄悄看了他一眼。
“哦,我的酒厂,是被你俩买走了吧?”何畴伍的表情丝毫都不意外。
“是。”回话的还是阿宣,阿庆见状在一旁有些着急。
“钱都用来收购,手头可还宽裕?”
“找了两家银行,答应借款给我们。”没等阿宣开口,阿庆抢先回答。
“借钱是要还的,还有利息,出来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现金流,阿九,给他们。”何畴伍笑笑。
阿九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银行卡,一人面前放了一张。二人看向何畴伍,有些不解。
“这是你们买酒厂的钱,现在还给你们,酒厂就当是我送给你们创业的贺礼。”何畴伍示意他们收好。
“少爷。”阿宣扑通一声跪下,阿庆见状,也只好跟着跪下。
“这是干嘛?你俩和阿祉一样,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跟子侄辈差不多,现在大了要出去闯闯,我还能不给一点盘缠?”何畴伍让阿九把他俩拉起来。
阿九过去把二人扶起坐下,阿庆神色有些复杂,阿宣已是泣不成声。
“就这样吧,本来想留你俩吃顿饭,喝几杯酒庆祝一下,可惜还要出去见个朋友,就不留你俩了,等将来有机会再说吧。阿九,替我送送他们。”
“是,少爷。”听何畴伍这么说,二人起身齐齐鞠了一躬,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等。”见二人快到门口,何畴伍突然出声叫住。
二人和阿九都转过身,看向何畴伍。
“既然自立门户,以后就不要叫我少爷了,还是叫我何先生吧。”何畴伍冲二人温和的笑笑。
听到这话,阿庆的神色愈加复杂,阿宣更是当场呆住。
“走吧,让少爷休息会。”稍等片刻后,阿九催促道。
“是,何先生。”说话的是阿庆。
“是——”终究那句何先生,阿宣还是没能说出口。
送完二人回来,阿九依然有些愤愤不平,何畴伍见状欲言又止,笑着说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看不开。”
“少爷,没有您,就没有他俩的今天,忘恩负义的狼崽子,什么玩意儿!”很少见阿九有这种失态的时候。
“不要这样说,人各有志,当年救他俩是顺手的事,算不得什么,再说这些年他俩在外奔波,也是有些功劳的。阿祉他们问起来,替他俩说些好话,免得他们去找他俩的麻烦。”何畴伍认真吩咐。
见何畴伍说得郑重,阿九也只好应下,随后提醒何畴伍该出发了。
“走吧,让李看换辆车开,就你跟着去。”何畴伍起身,阿九在后面替他披上大衣,盆地的冬天是渗进骨子里的冷。
两个小时候,一辆奥迪A6出现在城南的分山湖边,何畴伍下车上了一条小木船,船夫把船桨往岸上一撑,小船就轻巧的朝湖中滑去。
“动作这么熟练,看来平时没少锻炼。”何畴伍坐在固定牢靠的小竹椅上,笑着说道。
船夫也笑笑,没有接话,待小船驶入湖心,才放下船桨,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从脚边的收纳箱里拿出两瓶红酒,取下木塞后递给何畴伍。
“不错。”何畴伍咕咚灌了一口,发自内心的赞叹一句。
船夫见状送了口气,笑着说喜欢就好,明天就安排人送一批过去。
“最近生意怎么样?”何畴伍用手指撩了撩冰凉的湖水。
“房地产市场就这样,起起伏伏,行情好的时候多赚点,行情不好的时候少亏点。”船夫笑着回答,看似随意,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有一丝丝拘谨。
“最近我把赚钱的产业全都卖了,手头上有一大笔现金,需要钱你就跟阿九说,银行的钱少借点,借了是要还的。”何畴伍劝了一句。
“暂时不需要,公司的现金流还不错。倒是您要多注意身体,听九叔说您现在还是不喜欢运动,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船夫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担忧。
“什么叫不喜欢运动?我是不喜欢流汗,我估计要是动起来,可能死的会更快一点。”何畴伍说完后笑笑,又灌了一大口。
“我比您大十六岁,说句不敬的话,您可不能走到我前面去了。”
“阿九也有这个担忧,不过他不敢说出来,你是没见他那个身体,大我三十岁的人,还经常想着要来扶我一把。”
岸上的阿九耳朵有些发烫,他用手摸了摸,又有些无奈的放下。
见何畴伍不以为然,船夫不再坚持,有些话,说多了就有些讨人嫌。
“前段时间那么大场面,您到底是得罪谁了?”船夫沉吟了一下,有些小心的问道。
“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现在基本可以确认是个老熟人,不但是熟人,还是朋友、亲戚。只是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认出来。”何畴伍靠在椅子上,眼神从船夫旁边掠过,看向守在岸边的阿九。
“亲戚啊,难怪,越是亲近的人,下手越狠。”船夫感叹了一句。
“不错,都有这觉悟了。”何畴伍收回目光赞了一句,继续说道:“看来你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事,我这个亲戚是一点旧情都不会念的,做事果决、狠毒,苦心经营多年,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实力有多恐怖。所以,今天过后,直到我跟他之间的事了结,我俩就不要再见面了,你回去后,立刻斩断和我之间所有的联系。”何畴伍说的很慢,不过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
“不止于此吧?”船夫有些错愕,没想到何畴伍会这样要求。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你现在万众瞩目,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他们只要稍微做点小动作,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何畴伍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严肃。
船夫见状,只好点头应下,何畴伍虽然不拘小节,可看透世情的能力,船夫还没见过有比他更厉害的。
见船夫答应,何畴伍的脸上又浮起了笑模样,他递了张纸条给船夫,说上面写着一个地址,里面的东西是给他准备的,如果有一天生意做不下去,那里的东西足够他后半辈子养老。
船夫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去揣好,他知道何畴伍的脾气,如果不要,何畴伍会十分生气。
二人又聊了一会,直到夜幕降临,船才重新靠岸,随着何畴伍下船,从水里面冒出两个蛙人,何畴伍笑着对船夫说现在你明白了吧,船夫起身微微鞠躬,说回去后立刻照办。
第八十九章 教导
自从那次晚宴过后,吴超便有意无意的躲着何畴伍,他觉得何畴伍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似曾相识,又看不清楚。
马上就是春节,吴超有些无奈,昨天接到天祐地产的通知,由于资金紧张,年底付款只能解决一半,剩下一半要等到三月份才能支付。
算了算缺口,吴超只好硬着头皮拨通何畴伍的电话,何畴伍的反应淡淡的,说电话里讲不清楚,让他到公寓的书房来当面汇报。
吴超还是第一次踏进何畴伍在城南的公寓,见阿九在楼下等候,急忙上前说怎敢劳动九叔大驾,阿九笑笑,说你是第一次来,带你认认路,以后就得麻烦你自己上来,你小子有福啊,只有最亲近的人,少爷才会让他来住所。
听到这话,吴超反倒有些忐忑,他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父亲早亡又让他极度缺乏自信,他不知道自己是那点入了何畴伍的法眼,进公司两年,就从项目经理做到总经理,还做得稳稳当当的。
来到书房门口,阿九轻轻的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后就推开门,往侧面一站,示意吴超进去。
何畴伍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红酒,一个约摸和阿九差不多年纪的人站在他旁边,小锐在收拾书桌。
“过来坐。”何畴伍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吴超坐下。
“谢董事长。”吴超微微鞠躬,然后半个屁股落座。
“不要紧张,随意一点。”见吴超有些拘束,何畴伍安抚了一句,可吴超听到后反而更加紧张,手心开始微微冒汗。
“你母亲,安葬好没有?”没等吴超开始汇报,何畴伍主动问了一句。
“后事都办好了。”见何畴伍上来就问家事,吴超又觉得何畴伍身上开始淡淡的有了一层迷雾。
“我还以为你悲伤过度,要多休息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何畴伍的语气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自从母亲患了病,我就早已做好她会随时离去的准备,浑浑噩噩的活着,不如明明白白的去投胎。再说马上就要到春节了,得筹措资金把劳务班组和供应商打发掉。”提到母亲,吴超的脸上多了一丝悲戚。
“现在这个年代的人啊,工作永远比家人重要。”何畴伍冲关好门进来的阿九说道,何三宝刚入世,还听不懂这些。
“少爷说得是,现在的城里人啊,似乎多了几分算计,少了几分人情味,估计跟他们生存压力大也有关系。”阿九陪笑回了一句。
吴超想反驳两句,可又想起母亲确实常年待在养老院,自己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就没了开口的勇气。
“你很少给我打电话,说说吧,遇到什么问题了?”何畴伍转变话题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春节前的应付款项,天祐地产突然决定只付一半,这样今年春节的支付缺口大约在八千万左右,大的供应商和班组,我已经逐家谈过,目前的缺口还有六千万。”吴超愣了一下,很快醒过神来,整理好思路后开始汇报。
“供应商就算了,工人的钱不要少,阿九准备七千万调过去,天祐那边,该要的钱必须去要,不过不能闹事,也不要停工,本来公司规模不大,口碑坏了,公司也就该关门了。”何畴伍想了想,缓缓的说道。
“谢董事长。”吴超长舒一口气,阿九也低声应下。
“不要谢我,我是老板,做这些是应该的。天祐那边,你要做好思想准备,现在市场行情不好,你要带着管理团队早点寻找其他门路,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每个月都在等着开工资好养家糊口。”
“是,董事长,商务部门一直在拓展业务,目前有几家正在谈,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付款方式,有的甲方要求垫到封顶。”吴超似乎也早有打算。
“你心里有数就好,这种行情,少赚一点没关系,钱一定要好拿,现金流断了,公司也就完蛋了。”何畴伍说得不紧不慢,说完后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我回去后一定按您的指示执行。”说到这里,吴超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现在有几个项目已经在收尾阶段,目前又没有新开工项目,项目部的这些员工怎么处理?”
“愿意走的,把年终奖算给他们,高高兴兴的送他们离开,愿意留下的,跨部门调动去学习,等新项目开工,再调回去。”
“是,董事长。”虽然员工的饭碗是保住了,可吴超知道,自己肩上的压力也变得更加沉重。
“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这些年挣的钱都在公司账上,就算一个项目都没有,也能坚持几年,回去后要稳定军心,不要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把我在三亚说的话再给他们强调一遍。”见吴超神色凝重,何畴伍宽慰了一句。
“董事长,您聘我们来,是为了给您赚钱的,怎么我现在感觉反而像是您在养活我们。”
“觉得我是在做慈善?”听到吴超的话,何畴伍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就连阿九也面带微笑。
“有一点。”
“你做总经理也有两三年了吧?这几年我可曾问过你们的具体事务?不是我舍得放权,是我对你们放心,行情好的时候,你们让我一点心都不操就赚了那么多,行情不好的时候,我这个老板自然就该多担待点,不要听外面那些企业喊的那些鬼口号,天天要求员工与公司共度难关,行情好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给员工多分一点?”何畴伍语气温和,似乎坐在对面的是一个晚辈。
“谨遵董事长教诲。”
“你才四十多岁,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在三亚说的话,也包含你在内,只要公司不垮,只要你不犯法,这个总经理的位置就一直是你的,谁也抢不走。除了事业,家庭也要顾好,你儿子今年上初中了吧?正是叛逆期,多花点精力沟通。”
吴超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是过来汇报工作,结果先是过问家事,似乎还有些不满,现在又开始谈论起教育下一代,不过谁让他是老板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要跟你提这个?”何畴伍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攘外必先安内,你家里要是一地鸡毛,我怎么敢把公司交给你,所以要想把公司经营好,首先就得把家给经营好。”
吴超点头称是,何畴伍接着这个话题又聊了几句,才让阿九送他出去。
“九叔,董事长平时也这样么?”等电梯的时候,吴超没忍住问了一句。
“这样?哪样?”阿九看向吴超,似笑非笑。
“哦,是我失言了,九叔勿怪。”吴超瞬间明白过来,自己与何畴伍只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论关系,远远比不上面前的这位大管家,刚才在书房的时候,是何畴伍让他有了一丝家人的错觉。
“不要乱想,按少爷说的做就是,刚才的话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落下,都是为了你好。”见吴超有些惶恐,阿九安慰了几句。
“谢九叔开导。”
这时电梯门开了,阿九做了个请的姿势,吴超进电梯转身站定,鞠了一躬说句九叔再见,阿九微微点头,没有言语。
回到书房,木道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坐在吴超刚才的位置,看着何畴伍欲言又止。
“说吧,这里都不是外人。”何畴伍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
“刚才那人是她儿子?”
何畴伍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什么都不知道?”木道人接着问了一句。
“你这不是废话么。”何畴伍有些不耐烦,木道人就有这种随时让何畴伍抓狂的能力。
“什么时候告诉他?”木道人继续追问。
“我就没打算告诉他。”何畴伍说完后白了他一眼。
“造孽啊!”木道人有些悲天悯人。
“你再胡说我让三宝揍你!”何畴伍的火气终于成功的被撩拨起来。
“不提就不提,忠言逆耳啊!”木道人摇头晃脑,模样的确有些欠揍。
“还有没有其他事?没事就去餐厅老老实实坐着等开饭。”何畴伍开口撵人。
“没礼貌。”木道人点评一句,随后说道:“有个叫无为子的,听说到处说你的好话,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
“无为子?”何畴伍觉得这么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少爷,是不是那晚过来抢我们血珠的那个?”还是阿九记性好,提醒一句。
“哦,对,就是那个老王八蛋,还讹了我一副吴道子的画,他说我啥了?”何畴伍想起后瞬间提高警惕。
“说你大方,哭着喊着要用一副吴道子的画换一颗血珠,不换就要抹脖子上吊,他见你可怜,为救你一命,只好捏着鼻子换了,还说你就喜欢这些东西,让他代为宣传,希望大家多多搜罗些奇珍异宝,全都用吴道子的画换,仓库地址都说了个清清楚楚。”木道人说完后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何畴伍。
何畴伍气得浑身打摆子,为了不与他交恶,含泪舍了副吴道子的画,结果这老王八蛋转个身就四处糟践他。自古以来都讲究个财不露白,现在被这么一宣传,不知会有多少麻烦找上门来。
“跟你说了离他们远点,就是不信,你以为个个都像我这么心地纯良?”当着三个管家的面,木道人说起话来丝毫不留情面。
听木道人这么讲,何畴伍反而慢慢静了下来,多年好友,这老货绝不会只是单纯的过来奚落一番。
“开个价吧。”何畴伍单刀直入。
“聪明,一副吴道子的真迹。”木道人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真敢要啊,你可以再无耻一点。”何畴伍都被他的狮子大开口给吓住了。
“明天起,我就住进仓库,吴道子的真迹是道具,没它不行,事后就还你,本来我是想白帮你这个忙,看你说我无耻的份上,五百万,敢少一分钱试试。”木道人说完后翘起二郎腿,形象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你收钱我心里还踏实一点,就这么说定了,要不我再给你挂个仓库的副总经理干干?跟阿祥一样的待遇。”放下心来的何畴伍开起了玩笑。
“我是修道之人,如果你不拖我后腿,将来说不定有可能位列仙班,挂个俗务算怎么回事,还位居阿祥这个屠夫之下,此事休要再提,否则别怪我翻脸。”木道人姿势猥琐,脸上倒是一本正经。
“当年要是有你这么个道友,说不定还有翻盘的可能。”何畴伍看着木道人,幽幽的说了句。
轮到木道人被看得不自在,急忙起身溜之大吉,连个招呼都不打!
第九十章 送别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下去,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叶梦楼在不断完善自己的情报网,深夜的时候就去大街小巷逛逛,顺便做做好事,现在蓉城的治安好得不得了,很多不法分子已经转移阵地,到其他城市谋生去了。
木道人住进仓库后,就霸占了后场的小楼,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挥舞着吴道子的画,已经劝退了两拨前来换宝的道友。
阿祥带着守正和守杰又钻进地下室,不知道捣鼓什么东西去了,一日三餐都是赵老二亲自送下去,看样子短期内是不打算上来。
守义又出去了,据说是接受阳家的邀请,带队观摩。机会难得,手底下精锐尽出,连叶耀祖这个门外汉也没有落下。
阿祉在李荷的点拨下,枪术突飞猛进,李连也赞叹不已,说此子在枪术一道极有天赋。收到鼓励的阿祉更加刻苦,已经被阿九约谈了好几次,让他不要忘记自己的工作。
何润成熟稳重,表现可圈可点,何畴伍让他接管了蓉城的几间咖啡厅,那是何畴伍几年前闲来无事捣鼓出来的,赚不赚钱无所谓,不亏就好。
何沁白天上班,晚上上课,刚开始愁眉苦脸,后来有小锐陪着,觉得也没那么难熬,慢慢的居然能听懂一点,何三宝的板子,也好几天没落在身上。
大反派长孙业正在收集资料,手头上关于叶梦楼的资料已经够多了,可何畴伍的资料只有薄薄的几段话,知己知彼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从家主的反应来看,自己以前的判断大抵是错的。
何畴伍有三个大管家陪着,倒也不觉得无聊,他哪也不去,就躲在公寓的书房里摆弄那些古董,顺带喝喝红酒,好吧,是喝喝红酒,顺带摆弄一下古董。阿九与自己心意相通,何三宝学识渊博,小锐机灵勤快,书房的日子显得轻松惬意,晚上再逗逗小木,最近的睡眠似乎也好了一点。
待阿陶、阿禄和阿礼出现在书房,何畴伍才惊觉一晃都过去大半个月,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
三人跪下规规矩矩请安,快一年没见,三人都有些激动,何畴伍一一把他们扶起,然后招呼在沙发上坐下。
“今年辛苦你们了。”何畴伍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
三人都急忙摇手,表示为少爷效劳是他们的荣幸,不敢言苦。
“辛苦就辛苦,有了功劳就该要奖励,不然怎么鼓励其他人努力做事。”何畴伍笑着点了点阿陶,三人中属他的年纪最大。
见何畴伍这么讲,三人兴高采烈的应下,随后各自汇报了手头的工作,何畴伍本不耐烦听这些东西,可他们三人不像阿祉随时能见到自己,只好耐着性子听完,随后悄悄的舒了口气。
“在外奔波好几年,回来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过了正月十五,你们仨跟阿九好好商量一下,看看在蓉城能做点什么生意,短期内就不要外出了。”
三人躬身应下,阿九也在一旁点头称是,随后何畴伍又向他们仨介绍了何三宝,得知这位是新来的管家后,三人很是客气的与何三宝握手寒暄,弄得还不习惯这种礼仪的何三宝十分窘迫,同时内心又十分受用。
将他们三人留下陪自己吃了顿饭,随后让司机把喝得酩酊大醉的三人送到阿祉那里,几人年纪都差不多,又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与别人不同。
吃完饭后,何畴伍回到书房,刚才他们仨有意无意的避开了阿庆和阿宣的话题,怕提及会让何畴伍伤心。
一群小鬼!何畴伍瘫在椅子上,自言自语的笑骂一句。
小木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好奇的问道:“干爹,你在骂谁?”
“干爹没骂人,作业做完了没?”何畴伍直起身子,满脸堆笑。
小木蹦蹦跳跳的来到何畴伍面前,把脑袋伸进何畴伍的怀里,撒娇地说早就做完了。
“去看会动画片睡觉好不好?”何畴伍这两天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想一个人静静仔细回忆一下。
“不去。”小木听到后拼命摇脑袋。
“那去玩会玩具?我看到小锐最近给你买了好多。”
“不去。”小木还是摇头。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何畴伍见打发不掉,只好打起精神陪他。
“不听。”小木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那你要干嘛?”何畴伍有些奇怪,小木一向乖巧懂事,几乎没有任性的时候。
“我想赵阿姨了。”小木可怜兮兮的望着何畴伍。
何畴伍脸色一僵,随后醍醐灌顶,原来被自己忘掉的是这位赵女士,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估计赵女士已经放假回家了。
何畴伍温和的看着小木,小木是个小人精,见状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就翻起来,找到名字后毫不犹豫的拨了过去。
“阿姨,我是小木,我想你了。”电话居然拨通了,何畴伍稍微有点意外。
“是小木啊,你在哪里呀?最近乖不乖?”听到小木的声音,赵心瑜也有一点意外。
“我跟干爹在一起,我最近可乖了,阿姨放寒假了没?我想去找你玩。”小木奶声奶气,说出了何畴伍想问的话。
“阿姨放假了呀,不过不是放的寒假,阿姨明天就要回家了,只有等春节后才能陪小木玩了。”
“干爹,阿姨说她明天就走了,要不我们送她回去呗?反正你有车。”手机还放在耳边,小木就转过头对何畴伍说道。
坑爹的娃!何畴伍在心底暗暗的抱怨了一句,然后伸出手拿过电话,顺带把小木的头发揉成鸡窝的造型,换来好几个白眼。
“小赵啊,是我,何畴伍,怎么,明天就要回家了?”何畴伍尽量显得随意一些。
“放假了,不回家干嘛?”
何畴伍一时语塞,顿时陷入沉默。
小木对何畴伍的表现十分不满,抢过手机就奶声奶气的问赵心瑜明天几点出发。
赵心瑜说谢谢小木,不用送姐姐了,等姐姐从家里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小木一听就哭了,委屈的问赵心瑜是不是不喜欢自己,赵心瑜没法,只好说明天早上九点半出发去高铁站。
小木欢呼一声,随后又聊了几句天真无邪的话,然后看都不看何畴伍一眼就把电话挂掉。
“干爹,你就是一只菜鸟。”小木直接下了定论。
“菜鸟?哪里学的?”何畴伍对小木掌握新词汇的能力有些诧异。
“打游戏的时候,沁叔叔经常骂我是菜鸟,我就学会了。”果然是个小机灵,一句话就把何沁的苦日子延长了好几个月。
“何沁。”何畴伍咬牙吐出了这个名字,然后亲亲小木的脸,让他自己去玩。
何畴伍晚上有没有睡好不知道,反正第二天一早就被小木掀开被子,软磨硬泡的拉起来洗脸刷牙,何畴伍对小木宠溺得有些过分,任由他在一旁耍宝,也不烦他。
还是那辆雷克萨斯,动力差得像头老牛,不过好在回家过年的人多了,街上的车明显少了很多,何畴伍还是赶在九点半以前到了赵心瑜所在小区的门口。
等了一会,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小区门口,小木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着,见状立即拉开车门扑了上去,何畴伍也急忙下车迎上去。
赵心瑜把行李放到一边,蹲下身抱住小木,二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何畴伍摸摸鼻子,只好默默的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在车门口站定,看着那幅温馨的画面。
估计是时间比较紧,没几分钟,赵心瑜就起身牵着小木的手朝何畴伍走来,何畴伍急忙拉开车门,心里哀叹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狗腿。
“谢谢。”赵心瑜上车的时候冲何畴伍笑了一下。
“不用客气。”何畴伍说完后关上车门,一溜烟跑到前排钻进驾驶座,不远处的小锐看到这一幕,嘴巴大得能装下一个鹅蛋。
“小赵春节放了几天假?”何畴伍没话找话。
“现在公司不太景气,给我们放了二十几天。”赵心瑜跟小木在后排聊天,居然还听到了何畴伍的问话,只不过回到的时候,脸上添了一丝愁容。
“放假时间长一点不好么?怎么感觉你还不高兴?”何畴伍从后视镜中捕捉到这一丝变化。
“我是个打工的,不上班哪来的钱?都这么大了,总不好再伸手问家里要吧。”赵心瑜觉得跟何畴伍没办法聊到一起。
“哦,是我不了解情况,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感觉,勿怪勿怪!”何畴伍这一刻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好老板,公司员工一年的带薪假说出去会让人流口水。
赵心瑜决定不再理他,专心跟小木说着悄悄话,何畴伍也有些无奈,怎么一见赵心瑜就变得笨拙,平时的机灵劲都到哪里去了。
既然不受待见,就干好司机的这份工作,全身心投入的何畴伍超水平发挥,把车开得又快又稳,一个小时不到,车就稳稳的停在进站口。
下车帮忙取出行李箱,交到赵心瑜的手上,又问了问何时返程,说到时候来接,赵心瑜犹豫一下,还是说出计划返程的日期,然后低头亲了亲小木,挥手作别。
待赵心瑜消失在安检口,何畴伍手一挥,几辆车就滑了上来,何畴伍让何孝康送小木回去,随后钻进后面的一辆车,说了句农场,就闭上眼靠在后座,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小锐坐在副驾驶上,学着阿九的样子叹了口气,这少爷的身体,怎么才能强壮得起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