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徐太夫人重归主怀
从南京到岳州,沿长江而上全程坐船需要大约十多天,但因为武昌还在清军手里,所以郑克臧一行的路线是先坐船到九江,然后改走陆路前往岳州,总共就花了二十多天。
刘国轩在岳州驻军休整,沿江扎营十多里,看上去气势恢宏。一行人到了营前,刘国轩亲自出迎。郑克臧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刘国轩了,见面格外亲切。刘国轩的三子刘德杰和郑克臧年龄相仿,小时候也常在一起玩耍,如今在刘国轩军中为父亲分担,俨然已经是小将军的样子。郑克臧一见到刘德杰,就和他掰了一下手腕,居然是不分胜负,惹得众人都大笑起来。
进帐坐定,吃了茶,郑克臧请刘国轩将曾养性、林兴珠、尚之节、杨来嘉等主要将领请来,宣读了圣旨,赏赐金银、锦袍等物,又将劳军的礼单交给刘国轩,请他代为颁赐将士。吴淑分领一军,驻守长沙,也由刘国轩派人将劳军的物资送过去。郑克臧的五叔郑智和好兄弟黄肇隆也在刘国轩军中,不过被刘国轩派往江北岸的监利驻守,要过几天才能见到。
休息两日之后,许缵曾启程前往衡州,向吴世璠宣旨、颁赐礼物,刘国轩派了次子刘德仁陪同,以策安全。喻成龙和陈潢带着十几名从南京挑选的运河老水工,由林兴珠派船送往洞庭湖深处勘探地势。
洪诚丘、邹树人和赵湘梓陪着郑克臧,留在军中与刘国轩商讨接下去的计划。图海的动向已经探明,他在逃往荆州之后没有多作停留,而是继续向北面的襄阳撤退,看来对在长江沿岸固守已经没有信心了。
但刘国轩却并不打算向荆州进军,原因也比较尴尬:刘国轩大军原本有两万人,经过几次大战之后的兼并扩充,现在已经达到近五万人的规模,而洞庭湖以南的湖广地面虽然名义上是大明国土,但官员全都是吴三桂或者吴世璠所任命,刘国轩无法从当地征调粮食,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由江西巡抚从南昌、九江等地向刘国轩供应粮食。如果大军继续西进,那么运粮的路线就会进一步拉长,最后变得无以为继。
面对如此形势,刘国轩、郑克臧和邹树人很快就达成了一个共识:在冬季枯水期来临之前,顺流而下攻取武昌。一旦攻克武昌,那么从岳州到崇明之间的长江沿线就都在明军控制之下,到时候就算想从苏南向刘国轩供应粮食,也可以做得到。
恰好,由于清军张勇部和吴军王屏藩部目前正在川中激战,吴军的战略重点显然是攻取荆州,然后走三国时代刘备入川的路线,增援川中吴军。因此双方的战略互不干预,正好可以各行其是。
于是,刘国轩派人向驻守常德的马宝传信,请马宝到岳州商议大事。不料马宝以“常德初定,人心未附”为由,推托不来。洪诚丘和郑克臧都觉得,马宝完全是因为不信任,所以才不敢来。但即便如此,也不影响什么,只管筹备向武昌进军之事就行了。
许缵曾到衡州宣旨,一来一回总共半个月,到九月十二才回到岳州。在许缵曾看来,吴世璠在衡州总算站稳了脚跟,郭壮图也不再催促吴世璠回贵州,但却在方光琛的劝诱之下,在衡州兴建宫室,即使吴国贵苦劝也无济于事。吴氏君臣之胸无大志,令人扼腕。不过,大家都觉得,若是吴世璠没有更大的野心,对于大明朝廷来说,反而是好事。
到了第二天中午,驿卒送来了一份八百里加急。洪诚丘打开一看,是许纬辰的亲笔,要求洪诚丘马上安排许缵曾回南京,一刻不可耽搁,却又没有说具体什么事情。
刘国轩和郑克臧都觉得,许缵曾并不涉足军务,所以再怎么十万火急,也不会是因为战事。但许缵曾自己却是坐卧不宁,生怕是家中有什么大事发生。
无论如何,洪诚丘还是按照许纬辰的要求,请林兴珠马上安排一艘快船,伪装成商船,让许缵曾立刻出发。
从岳州坐船前往南京,日夜兼程顺流而下只需七、八天,唯一的风险是要经过武昌江面,而武昌尚在清军掌握之中。许缵曾虽然知道其中风险,但也顾不得这许多,坐船沿江直下。所幸武昌清军已经无甚斗志,甚至江面巡逻船也没有,因此许缵曾得以顺利过关。
九月二十一,船到南京,许纬辰到江边迎接,才告诉许缵曾,徐太夫人已经于九月初三重归主怀。许缵曾闻言,放声大哭,当场气闭昏厥。许纬辰连忙招呼手下将许缵曾抬上马车,运回总督衙门。等许缵曾醒来,又继续大哭。许纬辰再三劝慰,才让许缵曾止住悲伤。
许缵曾问起母亲生前身后情况,许纬辰只得说,自己也是在太夫人仙去之后三天才得到报告。太夫人的后事已有柏应理神父料理,自己等着许缵曾回到南京,才好会同罗文炤主教一起前往松江府。
许缵曾听完之后,要求马上准备船只出发,许纬辰又费了许多口舌,说服许缵曾休息一晚,次日再出发。
第二天,船只已经在仪凤门码头备好,许纬辰、蒋淦以及罗文炤主教陪着披麻戴孝的许缵曾登船出发。罗文炤也不过是刚刚回到南京,因为这些年在全国各地行走,牧养教众,对道路行程尤其熟悉,指出坐船沿长江直下到吴淞口,然后换成小船经过黄浦江前去松江,应该会比走运河南下更快一些。
一路之上,许纬辰告诉许缵曾,罗文炤已经收到教宗敕命,接任南京代牧区主教,虽然尚未祝圣,还是可以以主教身份为太夫人主持追思弥撒。许缵曾只是痛哭流涕,许纬辰和罗文炤也只得不停地祷告,求主安慰。
等到了松江府华亭县许缵曾家中,许缵曾连滚带爬直入灵堂,在灵前哭拜,又昏死了过去。柏应理让人将许缵曾抬往卧房休息,罗文炤、许纬辰和蒋淦都先后在灵前敬拜上香哭祭。
行礼已毕,坐下来喝了茶,才听柏应理说,太夫人无病无痛,寿终正寝,回归天国,走的时候极为安详,在柏应理为她傅油时,还问为何腰间不抹油。等柏应理回答“即使在欧洲,也会顾及女性的感受而不在腰间抹油”,太夫人才满意地合上双眼。
罗文炤又询问太夫人去后,有无通知各地圣堂一同纪念。柏应理说,松江府周边教堂,都已告知,杭州殷铎泽神父、广州陆安德会长等处,也已经派人通知。殷铎泽神父已经出发来松江参加追思弥撒,明日应该就能达到,陆安德会长地处遥远,无法赶来,但也让人送来挽联被巾等物。另外,太夫人生前资助圣教,德泽遍地,不但在江西建昌府、南昌府等地,就连开封、武昌、重庆都有太夫人出资所建的教堂,虽然已经派人通知,但或许尚未送达,即使通知送到,也赶不及派人来参加追思弥撒。
许纬辰想到太夫人这些年来对育婴堂的支持,心中既悲痛又感念,忽然心思一动,便问罗文炤:“罗主教,太夫人一生忠于上主,遍行善事,别的不说,就是在羽林苑中,因为太夫人而得以活命的孩童,何止千万。以主教看来,能否向教宗上书,请求为太夫人封圣列品?”
第四十四章 徐太夫人的追思弥撒
“封圣列品?”罗文炤十分惊讶地看了看许纬辰,为难地说道,“封圣列品的条件众多,而且要有神迹显现方可呈请,并非只需圣德就可获得。当今世上,获封圣人或者列品真福的信徒,也是屈指可数。即便我上书教宗,恐怕也不会照准。”
“……”许纬辰一阵默然,心知罗文炤主教所言非虚,但若是不能为太夫人做些什么,自然也是心中不忍,不由得眼泪挂了下来。
柏应理见许纬辰伤心,出言宽解道:“许弟兄不必伤心,有些事并不急于一时,譬如太夫人的祖父文定公徐保禄,乃是大明圣教的柱石,为圣教所作之贡献尤多,迄今也还未曾跻身天主之仆。这些事上主自有安排,我们只需祷告,求主垂怜就好。”
“唉,柏神父所说自是有理,可太夫人之功绩,于当今之世,可谓无有相与并列之人,不仅是女中豪杰,即使男人也难以比肩。我总想让世人都知道,引以为榜样,这才好荣耀上主之名嘛。”许纬辰摇头叹息,幽幽地说道。
柏应理点了点头,语气深沉地说道:“许弟兄所说,我也有同感。太夫人性仁慈恒喜恤贫,每有所施,不为人知,故于宅后开一便门,使贫妇孤孩随意出入。杨光先教案之后,太夫人接应众传教士到广州,还加给银两以周全生计。缵曾弟兄仕官以来,每到一处,太夫人必命他购买屋宅,兴设圣堂,在全国,恐无一圣堂、祈祷所、教区、善会,不曾沾太夫人之恩。我一个泰西传教士,最清楚这些事情。”
“是啊。我杭州羽林苑上万孩童,不是太夫人所设的育婴堂救活,也多半是被太夫人资助的育婴堂救活。将来,我要告诉他们,是谁让他们能够活在这世上。”许纬辰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柏应理道,“柏神父,你这里可有太夫人的画像么?”
“有,有的。不过,只是一副素描。不知许弟兄有什么用途?”
“我是想,将太夫人的画像在羽林苑大礼堂内张贴,让孩子们早晚瞻仰,时时礼敬。不过若是只有素描,我恐怕不敷使用。不知道,能不能请画家画一副太夫人的像,供我日后使用?”
“这个好办。”罗文炤马上说道,“有一位吴历弟兄,字渔山,常熟人,工于书画,是一位慕道者,常熟鲁日满神父还在的时候,充任他的在俗传道员,以前也曾来过松江,见过太夫人。我已经送信请他前来参与太夫人的追思弥撒,等他到时,就请他绘制一幅太夫人的画像。”
“吴渔山?”许纬辰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江南知名的画家。”
“不错,他与恽寿平、王时敏等人齐名,画作可谓是洛阳纸贵。只是这几年他虔心向主,忙于事工,少有新作。”
“如此最好。若是吴渔山能为太夫人作画像而流传后世,那也是一桩功德。”许纬辰说完,便低头不语。
罗文炤点了点头,又叹息说道:“也不知缵曾弟兄怎样了,这几日他朝哭到夜,夜哭到朝,恐怕对身体不好。”
“是啊,缵曾弟兄为国效力,竟然未能见到太夫人最后一面,实在是令人扼腕。”柏应理也叹息着说道,“不过请主教放心,这里毕竟是缵曾弟兄的家,僮仆们知道如何伺候,断不至于让缵曾弟兄有意外。”
正说着,门外有人来报,说武昌的穆迪我神父到了。
三人都大为惊讶,觉得武昌还是清人占据,穆迪我何以能够轻易到此。便一起迎出门外。
穆迪我已经六十出头,须发皆白,神色疲倦,带着几个随从,显然是一路急匆匆赶来。三人询问之下,才知道武昌形势已经今非昔比,清军毫无士气,士兵连日逃散,总督蔡毓荣也无心禁止,任由治下百姓自由来往,所以穆迪我可以堂而皇之买舟直下江南。
既然穆迪我来了,三位传教士便一同商讨太夫人追思弥撒的事情,许纬辰独自到柏应理安排的客房休息。
一连三天,许纬辰只是和蒋淦一起在华亭县许宅附近转悠,有太夫人身边熟悉情况的老仆,为二人指点华亭县的教堂、育婴堂、女堂等处。知县听说南京有人来,也特意过来拜会,许纬辰告诉知县,要好生照管徐家和许家的墓园,不得有任何差池。
等到九月二十七当天,格里高利历的1680年11月17日,是主日。罗文炤主教身着深色法袍,头戴礼冠,登坛主持太夫人的追思弥撒。柏应理、金百炼、殷铎泽、穆迪我等神父也冠冕整齐,充任罗主教的辅祭。
松江府的教堂向来分作男女两座,平日各自举行弥撒。今日要一同祭奠太夫人,因此同在规模更大的男堂行礼。于是男堂正门大开,在堂外摆设了大量长条板凳,许纬辰又请知县派人到场,在中间拉起帷幕,信众们男性居左,女性居右,分别落座。
巳末午初,弥撒仪式正式开始。众人在柏应理的引导下,或起或拜,行礼如仪。待到了恭读福音的时候,便有一名男童,大约八、九岁模样,在金百炼神父的引领下,登上讲坛,操着清脆的童音大声读道:
“恭读《圣若望福音》:那时候,耶稣对门徒说:你们心里不要烦乱;你们要信赖天主,也要信赖我。在我父的家里,有许多住处。我去,原是为给你们预备地方;如不然,我早就告诉了你们。我去了,为你们预备了地方以后,我必再来接你们到我那里去,为的是我在那里,你们也在那里。我去的地方,你们知道往那里去的路。多默说:主!我们不知道你往那里去,怎么会知道那条路呢?耶稣回答说:我是道路、真理、生命,除非经过我,谁也不能到父那里去。——上主的话。”
孩子话音未落,堂里堂外已经有陆陆续续的哭声。许纬辰坐在祭坛一侧,将头埋在两手之间,也是泪如泉涌。
一片哭声之中,罗文炤主教走到讲坛前,开始布道:
“弟兄姊妹们,今天我们在这里,悼念天主的女儿、我们的姊妹许徐甘弟大。如你们所知,她是松江,江南,乃至整个大明最有圣德的妇女。她是文定公徐保禄的后人,传承了家族的传统荣耀,在上主的面前得到恩宠和赦免。”
台下的哭声越来越大,罗文炤不得不提高了嗓音:
“我们这里有很多传教士,从泰西来到大明,想要将主的道传播给大明的百姓。几十年来,传教士们得到了文定公家族的鼎力支持,得以在中原大地放心传教。我不知道有没有哪一位传教士没有受过甘弟大姊妹的资助,有没有哪一座圣堂的砖石没有她的心血,是上主差遣她,为我们平整脚下的道路。”
罗文炤这话一出,几位神父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尤其是穆迪我神父,年纪最长,在中原时间最长,又受过杨光先教案之苦,多得太夫人维护,内心最是悲苦,涕泪横流,几乎站立不稳,只能靠两边的侍者搀扶。
“弟兄姊妹们,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受过甘弟大姊妹的恩惠。她不是寻常的慈善者,她是在践行上主的道路。她所盼望的,是每一个受过她恩惠的人,记住这恩惠来自于上主,归向主、敬拜主。全能的天主从死者中复活了他的圣子耶稣基督,让我们怀着信心,祈求天主收纳亡者,拯救生者。”
台下信众哭成一片,声音此起彼伏,勉强在哭声中作答:“上主,请俯听我们。”
第四十五章 中华礼仪之争
追思弥撒结束之后,太夫人的灵柩在华亭县的许氏墓园奉安,与许缵曾的父亲许远度为伴。
许纬辰的内心当然更希望太夫人能够葬在徐家汇墓园,与祖父文定公徐光启同在,不过毕竟礼法不会允许这么做,也只好想想便作罢。
许缵曾已然算是丁忧了,需留在家中守孝,许纬辰安慰他不要太过悲伤,太夫人回归天国安息主怀乃是福报,又说丁忧的手续也无需操心,军机处会知会吏部办理,待三年期满,朝廷会再作安排。许缵曾兴致全无,只说想在家中闭门静思。
吴历花了几天时间,画了六幅太夫人的画像,其中三幅是凤冠霞帔的诰命夫人像,三幅是素巾白袍的信女像。许缵曾、柏应理、金百炼等人都称赞吴历的画作形神兼备,惟妙惟肖,如太夫人生前一般。于是将画像分作三组,每组两种画像各一幅,许缵曾、罗文炤、许纬辰各持一组。
罗文炤主教说,自己要赶往广州,在广州再为太夫人举办一台追思弥撒,吴历画的太夫人像,也要让广州的神父和教众们得以瞻仰。许纬辰于是请知县护送罗主教到吴淞口,并且写信让吴淞口的指挥使安排海船送罗主教南下。
穆迪我神父和殷铎泽神父各自打算回职守的圣堂。许纬辰见穆迪我年纪老迈,担心将来未必有机会再见,刻意请他多留一日,与几位神父一同详细谈论圣教在武昌发展的情况。
从穆迪我口中得知,武昌已有信众数千人,教堂数座。唯一的问题是,中原目前只有南京和福建两处宗座代牧区,但整个湖广省都归福建代牧区管理,两地之间路途遥远,很难沟通。穆迪我因此觉得,应该上书教廷,请求将湖广省改划为南京代牧区掌管,这样从长江上来往,相对会容易许多。许纬辰觉得穆迪我神父所说十分有理,说自己一定会劝罗主教以此办理。另外告诉穆迪我,如有困难,可以随时派人到南京织造府找自己。
柏应理神父则说,打算明年回欧洲,而吴历会与自己同行,前往澳门修道院进修,将来成为一名司铎。许纬辰问起柏神父回欧洲的目的,柏应理说,主要是为了向耶稣会总会和教廷陈述有关“中华礼仪之争”的一些观点。
许纬辰原本对“中华礼仪之争”有些了解,知道这是自明末以来一直悬在教廷与广大中华信众之间的大问题,也知道天主教教义中严格规定“不可拜偶像”,当初利玛窦神父在的时候,为了照顾汉人祭天、祭祖、祭孔等习俗,设计了一个“利玛窦规矩”,将中华习俗与天主教教义融合,使得汉人可以在保持习俗的同时,信仰圣教。但在利玛窦身后,教廷和不少传教士不断要求废弃“利玛窦规矩”,形成巨大争议。除此之外,便只能向柏应理请教。
柏应理告诉许纬辰,利玛窦去世之后,继任者龙华民(NicholasLongobardi)神父反对“利玛窦规矩”,主张废除“天”、“上帝”、“天主”等词,对圣经中的词汇一律采用译音,是为“中华礼仪之争”之始。不过好在利玛窦和龙华民同属耶稣会,这次争议没有扩大。崇祯末年,一批道明会传教士来到中原,对耶稣会的宽容态度不满,派遣黎玉范(JuanBautistaMorales)神父向教廷控告耶稣会,并且从教宗依诺增爵十世那里获得了废止“利玛窦规矩”的通谕。耶稣会当然对此不能接受,也在几年之后派卫匡国(MartinoMartini)神父前往教廷,利用教宗更迭的机会,获得了新任教宗亚历山大七世的同意,恢复“利玛窦规矩”。而黎玉范神父则再度向教廷申诉,到康熙初年,克莱孟九世成为新任教宗,重新颁布通谕,又将“利玛窦规矩”视为不合教义。如此往复争议,已经有几十年了。
而且,“中华礼仪之争”的内容,也不是简单的祭天、祭祖、祭孔等问题。比如黎玉范神父向教廷申诉的十一条,就包括“教士对妇女行洗礼时,可否不用口津及盐,以及免除过量之涂油?”、“中华信徒如放债时,是否允许其征收百分之三十的利息?如系以放债为生,在其皈信天主之后,是否让其继续经营此种营业?”、“中华信徒尊敬孔子,可否用’圣’字?”、“中华信徒在其会堂中所悬匾额,对于皇帝应否用’万岁’字样?”、“对于中华非信教徒,可否举行弥撒典礼?”等内容,实际上涉及诸多习俗和禁忌,甚至挑战法律,对圣教的传播非常不利。
道明会修士闵明我(DomingoFernándezNavarrete)神父在杨光先教案之后返回欧洲,在马德里出版了《中国历史、政治、伦理和宗教概观》一书,继续抨击在华耶稣会传教士们的传教方式,位于意大利罗马的耶稣会总会于是紧急将该书寄至广州,并要求各地耶稣会传教士传阅并提供驳斥的论据。柏应理此行,就是将这几年大家讨论出来的意见条陈,带回欧洲进呈耶稣会总会,最好能够面见教宗亲自解释。
许纬辰听完柏应理对事情来龙去脉的介绍,心中有些怅然,一则知道柏应理此行应该是徒劳,将来“中华礼仪之争”将会愈演愈烈,暂时无法阻止,二来也是担心柏应理此去路途遥远,未必再能回到大明。只得与柏应理相约,来年出发之前,一定要到南京再见上一次。柏应理不但答应,而且还说,自己与殷铎泽神父合著的书籍《儒教,中国哲学》尚未完稿,需要再抓紧一些,所以这半年哪里都不会去,只会留在松江撰稿。
穆迪我神父急于返回武昌,第二天便登船出发。许纬辰和蒋淦商议,离开南京之前,所有事务都已移交给常镇业处理,暂时不急于回南京,而是与殷铎泽神父一起前往杭州。
许纬辰和蒋淦都是一年多前离开杭州,再未回来。到了延龄门外,似乎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延龄门守门的卫士已经由之前的斗葛宪兵换成了乡军,样子看上去不怎么精神。早先邹树人在杭州城外编练难民,一部分老弱军士就被编成了乡军,替换前往南京的宪兵。
步入城中,感觉是似乎有些落寞。自从皇帝移驾南京,杭州内城为之一空,除了之前购买新式住宅的商家和住户,只剩下永宁宫、王府的少数留守人员,以及育婴堂的孩子们。
“你看看,人气都没有。”蒋淦嘟嘟囔囔地说道,“按我说,还是把内城的城墙拆了,人多点热闹。”
许纬辰只管摇头:“这事你我说了都不算,唐云沛和五爷觉得要把杭州内城建成近代化城市的样板,那就让他们去搞呗。”
“那他们现在不是因为没钱停工了吗?占着这么大一块地,什么都不做。等你这帮孩子送去了南京,这城里更冷清。”蒋淦似乎是对这件事情有些忿忿不平。
“没关系啦,城里的商铺可以卖钱的,过一阵就会有钱继续建设了。”许纬辰心不在焉,看着街上的人流,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道,“其实人也不少,外城的百姓白天可以进来做买卖的。”
两人熟门熟路,很快到了永宁宫的门口。门口也没有了英国卫队,而是大门紧闭,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第四十六章 我来帮你放松放松
留守永宁宫的穿越者,除了林樱等几个女孩子管着羽林苑的事,就只有谢成武和韩鹏。
许纬辰和蒋淦的突然到来,让大家一下子高兴了起来。晚饭时间,林樱从酒楼叫了一桌子菜,大家围坐在一起,边说边吃。秦九儿说,很有当年东宁林家大宅的怀旧感。
许纬辰一听秦九儿说起林家大宅,想起了周氏和林玉龙的事情,便向大家打听。韩鹏说,林玉龙前一阵子来过,帮他母亲打理了在杭州的产业,想要搬家去南京,结果周氏无论如何都要在杭州城里买一座屋子,说是留待将来之用。林玉龙拗不过母亲,只得陪着全城转悠,最后在城西南清波门内相中一座五进带花园的大宅。
“林家有钱是真有钱,可就他们母子二人,买这么大房子做什么?”蒋淦一脸疑惑地问道,“而且林玉龙还要回南京当差呢,杭州的房子也没人住。”
“古人的意识和我们不一样,有钱就要买田置产,无所谓有没有人住。周氏还在城外买了几百亩的地,租给佃户种。”谢成武说话总是慢条斯理温文尔雅,“管家林祥也从东宁过来了,他说把东宁的地卖了不少,换成银子到杭州来,以后他就在杭州管着林家的产业。”
“那东宁那边呢?我好像嘱咐过林玉龙,不能将他家的大宅卖了,那地方是我们的’潜邸’,将来可是要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用的。”许纬辰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林祥一把年纪了,他的儿子叫林南,也二十多岁了。前些年跟着林祥学习管理林家的产业,现在也有些经验了,所以林祥把他留在东宁,管理剩下的产业。林祥算是林家的’谱代家臣’,世代当林家的管家,所以周氏也特别信任林祥。”
“那就好啊。”许纬辰轻轻舒了一口气,又问道,“五爷啊,你去年申请留在杭州,说要继续规划杭州内城,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有啊。”谢成武见许纬辰问起内城规划的事,一下子来了兴致,“皇帝去了南京之后,内城的驻军基本都撤了,北半个内城都空了出来,我想继续规划别墅区和商业区,向商人们兜售,应该会有不错的收益吧。”
“嗯。”许纬辰点了点头,“这是五爷你的专业,你看着决定吧。唯一有一点,就是留一块地方给我,将来我好作为外商的居住区。”
“让外国人住在内城?不太好管理吧?”韩鹏惊讶地问道。
“呵呵。让外国人住在外城才不好管理呢。”许纬辰笑着说道,“外国不是一个国家,是几十个国家的总和,各国外商风俗不同,和百姓混居才容易起冲突,不如在内城划定一块区域,限制他们居住,这样才方便管理。”
“有道理。”韩鹏一下子就被说服了。
“对了,现在你一个人管杭州的卫队,很辛苦吧?”
“还行,没有什么危险,就是每天出操而已。”韩鹏豪爽地说道,“内城以外都交给浙江巡抚负责了,我只管内城里这点地方的安全,不辛苦。”
“你怎么不问羽林苑的事啊,我们也是替你在这里看着孩子们。”苏沐汀见许纬辰一直在和谢成武、韩鹏说些自己没兴趣的事情,略带嗔怒地说道。
“咦,怎么这么说呢,好像这些都是我的私生子似的。”
“哈哈哈哈……”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许纬辰等大家的笑声停了下来,便问道:“你不说,我还真的想问,冬至之后羽林苑就要搬家,大家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吧。”林樱答道,“我们一直在准备车辆和船只,一万多学生,怎么也要一千人护送,再加上车夫和船家,人数实在太多了。而且还有案卷要运送。”
“这个我知道,可以请浙江巡抚陈秉直拨给人手,再从南京调一些船过来。”许纬辰胸有成竹地问道,“倒是学生们的课业怎么样了?我有一年没关心了。”
“那你明天自己到学堂看看吧,一万多学生,好几百老师授课,可壮观了。”秦九儿抢着说道,“现在我们都不教课了,管着这些老师都累死人了。”
“嗯。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李因、冯娴她们教书还称心么?羽林苑女孩子比男孩子多,这几位女先生可是要辛苦了。”
“挺好的。李因一把年纪了,本来了无生趣的,现在教孩子们,反而显得精神焕发。”林樱笑着说道,“冯娴她们几个倒是又要顾家,又要教书,有些局促。不过,教书既有成就感,还能赚钱补贴家用,她们倒也是乐在其中。”
“那就好,那就好。”许纬辰说着,又想起了徐太夫人,心里有些失落,“可惜啊,徐太夫人看不到这一代孤儿们长大成人,建功立业了。”
“徐太夫人怎么了?”苏沐汀问道,众人也是不解的神色。
许纬辰这才意识到,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像徐太夫人去世这样的事情,也并不会很快传到并未参与的人那里。只得将徐太夫人去世,自己如何紧急召回许缵曾,如何赶赴松江参加追思弥撒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听罢,都是嗟叹不已。尤其是林樱,因为孩子们的缘故,曾经去松江见过徐太夫人,还得到徐太夫人赠送书籍和首饰,更是有些悲戚。
吃完饭一同回永宁宫休息。皇帝走了之后,永宁宫就成了行宫,留下了两组宫女和一组太监值守,虽说皇帝和皇后将来未必会再度光临这里。其它房间便被林樱改作大家的住处,一人一间还有余,正好可以接待偶然来访的人。
蒋淦说一路劳顿,想先睡了,要秦九儿带路去休息,秦九儿自然乐于效劳,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往里走。许纬辰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林樱,今年新收的孩童,为何档案还未曾送到南京。
林樱似乎略有些不好意思,说因为工作实在太忙,一时没顾上将新收孩童的档案誊抄一份送往南京。许纬辰便说,既然如此,趁这几天自己在这里,帮林樱一起誊抄。
韩鹏在旁边听着,有些不明白,问道:“几千孩子的档案,两个人抄要抄到什么时候啊?到巡抚或者知府衙门调几个书办过来帮忙抄多好啊。”
“Nonono,wecannotdothat.”许纬辰摇了摇头说道。韩鹏曾经留学新西兰,英语当然是不一般的好,穿越者们有时会故意跟他说英语。
“Whynot?”
“Ifwedoit,孩子们的身份就会有其他人知道,这其实非常不好。”许纬辰答道,“我就是要所有的孩子的身世只有我们知道。”
“不然的话,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许纬辰笑了起来,“这还用问吗?假如某个孩子长大之后,立了功做了官,有人上门寻亲,你说怎么办?按照现代社会的经验,一个被美国人收养的女孩子长大之后回中国寻亲,往往有几十个大妈上门认亲,我可受不了这个。总之,孩子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能避免这种情况。”
韩鹏实在是一个很容易被说服的人,马上点头称是:“嗯嗯,要是有人知道,说不定故意泄漏给孩子的父母,来获得酬劳呢。”
林樱抬头见天上有乌云飘来,担心会下雨,便说道:“都回屋休息了吧,看样子要下雨了。”
“哦哦。”韩鹏马上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嘴里说道:“Goodnighteveryone.”
看着韩鹏进屋,许纬辰问林樱道:“我住哪一间?”
“你先跟我来吧,我给你看些东西。”林樱说完,拉着许纬辰便往屋里走。
林樱的屋子是原先敬嫔王氏的居处,屋里的摆设相比织造府的住处还要精致一些。许纬辰四面打量了一下,问道:“你要我看什么?”
“没东西看,就不能看看我?”
“呃……我也跟蒋淦一同赶路,有些累了。”
“累了就早些休息呗。”林樱说着,伸出手轻轻一推,将许纬辰推倒在了床上,“我来帮你放松放松。”
第四十七章 新修落成羽林苑
按照许纬辰和林樱制定的学暦表,羽林苑每年惊蛰开学,到夏至开始放暑假,白露再开学,到冬至全年课业结束。
好巧不巧,1680年的冬至特别早,因为有润八月的缘故,时宪历十一月初一已经是格里高利历12月21日,也就是冬至,这是阳历年的最后一个节气,离开农历新年却还有整整两个月。
冬至的第二天,许纬辰和蒋淦带着第一批一千八百多名孩子们上路。浙江巡抚陈秉直、布政使许三礼准备了近百艘船,沿着浙东运河的堤岸一字排开,每船安排孩子二十人,船家两人,另有太监和保姆各一人,负责孩子们路上吃喝拉撒。以此同时,南京派来的船只也已经分两批出发,第一批已经达到嘉兴,第二批也已到达苏州,等杭州的船出发之后,就依次到杭州接收剩下的孩子们。
林樱心情有些忐忑,觉得这么安排似乎人手不够,途中孩子落水、走失、生病都有可能,一个保姆和一个太监肯定维护不了所有人的安全。
许纬辰一脸无奈,只得拉着林樱的手,在林樱耳边轻轻地说,运送这些孩子就像打仗,伤亡是难免的,只要这些孩子有九成能到达南京,就算成功了。
听许纬辰这么说,林樱自然是高兴不起来。但从育婴堂到羽林苑,这几年的现实也给林樱上了一课,儿童夭折几乎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即使不能说已经麻木了,起码心态也转变为可以承受了。
许纬辰又对林樱说,几位女先生里,李因无牵无挂,要和大家一起去南京,沿途一定要照顾好她。其余冯娴、柴静仪、毛媞等人,因为有家有口,暂时不与大家一同启程,一定要多给银两,安排好他们的生活。
林樱连声答应,又有些恋恋不舍。
只是,船队很快就要启航了。许纬辰再三嘱咐韩鹏和谢成武,一定要确保后面两批孩子们顺利登船。韩鹏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
船队从杭州到南京,路上要走十天,到达南京的时候,恰好是1680年的最后一天。
船靠码头,唐云沛和鲍婧一起前来迎接。孩子们陆陆续续登岸,点算下来,十天里减少了四十多名孩子,比预想的好很多。
不过许纬辰无暇感慨,马上由唐云沛和鲍婧陪着前往新建成的羽林苑参观。
说是新建成,其实也只有宿舍、食堂、洗衣房等生活设施彻底完工了,教室、图书馆、礼堂等还在建造中,唐云沛说,按照计划,应该能够赶在明年开学前竣工。
羽林苑占地面积广大,布局是军机处商议决定的,参考和改进了现代大学的格局,进了正门是办公楼,办公楼后面是大草坪,然后是二门。二门以南部分是教学区,有十多栋教学楼——说是教学楼,其实是平房,只不过说成“楼”会比较好听——还有图书馆、礼堂等等,二门以北部分是住宿区,中学女生住在东侧,男生住在西侧,中间用小学宿舍隔开。食堂、洗衣房等功能性建筑则是见缝插针,散落在住宿区的各处。因为羽林苑是用旧校场改造的,因此还保留了一片校场,准备日后改建成体育场。
宿舍的一期工程能容纳近两万学生,听上去不少,其实不过是二百栋平房,每栋八间,每间可住十二名学生。学生宿舍由唐云沛一手设计,大致是八十年代学生宿舍的风格,直筒筒的单间,门朝南窗朝北,两侧靠墙是各三张上下铺的双层床,中间摆一张桌子。羽林苑学生没有私人财物,所以也不需要箱子,只在门内的两边各有一排放衣服的小柜。
食堂已经建好了六座,还有两座在建。其中四座小学食堂,到时候要应付四个年级万余人同时吃饭,规模相当宏大。两座初中食堂则是男女分开就餐,内部的结构也略有不同。唐云沛还特意找了欧加略帮忙,对食堂的内外装饰进行了欧化设计,使得食堂看起来有些像霍格沃茨。
唐云沛说,自己和科技组一起,在羽林苑里建了两种伪现代化的东西,一种是水塔,可以向食堂和宿舍供水,比杭州内城的水塔又有所改进,可以用滑轮将水桶提上去,不必人自己爬上去加水。另一种还在试验阶段,就是锅炉和老虎灶,如果试验成功,广大师生每旬洗一次热水澡也就不再是梦想。
许纬辰东看西看,觉得都很满意,便问鲍婧,生活日用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鲍婧笑靥如花,说所有孩子的棉被都已经准备好了,全部是今年的新棉和新纺布制成,褥子和枕头也都是新的。
“咦,为什么不是把杭州的被褥铺盖运过来?”唐云沛有些不解,“这些孩子的用品不需要太奢华吧。”
“运?疯了吗。”许纬辰笑了起来,“苏南浙北都是产棉地区,新做两万床被褥,也不过是几百两银子的事,要是雇船从杭州运来,没有二百两银子绝对办不到。那我何必运呢,做新的不好么。”
“是啊,其实新做这批被褥很方便,就应天府下属几个县,随便征收一下就行了,老百姓听说做被褥折价抵扣税赋,都抢着要做。”鲍婧给唐云沛解释完,又问许纬辰,“不过,杭州那里剩下的被褥,怎么处理的?”
“绝不浪费。这事苏沐汀负责处理,挑上好的放旧货店里卖,稍差的分送附近的育婴堂和教堂,不堪用的,拆了做成靶子,供军队训练用。”这项安排是许纬辰在杭州期间做的,显然还是颇为自得。
“哈哈,现在大家都很会过日子嘛。”唐云沛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孩子们过来了,老师怎么办?”鲍婧又问道,“特别是那几位女先生,不容易安排吧?”
许纬辰点了点头,说道:“老师大部分是秀才,教书是维持生计,不少愿意跟着来南京,不足的部分可以在南京再请。那几位女先生比较难得,我是一定要把她们弄过来。冯娴的丈夫钱照武、毛媞的丈夫徐邺、柴静仪的儿子沈用济都是秀才,我准备给他们国子监监生恩贡的资格,到南京国子监读书,这样那几位女先生也能一同来南京了。”
“咦,说到毛媞,她的父亲毛先舒已经在南京了。”唐云沛说道,“现在在国子监黄宗羲那里,教音韵学,很有声望,听课的学生人山人海。”
“那不是更好。父亲在这里,女儿女婿过来投奔,更合理了。”
几人说着话,孩子们也已经从码头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羽林苑。鲍婧便问许纬辰,这些孩子如何安排入住。
许纬辰从身上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鲍婧,说道:“第一批来的,都是上了初中的男孩子,让他们先过来,也好帮忙收拾屋子迎接更小的孩子。这里有一份林樱拟定的住宿方案,你就照这个安排吧。”
“哟,去了趟杭州,就变得这么听林樱的话呀。”鲍婧假作嗔怒,瞪了许纬辰一眼。
“什么嘛。这事情一向是她在管,我哪里懂。只能按她的要求来嘛。”
鲍婧见许纬辰解释,笑得更欢:“我跟你说笑呢,这么认真干嘛。”
“那我可不是和你说笑,安排这么多孩子的住宿,还真马虎不得。”许纬辰却摇了摇头,“对了,我走之后,皇宫里的情况如何?皇帝死了和妃与三皇子,这些天心情好些没?”
“皇帝……还是伤心,皇后也不开心。小公主没了妈妈,尤其可怜。”鲍婧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冬至日祭祀的时候,皇帝的心情好像已经平复了不少,还宴请了大臣们。”
“那就好。”许纬辰点了点头,“你先安排孩子们入住吧,我去总督衙门看看,在杭州待了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事情耽误了。”
第四十八章 湖广区划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形势又有了很大的变化。
刘国轩攻打武昌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清军士气低落、军心动摇,连湖广总督蔡毓荣本人也全无战意,直接开城投降。与武昌府一江之隔的汉阳府也很快献降。
武昌是湖广会城,也是长江上最重要的枢纽城市之一,整个湖广省的机构差不多都设在这里。随着蔡毓荣投降的,还包括湖广巡抚张朝珍、偏沅巡抚韩世琦等人。偏沅巡抚这个职位即使在历史爱好者当中的知名度也很低,是万历年间所设,辖区大致相当于现代湖南省,治所在长沙。不过,显然目前这些地区都在吴军和明军的掌握之中,韩世琦两年前就逃到武昌投靠蔡毓荣,成了个无土可守的封疆大吏。
军机处行文由刘国轩署理湖广总督,虽然刘国轩实际能管辖的只有长沙、岳州、武昌、汉阳等几个府。蔡毓荣和韩世琦被命令到京陛见,张朝珍则在刘国轩的保举之下被改任为湖北布政使——一个新设立的职位。
明制整个湖广属于同一个布政使司,但湖广省面积实在太大,施政不便,因此到明神宗时代,为应对贵州的“杨应龙之乱”设立了偏沅巡抚,实际上相当于分治了湖北、湖南二省。康熙初年,湖广分省已经在逐渐走向正规化。穿越者们对湖广省的去留问题曾经专门进行过讨论,最后的结论是接受了朱丹赤、常镇业的观点:湖广不应分省,而是应该维持一个湖广总督统辖的格局,总督仍驻武昌府。
不过,为了避免事务过于集中繁冗,计划将湖广省重新调整为三个布政使司:以现代湖北省的大部分地区为湖北等处布政使司,辖武昌府、汉阳府、黄州府、德安府、安陆府、襄阳府、郧阳府等七府,治所设在汉阳府;以现代湖南省的大部分地区为湖南等处布政使司,辖长沙府、宝庆府、衡州府、永州府、岳州府、郴州等五府一州,治所设在长沙府;湖广西部地区地形复杂,土汉杂居,因此单设一个湖西等处布政使司,辖常德府、辰州府、靖州等两府一州,以及永顺、保靖两个宣慰使司和施州卫,治所设在常德府。三个布政使司的辖区正如其名,分别位于洞庭湖以北、以南和以西,并且各自包含汉水、湘水和沅水的几乎全部流域面积,显得相当科学。管辖长江两岸的荆州府没有合适的归宿,则被归为总督直辖区。
郑克臧和洪诚丘等人比许纬辰早几天回到了南京,带回来了洞庭湖的勘测报告。报告称,根据勘测结果,岳州府华容、安乡两县应当予以撤销,两县大部分地区退耕还湖,少部分地区划归周边州县。一个便利之处是,今年的洪水之后,两县地面目前几乎无人居住,只要加派军队设立禁区界址,就能开始实施退耕还湖。两县逃荒在外的居民,可以在附近州县安插,反正附近州县也已经因为洪水和战乱人口凋零。设立禁区之后,岳州府府治巴陵县与澧州等西部州县失去陆地联系了,因此可将澧州升格为直隶州,统辖原属岳州的慈利、永定、石门等县,划归湖西布政使司。
南京和汉城的领事馆都已经建成,第一任“朝鲜驻南京领事”也跟随朝鲜的贺年使团来到了南京。去年朝鲜贺年使来的时候,打听到皇帝的生日是二月十八,所以今年朝鲜国王申请改变规矩,朝鲜贺年使团改为“冬至新年千秋节”三节合一使团,以后每年冬至之前数日到南京,一直逗留到二月下旬圣寿庆典之后再回国,也正好多些时间处理商务和侨务上的事情。鉴于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毛渊明和陈永华自然是一口答应。
而前往汉城的第一任“大明驻汉城领事”的人选也已经确定,由原任东宁天兴州知州张日曜担任。张日曜是已故忠匡伯张进老来所得的幼子,张进当年在铜山守备,遭部下挟持降清,为免名节受损,在自家宅中引爆炸药殉国,郑成功、郑经父子体恤张进功勋,对张日曜格外照顾,升擢快过常人。张日曜也算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担任知州期间安抚民众,确保一方,又能征兵训练,支援前线,唯独的缺点是生性奢华,花钱不知节俭。陈永华觉得此人才堪大用,但要到穷苦地方砺练一番才好,于是便将他转升礼部郎中,出任“驻汉城领事”,准备圣寿之后与回国的朝鲜使团一同出发。
接下去的半个月时间里,杭州的学生们分几批到达南京,韩鹏、谢成武和林樱与最后一批学生一同前来。大部分教书的先生都跟着过来,但不甚理想的是,除了李因、毛媞外,柴静仪、冯娴等人都谢绝前来南京,说是不愿离开家乡,钱元修、钱凤纶、钱肇修三姐弟则是因为母亲顾之琼去世不久,需要居家守孝。林樱一时没有办法,只得找许纬辰商议。
许纬辰思来想去,觉得肯定是因为之前给出的条件不够好,国子监监生的资格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及,但这几位女先生都是出自书香门第,不会被打动。于是手笔大开,直接以军机处的名义,给冯娴丈夫钱照武、顾长任丈夫林以畏、顾姒丈夫鄂曾、柴静仪之子沈用济都给同进士出身,到军机处听用。钱氏三姐弟因为母丧无法前来,也直接恩给钱元修、钱肇修以及钱凤纶丈夫黄式序举人身份,待守孝期满之后再行安排。
一万多学生的到来,使得整个军机处大起忙头,连科技组的金和光等人也得来帮忙,安排学生、老师们的住宿,并且指导他们在南京羽林苑如何生活。
大家又忙碌了小半个月,总算忙完了,张兴扬和欧阳漪倩也从龙虎山回来了,带来了张天师旗下上百人的庞大觐见队伍。
张兴扬看上去比走的时候精神多了,兴致勃勃地告诉大家,现任张天师叫作张继宗,是前一任张天师张洪任之子,康熙五年才出生,两岁时父亲就去世了,现在也不过十五岁。张继宗受过康熙册封,不过因为年幼,仍由叔父张洪偕摄理教务。这次叔侄二人应召来南京,要朝觐大明皇帝,并且谢罪——谢之前接受伪帝康熙册封之罪。
另外,对龙虎山天师府产业的勘察也已经完成。张天师家的产业,说起来有些骇人听闻,不但龙虎山一带有道宫十座、道观六十四座、道庵十二座,各种供道士们居住的道院四十九座,全都在张天师名下。而且,张天师还领有土地一千多顷,山林方圆数十里,泉水二十多处,甚至附近的河流、桥梁有不少都在张天师产业的领地内。冯锡韩在军机处工作了很长时间,非常清楚许纬辰的要求,不但把张天师家的产业全部造册登记,还画了一张相当清晰的分布图。
这样的勘察结果让军机处的众人都倍感意外。原先大家已经有心理准备,觉得张天师家必定富甲一方,但壕到这等程度还是有些出乎意料。冯锡韩还报告说,老百姓前往张天师领地内樵斫、渔猎都要经过上清宫的同意,还要向上清宫缴纳费用,彷如朝廷征税,老百姓或有怨言,碍于天师的声名和威慑力,也都不敢出声。
毛渊明自然是看不惯张天师的这种作派,很想整治一下。常镇业则觉得张天师的这种豪横其实是对朝廷税收的侵夺,必须加以制止。许纬辰本来就想整顿道教事务,因此三个人一拍即合,决定出手。
第四十九章 怒斥张天师
腊月十五,皇帝朱慈炤在武英殿接见张洪偕、张继宗叔侄。
叔侄二人上殿,行礼已毕,向皇帝献上礼物,都是些经文、寿桃之类。然后又呈上一份奏疏,表示向皇帝谢罪。
毛渊明事先已经跟朱慈炤通了气,朱慈炤听说张天师家族的行状,也大为不满,因此直接质问张继宗,为何要接受伪帝康熙册封,该当何罪。
张继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跪在地上用余光瞟了一眼张洪偕。张洪偕马上出声答道:“龙虎山正一嗣教大真人原是大明太祖皇帝亲封,历代嗣教大真人皆世受皇恩,谨守职分。臣叔侄不敢不识大义,只是一时为清虏威势所迫,不得不从,如今到南京面圣谢罪,是诚心悔过。恳请陛下念及历代嗣教大真人恭谨至诚,效忠大明,恩加宽宥,准我叔侄继续为朝廷祈福禳灾,造福百姓。”
“哼!好一个’祈福禳灾,造福百姓’!”朱慈炤难得有机会发怒,丝毫不愿意错过,用手指着张洪偕骂道,“你叔侄一向的所作所为,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张继宗年纪尚小,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张洪偕本以为向皇帝谢罪是走个过场而已,皇帝应该宽慰两句,然后赐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心里毫无准备,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不停地磕头。
“你叔侄倚仗清帝宠信,霸占周边田产,鱼肉百姓,反说’为清虏威势所迫’?若无清帝偏袒,你叔侄怎有这许多的田地、屋产、山林?”朱慈炤继续怒气冲冲地说道,“朕已查实,你们在周围道路码头派人设卡,收取百姓过路费用,专事货殖,哪有一点清修的样子?!”
“臣不敢,臣不敢,求皇上恕罪……”张氏叔侄磕头如捣蒜。
“太祖当年敕封你先祖之时,几曾想过你辈子孙如此不肖?以你叔侄今日的行状,若是太祖尚在,一定将你们剥皮实草。你还要朕恕罪?你罪无可恕。今日朕就要将你叔侄以通逆罪名明正典刑。”
“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毛渊明见朱慈炤最狠的话也说了,觉得应该差不多了,连忙出声劝道:“陛下,这叔侄二人虽然死有余辜,不过毕竟有微薄之名,民间愚夫愚妇信他们的也不少,若是加以重刑,怕是有些人误以为朝廷暴虐寡恩。”
朱慈炤其实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恨张氏叔侄,但当了这么多时间的闲散皇帝,总算有个机会狠狠地教训一下人,有些停不住口。见毛渊明劝解,便就坡下驴,问道:“那应当如何处置此二人?”
许纬辰听到皇帝问,马上答道:“陛下,正一嗣教大真人原是天下道教清修之人的领袖,不幸这对叔侄如此不堪,虽然不能加以斧钺之刑,但上清宫内外应当整肃。军机处建议,张继宗年幼无知,尚可原宥,应着回上清宫闭门思过,待将来观看后效。张洪偕身为叔父,署理教务,诸恶奉行,罪孽深重,应该在南京囚禁,以儆效尤。另选有道之士到上清宫,接管教务,整顿山门。”
“嗯嗯,还有呢?”朱慈炤连连点头。
常镇业立刻应声说道:“还有,张天师本应是出家清修之人,实不该广占田产,侵扰百姓。宜派遣钦差大臣到上清宫,查点账目,清理侵占土地,点算教众人数,按需拨给日用,留少许田产令其不致饥馑,其余充公,分给乡里百姓耕种。”
“言之有理。”朱慈炤点了点头,又问张氏叔侄道,“你们可曾听清楚了?”
“听……听清楚了……”张洪偕哆哆嗦嗦地答道。
“可有话说?”
张洪偕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抗辩,嗫啜着说道:“无……无话可说,听凭陛下发落。”
“毛先生,那就由军机处按刚才所议处理吧。”朱慈炤说完,起身离座,自管自回去后宫。
皇帝一走,毛渊明等几人当场拍板,将张洪偕收拿,于紫禁城最西北的西五所挑选一处院落软禁,张继宗送回迎宾馆,派人监视,不得外出,随从进京之人除必要侍奉张继宗的十几人外,一律即日启程,打发回上清宫等候发落。
张氏叔侄吓得瘫软,跪地不起,毛渊明吩咐几个太监将他们抬走。
等回到总督衙门,几人再行商议,觉得再赴上清宫的人选,自然还是张兴扬,不作第二人想。一来,所有穿越者当中只有他有道教背景,二来,他自称是张天师的后人,虽然不是宗支,但对于后代来说,祖先总还是同一个,让他去处理,比较好把握尺度。至于钦差的人选,本来让冯锡韩再去一次是最好,一事不烦二主,但冯锡韩毕竟官职低微,不过是八品的经历,就算现在立刻超擢为六品礼部主事,相对于握有从一品印信的嗣教大真人张继宗,还是显得不够强势。
既然是要选一个能在地位上压倒张继宗的人,又不想派有实际工作的尚书督抚们去,那就只有在宗室里找了。许纬辰于是推荐郑王朱由某,此人是亲王,地位仅次于鲁王朱弘桓,平日又无具体事务要管,是最好的人选,冯锡韩可以从旁协助。
另外,张兴扬肯定又要提出让哪个女穿越者陪他去龙虎山,这次决不能迁就他,而是由军机处指定。想来想去,大概是白羽和韩鹏两人陪他去最好,白羽对道教文化有些研究,也喜欢游历名山大川,而韩鹏可以带一队宪兵保护大家的安全——去整治上清宫的道士们,难保不会遇到铤而走险的极端分子,安全问题不能不顾。
商议已定,许纬辰和常镇业都希望张兴扬一行人尽快出发,不过毛渊明觉得,全体穿越者已经很久没有齐聚一个地方了,现在难得大家都在南京,又马上要到新年了,不如等过完年,开一次全体会议,然后再出发。
于是,在剩下的半个月时间里,众人都抓紧安排各自的工作。江南的粮草一船一船地运往江北大营,准备接下去发动春季攻势。陆希星、吕宪华等人几乎每天在仪凤门码头和江北大营之间来往,安排粮草的运输。
武昌的刘国轩送来消息,吴军马宝部已经攻占荆州,准备接下去向川中进军。刘国轩在信里还说,荆州城里是有满城的,但满人多半已经随图海撤离,马宝攻陷荆州之后,不分皂白在城中屠杀抢劫,并且冒认为满人,要求朝廷嘉奖。郑克臧对此十分愤慨,不过项绍宽劝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刘国轩所说也无真凭实据,而且即便是真的,此时尚不能与吴军反目。郑克臧再三考虑,决定不追究此事,但也无视马宝的嘉奖申请,只作不知。
第一批日本军队总算赶在年前到达了吴淞口。由于日军运力有限,第一批日军只有八千人,主要是来自将军天领的军队,总大将叫作德川纲条。德川纲条是德川光圀的养子,也是他亲哥哥松平赖重的儿子。据姜承志说,德川光圀并非没有亲生儿子,但因为当年光圀的父亲德川赖房跳过长子赖重,将藩主之位授予光圀,导致光圀内心一直不安,最后执意过继侄子继承藩主,算是把藩主之位变相还给了哥哥一系。
蒋一正和姜承志到吴淞口迎接德川纲条一行。纲条不过二十五岁,生得年轻英俊,而且很有武士的风姿。一行人之中,还有一位大和尚,法号性潡,却是福建人,俗家姓林,名高泉,因此又叫作高泉性潡。德川纲条说,带上这位大和尚,既是作为通事,也打算于新年时候为大明皇帝祈福。姜承志知道日本人有任用外交僧的习惯,而这和尚又是福建人,与大多数郑氏官员们是同乡,因此更是热烈欢迎。
第五十章 复兴会三大(上)
定永七年正月初一,格里高利历1681年2月18日,皇帝朱慈炤在武英殿接受新年朝贺。
相比去年,今年的战场形势更加有利,大明的声威也更加远播。到场朝贺的除了朝鲜使臣和安南莫氏的使臣,还加上了日本派遣军总大将德川纲条,四夷宾服的意味更为浓郁。高泉性潡的出现,不但让皇帝颇为兴奋,郑克臧和陈永华也十分高兴,这位因为战乱而逃离家乡、东都扶桑的僧人回到南京,意味着大明度过了劫难,重回正轨。
穿越者们没有在新年庆典上花太多时间,而是积极准备出兵北伐的事。毕竟气候是跟着阳历走的,今年农历新年特别晚,但春季江河涨水这件事不会因此而推迟,项绍宽等人认为,最迟阳历三月中旬,也就是时宪历元宵节之后就必须要出兵了。
毛渊明明白参谋室的意思,于是决定趁着新年庆典的时间,于初五、初六两天在织造府召开复兴会的第三届全体会议,商定今后的发展方向。
会议和前两届一样,由许纬辰住持,首先是各个小组的工作报告。经过几年时间的发展,每个小组负责的事情越来越多。
金和光代表科技组首先作报告,足足讲了一个小时。科技组的工作,从定海造船,到水塔的改进、锅炉和老虎灶的试验,海带提炼味精,数理化教科书的编写,钦天监事务逐渐恢复,等等。平时大家都不太注意这些,说起来却是很繁重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热气球的性能又有所改进,空中水平移动的速度和操控性有了进一步的提升,滞空时间也大大延长,气球在空中作为瞭望塔引导大军前进已经成为可能。科技组还任命戴梓负责,建造了三架“大型攻击性热气球”,可以承载两个成年人,一个人负责驾驶,另一个人可以使用轻型火炮对地攻击,活脱脱的降维打击。进入华北平原之后,热气球或许会成为作战成败的关键因素。
金和光的报告讲完,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在穿越之初,大多数人都觉得穿越者凭借科技优势大杀四方是标配,但真正经历过才知道,在这个时代推进一点点科技进步,都是非常艰苦的工作,科技组的持久付出非常值得夸赞。
接着金和光的是陆希星,后勤室的报告内容比科技组多得多,陆希星光是发言提纲就写了好几页纸。总的来说,这几年后勤室的主要业务转向专门供应军队粮草、衣物,地方民政基本都转交给陈永华的中书省处理,好处是轻松了不少,缺点是有时候就要看那些官僚的脸色了。
比起金和光激动人心的报告,陆希星的报告因为充斥着各种枯燥的数字,显得不那么令人有兴趣。不过总体上来说,后勤物资是充沛的,因为主要的粮食经济区现在都已经在大明的掌控之下,而且除了去年湖广发大水之外,连续几年风调雨顺,无论是粮食还是棉布,都足以支持军队继续作战一年以上。
两个人的报告做完,已经是中午时分,大家简单地吃了一餐,继续下午的议程。
下午的议程比较琐碎,鲍婧讲了《皇宫内务和女官工作总结》,姜承志讲了《对日对朝工作的进展和预期》,张兴扬讲了《龙虎山上清宫正一道系统勘察情况介绍及道教管理工作建议》,许纬辰讲了《天主教在大明传播状况及欧洲关系》,林樱讲了《羽林苑工作进展和教学经验总结》。
大家对这些话题都很有兴趣,问东问西,几人也尽量详细地介绍了细节。
轮到唐云沛上台,讲南京应天府市政建设,温如嵩站起来问了一些关于城市规划的问题。唐云沛趁机告诉大家,已经组织军民清理了内城里面大量战争形成的瓦砾,对几条主要大街进行了拓宽和裁弯取直,还疏通了秦淮河,现在城里划定区域形成了三个大型农贸集散地,还有沿秦淮河的文化商业区,慢慢有些升平气象了。
温如嵩一直不赞成许纬辰的城市管理计划,但唐云沛这一系列的工作确实漂亮,南京城内居民的生活也比原先方便了许多,不好再作批评,只能又问许纬辰,对于其他城市打算怎么办。
许纬辰也直言不讳,说目前准备和南京采取同等方式的,只有京师,其它城市任由自由发展。温如嵩想了半天,觉得无甚可以挑剔的地方,也就不再说什么。
最后是重头戏,项绍宽代表参谋室作军事斗争的报告。战事一切顺利,但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眼下最重要的军事工作北伐,由吕宪华全权负责,在江北大营准备,现在已经聚集了五万军队,并且占领了运河沿线的一段狭长地带,随时可以出发。
因为占领区一再扩大,南方沿海地区逐渐出现了治安需要,走私问题也逐渐开始冒头,项绍宽表示,考虑要对水师进行一定的改造,来改善广东、福建沿海的治安情况。两广总督洪磊报告,广西地区土匪很多,治安混乱,而且驻军经常和吴世琮发生摩擦,军机处已经指示洪磊,将一部分地区的驻军撤出,只要确保梧州府即可,剿匪之事大可交给吴世琮去办,既省力又可以避免与之冲突。
另外,刘国轩现在坐镇武昌,下一步就是出兵襄阳,牵制住图海,以配合东线的北伐计划。日军的情况也已经搞清楚了,德川纲条从日本出发时,第二批日军已经在向江户凑集结,只是碍于船只的运力,没法一起过来。看来,德川幕府的闭关锁国政策确实危害不小,等到需要对外派兵时,才会发现船只运力不足。
项绍宽的报告作完,天都黑了。但大家兴致高昂,齐齐回到饭厅一起用餐,准备第二天继续开会。
第二天上午,会议继续,进入组织结构调整和选举的议程。毛渊明代表第二届大会的执行委员会提出方案:鉴于北伐在即,将全部人员分为北伐和留守两个组,除北伐组没有皇室工作小组外,两个组的组织架构基本一致,分人负责。这个方案得到了一致通过,因为在通讯能力低下的年代,必须要让北伐人员和留守人员都有即时决策的权力。
至于具体的人选,许纬辰建议先确定参谋室的成员分配,然后根据参谋室的分配情况来配备其它岗位人员。
那么毫无疑问,项绍宽、吕宪华和蒋一正必须在北伐的队伍中,邹树人也被要求带领一部分宪兵队北上,负责大家的安全保卫工作。参谋室留守的成员则是潘兴、庄寒天和韩鹏。
温如嵩、孙广越、朱丹赤和吴千帆四位文史大神,也需要两两分组,分别作为北伐和留守的智囊。朱丹赤是唯一一个北方人,自然是归入北伐一方。剩下一个人选,毛渊明当然很想把温如嵩送走,但项绍宽又不愿意接受,最后大家妥协,选择了孙广越,原因很简单:胖子耐寒。
第五十一章 复兴会三大(中)
总务室这边,按照许纬辰的要求,姜承志、王鼎、洪诚丘三个人都得去,只留下常镇业在南京坐镇,一方面是对常镇业能力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南京有全套的朝廷官僚机构,能够分担大部分工作。
后勤室则是陆希星牵头,科技组的陈天仇、郭炎、高正飞和岳亮,商贸组的王建国都跟随大军北上。赵芈兰和李芊又跃跃欲试,说是想要和大军一起北伐,自然是被项绍宽无情拒绝,面对残酷的战争,不能让两个女孩子同行。
分组完毕,两组各自推选执行委员会。北伐组的方式比较简单,项绍宽、许纬辰和陆希星现在各自负责参谋室、政务室和后勤室,就以这三人组成前敌执行小组,负责最后决策。留守组的人数比较多,执行委员会有五个名额,毛渊明、常镇业、金和光、潘兴四个人各管一摊,当选没有异议,最后一个名额居然是李书同与林樱竞争,最后因为许纬辰和陆希星都力挺林樱,导致李书同遗憾落败。
到了中午时间,自然要吃午饭。午饭是馒头夹肉,就着葱花面汤。对于穿越者来说,这是发扬艰苦朴素的良好传统,不过对于外人来说,这顿也不算便宜,毕竟有肉。
第二天下午的议程,是最重要的部分:北伐开始之后,南京工作的重点。
首先还是项绍宽发言,谈一谈北伐的构想。北伐军主力会沿运河向北。目前已经攻占的地区,离淮安府城只有不到一百里,估计一个月内就能攻下淮安城,然后主力向西北方向进发,攻取徐州,同时分出一部分兵力和日军一起,向东北方向进攻海州。一旦攻克海州,就可以经由海运向前线运送兵力和粮食。
刘国轩方面将会按照军机处的指示发起襄樊战役,配合主力北伐,如果刘国轩顺利攻克襄樊,图海估计会向西北逃往关中,但即使刘国轩短时期攻不下襄樊,只要能牵制住图海,确保他无法向东增援,也已经达成战略目的了。
南京留守组要做的,就是在吴淞口集结出海的大型沙船,准备粮食和物资,一旦收到攻克海州的消息,就开始向北全力运输。粮食去年已经征集了不少,足以支度大军半年的需要,只要运输顺畅,就能确保前线供应。倒是火药、炮弹等消耗品,虽然也准备了很多,但永远也不嫌多,尤其是火药,硫磺始终是最紧缺的成分,需要常镇业抓紧从东南亚、琉球等地购买。
说到海上运输,更重要的事情是海军的整顿。过去几年,郑军或者说明军一直在南方作战,水师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现在战争的重心转向北方,水师的功能就会从作战转向辅助和运输。当然,另一方面,扬帆七海的目标,穿越者们也从来没有放弃,所以水师整顿并不是裁撤,而是转型。
按照项绍宽的思路,海军要走专业化道路。郑氏水师虽然在东亚地区还算顶尖,但仍是一种战争和运输混合的体系,比较落后。以后应该战运分离,战舰只携带军火和补给品,提高综合战斗力,运输船则只考虑运输性能,安全保障由护航战舰来提供。
“不过,郑氏的所谓战争和运输混合,其实是一种海商甚至说海盗的行为模式,因为每一艘船都隶属于不同的将领,谁也不会替谁运输,谁也不会替谁护航,所以每一艘船都要兼具运输和战斗的能力,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船只。你要是想搞战运分离,恐怕要得罪不少人啊。”毛渊明虽然不懂海军,但这些年和郑氏打交道,对内中的情形已经很有了解了。
“话虽如此,但大明海军,总不能长得像海盗吧?”项绍宽摇着头说道,“我是想,利用这一次的机会,先把一部分运输能力为主的船只剥离出来,脱离水师的行列。另外,对现有的水师进行整编,这件事一直是在做的,由庄寒天负责。”
“啊?!空军马鹿居然能搞海军整改?”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你别说,这种事情还真得空军马鹿才能做。海军整改,军事层面的内容少,利益层面的东西多,协调利益还得靠这些体制内的三代目。”潘兴趁机跟着大家起哄。
“行啦,还是说正经事吧。”毛渊明收起笑容,缓缓地说道,“剥离运输船只,那么船只的所有权就脱离原来的船主了,对方能同意吗?船只脱离之后怎么管理,有什么方案吗?”
“这个好办。”常镇业应声答道,“我建议,成立一个大明近海运输总公司,负责管理这些船只。原有船主进行登记,按照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时的那个方案,给他们支付定息。定息时间嘛,视船况而定,最多三十年总够了吧。”
“有道理!”毛渊明对这个建议大为赞同,“船寿命有限,出海又有风险,贸易盈亏不定,如果转成定息,虽然不能一夜暴富,但旱涝保收,我想大多数人都会愿意吧。”
项绍宽对常镇业的这个建议也十分赞成,便问道:“那,这个大明近海运输总公司谁来负责?”
“不作第二人想吧。”金和光马上说道,“定海船厂改建完成之后,陈梦炜和我一起回了杭州,后来又来了南京,主要负责码头和仓库的建设。如果要建立大明近海运输总公司,那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出任总经理了。”
毛渊明听完连连点头,说道:“是啊,陈梦炜经验丰富,而且又是陈永华的儿子,他出面的话,谁也不好不给陈永华面子。”
“是啊,尤其是船籍变更的事,虽说我们给定息,但难免有些人无事生非想要按闹分配,由陈梦炜来办理,这些人总得收敛一点。”常镇业又补充道。
“好,就这么办。那海军方面,准备怎么改?”毛渊明又问道。
“成立大明海军总署和海军军校,从现在起培养专业海军人才。”项绍宽提高了音量说道。
“海军总署和海军军校?”
“对。海军总署负责海军的全部事务,设在南京,海军军校负责培养人才设在定海。”项绍宽继续说道,“林升是郑氏水师的元老级人物了,不过在之前长江水战中受伤,现在走路有些瘸,不能再上船出征了。我想,请他担任海军大臣和海军军校校长。”
“那他怎么兼顾两地的工作啊?”
“不用兼顾。林升为人忠厚,心气平和,不与诸将争功,请他担任海军大臣是给予殊荣,他只要常驻定海,当好海军军校的校长即可。海军总署协办大臣由林兴珠担任,常驻南京,负责处理日常事务。”
“这么安排倒也不错,只是……”常镇业迟疑了一下,说道,“他们两位都是武人,海军总署的工作虽说和海军有关,但大量的事务都是文牍往来,他们能行吗?”
“能行。”许纬辰马上表态,“海军将来的专业化制度化建设,需要海军将领们有文化。但暂时来说,还是需要在水师有经验和威望的人来做,不会可以边干边学。我这里培训成熟的文书不少,可以给他们配备。”
“那就好。”
“对了,有个问题,我和老许有些分歧,大家帮我们参详参详。”项绍宽严肃地说道。
“什么问题,你们两个自己居然解决不了?”毛渊明略有些惊讶地问道。
第五十二章 复兴会三大(下)
“海军的名称。我是想,叫大明海军就行了。老许的意思是,要叫大明皇家海军。”项绍宽缓缓地说道。
“皇家海军?”毛渊明想了想,转脸问许纬辰,“这样喊高大上一些么?”
“呵呵。也不是。”许纬辰笑着摇了摇头,“我的想法是。第一,这个年代欧洲海军可都是皇家的,你将来要和人家对等交流,那肯定是要冠以’皇家’头衔的啊。第二呢,朱慈炤这么多年都生活在乡下,毫无根基势力,以后怎么应付那些官僚和勋臣?而我们这些人,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也是毫无根基,现在迫于抗清形势大家合作,将来不知道多少人想把我们轰走呢。所以皇家海军,以及将来的皇家陆军,至少在名义上只属于皇家,由我们来掌控。”
“有道理。”常镇业马上表示支持,“冠以’皇家’二字,让军人多少也有些向心力。近代之前,军队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不知为谁而战,塑造军人的荣誉感很重要。”
潘兴也马上附和道:“是啊,气场还是要的,皇家马德里就比马德里竞技听上去响亮,就算皇家贝蒂斯、皇家萨拉戈萨这种弱队,听起来也有气势。”
项绍宽也是球迷,听潘兴这么说,即便是一贯严肃认真,还是笑了起来。
“那么,定海的海军学校,就叫作’皇家海军定海军官学校’吧。”蒋一正忽然说道。
“对对对,在校门上再写个’亲爱精诚’好不好?”潘兴知道蒋一正这是在拿黄埔军校做比,揶揄地说道。
“呃……也没什么不好吧。”毛渊明想了想,“其实学校名字简洁正规就行了。”
“是啊。其实就应该叫皇家海军定海军官学校,将来皇家陆军的军官学校设在保定,也这么起名字就行了。”许纬辰说道。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项绍宽虽然还是不喜欢“皇家”这个前缀,但大家分析得有理,便只得接受,“我们出发之后,海军整训的工作,要庄寒天继续操心了。”
“没问题。”庄寒天大大咧咧地说道。
毛渊明一皱眉,问道:“有方案么?”
“有。”项绍宽说道,“目前水师的战舰种类繁多,归属繁杂,虽然主要停泊在定海、金厦、广州三处,但有原来郑氏部将的,有缴获清军的,有耿精忠的,有尚之信的,还有西班牙战舰,处理起来很麻烦。”
“咦,西班牙战舰也是大明的了?”毛渊明有些惊奇。
“是的。西班牙舰队司令瓦尔加斯本来就是私掠舰队的头目,只不过受吕宋总督的雇佣,来大明助战而已。到去年年底,他和吕宋总督的合约期就满了。我们已经和他谈妥了,转而接受大明的雇佣,价格方面不是问题,我们的出价还高于吕宋总督的出价,但我们要他继续招募其它西班牙私掠船队加入。”
“哦哦。那很好。”
“说回正题。因为战舰其实也是将领私有,我们想要编练海军,阻力更大。运输船队可以花钱解决,战舰很难花钱解决。”项绍宽继续介绍道,“所以现在的办法是,试行军衔制度,对水师将领予以晋升,换取他们放弃船只的所有权,变成海军军人与舰船的关系。”
“试行军衔制度?我记得这事情你很早就和我提过,现在终于要开始实施了吗?”毛渊明笑着问道。
“是的。试行军衔制度牵扯太广,与太多人的利益相关。我们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但是一直觉得无从入手,现在终于觉得是时机了,可以利用海军整训的机会,把这个事情搞起来。”吕宪华马上补充道。
“那具体怎么搞?”
“我来详细说一下吧。”蒋一正说道,“军衔制的方案按照现代军衔制度,设四级将官、四级校官、三级尉官。凡是缴纳船只、接受整编整训的水师将领,按照船只大小、多少定衔,最低少尉,最高中将。”
“这些军衔相当于原来的什么品级?”
“按计划,中将相当于正三品,少尉相当于正九品。”
“这……感觉有点低啊,那些将军们会接受吗?”毛渊明感到有些不解。
“这就是为什么要先拿海军试行军衔制的原因。”项绍宽答道,“明清之际,经历了几十年战争,武将官职贬值得厉害,文官从二品的侍郎全国才十二个,武将从二品的副将满地跑,如果不改革,对双方都不利。作为朝廷,俸禄倒是小事,安置和仪注的费用很高,作为武将自身呢,身居二品,碰到六、七品的州县官却要下拜,也没什么意思。海军人数相对少,而且以船为单位,人员比较分散。陆军一个游击就带一千多人,你很难去整改。相反,海军一艘大熕福船也不过二百人左右,整改起来阻力较小,只要授予船长一个上校军衔就行了。”
“上校就行了?那大校、少将、中将这些授予谁?”
“有些人手上不止一艘船,我们统计下来,持船最多的是丘辉,名下有十二艘船,所以打算给他授予中将军衔,其他人像江胜、杨祥那样的,也依照办理。”
蒋一正又补充道:“好在,这几年战斗不断,船只也有损失。定海船厂新造的船,和朝廷从民间征购的船,以及大部分清军的船,都是在朝廷名下,不属于私人。真正需要整改的,也就是三百多艘船而已。”
“嗯,还有一些更具体的方案,之前参谋室已经讨论过了,庄寒天会处理的,这里就不再讨论了。”项绍宽总结了一下,“总之,北伐开始之后,海军整改的工作就要靠大家了。”
“哦,这没问题,我们都会盯着空军马鹿的。”潘兴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们说完了,我还有话要说。”许纬辰接着说道。
“哦?老许,你有什么需要我们接手处理的?”毛渊明问道。
“我没事。但是有一件事需要大家帮忙记得。”
“什么?”
“今年春天要举办会试,也是皇帝回到南京之后的第一次。上一次会试实在杭州,而且只有浙江和苏南的举人参加,这一次规模会大很多,苏南、浙江、江西、福建、两广和湖广的举人都会来,云贵说不定都有人会来。”
“嗯嗯,这个我们知道,那你要我们做什么?”常镇业忍不住问道。
许纬辰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想等会试、殿试结束,除去钦点翰林的庶吉士之外,将新科进士送一些到前线来。我们攻占的地区,需要一批知县来负责基层统治。”
“哇,仗还没打,你已经在筹划怎么统治新占领区了?”潘兴又笑着说道。
“这个倒是需要考虑好。”项绍宽马上对许纬辰表示支持,“北方不比南方,离京师比较近,地方官员弃城逃跑的可能性更大。我们在南方打仗,新占领区的地方官七、八成是会留任的,但到了北方就不知道了。还是应该早作准备。”
毛渊明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这个也没问题,我们到时候一定照办。还有谁有其他问题吗?”
见众人不再提出新的问题,毛渊明便宣布会议胜利结束。
“哇,外面的天又黑了,到吃晚饭的时间了。”鲍婧望着窗外说道,“这两天开会,时间过得好快啊。”
“就是啊,这几年,我们所有人齐聚的机会也太少了。开会短短两天就这么过去了。”苏沐汀也开始感慨,“明天开始,大家又要各忙各的了。”
潘兴却十分开朗,笑着说道:“哈哈。别急嘛,等全国都光复了,大家不是又能齐聚京师了。”
“就是就是。”毛渊明也跟着附和,“至少我们是在走向胜利。”
众人笑着,三三两两向外走去。
许纬辰忽然悄悄叫住了金和光、蒋淦、毛渊明和林樱,说道:“你们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和你们交代。”
第五十三章 出师北伐
“什么事啊?你快说。”毛渊明似乎是有些饿了,但又不想耽误事情,所以催着许纬辰快说。
“罗文炤主教已经回到南京了,我和他见了面,也聊了很多天主教在大明发展的事。过两天我会抓紧带他面圣,请皇帝给他敕封,以后也会有一个类似僧录司、道录司那样的机构,管理天主教的事务,隶属礼部。”许纬辰缓缓说道。
“嗯,那很好。可你有什么事要嘱咐我们的?”
“经过这几年的交往,那些欧洲传教士,总体上跟我个人关系不错,对大明的态度也友善。但他们始终有一个问题,就是老是想着拓展传教线路,新建教堂。我固然不反对他们这么做,但凡事总得有序进行,我怕我不在南京,他们闹出什么纠纷来。我现在跟罗主教说好了,我不在期间,由他出面,劝阻那些传教士暂时不要开设新堂。”
“为啥?我们之前好像也不禁止传教啊,徐太夫人在的时候,最想要的就是多多新建教堂。”林樱是穿越者当中少数对徐太夫人有些感情的人,这时候自然而然就想起徐太夫人来了。
许纬辰略微点了点头,说道:“因为现在正是中华礼仪之争的重要时刻,我不想节外生枝。关于中华礼仪之争的详情,我会写一份参考资料给你们,你们到时候都读一读。柏应理神父今年要回欧洲,向教廷陈述对我们有利的观点,本来我是约了他在回欧洲之前再见一面,可惜现在我自己要先离开南京了。等他来的时候,你们要好好招呼他,请他将大明朝廷对传教士们的支持如实陈述给教廷,最好再准备些礼物,请他带去罗马,表示一下大明皇帝对教宗的敬意。”
“行,就这事吗?好办。”
“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你快说。”毛渊明越发感到饿了,说话也有些急促。
“我记得,1642年伽利略去世,第二年牛顿出生,今年是1681年,所以牛顿今年应该已经38岁了。”
“啊,我知道了,你是想请柏应理神父帮忙,联络牛顿!”金和光兴奋地差点喊了起来,“这几年忙于作战,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可以做。”
“嗯。不过,不光是联络牛顿,而是尽可能地联络更多的欧洲科学家。我印象当中,莱布尼茨、胡克、哈雷这些人都是这个时代的,你们科技组的人对他们更熟悉,再仔细想想,能联络谁,尽量都联络。”许纬辰说着,拍了拍金和光的肩,“联络欧洲科学家是大明科技能不能快速发展的关键,这件事情至关重要,你一定要尽心办理。”
“好的,老许你放心,绝对没问题。”
“那,现在能去吃饭了吗?”毛渊明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好好好,一起去。”许纬辰说着,和大家一起往织造府宴会厅走。
晚宴与前几顿简餐不同,是由皇宫的御厨掌勺烹饪的大餐。南京皇宫的御膳房是最先重修完成的建筑没有之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皇帝一家总得吃饭。不过,御膳房的师傅们都是从杭州带过来的。皇帝夫妇长期生活在余姚,又在杭州住了五年多时间,杭州的菜式更合他们的口味。
晚宴的菜谱依然还是云姨所安排,前菜是各式江浙小吃,还有板栗红烧肉、龙井虾仁、宋嫂鱼羹、糖醋咕老肉、油焖春笋、爆炒田螺、鱼头豆腐汤、老鸭煲等等,显得格外丰盛,自然也是因为毛渊明事先打了招呼,这是穿越者们难得的一次聚餐,而吃完了这一顿,大家又要各奔东西了。
吃饱喝足,众人渐渐散去。
林樱忽然拉着许纬辰问道:“羽林苑的事,你算都交代齐了?”
许纬辰一愣,然后想了想说道:“我再跟你详细说一遍吧。最好给你写一份材料,你日后要是有什么想不起来的,可以看看。”
“嗯,不过你还是要先跟我详细说,免得我会错你的意。”林樱说着,拉着许纬辰往屋里去。
第二天开始,穿越者们就投入到紧张的北伐筹备当中,吕宪华带着先遣小队,先一步到江北扬州,检视最后的准备工作。张兴扬、白羽、韩鹏和冯锡韩陪着郑王朱由某,押送张继宗一行回龙虎山,开始对上清宫的整顿工作。科技组则最后再测试了一遍热气球的性能,确保不会在战斗开始后掉链子。庄寒天和吴千帆与林升等水师将领一起,启程前往定海,开始定海军校建设和海军整训的工作。
元宵佳节,南京全城放灯,不过北伐组的穿越者们已经全员北渡扬州,没法欣赏这繁华盛况了。毛渊明等人则陪着皇帝,乘坐大型画舫,穿越秦淮河观览元宵夜景。皇帝一家对南京城内的升平景象大感开怀,朱和尭、朱和㞷兄弟二人更是兴奋不已。平时因为读书的缘故,兄弟二人很少被允许到宫外玩耍,更不会在晚间出来,显得特别开心。看起来,一家人因为和妃和朱和圳去世的伤痛,已经渐渐淡去了。
郑克臧因为要和岳父陈永华一家共度元宵,晚一天过江。元宵节第二天的中午,皇帝在武英殿南广场举行仪式,送郑克臧出征。南京皇宫的午门是唯一保存到现代的南京明皇宫建筑,在明末基本没有被破坏过,而且已经粉刷装饰一新,显得气势巍峨。皇帝朱慈炤登上午门的城楼,目送郑克臧一行出发。
郑克臧带领众将在午门下向皇帝行礼,山呼万岁,然后上马从洪武门出城,军容威势又胜过了之前在杭州时的情景。毛渊明在皇帝身边陪着,皇帝有些不安地问此行前景如何,毛渊明则豪气干云地回答“必胜无疑”。
杰书和手下的两千多八旗兵也全员开拔,与北伐组一起出发。这两千多八旗兵当中,包括在杭州、福州、广州等各个满城向明军投降的满人,也包括随着杰书、喇布、岳乐等人南下、最后战败投降的禁旅八旗,成分复杂。项绍宽要求杰书将这些八旗兵打散重编,暂时编成八个佐领,分别由瑚图、拉哈达两人各管四个佐领,待将来人数增加之后再行扩充。
杰书本人对北伐非常惊恐,这也难怪,因为杰书的家人子女全部都在京师,康熙很可能一怒之下对他们下狠手。不过穿越者们都安慰杰书,只要打了胜仗,康熙反而不会加害他的家人,因为康熙也会担忧自己的下场,留人性命好相见。
林樱跟着毛渊明一起观礼,自然对北伐军的开拔感到一丝失落,毕竟这一去又不知几时才能再见。不过,手上的工作不允许自己花太多时间胡思乱想。回到住处,打开许纬辰留下的文档看了几遍,又想了想许纬辰交代的事情,觉得多少有些头大。
羽林苑算上新送来的孩子们,总人数已经突破了两万人,工作更是千头万绪。刚过完年,军机处就派了太监和礼部的主事一起前往杭州,向几位女先生的家里传旨,请她们尽快来南京就任。因为这一次给予了她们最好的待遇,多半不会再推辞,但时间上有些紧迫。今年的新年特别晚,元宵节第二天就是惊蛰,本来羽林苑就要开学,但因为各种准备实在来不及,林樱不得不将开学的日子推后了五天。
第五十四章 羽林苑新学年
今年,羽林苑将迎来第一批“高中”学生。这几年,羽林苑的学制和教学内容一边做一边改,到去年基本定型了。各地育婴堂的孩子年满七岁,都会被送来羽林苑,开始读小学,小学是男女混班教育,总共开文语、算数、画画、音乐、体育五门课,学制四年,到孩子们年满十岁时肄业。
小学肄业的孩子们全部都会升入初中学习。从初中开始,男女学生就要分班上学,这也是对社会价值观的无奈妥协。不过,全体男女学生都要修两门公共课,其一是体育课,基于羽林苑“强健体魄”的教学宗旨,另一门是马心如掌管的医疗卫生课,培养学生们的卫生常识和急救、护理技能,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根据小学肄业时的考试成绩,会从男孩子里挑出成绩最好的百分之十——目前来说大约是八十人——进入理科班,由传教士和精通数学的老先生们教授天文暦算和拉丁语等外语,大部分男孩子则在普通班继续学习文语和算数,而少数对绘画和音乐有天赋的学生则进入艺术班学习。本来,小学肄业的男孩子会有几十人被安排进宫当太监,但试行了两届之后,发现孩子太小,死亡率太高,于是决定将阉割太监的年龄改到了十三岁,也就是初中肄业。
而女孩子们的课程设置就比较丰富了。暂时来说,羽林苑并不设女子理科班,女孩子中读书天赋好的,进入文科班学习,由女先生们教导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也学一些音乐、绘画之类,全力打造一个色艺兼备的才女形象。那些读书不怎么样但有些艺术天赋的,可以进艺术班,专门学习音乐和歌舞。当然,大部分女孩子也编入普通班,继续学习文语和算数,不过学习的主要目的是会算、理财、誊写公文之类。另外,女学生本身也有一门公共课,那就是学习各类女红。
羽林苑的前身是杭州的育婴堂学堂,是永历二十八年,也就是定永元年前一年开设的,当时吸收了第一批七岁的孩子们入学。而比这批孩子年龄大的,只有从东宁带来的少数儿童,以及杭州满城和难民里的女孩子,学习的内容不太系统,现在大部分在陈永华夫人洪淑贞那里担当女史和宫女。为数不多的男孩子在武利那里充当见习侍卫。
今年是第一批大规模入学的孩子们年满十四岁,开始上高中了。高中课程又有所不同,高中理科班的学生继续深造数学,兼且要学习一些基础的物理和化学,教科书都是金和光与科技组的穿越者们所编写。原本普通班成绩较好的男生,则会分入工科班,学习简单的机械制造,这也是之前没有的科目。大部分男生会进入武科班,学习军事理论、枪炮使用、格斗等等。按照许纬辰的思路,男学生们从头到尾也不学习四书五经,不去和科举出身的人群争抢机会,免得将来被排斥和攻讦。
女学生继续上高中的就少了很多,大约只有百分之二十。大部分女生会在初中肄业之后,被安排到宫中实习,然后按照表现优劣成为宫女或者女史。不过,许纬辰对女学生的教学非常在意,特意叮嘱林樱,男女孤儿的功用大不相同,要挑选样貌、学问都好的女学生继续深造,将来大为有用。至于艺术班的女生,则分派到教坊司开始“艺术生涯”。
林樱在一大堆材料里研究了两天,总算有了些头绪,把马心如、秦九儿、金和光、李书同、孙楠等人请到一起,逐项为大家解释新学年的安排。到了正月二十一,羽林苑官学两万多学生正式集体开学。
开学之后,忙碌一点没有减少。两万多人的大学校,放在现代也是211、985大学级别的,管理起来自然不轻松。从今年开始,羽林苑的伙食供应这一块全部交由孙楠负责。孙楠在穿越前是从事财务工作的,而且是穿越者当中唯一已经有了孩子的,即便不是特别擅长负责后勤供应,也只能说是最佳人选了。
秦九儿虽然看上去还是乖巧可爱,但已经在羽林苑工作多年,更何况穿越前就是大学生了,现在对羽林苑的管理也很有心得。林樱安排她全面负责小学部的工作,算是一个新的挑战。
马心如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开设一家有现代化特征的医院,但毛渊明和许纬辰都持反对意见,因为现在穿越者们手上的治疗能力还近乎于零,之前靠退烧药建立起来的神医光环,不能轻易崩了。不过,在羽林苑范围内搞一个诊所试点一下倒不是问题,毕竟两万人的群体,每天都会有生病的人。
唐云沛在设计建造羽林苑的时候,已经为马心如考虑,造了一所能放置几十张病床的房子,供她使用。人手方面,之前几年培训的医疗救护队员可以调一些过来,充当护士。至于坐堂郎中,早在杭州的时候,已经由遗民中的名士傅山主持,考察挑选了几十名郎中为朝廷各处衙门服务,现在只需一道行文,调十名郎中过来值守便是了。倒是傅山这个人很有意思,本身是一位饱学之士,被梁启超视为“清初六大师”之一,以“侠医傅青主”之名在后世流传,而最擅长的却又是妇科。
李书同本来同时负责音乐和英语教学这两块,好在这几年南方基本安定,陆陆续续招募了一些通乐理擅乐器的秀才和乐坊女师充任教师,李书同才不需要自己辛苦教学。而英语这块则必须李书同自己来,原因也很简单:没有英国籍的传教士。
一百多年前的1533年,英国国王亨利八世因为申请离婚遭到罗马教廷驳回,宣布脱离罗马教廷,自行成立圣公宗。圣公宗自诞生之日起即以英国国教的形式存在,因此也就没有向其它国家传教的动力。目前在大明和清朝控制区的欧洲传教士全部都来自于欧洲大陆。
当然,英语教学的工作倒也不太繁重,因为到目前为止,英国在东亚地区的贸易份额还很小,大部分的贸易线路都控制在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手中,因此朝廷对英语人才的需求并不强烈。现时每届学生中都只有三十人需要上英语课,王建国在的时候也会偶尔来客串老师,不过他现在已经跟随北伐组出发了。
最具挑战性的部分,显然是高中新设的物理、化学课程以及工科班的教学。金和光负责科技组的工作,还要兼顾羽林苑的教学,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好在一年前明军攻克扬州之后,有一位叫黄履庄的年轻人从扬州渡江来投。这个年轻人自称善于制作器具,并且向金和光展示了自己制作的望远镜。而且,黄履庄还拿出了一封大数学家梅文鼎的推荐信,信里说,黄履庄算法纯熟、技艺精奇、才堪大用。
金和光不清楚历史上的黄履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朱丹赤也只是隐约记得知乎上似乎有人提到过黄履庄,却记不起详细的情况。不过从黄履庄所做的望远镜来看,与从英国进口的望远镜差别不大,可见此人确实有两把刷子。于是金和光聘请他到科技组供职,同时在羽林苑任教。黄履庄一开始还不太愿意,觉得有些屈才,但看到了明军的热气球之后,登时大为折服,表示愿意效力。
第五十五章 味精和自行车
又是半个月过去,柴静仪、冯娴等人都举家到了南京。林樱自然是热情接待,并且为他们安排住处。几人可能是来之前已经商量过,由冯娴出面表态说,朝廷赏几人夫婿、儿子特进同进士出身,加恩太重,荣宠逾极,虽见朝廷恩宠之意,但实在不敢领受,请求收回成命。
林樱与毛渊明、鲍婧商议之后,觉得冯娴等人所说确实出自真意,并非虚情矫饰假意推让,于是重新拟定军机处行文,给钱照武、林以畏、鄂曾三人改为恩贡肄业身份,聘请他们到国子监任教,柴静仪之子沈用济只有二十四岁,前途无量,恩给举人出身。几位女先生才谢恩领受。
羽林苑的工作已经非常忙碌了,林樱却发现自己现在的事情还不止于此。由于在之前的会议上当选了执行委员,每个月都要和毛渊明、常镇业、金和光、潘兴一起开执委会例会。
执委会例会的内容就是相互通报情况,然后商讨一下接下去的工作安排。潘兴现在主持参谋室的工作,为大家介绍道,北伐军已经在四月中旬按计划攻下了淮安,正在向徐州进军。刘国轩也已经起兵,向着襄阳进发。江北大营现在由李荣担任提督,主持军务,不断向前线支援物资。日军的后续部队也已到达,酒井忠清派了儿子酒井忠举担任侍大将,统领这支大约六千人的军队,一并归属德川纲条指挥。
常镇业告诉大家,在文济世的主持下,大明储备银行今年又发行了五十万两国债,销路比之前几年都要好。林樱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便问道:“我们一直增发国债,偿还得又很慢,老百姓为什么还愿意继续买啊?”
“国债又不是给老百姓买的。”常镇业知道林樱不太清楚其中的奥妙,笑着解释道,“大明百姓,百分之九十九是农民,属于家无余财的那种。国债面额最低是十两,你猜他们有没有钱买?”
“那就算是有钱的人买,他们为什么要选择买国债,而不是买田置产?”
“不不不。”常镇业见林樱还是不得要领,只得继续解释道,“一般富裕人家买田置产,和我们也没有关系。但你想想看,外面那些钱庄是怎么经营的?”
林樱被常镇业这么一通提示,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十分明白,说道:“钱庄?那自然是用利息吸引储户将钱存入,然后再把钱用更高的利息放贷出去,赚取利息的差价。”
“那么如果国债的利息和钱庄的放贷利息差不多高,钱庄会怎么做?”
“啊,我明白了,钱庄就会选择购入国债。”
“对。”常镇业点头说道,“钱庄要赚钱,就要放贷出去,赚取利息。但放贷本身是商业行为,有一定的风险,或者碰上赖账的,或者碰上经营不善无法偿还的,都会血本无归。”
“所以,国债利率虽然比放贷略低,但有朝廷信誉作保,安全稳定,绝无风险。你要是钱庄老板,你会不会选择买国债?”毛渊明也乐呵呵地补充道。
“我懂了,现在购买国债的主力就是各大钱庄?”林樱这次是彻底明白了。
“聪明。去年皇帝还都南京之后,南方各地的钱庄都纷纷前来南京开设分号,有的甚至把总号也搬来了南京。加上南京原有的钱庄,现在南京城里的各式钱庄,总共有三十多家,他们每家买个一、二万两国债,五十万两很快就卖光了。”常镇业说起一片大好的金融形势,很有一种满足感和自豪感。
“对了,要是这么说,为什么不多发行一点呢?现在可是用钱的时候。”毛渊明也有些疑问。
“不能滥发啊。国债要借新债还旧债,保持信誉最重要,不能杀鸡取卵。”常镇业摇着头说道。
“这倒也是。”毛渊明点了点头。
“既然收入不少,能不能给科技组这边拨些款啊?”金和光趁机向常镇业“勒索”。
常镇业一皱眉,问道:“要多少?拿来做什么?”
“拨五千两总可以吧?”金和光试探着问道,“我可不白拿钱。味精提炼的事情,已经到了快要可以生产的程度了。只要味精能够大量生产、销售和出口,就能把之前投入的资金赚回来。”
“味精生产需要那么多钱吗?”常镇业有些疑惑,“海带卖多少钱一斤?五千两银子买海带,大明水师全体出动也装不下吧?”
“哈哈哈哈。我要钱,当然主要不是为了味精的事。”金和光摇着头说道,“你们记得去年来投奔我们的那个黄履庄吧?他提出来,说能制造自行车。”
“自行车?!”几人异口同声地惊呼了起来。
“是啊,他还画了个图纸给我看。我觉得吧,可以让他试试,如果能成功研制出自行车,至少在南京城里的石板路上是可以骑的,到时候我们就又有东西能卖钱了。”
“能卖钱的话,倒是值得一试。”毛渊明想了想,转脸对常镇业说道,“你那边现在能拨出钱来吗?”
“能是能的,不过五千两也实在是太多了。不如先拨一千两,用完了再来找我。”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金和光见目的达到,满意地笑了。
“我这里有两件事,也要和你们说说。”毛渊明见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讲自己的这部分,“今年本来不是大比之年,但皇帝因为去年和贵妃与皇三子去世,决定今年要开恩科,为二人的亡灵祈福。我们都觉得,重新定都南京之后,也确实需要举办会试来提振一下朝廷的声威。”
“嗯嗯,这之前开会都说过了。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按照明代制度,会试是每年二月中旬进行,因为开恩科的事是去年冬天才决定的,通知到各地就显得有些晚了。而且,为了显示朝廷对云贵地区的怀柔,陈永华要求至少等到两名云贵举人到场才行。所以,时间上会推迟两个月,到四月中旬举行。”
“那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林樱问道。
“差不多了。已经到达南京报道的举人已经有五百多人,我估计接下去半个月还会有三、四百人到达。”
“那这次会试准备录取多少人?”
“一般来说,会试的中榜率是一成。明朝中期开始,每届会试的参与人数大约是三千人,所以上榜人数一般是三百人左右。”毛渊明解释道,“不过,这次开恩科的目的是为了提高朝廷号召力,收服读书人的心,所以中榜率会高一些。假如最后参与人数在一千人左右的话,我觉得可以录取一百五十人到一百八十人。”
林樱马上点头说道:“嗯。现在朝廷也需要人才,多录取一点没错啦。老许走之前,不是还嘱咐要把新科进士送去北方当知县嘛。”
“咦,你怎么对老许的话记得那么清楚?”潘兴说着,坏笑起来。
“这话大家都记得吧。老许最喜欢盘算将来的事了。”金和光马上开口给林樱解套,免得潘兴把话题往不好的地方引。
“是啊。反正这次恩科重要,大家都要细心操办。”毛渊明倒是不在意潘兴的态度,自顾自说道,“还有第二件事:皇后要求再举办一次选妃。”
“皇后要求?”金和光觉得有些意外。
“是啊,就是皇后要求。”毛渊明看了看金和光,解释道,“皇后觉得,皇帝现在只有两子一女,皇嗣有些单薄。所以想再选一些年轻女子入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那皇后挺想得开啊。”
“其实挺合理。”常镇业说道,“胡皇后今年都四十多了,早就过了椒房争宠的年纪了,膝下两位皇子也慢慢长大,就算有嫔妃再生下儿子,也难以和朱和尭争夺储君的地位。这种情况下,皇后看问题肯定比较超然。”
“这倒也是,那就照皇后的意思办呗,反正我们也有过经验了。”
“嗯,这事鲍婧更熟悉,她会操办的。”毛渊明说着,又转过脸来对林樱说道,“鲍婧说,等开完会,让你跟我一起去见她,她有事和你商量。”
第五十六章 三娘有孕
林樱和鲍婧虽然都在南京,但说起来似乎又有大半个月未见了。鲍婧不常回织造府,大多数时候在宫中过夜,林樱忙的时候,也会在羽林苑的办公室里将就一宿,两人在杭州时同住一室,现在却成了难得见面。
两人和毛渊明一起坐下,相互寒暄了几句,鲍婧便说道:“皇后要替皇上选妃的事情,大官人和你说了吧。现在已经行文下去,让浙江、江西、福建各地选送十六到十八岁的女孩子来南京参选,湖广那边也给吴世璠行了文,估计他也会送十个八个过来吧。”
林樱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你是要和我说选妃的事情吗?我怕羽林苑的事情太忙,没时间帮你。”
“没有啦,选妃的事情,现在有陈夫人洪淑贞主持,我倒也轻松一些。想和你说的是另一件事。”
“哦?是什么?”
“那些女生的事。之前几年送来宫里的女孩子,人数不多,前后总共也就三百多人,而且还被金和光调走了不少,去生产巧克力,马心如还挑了一些去医务所。”鲍婧一脸笑容地说道,“可今年不一样了,一下子送来了近七百个女孩子……”
“是觉得太多了吗?”林樱也笑着说道,“我也知道数量一下子多了,不太好管理。不过,羽林苑的规矩,老许在的时候都订好了,姑娘们十二人一组,有正副组长带领,平时同出同入。若有生病,组长要报告我送医。”
“嗯,我知道,这个办法是不错。只是……”鲍婧顿了一顿说道,“姑娘们渐渐大了,难免引人注目。以前人少的时候,我和陈夫人再加上几个女官,就能管得住。现在只怕是会出纰漏。”
林樱一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犹疑地说道:“婧婧,你的意思是说,怕皇帝或者皇子临幸宫女?”
“这倒不会。”鲍婧摇了摇头,“在皇帝和皇子身边贴身服侍的,一向都是只用太监,娘娘身边的日用宫女,也都是东宁带过来或者从杭州招募的,羽林苑出来的女孩子都只是白天进去干活,晚上出来的。”
“咦,那不伺候皇后和妃嫔的生活,要这么多宫女做什么?”毛渊明坐在旁边,本来有些无聊,听到这里忽然问道。
“你怎么跟新来的似的?”鲍婧娇俏地瞪了毛渊明一眼,说道,“宫中膳房、药房、帽房、针线房、银库、皮库、瓷库、缎库、衣库、茶库,哪里不需要宫女?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六局和宫正司,哪里不需要女史?我现在不是说人太多,是说人这么多怎么管理。”
林樱听鲍婧这么“斥责”毛渊明,忍不住一笑,说道:“羽林苑出身的宫女和女史一向是双重管理,籍册和调动由羽林苑管,日常工作和考核由宫正司管,纵然人数多了些,也不至于混乱吧。至于男女大防的事,羽籍宫女、女史都是集中居住,早晚点名。她们都是孤儿,举目无亲,也不敢随便往宫外跑。总不至于白天溜出去和那个男人苟且吧?”
“是。可你也知道,女孩子十四、五岁,青春期了,难免有些萌动。前两天有个女官跟我说,一个宫女给朱和尭送点心的时候,居然说朱和尭的头巾歪了,伸手要给朱和尭整一整,幸亏被她看到了喝止。”
“这个不用太担心吧,若是发现了就管教一下。这些女孩子是羽林苑从小做规矩的,送她们进宫之前,我都会严厉警告她们,如果皇帝或者皇子要临幸她们,必须跪地哀求,若是真的被临幸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为啥?”毛渊明又有些不明白,“女孩子被皇帝临幸了,那就做个低级妃嫔呗,怎么还要’死路一条’呢?”
“嗯……这事是老许定的规矩。”林樱想了想说道,“老许说,羽籍的宫女要是成了妃嫔,有很多缺点。”
“比如?”
“一来是羽籍宫女都是孤儿,行止没有皇家仪态,恐怕失了皇家的颜面;二来,羽籍宫女本来是伺候妃嫔的,万一生下皇子,位份居于其他妃嫔之上,增加后宫宫斗的风险;第三,若是此例一开,宫女们必定以勾引皇帝、皇子作为进身的手段,导致宫中氛围乌烟瘴气。”
“嗬,老许这个人还挺保守,居然想的是这些事。”毛渊明说着笑了起来。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林樱顿了一顿,说道,“最重要的是,如果羽籍宫女生的孩子将来当了皇帝,那羽林苑的制度可能就要被破坏了。”
“这话怎么理解?”
“老许说,羽籍宫女生的孩子将来如果当了皇帝,那羽林苑就成了太后娘家了,肯定要来瞎折腾,所以干脆杜绝。”
“老许想的确实周到,我也觉得应该这么做。”鲍婧倒是很赞同许纬辰的想法,又说道,“不过,这次选妃之后,后宫的嫔妃多了,嫔妃的贴身宫女,也要用上羽林苑的,怕是规矩要再严格一点。”
“这是自然的。”林樱觉得鲍婧说得很有道理,马上表示同意,“我回去再想想,到时候在羽林苑典章里再加上几条。”
“对啦。你和老许有没有考虑过,给姑娘们婚配的事情?”
“有啊。不过老许说,古人女孩子十三、四岁,甚至十一、二岁就要嫁人,未免有些残忍。所以羽林苑的姑娘们,无论如何都要年满十六周岁之后再嫁人。”
“咦,那最早来宫里的姑娘们,已经当了四年宫女了,最大的都十八了吧。你看,要不要我们找些好人家,把她们嫁出去?陈夫人洪淑贞就跟我说起过,有几个小丫头确实聪明灵巧,很能做事,她挺喜欢的,陈永华那里有些文书吏员,快三十了也还没成家,想要周全人家。”
“啊……”林樱先是一愣,然后开始在心里想怎么措辞。
“怎么?有什么难处吗?”鲍婧见林樱脸色有些变化,连忙问道。
“是啊。其实……其实是你下手晚了……”
“下手晚了?”不但鲍婧,连毛渊明也觉得有些意外。
“在年初开会的时候,庄寒天已经来找过我,说海军军改的事,可能会有一部分低级军官要转到地方安置,所以想要一批女孩子过去,分配给这些低级军官做老婆,为他们安家置业。”
“哈哈哈哈。”毛渊明大笑了起来,“看来,还是空军马鹿脑子转得快,知道要用女人去安抚这些军人,不愧是当年的KTV王子。”
“那老许同意吗?”
“他同意啊。老许一直说,羽林苑养了那么多的女孩子,就是为了将来嫁给军人,笼络军人们的心。这事连我都知道。”
“呃……不要这么说好不好。”鲍婧被毛渊明说得有些尴尬,“你们男的是不是都觉得,用女孩子当成筹码去笼络军人是理所当然的?”
“也不是理所当然,只是我们得面对现实嘛。”毛渊明怕鲍婧发怒,只得小心翼翼地解释,“毕竟我们还得靠那些军人,替我们打天下。我们是穿越者,可我们也不是万能的,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哼,我就知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鲍婧又瞪了毛渊明一眼,“不过算了,既然是庄寒天的主意,又说是军务要紧,那就优先满足他的要求吧。”
林樱连忙点头说道:“嗯,这样最好。羽林苑的女孩子有得是,陈夫人要是真的需要,等明年会有更多女孩子供挑选的。”
“啊,说到陈夫人,有个好消息还没告诉你呢。”毛渊明赶紧岔开话题,“陈三娘怀孕了。”
“真的?多久了?”
“才三个月呢。”鲍婧说起陈三娘,马上变得心情大好,笑盈盈地说道,“克臧走的时候,三娘都没敢和克臧说,怕他担心。”
“哇,那岂不是更要好好照顾她。”林樱想了想,“等我回去之后,再拨几个聪明精细的女孩子去她那里服侍。”
第五十七章 偷情也有孕
农历新年晚的一个显著影响是,才到三月,天气已经相当炎热了,或许是因为身处南京的缘故吧。
林樱每天还是在羽林苑忙碌,运作两万多人的机构还真不是件轻松的事。前几年,羽林苑还是以小学生为主,维持纪律比较容易,发生的意外也多半是生病或者安全事件。现在最大的两三届孩子已经进入了青春期,总有耐不住性子闯祸的,男生之间斗殴的,女生之间为一点小事吵架撕扯头发的,甚至男女之间偷偷拉手亲嘴的,每天总要有那么五、六起。
按照早先制定的规矩,羽林苑的学生但凡有犯错的,要视轻重程度,处以训诫、禁闭、罚劳役等惩罚,还有打手板和打屁股的肉刑。当初商定羽林苑惩戒条例的时候,林樱和一众女生都不忍心设立肉刑,但许纬辰坚持认为,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没有服从规则的自觉,掌权者如果不能以刑立威,那么很可能养出一群乌合之众来。林樱固然心中不忍,却也觉得只能如此。
参加选妃的各地秀女陆续送到南京,总共有一百六十七人,都是十六到十八岁之间的姑娘,以江浙人为多,也有福建、江西、广东等地的。楚王吴世璠收到朝廷的诏书,也选送了十二名湖广女子,至于是自愿还是强迫,那就不得而知了。
秀女们统一居住在羽林苑新建的一组宿舍里,林樱干脆就住在羽林苑,调拨女学生服侍日常起居,鲍婧则每天过来视察情形。
和上一次选妃一样,第一个步骤是体貌筛选。林樱、鲍婧、苏沐汀、秦九儿等人花了两天时间,从秀女当中淘汰了三十多人,包括面部五官有瑕疵的,和身体有疤痕、狐臭等问题的。
接下去就是睡觉测试,由洪淑贞派出的女史来执行了,一连进行了十天,又淘汰了十多个睡觉磨牙打呼的。
第一批被淘汰的秀女,由宫正司发给路费,遣送还乡。剩下一百十八位秀女,进入第二轮。
趁着两轮选秀之间的间隙,林樱抽空回织造府好好洗了个澡,美美地睡了一觉。结果第二天刚回到办公室,就有女史急匆匆地进来报告,说昨晚有一对男女学生,在一处尚未启用的宿舍里私会,被巡视的女史抓个正着,如今正在惩戒室禁闭。
林樱听完报告,登时一个头变两个大。羽林苑学生男女私会,不经常发生,但也不是没有过。三年前就发生过第一起,当时许纬辰的处理方案是男学生杖二十,女学生打手板二十,各罚劳役一个月,之后还发生过两三次,也都照此处理。
但今时今日情况不同。选妃大事正在进行,让秀女们在羽林苑居住也是看中羽林苑的管理一向优秀。若是就在这时冒出男女私会的事情,皇帝怀疑秀女被人染指事小,传出去被那些无聊文人编排就大事不好了。
林樱思考了一会儿,便问女史,这事情还有什么别人知道。女史回答说,只有她和昨晚巡视的搭档知道,还不曾向别人说起。
林樱于是吩咐她决不可再向别人提起,并且将女学生带过来。
工夫不大,涉事女学生便被带到了眼前。这个女学生看上去身材不高,皮肤略有些黑,面庞削瘦,五官棱角分明,似乎是福建或者广东地方的长相,不过显然已经生长发育了,胸脯颇为隆起,素白的羽林苑学生制服有些包裹不住的感觉。因为在惩戒室关了一夜,面色憔悴,两眼通红。林樱让其他人都出去,单独询问。
“你叫什么?”
女学生怯怯地答道:“回姑姑,我叫章金芫。”
羽林苑的规矩,学生见到教书的老师,无论男女,俱称“先生”,见到管事的,男的呼为大叔,女的呼为姑姑。
林樱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又问道:“上哪一级哪一班?”
“初中三年普通十三班。”
“你记得你是哪里人吗?”
“我……我不记得了。”
“那个男学生叫什么?是哪级哪班的?你们两个是怎么相识的?”
“他……他叫苗隽午,在高中一年武科三班。”章金芫低着头,用手捏着衣角,又怯怯地说道,“我和他是自幼相识的。”
林樱听到苗隽午的名字,忽然想起来这二人的来历。这两个人不是育婴堂出身的孤儿,是当年在东宁时,救下的一批妇女的孩子,总共有六人。因为当时幼儿园的孤儿较少,所以每个孩子的名字都是穿越者给起的,有两个属猴的小女孩,许纬辰给她们起的小名叫“大六”、“小六”,读书之后的学名就叫章金芫和章金荽。后来叫苗隽午的那个男孩最大,因为是属马的,所以小名叫“马倌儿”,学名是鲍婧给起的,名字里有个“午”字——所有云林苑男孩子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字体现出生年,若是属鼠的,便是用“子”字,诸如此类。
想到这里,林樱不禁有些怅然。早年在东宁的时候,自己经常在幼稚园帮忙,还真是喜欢这些孩子。登陆之后,工作越来越繁忙,也无暇再顾及。现在这些孩子生活如何,竟然一无所知。便问道:“你说,你和苗隽午自幼相识,那又是几时开始有男女之事的?”
“我……”章金芫一时语塞,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开始抽泣。
林樱弯下身子,柔声说道:“你别怕,要和我说实话,不然的话,就要按惩戒条例严惩了。”
“我……我和他自幼相识,在羽林苑一同长大,他时常照顾我,我就当他……当他像哥哥一样。”章金芫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今年搬来南京之后,我们住处分开,上课也不在一起,本来是难得见面的。”
“那后来呢?”
“后来,有一日,他在图书馆遇见我,说要和我一起四下里走走散心。我就跟着他,一路走一路说笑,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新造好还无人住的宿舍。他便拉我进去……”
“之后呢?”
“他……他搂着我……和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亲我……”章金芫说着,又哭了起来。
“你别怕,也不要害羞,只管照实说,这事只有林姑姑知道。”林樱轻轻抚了抚章金芫的头,继续问道。
“他……他脱我的衣服……也脱他自己的……然后……然后就……”
“那你跟他说不要了么?”
“我……我不知道……我总当他是大哥哥,从来也不知道推拒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是他强迫你的了。”林樱想了想,又问道,“后来,他还再找过你吗?”
“后来,他隔十几日便会来找我,有时是傍晚,有时是洋先生大堂讲道的时候,没人注意,他就……就带我去无人的地方……呜呜呜……”
“那要是这么说,到昨晚之前,你们两个已经私会了不下五六次了。”
“呜呜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章金芫哭得越发伤心。
“那好,既然你说是他强迫你的,我将他打四十杖,送去充军就是了。”林樱心里已经有了章程,不过还是作出公事公办的样子。
章金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喊道:“不,林姑姑,不要……”
“为什么不要?他强迫你做这伤风败俗的事,就当严惩,你不要帮他说话。”
“不要啊,林姑姑,不要啊……”章金芫在地上膝行了两步,一把抱住林樱的腿,“我怕……我怕是……”
“你怕什么?”
“我怕是有了……有了他的……孩子了……”
章金芫最后说那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在林樱耳朵里,却如同炸雷一样。羽林苑这几年,还从未出过女学生怀孕的事,没想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冷静下来想了想,便叫门外的女史,将章金芫带下去,不必回惩戒室,就在办公楼里找个单间关了,稍微给些饮食和水。又让人去请毛渊明、鲍婧和马心如过来商议。
然后,命人将苗隽午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