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撤销贵州省
“处理办法没什么好想的。”项绍宽摇了摇头,“去买一口棺材,成殓起来,然后悄悄运到紫金山阵亡将士墓园下葬,等将来再行处理。”
“对,最重要的是保密。”吕宪华也说道,“其他人都要单独口头通知,不能让任何古人知道赵湘梓死了,郑克臧也不行。”
许纬辰点了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讨厌的地方在于,我们本来似乎是不会衰老的,也不会生病,所以我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宣布我们是长生不老,来震慑古人。如果他们相信我们长生不老,就会把我们当神仙一样景仰,以后就算没有郑克臧,他们也不敢反抗我们的统治。”
“是啊,现在赵湘梓一死,这个神话就不好编织了。”陆希星擦了擦眼泪,平复心情之后,也参与到讨论中来,“看来,只能改个版本,说我们虽然也是凡人,但是寿命长。”
“是,但这样效果大打折扣。”许纬辰一脸失望,“如果是长生不老,别人不敢对我们动杀机,但如果只是寿命长,别人就知道杀我们一样会死。”
“唉,这就别遗憾了。反正我们自己也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过几天还会生病死呢。现在还是以保密为主旨,其他事情看一步走一步吧。”陆希星也哀叹道。
项绍宽想了想,朝许纬辰说道:“那我们去看看赵湘梓的遗体吧。”
“行,跟我来。”许纬辰说着站了起来,领着大家往外走。
紫禁城的地下有一个冰窖,冰窖里储着一些冰块,寒气逼人,平时是作为存储肉类的场所。小冰河期的气温偏低,即使是南京的冬天也会有近一个月的冰冻期,宫里的太监会抓紧用容器储水制冰,然后藏入地窖之中,以备夏天的需要。
装有赵湘梓遗体的棺材被放置在冰窖的一个隐蔽角落里,没有盖盖板,而是用布遮盖着。项绍宽、吕宪华和陆希星打着太阳能的手电,看了看赵湘梓的遗容,都只能接受现实。
项绍宽想了想,说马上找人将棺材盖子钉上,然后悄悄运到紫金山墓园,对外就谎称是在安南战死的将军。几人都觉得只能如此,于是便照此办理。
过了一天,郑克臧应该是酒劲全然过去了,满面红光地回到武英殿,和军机处一起开会,由许纬辰介绍出征期间的政务情况,尤其是县政改革的进展。
许纬辰也早有准备,拿出好几页的稿子,逐项为大家介绍。按照皇帝返京之前军机处商议定下的方案,在安南征伐结束之前,北京军机处和内阁只处理北直隶和山东、山西、河南三省政务,其余各地军政事务,仍汇总到南京,由南京军机处和留守司办理。
大军远征安南期间,与战争无关的南直隶和浙江、福建、江西、陕西四省税收征缴情况不错,加上海关收入,南京户部的账面上又增加了五十多万两银子——这是在全力支持大军南征的情况下,显得尤其可贵。湖广、四川、广东、广西四省获得特旨,豁免本年起运钱粮,因此没有进项。不过,站在郑克臧和项绍宽的角度,这四个省在安南征伐当中出力有多大,是肉眼可见的,因此豁免本年起运钱粮理所当然。郑克臧还提出继续豁免下一年钱粮,管理账目的文济世显然感到有些为难,最后协商调整为广东省恢复钱粮起运,广西、湖广、四川三省再豁免一年钱粮起运,但三省需依照南京军机处的指示,向云南输送钱粮以帮助恢复。
既然吴氏政权被消灭,云南重归朝廷统治,对于云南的建设自然也需要加以讨论。之前郑克臧任命了陈世凯为镇西将军,留守昆明,提督云南军务,又飞书要求许纬辰派任云南官员。许纬辰说,已经派明珠署任云南总督,早已启程上路。
郑克臧有些惊讶,因为云南是新定之地,百废待兴,居然派一个满人出任总督,不知道许纬辰是如何考虑的。许纬辰当然是有充足理由的:一来,明珠在浙江担任巡抚,强力推进县政改革,确实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丈量土地和清点户口,有不少地方豪绅都串联浙江籍的官员上书弹劾明珠,虽然这些弹章都被军机处压了下来,但明珠也得了个酷吏之名,现在正好将他调开;二来,明珠在县政改革当中出力甚大,升任总督是对他的奖励;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云南是吴氏祖孙三代经营二十多年的地方,虽然吴世璠死了,但残余势力仍然遍布云南各地,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杀伐果断,断不可有任何徇情之举,明珠在浙江已经充分显示了手段凶残的一面,又是一个满人,与云南当地人绝无瓜葛,他出任云南总督,必能收到奇效。
听完许纬辰的解释,郑克臧表示非常满意,又问贵州巡抚由谁出任合适。
许纬辰摇着头说道,南京军机处已经认真商议过,认为应该撤销贵州省,将贵州已经归化的土地分别划入周边的湖广、四川、云南和广西四省,尚在土司手中的地区则来日方长,慢慢处理。
这个方案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连朱弘桓都问道,贵州布政使司已经存在了二百多年,当年成祖皇帝设立贵州布政使司必有其道理,为何现在却要撤销。
许纬辰继续解释说,贵州一省,全境都是高山深沟,几无一处平坦可耕种的地方,所谓贵州布政使司辖区,号称下设十府,但拢共只有十四县,域内大片土地都由土司占领,朝廷能够经营的不过是州县城郭附近的小片地区,钱粮税收难以自给自足。若是继续维持一省之建制,那当地不要说进一步改土归流,就算维持现状也需要周边省份捐输支持,十分麻烦。不如将贵州省撤销,已有的府县划入周边四省,四省省内调拨钱粮,相对容易,而且改土归流的职责也将由四省分摊,更容易推进。
郑克臧对这件事并无定见,关于民政的部分他基本上都同意军机处的意见。不过眼下有件事情也要抓紧决定:刘国轩负责押送的吴氏、郭氏宗族以及大批吴氏旧臣,已经从武昌“装船”出发,抵达安庆,不日九江到达南京。这批人如何处置,也要小心决定。
对于这件事,大家的意见倒是比较一致,那就是要区别对待。吴氏宗族人员甚多,而且因为联姻的缘故,和不少已经投降朝廷的官员将军沾亲带故,比如现在在京城担任三辅的夏国相,就是吴三桂的女婿之一。所以结论就是,吴三桂和吴世璠的后宫一律处死,郭壮图家族也全数诛灭,在滇池边投降的郭壮勋也不例外,但与其他已经投降明朝有联姻的吴氏疏族成员,贬为庶民,送京城勤诚思过皇庄居住。
吴应期的儿子吴世琮在吴世璠叛乱之时没有跟从,现任广西巡抚,安南征伐之后已经上书请辞,被朝廷暂时慰留,他的两个弟弟吴世琚、吴世珵在昆明被捕,也押送来京。对于这一支,全部给予宽宥,让吴世璠前来南京,然后和两个弟弟一起前往京城陛见,另做安排。
至于吴世璠的楚王爵位,在他被郭壮图劫持去昆明的时候就已经被朝廷废止。吴世璠的嫡母“和硕恪纯公主”和异母弟弟吴世珅在南京居住,为了安抚吴氏旧部,册封吴世珅为恂郡王,与慎郡王耿显祚、惇郡王尚崇谧并为新的“三顺王”,在南京监视居住。
第四十一章 皇家陆军泰山镇
郑克臧最关心的还是浙江县政改革在军务方面的举措。
军务改革是由项绍宽、潘兴和李书同三人联合拟定的方案,需要在浙江试点推行的部分是,在州、县设置尉官,用本地兵守土,称之为“厢军”——这个称呼显然是由李书同提议,在所有穿越者当中,以李书同最为熟悉宋代历史,而厢军正是宋代重要的军事力量种类。
当然,大明的厢军并不完全等同于宋朝的厢军。宋朝的厢军是朝廷抽走地方精锐之后,剩下的老弱残兵,以及一些被编入伍的犯罪之人组成的军队,战斗力十分孱弱。编列厢军的目的当然不是学习宋军弱不禁风,而是吸取它寓兵于民、减省军饷的好处。
所以,重要的改革方案就是,将军队中自愿回家和年纪偏大的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遣散一部分,让他们到自己的家乡继续担任厢军。在县中设置县尉所,由一名退役连长或者连副担任县尉,一名在军中任文职的秀才出任书记官,一名军械手担任武库大使。
厢军每县的员额是六百人,以一百二十人为一个小队,第一队为教导队,常驻县城外军营,负责城门守卫,剿灭土匪等事;第二队为役警队,驻县城内,负责衙门警备,缉捕罪犯等事;其余三队分别是“左、中、右”队,由县尉所的书记官注册兵籍,平时在家务农,每年冬闲时到县训练三十天,仅在训练期间每人支饷一两。
若以此全国推广,则大明一千二百余州县,总有厢军兵力可达到七十五万以上,但朝廷日常仅负荷相当于三十万人的军饷,而需要大规模作战时,又可以发动七十五万大军。
“这方案倒是不错。”郑克臧显得非常满意,但想了想又问道,“浙江有七十五县,每县厢军员额六百,那就要四万五千人,现如今有那么多人除役回乡吗?”
潘兴连忙解释道:“哦,这个方案所计算的是将来理想状态下的情况。目前来说,退役的浙江籍兵力不过两万余人,远远不足员额。”
“那怎么办?员额空着?那县里清剿盗匪缉捕罪犯的事情交谁来做?”
“那倒是不至于。军务改革的另一方面,便是原有各县衙役的改革。往日县衙的差役,都是百姓充任。说是百姓,其实真正愿意在县衙当差的,多半是市井无赖之徒,往往一有差使,便吃拿卡要勒索百姓,臭名昭著。但若是一律革退,一时间又无人差遣,耽误公事。”潘兴很少一本正经地讲述,这么难得地解释方案,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讲,“现在军务改革之后,由县尉主持,对原有衙役进行甄别,沙汰尤其恶劣者。对于能称职的,或者表现平庸的,都暂时留用,编入役警队。待日后退役军人多了,再缓缓淘汰。”
“嗯嗯,如此甚好。”郑克臧连连点头,但想了想又问道,“军人总不能全都退役回家吧?若一县并无多少人在军中服役,将来也没多少人除役回乡啊。”
“这就涉及到军务改革的又一个层面了。”项绍宽接着潘兴的话往下说,“要为军队补充新兵,就要试行征兵制。历代兵制都是府兵为主,募兵为辅,结果往往坚持不了多少年,军队便孱弱不能用。大家或许都还记得,当年戚继光身为世袭指挥使,为了征剿倭寇,情愿从头开始招募义乌乡勇,严加训练,才能百战百胜。”
“征兵制?”
“对,目前的实施方案是,每县每年征召年恰满十七岁的新兵二十人,服役期三年,称为“役兵”。三年之后去留随意,若愿意继续留下当兵的,便转为“职兵”。”潘兴继续解释道,“所以只要三年之后,每年都会有军人退役还乡,这样就能将厢军员额渐渐填满。大家都知道,大明皇家陆军的薪饷颇为优厚,但军纪也严格。只要在军中呆满三年,这些人的品性一定远远好过那些市井之徒充任的差役。”
“好,非常好。”郑克臧终于没有新的疑问了,施施然站站起身来说道,“详细的事务,你们看着办吧。我答应了如儿,陪她去玄武湖游玩,不可失约。”
“哈哈哈哈……”在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郑克臧去哄宝贝女儿了,众人都发现自己无牵无挂,无不有些失落,于是干脆继续商讨军务改革的事,好有些寄托。
许纬辰望着项绍宽说道:“现在马上要到冬天了,第一年从各地征召的役兵就要入伍,具体如何安排,我是一直在等你回来作决定。”
“嗯。这个问题我想过了,新兵入伍,需要原来的骨干传帮带,否则战斗力和意志品质不容易提升。但是,如果将新兵编入原有军队,那就容易引起争纷,所有的军头都希望扩充自己的实力。所以,我打算新建一个集团军,作为皇家陆军新式军队的模范。”
“新增一个集团军?”
“嗯。我军原有的野战军镇,都是以山名命名,就像最早的天目镇、天台镇,后来新编的雁荡镇、罗霄镇等等,现在算起来也有二十多个了。我一直有一个计划,就是等到大明天下一统之后,将所有野战军部队编练成七个集团军,每个集团军辖一个步兵师八千二百人,一个摩步旅四千五百人,一个综合联勤大队一万人,总计两万两千七百人。”
“摩步旅?”潘兴差点笑出来,“这年头有摩托车吗?”
“当然没有,但不妨碍我们先叫这个名字,其实就是骑马步兵旅。现在是骑马,将来是骑摩托,最后是卡车、装甲运兵车,反正骑什么都是骑,名字可以先叫起来。”
“好吧。那你觉得第一个野战集团军的骨干从哪里抽调为好?”
“这个我早就想过了。第一野战集团军的名字就叫’泰山镇’,泰山乃是五岳之首。集团军都督需要出自郑军,以示郑军为诸军之首,但又不能是刘国轩或者何祐。此二人功劳太大,已经不适合担任一军之帅。”
潘兴点点头:“话是不错,可除了刘国轩和何祐,还有谁合适呢?”
“郑军作战功劳排名第三的,自然是吴淑。吴淑一直担任刘国轩的副手,刘国轩自然愿意看到吴淑掌握这一镇人马。”
许纬辰听到项绍宽提议吴淑,不由得一皱眉,问道:“吴淑这个人选,当然比较容易被大家接受,但他和刘国轩关系最近。这不是说刘国轩有异志,但是对我们掌控这一镇人马有些不利。”
“这个我也想过。吴淑虽然是刘国轩的副手,但他不像丘辉、江胜那些人,是刘国轩一手提拔的。吴淑在郑成功时代就已经加入郑军,论资格不比刘国轩差。他早年随着顶头上司黄梧投降清朝,在漳州潜伏了十多年,等到三藩之乱开始,黄梧也正好病逝,我军登陆之后,吴淑便率部来投。他在刘国轩那里,更像是个客将,有自己的部属,刘国轩也要敬他三分。我们用吴淑担任泰山镇的都督,未必会受刘国轩牵制。”项绍宽胸有成竹地为大家解释,“另外,我打算让金汉臣出任副都督。金汉臣是郑军诸将里最先为我们所用的,也是我们最信得过的,由他出任副都督,方便掌握整个集团军的情况。”
“嗯嗯,绍宽想得周全。”许纬辰完全接受了项绍宽的解释。
项绍宽于是看着大家继续说道:“泰山镇的兵力,就以吴淑和金汉臣各自的部属为骨干,调入几个郑军的零散营级单位,再用浙江招募的新兵和羽林苑新兵补充,就基本就绪了。”
第四十二章 黄册与鱼鳞册
郑克臧只对县政改革的军务部分有兴趣,但许纬辰实际着力的却是政务部分,一连向京城的军机处发了十多份材料,介绍浙江试点的进展情况。
毛渊明和常镇业在上书房里待着,除了处理日常的事务,指点朱和尭学习,就是汇总许纬辰的这些文件。
县政改革最主要的目的之一,就是尝试突破“皇权到县”的极限,争取将朝廷的力量再深入一级,至少部分到达县以下的层级。因此,这次县政改革的内容就包括了区划改制和县衙改制两部分。
相较而言,区划改制是一个不得不进行的改革——其实明朝嘉靖之后,大明皇帝自己也在改,清朝入关之后同样在改。追溯到源头,是朱元璋时代制定的“里甲制”完全崩溃。
用现代人的眼光看,“里甲制”是个非常奇葩的制度,反映出朱元璋异于常人的奇特脑回路。简单地说,就是将老百姓每一百十户编为一里,推丁粮多者十户为长,余百户为甲,共分十甲。这是一种比较原始的编户齐民方式,但令人不可理解的是,这套制度既不考虑人员迁徙,也不考虑土地买卖,运行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出现“一里之地,满县纷飞,满县之田,皆无定处”的情形,甚至跨县、跨府、跨省占有田地的现象也所在多有。从明朝中后期开始,大明朝廷自己也开始寻求改善里甲制,但始终没有找到最好的方法,后来大明税赋不足,里甲制崩溃也是原因之一。清朝入关之后,尝试以地为依据进行基层划分,但全国各地标准千差万别,都、乡、区、里、镇、扇、甲、社等等不一而足。而且清朝存在的时间不长,期间战乱不止,很多事情都未曾真正启动。
现在在浙江试点的就是新的区划制度:实行城乡二元管理的坊町制和乡社制。凡一县之地,分为廓内、近郊、乡里三类地方,廓内和近郊视为城区,乡里视为农村。
坊町制针对城区和县内有一定规模的市镇。凡县城城廓以内,视人口多寡,分为四个或者六个坊,但不建坊墙,以街道、河流等为界。县城城廓以外,邻接城墙延伸出去的居民区,以地形各自不同,最多分为八个町。县内远离城廓的市镇,以五百户以下为镇,视同一町,五百户以上为市,视情况分设二町或者多町,派设巡检司管理,若是超过两千户的大市,则加设抚民县丞。
乡社制则是针对农村。将一县之地分为八至十六个乡,每乡下设五至十个社。社以自然形成的居民村落为准,村落较小时可将邻近村落合并,散住居民划入邻近村落。每社由百姓公推社长一人,承办县衙公差。
每个坊、町、乡、镇各设公所,由知县挑选身世清白家境殷实读书识字之五人担任委员,分理本处民政。坊、町委员每月到县聆训,接受差派,乡、镇委员则是每季到县。
这套方案的最大特点是,以居民的实际居住地点为准,编户造册。至于居民在哪省哪府哪县有房屋田产,俱在户籍名下登记。完全改变了“里甲制”管人不管地的荒诞逻辑,尝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属地管理”。
毛渊明和常镇业对这份方案的试点实施情况都大加赞赏,也被南京军机处的恶趣味逗得发笑。显然,城下为町、县下辖市之类的做法,都是“和风制度”,从日本引进。这也难怪,毕竟大多数穿越者都是《信长的野望》系列和《太阁立志传》系列游戏的爱好者,借鉴当中的一些概念并不出奇。
而具体的编户方式,也进行了试点改革。元代以降,编户往往粗疏,不少地方户籍黄册,在最初编成之后,便不再拆分修改,经过几代人繁衍,最初户主的儿孙已多达数十人,仍在一个户籍之下。如此一来,无论丁税还是免役钱,都会因此歉收。
这一次县政改革,南京军机处动用了羽林苑、国子监学生两千人,逐府逐县对黄册进行彻底重编,不但先祖已经过世但子孙仍在同一户籍的人家统统拆分,连祖孙三代或者四代同堂的家庭,也依照“是否已婚有子”的标准进行分户。分户之后仍阖府同住的,以子孙附籍在父祖名下的方法处理,将来一旦父祖去世,必须由社长或者公所委员具结报县,正式拆分。
这个改革举动是可想而知会遭到一定的抵制的,毕竟不分户就能少交税。因此,选择浙江试点,也是为了看看推进难度,因为浙江一省,既有浙北民风醇和的地区,也有南部民风剽悍的地区。从推行的结果来看,老百姓大致也是能接受的。在浙南温州、台州一带的地方,有些聚族而居的大社抗拒重编黄册拆分户籍,明珠就派兵弹压杀一儆百,前后用了数百条人命,将这项政策强行推进了下去。
毛渊明和常镇业现在已经能用平常心对待这种情况,甚至有些欣赏这种做法。许纬辰在报告里说,明珠的强硬做法能够行得通,就为将来在福建、广东这种宗族势力强悍的地方推进政策立了个标杆。毛渊明对此非常认可,觉得将来可以让明珠继续去广东推进新政。
当然,县政改革的内容也不尽是百姓抵触的政策。重新编造黄册、审定户籍的同时,对原有的户籍分类也进行了修改。明代户籍制度也出自朱元璋奇特的脑回路,将百姓按照军、民、匠的标准分为三大类,军户世代当兵,民户世代务农,匠户世代从事手工业,特点就是轻易不准转行改业,便于管理。清军入关之后,大体上承袭了这套奇葩制度,只不过把户籍种类变成了民、军、商、灶四类,其中灶籍类似匠户,商籍则是新增类别,或许是因为从事商业活动的人口越来越多。
但无论如何,这种户籍制度对人身限制很大,而且对谋生非常不利,失去土地的农民无法转业成为工匠,只能充当佃农,甚至成为流民。因此,此次县政改革广布德泽,将所有百姓户籍简单合并为民、奴二籍,凡有自由身者,俱为民籍,任由从事百业,卖身入官绅富豪之家为奴者,订为奴籍,由官府换给文契,主人需确保奴籍之人身安全,奴籍之人若是死亡,主人须到县自首,请派仵作验尸,以证清白。奴籍之人将来若被主人开恩释出,或以钱财自赎,则恢复民籍。除此以外,百姓在当兵期间转为军籍,一旦除役回乡则恢复民籍,军籍不再世袭,而百姓犯罪入狱,则转入罪籍,若刑满释放,也恢复民籍。
户籍之外,田土商业也是这次改革的内容。朱元璋时代,大明曾经编制鱼鳞册来登记土地的产权。但相比黄册,鱼鳞册的完善程度要差一大截,有些地方甚至从来没有编制过鱼鳞册。这次浙江的县政改革试点,也没有立刻大规模重编鱼鳞册,而仅仅是在杭州、嘉兴和湖州三府进行了编造,因为实在没有那么多人在全省推行。不过,按照计划,今后将以每年一、二府的进度推进,在五年内完成全部的鱼鳞册编造。
另外,新的政策增加了“市镇地区”的概念,凡城廓内的区域、城下近郊的町区,以及被编列为市、镇的地方,都登记为市镇地区。市镇地区无论是需要扩张还是退居还耕,都必须报县批复,不得擅自更改。很显然,这个概念照搬了现代的“城市用地”,目的在于限制县城和市镇无序扩张,侵占农地。
第四十三章 柔远抚夷
至于商税,明清两代都是抓大放小,即大部分商税都来自于交通要隘的税关,实际上就是以征收长途贩运的过境税为主。至于城镇商税,只对于持牌经营的大型商户征收牙税,而小型店面、摊位,明代官员也尝试过征收门摊税,结果因为数额不大朝廷缺乏兴趣而被取消。这一次县政改革之后,南京军机处规定所有商家均需换发朝廷印制的牌照,牌照分为超、甲、乙、丙四等,商家需按牌照等级分春秋两季纳税。对于一门一户的门面摊位,也给予特别牌照,按年换发缴税,税额仅为每年一百铜钱,刚刚能覆盖征税成本,所以意图不在于征税,而是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市镇微小经济的形势。
毛渊明虽然是企业家,但对这些细微的税务问题兴趣不大,甚至觉得有些繁琐。常镇业是银行职员出身,反而非常在意这些细节。因此两人定下来,仍由常镇业负责,与留守京城的内阁大臣、六部尚书开会,商议将浙江试点的各项方案在山东推行,若在山东畅行无阻,就继续在北直隶、山西和河南推行。
当然,毛渊明也有正事要干,那就是处理皇帝与蒙古王公会盟之事。按照事前的方案,皇帝到达热河之后,与蒙古王公们见面,接受蒙古王公们的朝贺。蒙古王公们宣誓效忠,将清朝赐予印、册等物上缴,并且接受大明皇帝赐予的新印、册。
会盟完成之后,朝廷会向每盟派驻大臣,作为朝廷代表管理散居在各旗的汉人,处理商贸等事务,而每位王公也都要派遣一位大臣或者兄弟子侄进京居住,一来作为王公与朝廷的交流沟通渠道,二来也管理本旗在京城和附近居住的人员。
唐云沛和谢成武早已在北外城划出一块区域,建设蒙古会馆区。区内每一座会馆建筑都将居住一位蒙古王公的代表。会馆的建筑模式为坐北向南,门面宽三十丈,纵深三十丈,分前后两进。第一进是办公室和随员住处,也可以临时招待一些来京的蒙古人居住,第二进是代表的住处,有汉式房屋和蒙古包各一座。
会馆区基本上已经竣工,毛渊明和唐云沛前往视察时,只差一些墙面粉刷和灯笼安装的工作还在进行。毛渊明仔细检查了房屋内部的装饰,特别是蒙古包的形制。唐云沛告诉毛渊明,这些蒙古包都是请在京的蒙古工匠制造,质量好,而且符合蒙古人自己的居住习惯。
毛渊明见一切都准备充分,自然也非常满意。唯一的问题是,对会馆区是否需要整体上修建围墙,大臣们在开始建造会馆区之前就有争议。
认为应该修墙的一派主要是兵部的官员,认为蒙古人和大明属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目前整体上温顺臣服,但京城北外城汉、满、蒙杂居,难保这些蒙古人不会与百姓发生冲突,应该修一道围墙,将会馆区围起来,四面各开一门,派兵士把守,平时闲人免入。
反对修墙的大臣主要是理藩院的官员,他们认为蒙古人生于草原,喜欢四面开阔的居住方式,若是用围墙围起来,蒙古人势必觉得不舒服,而且会产生朝廷囚禁他们的感觉,不如不修。
两派各执己见,谁也无法说服谁,最后在索额图的调停之下,取了一个折衷方案:依照西安满城的形制,暂时先在会馆区周围建一圈木栅栏,同样是四面开门,派兵士把守,出入需要令牌。但若蒙古代表们入住之后感到不适,那么就将栅栏拆除。修栅栏比修墙成本低,拆除却更容易,而且木材还能回收利用。
现在根据每日传来的快报,皇帝已经在回京的路上,预计中再有十五到十八天左右就要到达。会馆区周围的栅栏也已经竖了起来,看上去颇有气势。
说到理藩院,毛渊明忽然想起,南京方面的行文也并不只有县政改革内容,项绍宽还在另一份公文中催促,以理藩院柔远司名义,向云南派驻行司官员,对云南及周边地区的土司情况进行重新排查。
理藩院是个清朝创设的衙门,主管对蒙古的通商贸易、逃民、司法等事务,兼理西南土司夷人事务。明军光复京城之后,理藩院被保留了下来,定为从二品衙门,设有尚书、汉侍郎、满侍郎、蒙侍郎,与六部格局相似,只不过低了半级。理藩院下设满洲、蒙古、吐蕃、航来和柔远五个业务司,和文学、理刑两个事务司。其中满洲司和蒙古司恰如其名,专管关外满洲各旗和塞北蒙古盟旗业务;吐蕃司暂时空有名称并无机构,只辖有一个喇嘛处,管理在京黄教僧侣寺院业务;航来司负责东洋和南洋藩属,目前也只有琉球一家的业务。文学司管理从清朝继承的满洲、蒙古文学堂,并设有翻译馆,翻译和保存满蒙文字书籍档案;理刑司专司满蒙人犯的抓捕审讯处刑等事务。
柔远司管理西南夷人事务,在剿灭吴世璠之前,并无具体管辖对象,只是遥设机构。不过,在大军出征安南之时,军机处已经未雨绸缪,拣拔熟悉云南形势的湖广、四川、广西籍官员二十余人,在柔远司候任,一旦西南平定,即差遣这些官员前往赴任。这些人本该在接到郑克臧克复昆明的报捷文书之时就从京城出发,但考虑到云南混乱的局面尚未完全平复,仍让这些人在京待命。
如今明珠人已到达昆明就任,云南总督府和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已经设立,陈世凯也奏报昆明一带形势趋于平稳,确实应该抓紧派人前去。毛渊明与常镇业商议,将所有官员分为六组,分赴昆明、大理、楚雄、永昌、临安、曲靖等六处,分理各地土司事务,清查土司人口、田地以及其它营生项目,详细上报朝廷。土司头人仍依旧制,按掌握人口土地规模不同,分别授予府土同知、州土同知、土县丞等职位。一旦清理统计完毕,职位授出,各土司头人须派子侄或者亲信家臣进京谢恩。
唯独侬鹏因为在平定吴世璠的战役中派兵参与而且建立功勋,以特旨晋封广南府土同知兼广南卫指挥使、世袭三等轻车都尉,侬绳英为广南卫指挥副使——这个不起眼的安排,却是项绍宽和吕宪华精心策划的:侬鹏以嫡子侬绳武为继承人,庶长子侬绳英却因为这次参战立功获得了朝廷官职,将来两兄弟必有一番斗争。
另外,南京军机处还正式提报,结束安南征伐的特殊时期,全国进入向常规化管理转变的过渡期。
在皇帝回京后、安南征伐前,北京军机处和内阁只处理北直隶和山东、山西、河南三省政务,其余各地军政事务,仍汇总到南京,由南京军机处和留守司办理。现在安南征伐结束了,应该逐渐向常规化管理过渡。只不过,因为云南初定,四川、湖广、广西邻近云南的地区依旧匪患不断,刘国轩等人还要继续派兵剿抚,由南京军机处继续掌握这些军务比较便捷。因此,南京军机处建议,自本年冬至日起,陕西省的一切军政事务转由北京军机处和内阁管理,河槽总督府的人事权也交由北京吏部考铨任用,其余各省仍暂由南京代管。
第四十四章 罗刹国的进逼
郑克臧从安南回来,就基本上不理政事,陪着陈三娘和一双儿女游玩嬉戏。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政事找许纬辰,军事找项绍宽,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好在整个南京的朝廷系统都已经习惯了军机处处理一切事情,倒也没有耽误什么事。
但事情总是催着人动。
皇帝即将从热河回到京城的消息,已经由京城军机处行文送达南京。郑克臧需要前往京城,亲自到太和殿奏捷。
项绍宽和南京军机处的其他人都觉得,今后南进的方案已经完成,只要照章执行即可,不如也作一个全盘计划,解决一下东北关外的问题。
按照京城送来的行文所述,皇帝和蒙古王公的会盟大获成功,王公们都接受了皇帝的册封,并且与皇帝欢宴多日。关于商贸、人员往来、流民遣返、犯罪惩戒等问题,也在陈永华的斡旋之下,重新签署了盟约。大明朝廷给予蒙古王公的优待犹胜于清朝,不但关税比之前降了四分之一,而且允许蒙古人来京投考军校,甚至可以参与顺天府的科举——虽然蒙古人中能读汉书的凤毛麟角。
既然蒙古各部和满洲八旗都相对平静,应该趁早开始部署东北局面,应对罗刹国的进逼。按照朱丹赤的记忆,罗刹国经营远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顺治年间就开始在雅克萨筑城,目前雅克萨城的驻军很可能已经在五百以上,历史上的第一次雅克萨之战就应该发生在明年夏天。
历史上的康熙皇帝很早就得知了罗刹人的动向,并且指示宁古塔将军巴海在精奇里江汇入黑龙江的三角洲地带筑城,作为水路远征雅克萨的基地。但因为穿越者们改变了历史,清朝覆亡,巴海的筑城计划也一度中断。上一次郑克臧巡视关外,巴海和副手萨布素到沈阳觐见,郑克臧在项绍宽的推动下,命令巴海和萨布素继续完成筑城计划。虽然如此,筑城的进度已经远远落后,如果想要在明年发动进攻,似乎有些困难。
但有利条件也不是没有。顺治年间,罗刹国军队一度深入到松花江流域,离现代的哈尔滨不过百多公里远,清军强令朝鲜派出一百火铳手与清军协同出兵,在松花江边击败罗刹将军斯捷潘诺夫所带领的四百哥萨克骑兵,朝鲜史称“罗禅征伐”。此战朝鲜火铳手在将军边岌的率领下,充分利用地形优势,“择占江边地势最高处结阵”,“围以柳棚,列置岸上”,“依屏而放炮”,取得了“连日接战,贼多中丸死”的重大胜利,斯捷潘诺夫率领残部逃回黑龙江上游。
如今大明与朝鲜关系甚佳,而且张玉贞也已经成为肃宗的妃嫔,张希载每年都跟着主事官员往返南京和汉城,经营两国贸易。朝鲜肃宗国王曾不止一次提出要派兵前往关外,帮助大明“剿匪”。根据驻汉城的领事官张日曜报告,朝鲜这几年风调雨顺,政局平稳,唯一的问题是人口增长较快,有人多地狭之忧。
既然如此,项绍宽和吕宪华都自然倾向于让朝鲜再派一营到两营军队,协助明军征讨雅克萨。但给予朝鲜何种补偿以敦促他们出兵,两人并无想法。许纬辰于是提出,允许朝鲜百姓到图们江以北地区屯垦,作为朝鲜出兵的交换条件。
对于许纬辰的这个建议,郑克臧并无反应,可能是因为对图们江流域毫无概念。项绍宽和朱丹赤都大为吃惊。朱丹赤急忙提出:“若是允许朝鲜人过境屯垦,那么天长日久之后,必然会占领土地,声索主权,引发纠纷。”
许纬辰却对此并不在意,试图说服大家:“东北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总有几百万里土地,这还不算库页岛以及几十万里海疆,若不能彻底驱逐罗刹国军队,则将来困难更大。和这些相比,就算被朝鲜侵吞几百里土地,也算不上多少代价。”
项绍宽当然知道许纬辰所言非虚,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便问许纬辰有什么具体方案。
许纬辰接着说道:“朝廷可以和朝鲜国王签署正式文件,说明两国仍以鸭绿江、长白山和图们江为界,朝鲜百姓过江屯垦的地区仍属大明土地,但免费租与朝鲜,朝鲜可以派遣官吏管理,百姓收成钱粮也尽由朝鲜征收税款,大明概不过问。至于具体范围,可由双方派遣官员划定。大明此项承诺一百年内不作更改,一百年后再行友好商议。”
“那土地上原有百姓如何处置?若是与朝鲜百姓混居,难免不发生冲突。”朱丹赤还是觉得不放心。
“这个好办。我们现在经营东北关外,最大的难处就是地广人稀。东北之大,仅计算黑龙江、乌苏里江以内,就有南方四个省那么大,若还要经营黑龙江以北到外兴安岭之间的区域,以及乌苏里江以东的地方,那没有上千万人口肯定是办不到的。然而眼下关外人口不足百万,可谓极度缺乏,安置百姓自然毫无难度。如今巴海和萨布素在精奇里江口筑城,恰好缺少百姓在城周围屯垦,如果将图们江北岸一带的百姓迁往精奇里江口,既能补充当地人口的不足,也能空出图们江北岸地区给朝鲜屯民。”
“呃……当地百姓世居于此,要他们迁徙,恐怕也并不容易吧?”项绍宽仍然觉得这个方案未臻尽善。
“这个也好办。”许纬辰倒是十分笃定,“东北苦寒,粮食产量低,老百姓生活艰难。只要朝廷发给搬家上路所需要的费用,并且下诏到达目的地以后,无限期暂免钱粮税收,想必百姓们也会愿意吧。”
“行吧,看来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项绍宽终于点头表示同意。
朱丹赤好像还有意见,但既然项绍宽同意了,朱丹赤也不再反对。
“那朝鲜那边呢?”庄寒天问道,“总得正式派个使节,去和国王沟通一下吧?”
“那是自然。”许纬辰答道,“我看,还是让陈绳武跑一趟,他之前就出使过朝鲜,见过国王,熟人好办事嘛。你们两个陪也他一起走一趟吧。”
许纬辰所说的“你们两个”,自然是指朱丹赤和庄寒天,这两人上次也在陪同陈绳武出使的人员之列。
朱丹赤毫不推辞,庄寒天却有些叽叽歪歪,嘟嘟囔囔地表达不想去的意思。潘兴上次也去过朝鲜,马上猜到了庄寒天的心思:“你是不是受不了朝鲜的伙食,所以不想去啊。”
“对对对,那东西简直就不是人吃的。”庄寒天连连点头,“东宁的东西已经够难吃了,没想到朝鲜的食物更加难以下咽。”
“这你不用担心。”许纬辰笑了起来,“朝廷在王京汉城设了领事馆,你们这次去,就可以住在领事馆里。那里的伙食由咱们自己人负责做,不会难吃的。”
“那……那东西不还是朝鲜的东西吗?自己做也不会太好吃啊。”庄寒天还想抵赖。
“没事的。你担心的事情朝廷都想到了。朝廷拨给汉城领事馆的经费是绰绰有余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吃好一点。另外,朝廷每季还派船前往朝鲜,送些江南食材过去。你知道,领事官张日曜和你一样,是个公子哥,他要是吃不好也不会安生的。”
“你你你……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算是公子哥,我可是革命军人家庭出身的,继承革命先烈的优良传统……”庄寒天涨得满脸通红,急切地辩解道。
“哈哈哈哈……”
第四十五章 尼姑庵也要管
“说正经的。”许纬辰等大家的笑声平静了,缓缓地说道,“这一次去朝鲜事关重大,请朝鲜国王派兵和允许朝鲜百姓过江屯垦对抗击罗刹国侵略来说都是头等大事,一定要办成办妥。陈绳武当苏松布政使已经好几年了,张日曜在王京汉城当领事官也有些日子了,事成之后,这两人都要升官。所以,你们也要督促他们把握机会,万万不能轻忽。”
“行。”朱丹赤马上一口答应。
“对了,这次赴京,还有一件事情,说起来不算太重要,但也不算不重要,需要京城军机处配合推行。”许纬辰继续说道。
“什么事?”项绍宽问道。
“你们还记得张继宗吧?”
“就是那个龙虎山张天师?记得啊。”朱丹赤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对。我们之前把他送回龙虎山上清宫软禁,由张兴扬接手天下道教事务。这几年张兴扬一直在整理南直隶和江西、浙江、福建三省的道教宫观、男女道士。现在,总算有些成绩了。”
“哦?没想到张兴扬还能干正事。”项绍宽微微笑着说道。
“谁说我不能干正事?”张兴扬用细腻的声音说道,“南直隶和南方三省上万间宫观,几万男女道士都让我整理完了。不但道教,佛教的寺院和尚我也顺手给整理了。”
“哟,牛掰了啊。”潘兴的话不知是夸奖还是嘲笑。
张兴扬只管当夸奖听:“那当然。”
“你给大家详细说说情形吧,也好让大家知道你的贡献。”许纬辰一直很支持张兴扬的工作,也希望他能够负担更多的事情。
“好的。咳咳……”张兴扬清了清嗓子,十分得意地说道,“这几年我集中精力统计了南直隶和南方三省的道观、僧寺和僧尼道士的数量,并且研究了道观、寺庙的形态,发现了一个和大家的刻板印象严重背离的现象。”
“什么现象?”众人当中,潘兴好奇心最重,立刻发问。
“你说说看,你心目中的道观长啥样?”张兴扬反问道。
“长啥样?”潘兴挠了挠头,“就像武当山张三丰的玉虚宫,或者龙虎山张天师的上清宫那样,建在山上,山下有牌坊、山门,上山有石阶步道,山顶上有宫观、藏经阁,山后还有各种清修之地。”
张兴扬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对啦,这就是我们大部分人的刻板印象。其实这种规模的道观全国加起来都没有十家,寺庙也大抵如此。”
“是么?那实际情况是什么?”
“实际情况嘛,就是绝大部分道观,都是只有一个道士,或者只有师徒二人的微型道观,也有一些正一道观是道士夫妻二人。这种规模的占百分之九十以上,僧尼寺庙也差不多。”
“只有一个人的道观寺院?”这下连项绍宽都有些懵,“那不是和日本的寺庙一个德性。”
“就是一个德性。其实你们想一想,日本的寺庙会演变成一人寺庙,中国的道观寺院为什么不会?”许纬辰帮着解释道,“其实农业社会供养比很低,一个村子养一座庙观,也只能供一两个和尚或者道士。”
“对。我们刻板印象当中那些大型的寺庙、道观,都是像龙虎山上清宫那样,广占田地,收租度日的。”张兴扬一本正经地开始解释,“但实际上绝大多数寺庙、道观做不到这一点,中小型的寺庙、道观,里面从三、五个人到十来个人的,就做不到脱产,往往还需要种地养活自己。反而是一人型的微型寺庙,倒是可以靠整个村社的供养生活。所以寺庙、道观以微型为绝大多数。”
“哦哦,原来是这样。”潘兴似乎是明白了,用力点了点头,转过脸又问道,“那统计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许纬辰斩钉截铁地答道:“管起来。”
“费力气管这个干嘛?”潘兴还是不明白。
“当然要管啊。古代社会,朝廷主要的收入就是农业税和丁税,而遁入空门就是最常见的逃税方法之一。你要是不去管那些寺庙、道观,到时候里面能放下好几万人。”
“就是。当时我去龙虎山上清宫整顿教务的时候,就清理出上千隐匿其中的农户。”张兴扬颇为自得地说道。
“不光如此啊。”旁边的朱丹赤也搭话说道,“大家都读过《三国演义》,《三国演义》的故事是怎么开始的?不就是黄巾起义嘛。而黄巾起义的开端呢,就是张角创立’太平道’,自封’大贤良师’,聚集起了几十万信众。这和尚道士要是不管起来,能闯出捅破天的大祸事来,汉朝江山就是这么亡的。你说说看,能不管吗?”
“这我们都知道,只不过……”潘兴皱着眉头问道,“每朝每代的统治者都会努力管理僧人道士,但到后来总也管不住,比如到了宋朝,售卖度牒成风。大家也都读过《水浒传》,里面的武松、鲁达犯了事,轻轻松松就能搞到度牒,扮作僧人行者,避过朝廷官司,最后还上梁山入伙。你看,就算你管,到后来也会有问题。”
面对潘兴的疑问,许纬辰也有些无奈,只得说道:“你说的当然也没错。只不过,管理这件事情,主要还是看管的方式和水平。宋朝人管不好的事情,我们能不能管好,是现实出给我们的一个课题,我们努力去解决就是了。”
项绍宽怕潘兴再有问题,于是直接问道:“那你打算怎么管理?”
“管理方法嘛。明朝原有制度,在礼部之下附属僧录司、道录司,专司僧道之事,在两京之外,每府设有僧纲司、道纪司,每州设僧正司、道正司,每县设僧会司、道会司,层层管理。清朝沿用不变,我们也可以继续承袭这套制度。”
“承袭不变的话,那不还是管不住?”潘兴又性急地问道。
“基本制度框架承袭,不等于具体方法不变。”许纬辰摇了摇头,“我和兴扬商量,要对制度进行精细化改革。”
“精细化?怎么个精细化?”
“首先,对寺庙道观进行分级。无论寺庙还是道观,都分为特、大、中、小、微五级。少林寺、上清宫这种名山古刹,自然是特级。村里的一人庙观,当然就是微型。介于两者之间的,按照占地大小、人员多少区分,僧道十人以下为小,僧道十人以上,占地百亩以下为中,占地百亩以上为大。寺庙道观一旦分级勘定,就由僧录司、道录司发给勘合牌照,日后若庙观规模大小有变,需申报批准,其中’中转大’、’大转特’需礼部特批。庙观无论大小,一应僧道人等和所雇俗人仆佣均需造册备查,死亡还俗都要报知,和尚道士的度牒一律由礼部换发新式度牒,日后如有新增,也需礼部签发,地方官员不得擅自授予,以免度牒滥发。”
“哦哦,听上去还挺严格的。”潘兴点了点头。
“还有呢。以前明朝对僧道的管理粗疏,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对尼姑、道姑没有针对性的措施。朱元璋时代曾规定’民家女子年未及五十者,不许为尼姑女冠’,目的是防止女性出家导致生育资源流失,以及防止尼姑庵变成烟花柳巷,但实际上这样做也没能阻止后来有些尼庵确实变成了风月场所。”张兴扬又继续补充道,“所以,我们对尼庵的管理要尤其严格精细。”
许纬辰马上表示张兴扬说得对:“不错。兴扬调查下来,南直隶和南方三省的尼姑数量并不多,大约将近四千人,平均下来每县不过十余人。所以尼庵的管理办法和僧寺不同,不设小、微两级,每县许设中型尼庵一所,且必须建于县城之中,全县女尼都要聚集于此,便于管理。现有一县之中有多间尼庵的,着知县督促僧会清理兼并,限一年之内完成。”
“哦,那道姑呢?也一样管理吗?”项绍宽问道。
“道姑就不管了。”张兴扬连连摇头,“道姑是可以结婚的,孙不二就是马钰的妻子,这你们都知道。”
“行,要我们去京城做什么呢?”
“我写了一份章程,你们带去京城,请大官人和镇业他们在北方推行就是了。”张兴扬说着,把准备好的章程递给了项绍宽。
第四十六章 论功授爵
郑克臧北上京城同样是坐画舫经大运河北上,并不追求速度——固然是并不着急,也是为了详细地视察一下运河沿线。显而易见,自从靳辅上任河漕总督以来,在特命协办河漕事务大臣陈潢的协助下,将整个运河沿线的堤岸、河闸管理得井井有条,沿线漕船穿梭往来,景象十分热闹。
唯一令项绍宽有些不安的事情是,一路上不断看到漕船的水手们聚集在某种特别的漕船里,进行聚会和敬拜。这些漕船规模不大,但数量颇多,看上去似佛似道,又不是传统的门派。
于是,项绍宽专门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些人是都是罗教的信徒。
对于罗教,项绍宽多少了解一些,知道这是兴起于明孝宗弘治年间的一种宗教,也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青红帮的祖先。见到罗教的声势如此之大,心里多少有些忧虑,马上写了一封信,遣人送回南京,请许纬辰酌情处置。
船队到达山东的时候,在济南小住了几日。担任山东巡抚是“老朋友”慕天颜,布政使是“自己人”冯锡范,大家自然可以放松放松。几天里除了在济南观光视察,便是饮宴相谈。
郑克臧和冯锡范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说起当年郑经尚在之时的过往,都倍感怅然。不过,郑克臧还是带给了冯锡范两个好消息:第一是许纬辰已经向京城军机处行文,将冯锡范调往南方,准备出任督抚;第二个好消息是,自己和庶母黄和娘商定,为弟弟郑克塽选聘冯锡范的独女为王妃。郑克臧还告诉冯锡范,郑克塽潮王府的长史本来也要随船前来山东,向冯锡范下聘,不过既然冯锡范要调往南京了,那么就恭候冯锡范大驾光临之后再行操办。
这两个消息,冯锡范之前都或多或少听到过一些风声,不过现在从郑克臧口中说出,成为确实之事,自然是心花怒放。尤其是后一项,把女儿嫁给郑克塽,可以说是能够得到的最好结果了。作为郑氏的家臣,和郑家人联姻肯定是保子孙富贵的最好办法。郑氏在郑经这一代,只有五爷郑智有些才能,但已经娶了洪磊的女儿,剩下几个纨绔子弟,冯锡范自己也看不上。在郑克臧这一代,与自己女儿年貌相当的就只有郑克臧和郑克塽兄弟俩,既然郑克臧已经娶了陈永华的女儿,那么嫁给郑克塽就是自己的女儿最后的机会,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因此,冯锡范少不得千恩万谢,大大地恭维了一番郑克臧,顺带也吹捧了几句项绍宽。
项绍宽自来就不喜欢冯锡范的为人,但毛渊明和许纬辰都说过,冯锡范毕竟是郑经的嫡系,也是难得和穿越者们关系密切的要员,要用其长补其短。于是便给个面子,敷衍一下冯锡范。
船队启程之日,恰好京城军机处的行文也到了,冯锡范可以收拾东西南下,布政使大印交于慕天颜代管,等候新任的布政使陆陇其上任——陆陇其之于慕天颜,仿佛电视屏幕上的刘罗锅或者纪晓岚之于和珅,常以清直指斥其贪婪,弄得慕天颜无可奈何。如今派陆陇其到山东任布政使,与慕天颜“大小相制”,看来又是京城军机处的一个巧妙构思。
一行人继续沿运河北上,到天津下船,改换车马直到京城,陈永华率领百官出郊十里迎接,一应仪注均依朝廷新制,显得隆重而简朴。
休息了两天之后,便是郑克臧到太和殿陛见,正式奏安南征伐之大捷。皇帝朱慈炤十分高兴,让郑克臧“列奏有功将领,厚加封赏”。
实际上皇帝说不说这句话,酬功封爵的事情也必须抓紧办理了。过去十年,从郑军偏安小岛到光复大明江山再到出兵安南,大小战事无数,记录功勋的簿册可谓堆积如山。只是军机处一直以大战未息为由,没有封爵。有些人虽然官已经升到都督、都督同知的级别,但因为没有爵位,无法荫及子孙,难免有些怨言。
当然,没有封爵并不等于军机处没有准备,授爵方案早已拟定,只是一直压着并不颁行,主要是考虑到大部分将领还在外打仗,万一哪个将军得知授爵的结果不如自己的意,影响作战就不太好了。现在战事已定,也确实是下诏授爵的好时机。
授爵方案颁行之前,军机处在召开了一次会议,对方案进行最后的确认。
会上首先由蒋一正宣读授爵方案,供大家讨论。具体方案是:设六等十六级世爵,三等七级世职。其中世爵分为国公、公、侯、伯、子、男六等,国公单列一等,授予功勋卓著者,以下公、侯、伯、子、男各设三级,依功勋高下授予。世职分护军都尉、轻车都尉、骑都尉三等,其中护军都尉和轻车都尉各设三级,骑都尉单独一级,为授勋门槛。骑都尉以下另设散骑尉和恩骑尉,作为不能继承世爵和世职的庶子的安慰性职位。
世爵和世职的待遇比照清朝有大幅提高。清制最高级的一等公年俸七百两,最低级的云骑尉年俸八十五两,而这套方案中,国公年俸五千两,一等公年俸三千六百两,最低级的骑都尉年俸一百二十两。所有世爵和世职都可由子孙承袭,而且不限承袭次数。其中最高级别的国公乃是“世袭罔替、与国休戚”,也就是说,即使持爵者本人犯罪受刑,仍可在子孙中另选一人承袭爵位,人死爵不废。
毛渊明对于不限承袭次数这件事感到诧异,觉得若是所有爵位都无限承袭,那几代人之后有爵位者必定越来越多。毛渊明的这个想法一说出口,孙广越、吕宪华等人就都笑了起来。原因也很简单,大家已经计算过,“越来越多”其实是个错觉,并不会发生。爵位无论怎么承袭,一个爵位同时只有一个人持有,就算日后有军人在战场上立功新获爵位,增长的速度也不会太快,加上无嗣爵除的人,爵位数量不会比经济增长速度快。据《钦定八旗通志》中的记录,从清初到乾隆年间,共封世爵二百七十多人,世职两千二百多人,其中一半以上是在顺治年间册封,四分之一是康熙年间册封,也就是说,在与明清易代相关的战争彻底结束之后,清朝并未多出来多少世爵和世职。只要大明今后不要爆发大规模内战,持爵人口不会大幅增加。
常镇业则是担心,世爵和世职的俸禄定得太高,将来会不好收拾。这一点项绍宽比较清楚,因为许纬辰曾经特地给自己打招呼,说在确定世爵和世职年俸的时候,务必考虑和马上要推进的官员俸禄改革配套——明代以低俸著称,官员们往往穷得叮当响,然后以盘剥百姓为取财之道,清承明制,情况毫无改善。如今大明再兴,就要改变原来的低俸状况,给官员大幅加薪,所以爵职年俸也要提高。而且,从计算的结果来看,如果按照乾隆年间世爵二百七十人、世职两千二百人来估算,新的方案总薪俸支出大约在每年九十万两银子左右,似乎并非不可承受。
常镇业对项绍宽的解释表示认同,但仍然觉得,是否可行要取决于到底会产生多少世爵和世职,评选的方法和标准是重中之重。
第四十七章 与罗刹国开战
评审的方法当然也早已定下,由蒋一正念给大家听:
凡参评世爵者,必须是在定永七年腊月二十九,也就是清朝灭亡前八天,已经成为旧军制单领一镇或者新军制单领一旅以上的将官。而世职的范围相对宽松,无论新旧军制,在同一日期之前单领一营即可入围参评,而营以下职衔乃至于士兵,只要功牌数量足够,也可以参评。
在此基础上,计算各人参与大小战役的次数和获得功牌的数量,来确定到底授予哪个等级的世爵或者世职。期间若有投敌反复之情形,则减等处理,乃至于取消资格。之前已经按这个标准计算过,可以获得爵位的人有五十多个,而可以获得世职之人有四百多个。另外,符合条件的将领或者士兵,如果已经在战争中殉国,则按照以下方法处理:以原爵位加一级追赠,若该人有儿子在世,则由儿子原级承袭,若此人无后,则加一级入祀英烈祠,永受香火。
大家对评选方法都无异议,毛渊明唯一关心的是有哪几位将军可以位列国公。结果计算下来,能够符合国公资格的,只有刘国轩一人。
这事说起来,倒也不意外。国公的评定标准就是独当一面战绩卓著,自从定海登陆以来,郑军不是郑克臧亲率,就是由项绍宽、吕宪华、蒋一正等人率领,相当于把本该由国公们干的活干掉了,于是独当一面的方面大员,确实只有刘国轩一人。
但毛渊明觉得,若是如此,有些不妥。因为此前已经让郑聪袭郑成功的爵位,成为漳国公,虽说这个漳国公是郑成功留下的,无可争议,但郑聪的战功和刘国轩相去甚远,众将固然不敢与刘国轩争功,但位在郑聪之后怕是多有人不服。
项绍宽觉得这话有道理,如果仅是突出刘国轩一人,好像确实不太合适。那要是再提名几个国公人选,似乎以马宝、陈世凯、洪磊和曾养性为合适,这四个人是此次安南征伐和剿灭吴世璠的主力,虽然是在郑克臧和刘国轩的指挥下进军,但大多数时间是自行其是、独当一面,也算符合要求了。
项绍宽话音刚落,蒋一正立马表示,反对马宝入选。马宝此人虽然英勇善战,也确实著有功勋,但为人过于反复。初随李自成起事,李自成死后转投桂王朱由榔,归属孙可望部下,结果又背叛孙可望,投向李定国。南明事不可为之后,马宝又率众投降吴三桂,等到大明王师再来之时,马宝再度弃吴投明。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与刘国轩并列。
其余众人也大多同意蒋一正的观点,项绍宽却非常不以为然,坚持认为马宝过去虽然反复,但站在郑氏的角度,马宝是作为吴三桂的将领反正投明,之后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评选国公最重要看战功,马宝之前对战王屏藩,后来攻打郭壮图,都颇有建树,如果不让马宝入选,反而激起他的反感,马宝手下尚有三万多军队,如果作乱极其不好收拾。
蒋一正显然不同意项绍宽的说法,刚想再行争辩,毛渊明连忙出声阻止:“马宝功劳够大是真,但过去反复无常也是真,一时不好取舍。不过,马宝虽是单领一军,但名义上归刘国轩节制,刘国轩是否愿意与马宝同列,也未可知,不如发函征询刘国轩的意见,再作决定。”
“咦,这个办法好。”吕宪华显然不想卷入项绍宽和蒋一正的争论当中去,马上支持了毛渊明的办法,“陈世凯也一样,功劳够大,但是否入选可以请刘国轩决定。”
吕宪华的意见很快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项绍宽和蒋一正不好再争辩,各自坐下。
“至于洪磊和曾养性嘛,攻灭安南黎氏也是灭国之战,这两位的战功足够资格,想必大家没有意见吧?”毛渊明见争论暂时平息,便继续问大家的意见。
众人对洪磊和曾养性无甚特别的看法,都纷纷表示同意。
“那好,这样一来,有刘国轩、洪磊、曾养性三个确定的人选,以及马宝和陈世凯两个不确定的,在加上将来由郑克坦继承的漳国公,最多六位国公,也不少了。”毛渊明总结说道。
吕宪华想了想,又说道:“啊……说起来,还有一位国公的候选人,不过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给他封爵。”
“谁啊?”
“何祐。”吕宪华十分响亮地回答,“何祐的功勋次于刘国轩,硬要给他国公爵位,稍微有些勉强,暂时可以给一等公爵位。但马上我们就要展开对雅克萨和尼布楚的攻势,总指挥将会由何祐担任,只要击败赶走这两地的罗刹军队,那就是收复几百万平方公里土地的不世之功,到时候晋位国公就名正言顺了。”
“咦,要和罗刹国彼得大帝开战了吗?”洪诚丘好奇地问道。
“没有没有,彼得大帝生于1672年,现在才十二岁,虽然和哥哥伊凡五世一起担任共治沙皇,却还未曾亲政。”孙广越讲起典故还是信手拈来,“现在在罗刹国执政的,是彼得的姐姐索菲娅·罗曼诺娃。”
“啊,索菲亚,我知道了,《鹿鼎记》里和韦小宝上床的那个罗刹国公主。”王建国兴奋地大声叫嚷起来,“我还记得金庸当时是这么写的:’韦小宝见那女子一头黄金也似的头发,直披到肩头,一双眼珠碧绿,骨溜溜地转动,皮色雪白,容貌甚是美丽,只是鼻子却未免太高了一点,身材也比他高了半个头。’”
“靠,你连这都记得住。”洪诚丘不屑地说道。
“那当然。”王建国反而非常自豪地说道,“金庸书里关于女人长相的描写,哥能记住一大半。”
“切,金庸那也是凭想象瞎写。索菲娅是个高大粗壮的胖女人,典型的东斯拉夫大妈长相,跟美丽二字毫无关系,金庸唯一写对的地方就是一头金发而已。”孙广越对王建国的说法直摇头。
“共治沙皇是什么意思?”毛渊明怕话题被带偏,连忙发问希望带回主题。
“共治沙皇嘛,你就当是后金的四大贝勒,平起平坐,共理国政。”孙广越也不喜欢王建国那个话题,还是更愿意讲自己擅长的东西,“彼得的哥哥伊凡五世身体和精神都有残疾,所以彼得才得以和哥哥成为共治沙皇。”
“那索菲亚现在多大年纪?”
“不太记得请了,大约二十几不到三十,和慈禧开始掌权的年纪差不多。”孙广越努力回忆了一下,但毕竟离开现代社会太久,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索菲亚有个情夫,叫作瓦西里·戈里津,你也可以把他理解成恭亲王奕䜣或者荣禄。反正索菲亚靠着这个情夫帮助,统治还算稳固,所以手伸得很长,对远东不断地侵蚀。”
“是啊。罗刹国目前处于一个国力上升期,我们知道的罗刹国崛起,好像全是彼得大帝的功劳,其实并非如此。”吕宪华马上接着孙广越的话头说了下去,“在彼得大帝之前,罗刹国就已经在进行近代化改革,比如部分解放农奴,组建新军等等,都是这对狗男女在推进。”
毛渊明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罗刹国也是国力日增,如果不在雅克萨痛击罗刹军,他们就会得寸进尺,继续侵蚀外东北。”
“没错,罗刹这种国家,你不在战场上对他们进行狠狠的打击,他们是不会低头的。”吕宪华狠狠地说道。
第四十八章 冯锡范的差事
冯锡范离开济南府之后,乘官船沿运河南下。到达南京之日,已经是十一月初三,算起来离冬至都不到二十天了。
到达南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到武英殿见许纬辰。许纬辰早先许诺过给冯锡范一个“南方富裕省份督抚”,冯锡范当然急着早日兑现。
许纬辰见到冯锡范,也是十分高兴,让进办公室的内书房喝茶用点心。
两人向来熟稔,也不客套,用了两碟点心之后,许纬辰缓缓说道:“日前朱顺灯的事情,冯大人处置果决得宜,省了朝廷一番周折,也是大功一件啊。”
冯锡范略感奇怪,因为朱顺灯的事情不算大,许纬辰不提其它先说朱顺灯,不知道是和用意,只能先逊谢:“分内之事,不足挂齿。若是能为朝廷分忧,锡范不胜荣幸。”
“朱顺灯自称是朱允熥的后裔,这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即使是真的,朝廷也有明诏在先,凡是降清的大明宗室,都不再承认。朱顺灯虽然是一介草民,谈不上降清,但终归是薙发易服当了大清之人,朝廷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的。这是朝廷规矩,不可轻易破坏。”许纬辰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是是是,锡范明白。”冯锡范不知道许纬辰到底什么意思,只得应诺。
“冯大人,如今大明天下重归一统,凡事都要讲规矩,你说是不是?”
“呃……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冯锡范听到这里,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知道,之前答应过冯大人,只要抚平山东局势,就给冯大人晋升南方富裕省份的督抚。”许纬辰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事怪我一时疏忽,还请冯大人见谅。”
“什么?”冯锡范完全没有听明白,“许委员何出此言?锡范不太明白。”
“唉,刚才说到,如今大明天下重归一统,凡事都要讲规矩,许某一时疏忽,忘了一项要紧的规矩。”许纬辰说着,唉声叹气地摇头。
冯锡范不知就里,只能等着许纬辰继续说下去。
“大明制度,官员不能在本籍本省任职,若是知府,也不能在邻省邻府就任。再往上的三司、督抚,则完全不能在邻省任职。”许纬辰说着,指了指冯锡范,“冯大人是福建人,若要出任督抚,不但不能在福建,也不能在浙江、江西、广东三省任职。”
冯锡范听完,心中十分懊恼,许纬辰所言非虚,回避制度确实是朝廷规矩,自己的浙江巡抚梦显然是泡汤了。
许纬辰看出冯锡范的心情,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想过了,南方省份当中,广西、云南和四川都是穷苦之地,唯有湖广省还算是能和富裕二字有些沾边,不如就请冯大人出任湖广总督如何?”
“啊?”冯锡范吃惊不小,定了定神答道,“许委员,你不是在和冯某开玩笑吧?湖广总督要署理西南军务,节制四省驻军,职责重大,目前由刘国轩大都督兼任,怎能交给我冯某啊。锡范自问力有不逮,万万不敢从命。”
听到冯锡范的回答,许纬辰倒是颇为满意。显然,这几年宦海砺练,冯锡范少了些当日的贪婪,多了些识大体顾大局的意识,这种时候知道谦辞,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便又笑着说道:“冯大人你英明了。我是很想请冯大人出任湖广总督,但是一来,战事刚刚结束,局面还需要刘都督坐镇,其他人接手多有不便;二来,冯大人刚刚从山东藩司任满,马上出任湖广总督这样的要职,怕有人要说闲话。不如这样,南京礼部尚书和侍郎的位子刚好同时出缺,我想请冯大人先屈就一下,以侍郎署理尚书,给我半年工夫,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接任礼部侍郎的位置,再实授尚书。南京礼部虽然是清水衙门,不过尚书也是正二品的大员,请冯大人出任也合乎规矩,不知道冯大人意下如何?”
冯锡范听到许纬辰最终的真实意图,立马换了一副笑容,说道:“许委员费心了,锡范愿听调遣。”
“好,好。”许纬辰点了点头,又说道,“潮王太后要为潮王选聘令千金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是。在济南时,大将军已经对锡范说起了。能得到大将军选配婚姻,是小女的福分。”冯锡范说到女儿的婚事,脸上泛起了得意的神采。
“嗯嗯。我替冯大人想过了。杭州潮王府虽已建成,但先王的旧部不少都在南京居住,婚礼还是在南京办才热闹,潮王太后也是这个意思。”许纬辰笑呵呵地为冯锡范解释,“所以,冯大人和家眷可以在南京安一个家,建一座大宅,到时候令嫒出阁,也显得气派。和招讨大将军家里联姻,总是寒酸不得的。”
冯锡范闻言一愣,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锡范这几年在各地任职,也不曾聚敛财货。南京是繁华都市,米珠薪桂,正所谓’居长安大不易’……”
许纬辰心里在想,你冯锡范几时变得清廉了?在山东和慕天颜这个大贪官搭档,还能贪得少吗?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冯大人不必为难。你的府邸,地方我已经选好了,在玄武湖西南不远的地方,风水极佳。工价也都计算过了,一千两银子还能有余,工匠和材料已经备下,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开工。我知道你冯大人官清似水,未必能拿出这一千两。这样吧,我们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了,你嫁女儿,我贺你一千两,如今就提前支给你,先把府邸建了。”
“万万使不得!”冯锡范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拒绝,“一千两银子,冯某自己想办法筹措,只是不敢接受许委员这份重礼。”
“也好。那我就先存下这一千两,等到令嫒正式成亲之日,再置办贺礼。”许纬辰点了点头,“对了,冯大人,你走马上任南京礼部侍郎,我正有一件事要交托给你办。”
“许委员尽管差遣。”
“你知道,之前与日本的生意往来,一直是由郑省英负责。几个月前,他以多病为由,要求回福建休养。他那两个弟弟呢,郑时英是个读书人,不谙生意之道,眼下在湖广当知府,对日本的生意现在暂时由他二弟郑眕英管着,我看他也忙得焦头烂额。日本商人与大明交易,多在松江府吴淞口进行,所以一向是由南京留守司代管。马上会有一批货物出海去日本,我想你与他们同行,去一趟日本。”
“哦?有什么要事吗?”冯锡范有些好奇,因为去日本并不方便,来回要一个多月,肯定不是寻常的事。
“我有个朋友叫作徐远,现在在南京城里开一家棋馆。他棋艺高超,罕有对手,他的师父黄虬更是天下无敌,时常会来南京以棋会友。不过,我知道日本棋家本因坊道策棋力超凡脱俗,不知道与黄虬谁更胜一筹,所以一直都想促成他与黄虬一决高下。只不过,日本海禁森严,本因坊道策不是商人,不能前来中国,黄虬又身体欠佳,不能乘船远行。我和他们师徒商议下来,想派徐远去一趟日本,与本因坊门下高手一较高下,只要徐远能胜过道策的大弟子桑原道节,那也算是扬我中华上国的国威了。”
“哈哈哈哈。”冯锡范大笑起来,“看来许委员还没忘记冯某那点爱好,特意把这件差事交给冯某,那冯某是非去不可了。若是能亲眼见证当世两大高手对弈,倒也是一桩趣事。”
“是啊,要不是公务缠身,我还想自己去一次呢。”许纬辰直摇头,“可惜啊,只能拜托你冯大人操办此事了。”
第四十九章 千里运粮
日子已经逼近冬至,又到了一年里日头最短的时候。京城的天到下午酉初时分就开始黑了,天上的云团压得低低的,似乎是要下雪。
众人坐在军机处的值庐里,烤着火。
桌上放着各种文件奏报。
巴海与萨布素上报,在精奇里江口筑瑷珲城的进度因为大雪延迟,估计到明年三月之前不会再有进展。
杰书和朝鲜驻军大将柳世勋的奏报差不多同时到达,内容都是要求朝廷拨给过冬衣物、粮食。关外苦寒,大概只有柴炭能做到自给自足,其它东西都需要从关内输送。虽然之前已经编制了十六个屯垦兵团到关外,但关外之大令人无法想象,十六个屯垦兵团星星点点散布在辽西平原上,只能算是点缀,而且刚刚开始垦荒种地,土地还没有养熟,屯垦兵团本身的粮食还要从关内运送补充一部分,远远达不到屯田供粮的程度。
照这个样子,想要在五、六月间出兵攻打雅克萨,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不出兵,罗刹人在雅克萨筑城的进度可能达到难以摧毁的地步。按照流传后世的雅克萨城图,罗刹派驻的雅克萨总督阿列克谢·托尔布津是按照欧洲棱堡的格局修建雅克萨城的,一旦建成完工,没有重型火炮难以攻破。大明目前所有的重型火炮都在南方,大部分在安南征伐之后撤回了广州,少部分部署在南京,如果要运到雅克萨,本身过程可能就要一年。若没有重型火炮加持,那攻打雅克萨城极为艰难,历史上清军攻打雅克萨城,就对石造棱堡无可奈何,最终是通过挖堑壕围困的方式,经历了长达十个月的困城,导致城中罗刹军弹尽粮绝,仅剩下一百五十余人,才开城投降。
项绍宽不愿意用困城法,一来觉得长期困城粮食供应紧张,二来也不满足于用困城法取胜——这是作为将门后代的尊严所在。但是,如何能够确保在来年夏天顺利出兵,并且破城取胜,确实有些犯难。
王建国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有可能可以解决粮食问题:“你们还记得之前那几个山西皇商么?”
“记得呀,还是你跟我说的呢。”毛渊明看着王建国,等着他的高论。
“山西皇商最会做生意,一般都会在秋收之时,从全国各地购买粮食,运到山西,然后等到冬春缺粮之时,卖给本地百姓,或者出塞卖给蒙古人,赚取丰厚利润。据我所知,山西皇商之中,以平阳府亢氏的粮食生意规模最大,在南外城的正阳门外就有亢氏的粮铺。只要我们找亢氏商议,将他们手中的粮食买下,运往关外,我估计足够上万大军半年食用。”
“咦,这个办法好。”毛渊明很是惊讶,王建国能想到这个主意,转头看向项绍宽,“绍宽,你看这么办成么?”
项绍宽一脸严肃,没有马上回答。姜承志却说道:“办法估计是可行的,只是如果这些粮食原本是要卖给百姓或者蒙古人的,那么我们把粮食都买下了,老百姓会不会因此饿肚子?蒙古人要是没有饭吃,会不会起兵进关抢劫?”
“哦,这倒也是个问题。”毛渊明发现自己刚才没有考虑周全,还是姜承志提醒得好。
“全买下肯定不行,不光是造成老百姓饿肚子的问题,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常镇业对钱最为敏感,一下子也发现了这个想法的漏洞。
“绍宽,你的看法呢?”毛渊明又问了一遍,希望项绍宽能作个决定。
项绍宽微微点了点头:“老姜和镇业的担心,我刚才也想到了。不过,我们出兵不需要上万大军。目前雅克萨城驻军大约是一千人上下,我们就算稳妥起见,出兵的数量也不会超过三千。所以,需要购买的粮食没有那么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山西皇商的粮食,大多囤放在山西家中,或者存储在北直隶靠近京城的粮仓里。我们出兵的路线,是沿着辽西走廊出山海关,走上几百里之后,再乘船沿松花江进入黑龙江,到达精奇里江口的瑷珲城,再继续沿黑龙江前往雅克萨城。这是千里运粮,兵家之大忌,到时候一千斤粮食,在路上被民伕吃掉了九百五十斤,送到士兵手里的时候只剩五十斤了。”
“呃……”项绍宽说完,毛渊明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不太有军事头脑,没想过这么重要的问题,只得问道,“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要推迟进军的时间。”常镇业说道。
“哦?具体说说。”项绍宽还是一脸严肃。
“大军从辽西走廊进发,但粮食并不需要从辽西走廊运输。如果现在就去找皇商们购买粮食,让他们自行把粮食运往天津港交割,等到明年开春渤海解冻,就可以用船将粮食运到辽河入海口的营口卫,然后再沿辽河运往沈阳府,后面只要从沈阳府陆上运输到松花江边,就又能装船运往瑷珲城了。这样一来,运送粮食的效率就大大提高,不至于因为千里运粮,造成民伕吃得比士兵口粮多过数倍的尴尬结果。”
吕宪华听到这个办法,也马上想到了一个新的点子:“这个办法好啊。这么说起来,还可以从南京调两门英制重炮,从海上运往营口卫,差不多半个月时间就能到达,然后和粮食一起运往瑷珲城,等大军在瑷珲齐集,就能出兵攻打雅克萨了。”
“绍宽,你看这样行吗?”毛渊明还是想听项绍宽的意见。
“可以是可以,只是时间上会非常紧张。”项绍宽的表情说明方法勉强可行,“我们可以算一算,等到格里高利历4月初渤海解冻开始运粮,那么差不多6月中旬可以将粮食运到瑷珲城。紧凑一点的话,大军可以在6月底7月初出发,花半个月时间抵达雅克萨城下。如果战事顺利,五十天内解决战斗,就能赶在黑龙江、松花江封冻之前退回辽西,否则的话,大军就要在雅克萨熬到明年江河解冻,那就会非常麻烦。”
“是有些冒险,但值得试试。”吕宪华反而显得很有信心。
“那具体派哪些将军前去,又要投入多少兵力呢?”毛渊明继续问道。
“总指挥的人选,上次开会宪华提了何祐,我也赞成,目前最合适的就是此人,既有威望,也有实战能力。尤其是他手下的藤牌兵,非常适合在兴安岭地区作战。”项绍宽缓缓说道,“至于兵力嘛,总共三千人,也就是六个营,藤牌兵一个营,朝鲜一个营,巴海手下去两个营,能打的将军,就是历史上那几个参加雅克萨之战的,朋春、萨布素、刘兆麒等几个人。”
“那另外两个营呢?”
“另外两个营,自然是让我们自己人去锻炼。”
“自己人?”毛渊明有些疑惑,“难道要我们都要去大兴安岭?”
“不是。”吕宪华知道项绍宽指的是什么,“绍宽说的’自己人’,是指羽林苑新编的两个学员营。今年安南征伐和消灭吴世璠的战斗当中,学员营表现不错,回来之后一直在定海休整,可以调来京城跟着何祐出发,在雅克萨再锻炼一下。”
“不光是锻炼。学员营的战绩,也能为我们长脸。”项绍宽扫视了一眼众人,说道,“老许花了那么多钱,养着羽林苑那些孤儿,朝廷上下多有非议。这仗要是打赢了,有羽林苑的一份功劳,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第五十章 缅甸往事
冬至当天,朝廷在太和殿举行大型仪式,皇帝朱慈炤接受百官和使节们的朝贺。
这是第一次皇帝、招讨大将军都在京城的冬至朝贺,出席的各国使臣也最多。不但朝鲜、琉球、大越、安南各国有使臣觐见,连缅王弥丽㤭提、占婆王婆争都遣使入贡朝见。
皇帝在太和殿接受了众臣和使者们的朝见,然后在保和殿赐宴。宴会结束之后又单独接见了各国使臣。朝鲜、琉球、大越、安南各国使臣都有贺表和礼物呈上,皇帝也还赐礼物。
占婆使臣携带了好几车的礼物,全是当地的一些农产品、金银服饰、手工业器皿和野生动物等等,并不算什么高档货色。当然,在他们自己看来,或许已经算是一份厚礼了,至少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级别的。之所以要这么做,显然是因为占婆王婆争急切地希望大明皇帝调停安南国王阮福濒对占婆的不断侵蚀。
占婆原名占城,主要领土在现代越南国的南部,西贡市以东的地区。根据使臣上奏,安南对占城的侵蚀,在过去两百年间在不断地进行。自从黎太祖黎利驱逐明军建立黎朝以来,安南对占城反复用兵,多次将占城打得割地弃城。终于在黎圣宗时代攻灭占城,然后为了安抚当地民众,又扶植了一个占婆傀儡政权,不过仅有原来占城国的三分之一大小。后来黎朝被莫朝篡夺,后黎朝复辟之后又陷入郑主和阮主的纷争,国势渐趋衰弱,几代占婆王励精图治反抗阮主,一度取得了不错的声势,甚至迫使阮主将女儿嫁给占婆王和亲。不过,自从现任占婆王婆争即位以来,阮主又开始侵袭占婆。
现在阮军兵锋锐利,多次挫败占婆军,统兵的大将正是阮有豪的弟弟阮有镜。占婆使臣恳求大明皇帝下诏干预,让安南国放过占婆。
对于这个要求,大明朝廷自然不会有什么积极的反应。支持阮主南下彻底攻灭占婆是大明本身制定的策略,说是幕后黑手都毫不过分,又岂会扶助占婆王。朱慈炤下旨,热情款待了使者,赐予了不少礼物,但对下诏干预一事并不回应,只是将使者礼送出境。
缅甸使臣的问题就比较复杂了。
缅甸和大明之间的问题,出自桂王朱由榔逃亡之后。当时的缅王莽达收留了朱由榔一行,引发清军入侵缅甸,造成了缅甸巨大损失,莽达之弟莽白趁机发动政变,杀死莽达自立为王,并且向清朝交出朱由榔君臣,导致朱由榔和儿子朱慈煊被吴三桂杀死在昆明。
自从皇帝朱慈炤回到京城之后,就有黄宗羲、顾炎武等人上奏,希望派遣使者前往缅甸,申饬缅王,要求缅王亲自到京谢罪。不过一来当时云南尚未收复,路途阻隔,二来也不知道缅甸虚实如何,所以没有采取措施。
现在缅甸使臣到京朝觐,并且献上国书、礼物,请求朝廷按照前明体制再次册封缅王。无论是皇帝朱慈炤、内阁首辅陈永华还是军机处的众人都对缅甸使臣轻描淡写的态度感到惊讶——缅甸使臣没有特别陈述任何对交出桂王朱由榔君臣的事件给予解释。陈永华气得差点当场要求将缅甸使臣驱逐出境,好在被洪诚丘劝下。
然而询问之后,又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追溯到五十年前,当时的缅王叫作达龙,莽达和莽白都是他的儿子,当然他还有其他的儿子和女儿。达龙去世之后,莽达即位,接纳了逃到缅甸的朱由榔君臣,后来就发生了政变,莽白上位,发动了咒水之难,杀死了朱由榔的大部分臣下,并且将朱由榔父子交给了吴三桂。莽白死后,即位的儿子那腊瓦亚在位仅十一个月便去世,没有留下男性继承人。于是,缅甸的重臣们开始从王族中推选新王。重臣们没有挑选莽白的其他儿子,而是从达龙的小儿子内妙耶考的儿子里挑选了最年轻的明耶觉廷即位,也就是现在的这位缅王。
显然,缅甸重臣们的思路和迎立汉文帝的汉初重臣们相似,都是挑选容易控制的年轻王子加以掌握。莽白的其他儿子不服这个决定,发动政变企图夺回王位,结果被重臣们镇压。
现在缅甸使臣的说辞也显得振振有词——向清廷交出朱由榔父子的缅王莽白本来就是政变上位,属于僭主,现在莽白已死,他的儿子们也全都被杀死,相当于莽白一族已经被灭族。而现任缅王明耶觉廷的父亲在咒水之难时年纪尚小,并未参与莽白的任何行动。咒水之难和献出朱由榔父子俱是莽白所为,对缅甸而言也是乱臣贼子行悖逆之事,如今莽白阖族受戮,算是为朱由榔父子君臣报了仇,因此大明也无理由再行追究。
皇帝朱慈炤和首辅陈永华都对这个解释不屑一顾,大臣们也大多觉得缅王过于傲慢,即使当年的凶手已经灭族,作为缅甸的国王,也应该上表谢罪,乞求天恩,哪有这么理直气壮的。
不过,眼下云南初定,国库也因为安南征伐为之一空,再加上东北关外需要用兵,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对付缅甸。因此,内阁最终议定,以“奏报不清”为由,拒绝了缅甸国王的册封请求,并且让使者回去告诉缅王,重新起草详细的奏报,将几十年来缅甸的事情清楚回奏,然后再派王族或者重臣入京觐见。
朝廷忙于接待各国使臣的同时,军机处也不敢懈怠,封爵的事情和出兵雅克萨的准备工作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许纬辰从南京送来了一封信,信里主要说了对罗教问题的看法:罗教非佛非道,没有名山古刹作为基地,主要是以船工们之间的帮会组织存在,用现代语言来说就是去中心化的组织,因此很难一网打尽。但罗教从教义到组织形式都非常有利于在居无定所的贫苦大众当中传播,教众数量庞大,如果有人煽动,很容易形成一呼百应的局面,因此不能不加以打击。不过,由于运河漕运非常依赖这些船工,如果骤然加以打击,不但容易激起事变,也会导致漕运能力下降。
因此,许纬辰的想法是缓缓处置,同时减少漕运需要和船工数量,让罗教组织自动涣散,逐渐消失。具体的做法是,督促陈梦炜加快大明近海运输总公司的建设,用一部分海运能力取代漕运,减少对漕运船工的需求。另外,招募一部分船工,到关外辽河、松花江行船,既能减少运河沿线的船工数量,又可以补足关外河道运力不足的困难,正好可以支持征伐雅克萨。
常镇业对这个“一石三鸟”的策略颇为欣赏,请项绍宽配合执行,顺便又告诉项绍宽,关于封爵事项的询问都已经有了回复:刘国轩表示同意马宝和陈世凯册封国公。曾养性上书辞让国公,不过看上去是循例辞谢,不是真心推辞。洪磊表示自己临阵不多,位居国公问心有愧,请求降为一等公,不过又表示,自己身上原有承袭自父亲洪旭的一等侯,所以希望自己获封的同时,将一等侯爵转让给叔叔洪暄。
对于洪磊这种以退为进的贪婪,项绍宽也只能笑而不语。毕竟郑氏集团本来就是个海商集团,重商言利是这些人的本性。不过,现在大明朝廷也不是养不起这几个勋贵,而且让郑氏集团的核心成员们对穿越者们保持友善,依然很有必要,所以答应下来也无所谓。
第五十一章 复设枢密院
冬至过后,无论是军机处还是内阁,都一直忙碌到了除夕。按照明代旧例,进入腊月之后,朝廷各部门就逐渐开始锁厅封印,不再办公,直到第二年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才恢复。但这套旧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实行过,因为军国大事总也忙不完。
军机处花了大量的时间,来为大明功勋爵位管理方式拟定细则。细则的内容主要是规范勋爵家族的管理方式、勋臣待遇,以及爵位的继承方式等等。
前明勋贵散居地方,滋扰乃至于欺压百姓的情况多次出现,由于勋贵地位尊贵,地方官员往往不敢查办。有鉴于此,管理细则规定勋臣除非在外任职,否则需在南北两京之一居住。勋臣在两京的府邸,由朝廷出资修建,但日后修缮需自行出资。为了避免府邸逾制或者侵吞百姓土地,勋臣府邸修缮和扩建需要呈报内务府经办,不得擅自进行。
所有勋贵住宅,除国公府由朝廷赐给地皮因地制宜设计建造外,其余世爵、世职府邸均由唐云沛与内务府样式房掌案雷发达——后世知名的样式雷家族开山鼻祖——共同设计,自公爵以下至于恩骑尉,每阶级都有不同形制、规模,总共达三十五款之多,适合不同人口数量的家庭。
勋臣受封之后,每家由朝廷授予谱牒,详细记录家中人口,凡出生、死亡、婚嫁都要呈报,在谱牒上记录。勋臣子女管理方式与宗室相仿,七岁入宫学读书,男子十六岁肄业后,到保定皇家陆军军官学校受训一年,而后入宫充任四等或者三等侍卫,随官办差,嗣后发展听凭个人际遇;女子肄业后呈报皇帝知道,由皇帝指婚给宗室或者大臣,如未获皇帝指婚,则归家嫁人。
在勋臣俸禄的问题上,常镇业对许纬辰主张“厚俸”表示无奈的支持,但还是想尽办法为朝廷减省俸禄开支,建议设立“勋臣互助公积金”和“勋臣府邸营缮基金”,来减少俸禄的实际发放。具体的方案是,所有勋臣俸禄分春秋两季发放,每季发放一半,发放时发给户部汇票,自行到大明储备银行领取,而且需扣除“勋臣互助公积金”和“勋臣府邸营缮基金”,两项各占百分之十。也就是说,一位国公的名义年俸为五千两白银,实际到手是四千两,需缴纳“公积金”和“营缮基金”各五百两。
所谓“勋臣互助公积金”,就是以未雨绸缪、相互救济为名,设立公积金账户,将钱存在大明皇家储备银行之中,将来若是谁家有个意外,好作应急之用。“勋臣府邸营缮基金”则是作为日后修葺、扩建府邸之用。
另外,勋臣若担任官职,不重复发放俸禄,如官俸高于位俸,则于发俸时补足差额。
至于爵位的继承方式,采用前明嫡长子继承制和清朝引见制相结合的方式,凡勋臣有嫡子者,以嫡子继承;若无嫡子,或嫡子犯罪被革退,或嫡子早死,则将其余儿子到御前引见,由皇帝挑选继承人。这个方案出自毛渊明之手,目的是既稳定嫡长子继承规则,又避免在没有嫡长的情况下,出现诸子夺嫡的悲剧。
而不能继承爵位的其他儿子,以父亲爵位高低授予世职。父亲持世爵者,以国公、公、侯、伯、子、男之不同,分别授予一至三等护军都尉、一至三等轻车都尉。父亲持世职者,均授予散骑尉,散骑尉诸子俱授恩骑尉,然后以恩骑尉世袭。
众人对整套继承方案总体上没有什么意见,只有温如嵩坚持认为,恩骑尉虽然级别低微,年俸仅三十两,但若是无限授予和世袭,若干代人之后势必造成朝廷负担沉重。孙广越则明确反对温如嵩的看法,因为按照统计,1911年清朝灭亡之时,清朝宗室经过了270多年繁衍,也仅仅达到了一万六千多人的规模,勋臣的数量虽然比较多一些,但相应的生活条件也不如宗室,估计经历同样的时间,也不会达到十万人的规模。
毛渊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考,想法也和先前有所不同。穿越者的使命,并非建立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明朝,而是要在掌控了整个大明资源的基础上,尽力推动工业革命在大明发生,为大明找到一条复兴中华民族的新路。这样看来,勋臣数量多些少些并不重要,甚至说,多一些易于管理的低级勋贵,反而是得到了一批忠诚度不错,而且有军事家学的人才。因此,毛渊明转而支持现有的方案,这令温如嵩非常不快,但也无可奈何。
大家在讨论的过程中,渐渐发现一个问题:比起宗室有宗人府专职管理,世爵和世职似乎没有专门的管理机构,有不同类型的问题必须分别找皇家储备银行、内务府、大理寺等等机构来处理,显得比较零散。李书同于是提出,复设枢密院来专门管理这些世爵和世职。
枢密院初设于唐代,至残唐五代时,后汉隐帝以枢密使郭威主管军政,枢密院大致成为了朝廷的最高军事管理机构。北宋时,枢密院制度趋于完备,设枢密使、知事、同知、副使等,专掌兵事,宋朝名将曹彬、狄青、岳飞等皆曾任职枢密院。元代枢密院职能大体因袭宋代,明太祖称帝之后,废枢密院,改置大都督府。
李书同认为,单就职能而言,叫大都督府也没什么问题,但大都督府在前明存在二百余年,百弊丛生,名存实亡,现在如果重设大都督府,则有很多复杂的头绪要清理,比如很多郑氏将领都已经挂都督或者都督同知衔,但实际上手下不过是一镇两千多人。干脆彻底废除大都督府,重设枢密院,暂时先负责勋臣的管理事宜,然后慢慢再将军事功能填充进去。
“那不是要把军机处的权力都收进去了吗?没有军机处,我们可就不好操纵军事了。”吕宪华对李书同这个建议有些疑问。
“是。可是你想啊,大臣当中一直不停地有人上书,要求撤销军机处。而且,现在疆域广阔,军队规模增大,很多具体军务要我们自己管理,向老乡征购猪肉之类的事情都要处理,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看老许前一阵子来信,说靠留在南京的十几个人管理南方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很想要分几个人去南京帮忙,可我们哪有人可以分呢。”
项绍宽对李书同的建议倒是很能接受:“具体的军务就要有合适的人管嘛,我们也不必要包揽一切,把事情分一些出去也可以考虑。枢密院嘛,名字不错,而且暂时先管理勋臣,并不涉及分割兵权。”
“那行吧,只要你觉得可行,我也没意见。”吕宪华马上转而同意项绍宽的意见。
“那就这么决定好了。”项绍宽说着,又问李书同,“那枢密院具体什么格局,你有方案吗?”
“枢密院要管这么多勋贵,包括超品之爵,官不能小了。宋制枢密使是从一品,我看我们给他升至正一品。武英殿大学士之前空着,以后就专授枢密使呗。”李书同侃侃说道,“枢密使以下设同知、副使、佥事,依次为从一品、正二品和从二品。”
“可以,官缺不是问题,问题是枢密使由谁来担任?”毛渊明听了半天,觉得枢密院这个设计很有意思。
“还能有谁,除了刘国轩,没人能当得了枢密使吧?”
“刘国轩当枢密使当然合适不过,问题是他人在武昌,暂时又不能把他调回京城……”
“所以要设枢密同知这个岗位。”李书同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枢密同知可以由在京的官员担任,署理事务,有重要的事情给刘国轩发八百里加急请示就行了。”
第五十二章 卫所兵制
“行倒是也行,只不过枢密同知由谁来担任呢?”吕宪华像是在问李书同,又像是在问项绍宽。
李书同显然对人选没有意见,看了看项绍宽。
“张勇。”项绍宽毫不犹豫地说道。
“张勇?他人还在西安呢。”吕宪华对这个选择有些惊讶。
“我知道,但他已经上奏请求回京了。”项绍宽一如往常地缓缓说道,“张勇、赵良栋、王进宝、孙思克等将久在西北,又都是清朝的降将,我不是说他们一定会作乱,但长期驻扎下去根深蒂固,造成当地军情民情盘根错节,也不是好事,有机会就要把他们拆散开来。张勇过完年都快七十了,确实是年老有病,奏请回京是出于真心。所以,等他到京之后,就转任枢密同知,位高权不重,他也不用大忙,我们也放心。”
“哦,那西北那边怎么办?”
“西北那边的军务交给赵良栋打理,孙思克作为副手,这两个人的能力没问题。”
“咦,那王进宝呢?”
“王进宝和赵良栋的关系不好,我听人说,这两人之前在对战王屏藩的时候,因为时机配合得不好,有过激烈的冲突。西北之事既然交给赵良栋,那王进宝就要调开。不过,听说王进宝近来身体也不行,可能来日不多了。他本就是甘肃人,准他回家休养就是了。”
“回家休养?”吕宪华听了轻蔑地一笑,“这些军头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兵权吧?”
“当然不会,但是人总有旦夕祸福。王进宝重病缠身,最关心的自然是他儿子的前程。他有两个儿子,老大叫王用予,在清朝已经当到总兵了,现在就在他自己身边,老二叫王用宾,光复京城的时候他正在康熙宫中担任侍卫,康熙投降之后,被我军收编,现在在何祐手下当个营长。只要给他两个儿子的前程安排好,他退休回家也能含笑九泉了。”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
“我前一阵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西北的军务要通盘考虑,既防止武将坐大,又不能影响西北边防。赵良栋接替张勇担任陕甘总督,孙思克任甘肃提督,这都没问题。张勇的儿子张云翼这次在安南立功不小,让他回甘肃当总兵,张勇应该能满意。赵良栋的儿子赵弘灿在安南表现也不错,不过不能回去赵良栋那里,就调到吴淑手下,在新建的皇家野战军泰山镇当个团长。”
“不对吧?两人功劳差不多,一个当总兵一个当团长,那也差太多了吧?”吕宪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不怕他们有意见?”
项绍宽却摇了摇头:“差多少?其实差不多。总兵在清朝是正二品的武将,但总兵数量很多,全国有六十多个实缺的总兵,记名总兵就不计其数了。而皇家野战军团长很少,每镇只有三个,将来七镇齐全了,一共也只有二十一个。而且,总兵各种薪俸总和是九百两,而团长薪俸是一千零二十两,钱方面也是团长胜出。唯独在兵力方面,总兵手下大约是五千到八千人,而团长手下只有两千五百人,但比战斗力,新军一个团不见得会输给旧军五千人。其实要是按照我的本意,张云翼也应该编入新军,但张勇有不少旧部在西北,他肯定希望张云翼去接手。”
“好吧,这么说起来,他们自己没意见就行。那王进宝那两个儿子呢?”
“王进宝的两个儿子不用再待在西北了,王用予调往云南,去陈世凯手下听用,王用宾跟着何祐挺好,就不必调动了。反正赵良栋主持西北军务,王进宝又时日无多,这两个人离开西北对大家都好。”
“这个计划听上去挺完美啊。”毛渊明在旁边听了半天,觉得项绍宽的思路非常清晰,计划很周详,忍不住赞叹道。
“对了,既然说到了,我再和大家说一件事吧,反正也是和枢密院有关的。”项绍宽又接着说道,“刘国轩去武昌坐镇之前,我就和他商议过,要从武昌开始恢复卫所体制。”
“恢复卫所体制?”这次轮到毛渊明感到惊讶了,“我虽然不太熟悉军事上的事情,不过隐约记得明朝就是卫所体制崩溃,才会转向李成梁式的家丁体制的。”
“是。但我一直觉得,卫所制的崩溃源于朱元璋制度设计上的缺陷。”项绍宽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朱元璋这个人农民气息很重,他的卫所制其实是一种屯垦兵团制,卫所兵在驻地世代居住,平时务农,闲时练兵,还自诩’养兵百万而不费百姓一粒粟’,殊不知,这种屯垦兵团过上两三代人,就会彻底失去战斗力,实际上变成了一群武装农民。”
“哈哈哈哈……”毛渊明大笑了起来,“那你觉得怎么办好?”
“当然,我也理解朱元璋的用意。朱元璋要供养百万大军,来稳固江山,所以不得不采用这个制度。前明卫所,每卫兵额五千六百人,千户所兵额一千一百二十人,百户所兵额一百十二人,全国几百个卫所,规模如此庞大,靠朝廷运粮供养肯定不现实,所以必须屯垦自足。所以问题就出在了兵额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毛渊明听完说道,“从一开始,你就是主张精兵战略,’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所以你想重建的卫所制度,也是一种基于精兵战略的制度。”
“对。”项绍宽点了点头,“新的卫所制度,以精兵为要。我当时和刘国轩商议,大军平定云南之后,湖广、四川、云南等地肯定土匪出没,需要到处留兵驻守,可以慢慢筹建卫所。目前先从湖广开始试点,卫分一二三等,分别驻军五三一个营,兵力分别是三千、一千八百和六百。”
“咦,一营兵力不是七百五十人吗?”
“七百五十人那是野战军营,卫所营的规模要小一点,因为没有配置那么多火炮、侦查骑兵之类的。”
“哦哦,原来如此。”
“我接着说。卫下辖所,所取消千户、百户之分,改称巡防所,驻军以连为单位,一个巡防所一个连。正常情况下,一等卫辖十五个巡防所,二等卫辖九个巡防所,三等卫辖三个巡防所。也就是大约四成的兵力驻守本卫,六成的兵力派到巡防所。”
“那你的粮食问题怎么解决,如果完全不屯垦的话?”常镇业在旁边听来听去,觉得粮食问题好像还是会困扰这个卫所制度。
“这个嘛,主要就是借鉴现代军队的制度。主粮由附近州县供应,反正人数也不多。蔬菜瓜果由士兵们自己种,开一块菜畦就行了,不会太影响军事训练,有条件的话还可以养几头猪,就有肉食供应了。”项绍宽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当然啦,光是这样还不行。如果卫所兵是军户,世代当兵,那过几代人之后还是难免会变成武装农民。所以最重要的是,卫所兵并非终身制,到了年纪可以除役回乡。”
“那新兵的来源呢?”
“卫所兵的来源一分为二,有一部分是从野战军转过来。野战军对体能要求更高一些,有些年纪大乃至于成了亲的兵,转到卫所服役,没那么辛苦。另外,我和刘国轩都计划过了,在武昌开设武汉水陆军学堂,训练新兵,暂时现在湖广和邻近的江西、南直隶、河南部分地区招募学员,将来可以在全国招募。听说现在已经初具规模。”
“啊?又要增加脱产训练的士兵,那怎么负担得起?”常镇业一想到钱的事,神经马上紧张起来。
“呵呵,没事的。”项绍宽难得地笑了笑,安慰常镇业道,“武汉水陆军学堂和保定、定海的军校不一样,实际上就是个新兵训练中心,不供养脱产学习的学员。新兵录取之后,只训练一个月军姿军规,就要分发到卫所当值,军事技术可以在卫所里慢慢训练。”
“这样啊?那卫所长官都要会教才行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项绍宽摇了摇头,“刘国轩手下有得是经验丰富的基层军官。”
第五十三章 复兴会四大
新年一过,毛渊明再次向军机处提出,要南下回南京。在北京熬了整整一个冬天,人都憔悴了许多。
姜承志和洪诚丘都拗不过他,只得同意他南下。不过,项绍宽提出,由于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重心都是对北方的敌人作战,包括在黑龙江流域和罗刹国作战,以及应付西北方向日益崛起的准格尔部噶尔丹势力,大部分穿越者和郑克臧都要待在京城,所以在毛渊明南下之前,希望许纬辰和陆希星抓紧时间来一趟京城,召开复兴会的四大,商议一下今后的战略方针。
毛渊明急于走人,自然是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忙着写信给许纬辰,要求他克日北上。
按照一般的推算,信件要八天之后才能到达南京,然后许纬辰和陆希星安排好事务,从运河坐船北上,差不多要花四十天左右的时间。但没想到,两人在出了正月没几天就到了京城。
随着二人而来的,是一则好消息,大明近海运输总公司的海州、胶州、天津港口都已经修建完成,船队也有了一定的规模,海运的航线很快可以投入大规模运输。这一次二人就是坐海船,从南京直接驶到天津港下船,全程在海上只有十五天时间,几乎是走运河的一半。
既然人到了,那就抓紧时间开会。
会议由洪诚丘主持——根据逐渐形成的分工,洪诚丘和常镇业平时就主持军机处日常事务,毛渊明和姜承志负责陪伴皇帝和宝亲王,毛渊明南下之后,陪伴皇帝的工作将由姜承志单独接手。
会议的第一部分还是报告之前的成果,但这部分非常简短,因为无论是安南征伐还是浙江试点改制,具体情况大家都已经清楚,只是简单地梳理一下。
接下来是讨论进攻雅克萨的相关事宜。
吕宪华向大会报告,各项准备工作一如预期,最重要的是,山西皇商们的粮食已经运抵天津,等候装船出海。陆希星的报告说,募集水手船工支援关外的工作也顺利推进,大约有七百多水手接受招募,目前在海州港陈梦炜那里,随时可以乘船直达辽河口的营口卫。
许纬辰告诉大家,陈绳武出使朝鲜已经回到南京,与朝鲜国王商议出兵之事得到了肃宗国王的支持,已经在着手准备,关于让朝鲜百姓过江屯垦的建议令肃宗国王大喜过望。不过,朝鲜人多少也有些贪得无厌,据说是在右议政郑载嵩的撺掇之下,向大明提出允许朝鲜百姓过境采参。
实际上,采参问题由来已久。人参价格昂贵,重要产地长白山恰在大明与朝鲜之间,而且属大明部分多,属朝鲜部分少。朝鲜官员和百姓往往结伙同行,越境采参赚钱。清朝顺治年间,关外八旗在长白山北麓一带多设人参山场,为皇室选贡人参。因为朝鲜人过境采参,导致冲突不断,顺治和康熙都几次下发敕书,要求朝鲜国王严禁边民越境,但朝鲜君臣一直敷衍了事。鸭绿江有几百里长,戍边清军很少,难以稽查,清朝灭亡之后,边境戍守的八旗兵全部被杰书召回到赫图阿拉附近,鸭绿江沿线已经没有明军,朝鲜人越境采参更加猖獗。
常镇业也表示,自己经常听内务府的人说起,关外人参的供应量比几年前少了很多,因为八旗兵撤走之后,人参山场的挖参工人觉得没有保障,也多半前往沈阳附近谋生。而这几年朝鲜对大明贸易当中,人参的交易量却是有所上升,其实就是盗挖了大明的人参再卖给大明。
朝鲜国王的要求显然是要大明朝廷正式认可朝鲜人越境采参的行为,这个无理要求引起了大家的不悦,蒋一正当场表示应该对朝鲜国王申饬,免得他再提其他无理要求。
项绍宽和吕宪华却都对蒋一正的看法表示并不赞同。实际上申饬朝鲜国王除了令两国关系恶化之外,并无任何益处。而阻止朝鲜人越境采参也没有任何现实可行的办法,因为根本派不出兵去鸭绿江边戍守和巡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默不作声,不答应也不反对,暂时任由朝鲜人继续越境采参,等到雅克萨之战结束之后,再来解决这个问题。
蒋一正当然不太高兴,但面对“无兵可派”的现实,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作罢。
说到出兵的粮食问题,常镇业告诉大家,这一次总后勤室是以每石三两的价格,向皇商买了一万五千石粮食,总价四万五千两,全部都用汇票支付。倒不是没有现银,就算没有现银也可以用宝钞支付,支付汇票是为了进一步推动大明皇家储备银行在商人当中的信誉,以及建立起财会分离、收支分离的财政模式。
“大家都看过《雍正王朝》吧,《雍正王朝》前半部分里,四爷胤禛被康熙派去清理户部欠款,当时户部欠款的官员数量众多,而且不少都是位高权重,连太子胤礽都欠了五十万两。可问题是,为什么大家能从户部借出银子?”
一说《雍正王朝》,大家兴致都上来了,纷纷望着常镇业听他说下去。
“因为户部是唯一管理财政的部门。各地收的税都要报到户部,起运的银子到了京城也由户部收纳,进入户部银库储存。需要支取银两使用时,官员就凭着圣旨或者内阁批红后的题本到户部领取。用现代财会的眼光看,这样做不出幺蛾子才怪。”常镇业摇着头说道,“既然是我们来管理,自然就要把新的财会制度建立起来。两京的银库都划归大明储备银行管理,户部和大明储备银行之间以票据往来,户部管征收,出纳一律到大明储备银行办理。”
“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可是现在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光是两京,各省、府、县都能这么做吗?”
“不能。”常镇业的头摇得更厉害了,“现在大明储备银行总行设在南京,京城有行总行,除云南、四川外,各省首府设有分行,就这些了。所以新的财会制度也仅在两京和各省实行。省以下的府州县暂时还没有条件实施。不过呢,这项改革从上而下,慢慢推进,也不必急于一时。府州县的事情,可以暂循旧制。而且,大明储备银行属于央行性质,有些具体的业务不必自己办。等条件成熟了,我们还可以开设农业银行和商业银行,来对接下层的业务。”
许纬辰听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说起专业银行,绍宽和我上次在南京碰头的时候就商量过,既然实行了征兵制,那么在士兵服役期间,就要对家属有所补贴。我们的构思是将士兵一半的年俸发给他的家人,所以希望在每个县设一个银行分理处。”
“为什么要把士兵一半的年俸发给他的家人?”毛渊明觉得有些奇怪。
“这是两方面考虑的结果。士兵在野战军驻地,基本生活保障都是朝廷供给,饷银拿到手没什么用大处,往往以赌博嫖娼为乐,挥霍一空,既败坏风气,又影响他退役后的生活。”项绍宽解释道,“另一方面,在农业社会征一个青年壮丁,三年不在家,等于抽走了一个农业劳动力,对家庭生计肯定是有影响的。我们把一半的兵饷直接发给家属,既可以避免前面说的问题,又可以让士兵家属生活宽裕一些。”
第五十四章 从小事到大事
“呃……道理倒是不错,可是以目前的条件,真的没法在县里建银行分理处啊。”常镇业不无为难地说道。
“我明白,所以我们也并不是想要马上在县里建银行分理处。”许纬辰笑着拍了拍常镇业的肩,“我的建议是,先成立大明皇家陆军银行,有个名义就行,总部设在京城,隶属军机处总后勤室,暂时不必设立分支机构,只要在每县县尉所加派吏员一人,专司兵饷账目,每年按时给士兵家属发饷就行了。”
“嗯……”常镇业托着下巴想了想,“两个问题,第一,饷从何出?第二,如何派发?”
“好问题。”许纬辰赞叹道,“不愧是镇业,一下子想到了关键。不过不必担心,这两件事都能解决。各地征兵,征召的是最低级的列兵和上等兵,年饷不过六两,每县每年二十人,三年就是六十人,总饷额三百六十两,发一半就是一百八十两。县财政一年多支出一百八十两,根本不叫事,可以先试行起来。将来哪个县叫苦,我们再个别处理。等将来条件齐备了,再在县里设分理处,专门处理这类事情。”
“至于派发,也不成问题。”项绍宽接着许纬辰的话继续说道,“我们军中的规定,士兵每季可以写一封信,由驿站免费送回家乡,家属在指定日期到县尉所认领,还可以请县尉所的文吏代笔写回信。我们只要规定在每年春季的信件日,由县尉所给家属发饷,这样家属跑一趟,就同时拿到了钱和信,不必节外生枝。”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常镇业点头称是,又问道,“老许啊,我记得你在信里提过,要对县内机构作进一步的改革,现在有什么具体规划了么?”
“咦,我还正想说呢。”许纬辰说着,把脸转向众人,“明代县衙形制,设七房一阁,七房之一是承发房,类似秘书处,或者说相当于朝廷的通政司,负责收纳分发朝廷文书,其余六房为吏、户、礼、兵、刑、工,职能如同六部。一阁谓之架阁库,相当于档案馆。除此以外还有一些佐杂机构,比如马房、粮仓等等。”
“对,县衙看上去就是个微型化的朝廷,六部形制齐备,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是啊。可我们改革的目的,就是打破这种大小相仿的体制,让县级下属部门更加专业化、具体化,厘清职责,提高效率。”许纬辰继续解释道,“之前复设县尉所,就把兵房和一部分刑房的功能分割出去了。遍设县丞之后,户房的税收职能和工房的水利职能也分到县丞所。县统计局承接了户政、土地资料等统计职能。县衙就保留人事管理、祭祀、营造、刑审等职能。这些功能打散了之后,将六房全面撤销,县属机构采用科房制。”
“科房制?”
“嗯。科房制,就是县属机构一律归置为科或者房。具体来说,就是执掌某方面事务的机构称为科,比如都吏科,取代原来吏房管理吏员的职能,工造科取代原来工房的营建职能,市税科负责收取坊町地区的商业税收,等等。而以编纂、保存、统计为主要职能的机构则称为房,比如户档房专司户籍登记编纂,兵籍房专司军人家属情况登记,等等。”
“我明白了,就是相当于现代社会把大部制改为小部制,职责细化,加强管理的专业化程度。”
“对,就是这个意思。”许纬辰点了点头,“我准备还是在浙江先进行试点,如果成效不错,在五年内全国推广。”
“好啊,听上去我们的事业高歌猛进。”毛渊明不由得感慨起来。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哎,说到高歌猛进,我也想跟大家报告一下。”姬以然等大家的笑声停了,大声说道。
“哇,社恐都要说话了。”
“哈哈哈哈……”鲍婧的话音一落,大家又都笑了起来。
姬以然被鲍婧一说,反而又有了些腼腆,只是话已经出口,只得继续说道:“我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把紫禁城和京城附近行宫的所有物品全都重新登记造册,清理出了一批有价值的古董。”
“古董?”毛渊明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古人的东西对我们来说不都是古董吗?”
“不不不。我猜小然的意思是,紫禁城和行宫的陈设里面,有很多是皇帝搜罗的前代古董。”鲍婧一如既往,善解人意地为姬以然解说。
“对对对。”姬以然有些兴奋地说道,“清军入关之后,清朝皇帝接受了大部分的明朝宫廷陈设,又自行搜罗了一些,主要是玉器、瓷器、字画等等。相当于明朝二百多年的积累,加上这几十年的搜刮。”
“啊,我明白了。”毛渊明恍然大悟,“那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觉得,创作于前明的玉器、瓷器、字画,年代不远,市面上同等品质的东西也不少,可以继续在宫中陈设。明以前的东西要集中起来,找一处宫室专门存放,免得一不小心打碎了。尤其是一些年代久远的古董字画,还需要专人护养,否则很快就会损毁。”
“嗯,有道理,到底是国家博物馆的专业人士。”姜承志听完马上表态,“那我在宫中替你找一找,找一座地方大又没有什么功能的宫殿,专门放这些东西。”
“行,那这件事就由老姜负责。”毛渊明继续说道,“对了,前几天和皇帝聊天,他说宝亲王妃金氏在京城过冬,觉得很不习惯,怕冷,所以想要让宝亲王夫妇到南京住几年。”
“不习惯?那多住几年不就习惯了嘛。宝亲王就是实际上的太子,将来要当皇帝的,总得长期住在京城啊。”洪诚丘觉得很纳闷,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提这个要求。
“我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毛渊明摇了摇头,“正常来说,皇帝肯定要朱和尭待在身边,宝亲王妃再怎么不适应,也要学会适应。皇帝说金氏不适应气候,更像是个借口,想要把朱和尭打发到南京去。”
“对,我也是这个感觉。”姜承志附和道。
“我觉得,皇帝的想法,可能和我们现在的两京体制有关系。”毛渊明又想了想,分析道,“现在两京同时运作,南直隶、浙江、江西和福建由南京直管,两广、湖广、云南、四川都由南京代管,实际上南京留守司权力很大。现在南京留守的职务由鲁王朱弘桓担任,皇帝可能不太愿意这个远房堂叔掌握权力,想派自己的儿子去南京坐镇。”
“嗯,他要真这样想,倒也没什么不好。”许纬辰马上接着说道,“太子巡南京,实际上也有利于我们在南方推进改革。如果朱慈炤真的想朱和尭去南京,那我们就顺水推舟好了。”
“也行,把朱慈炤、朱和尭父子分开来,更加安全一些。而且现在是需要朱和尭为大明生育皇孙的重要时期,去南京比待在京城强。”鲍婧笑着说道。
“咦,婧婧你还关心朱和尭生孩子的事情啊?”王建国说话的时候,一脸贼态兮兮。
鲍婧却严肃地回应:“那当然,你别觉得生孩子不叫事。朱和尭生皇孙那叫巩固大明国本。我们千辛万苦把朱慈炤找出来,就是要利用他血统的正统性,要是皇位传不下去,前面不就都白辛苦了。”
王建国见鲍婧严肃,吐了一下舌头,没有再说话。
“各位各位,具体的政务,我们以后还能再讨论,我觉得我们难得聚在一起开会,还是要先决定大事。”毛渊明提高了音量说道。
“什么大事?”
“今后的战略,包括对北方的和对南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