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壹玖·土牛泥软润滋滋
雨没有完全小下来,陶丰县县丞门口便停下来一辆黑色的车子,先是下来一个人撑了伞,而后又从后座上迎下来一个人,连带着司机总共三个人都是一水的军装,不过打头的衬在两个一米八多的个头中间矮了些,也单薄了些。
守门的一见是军装,赶紧上前询问,态度恭敬。可这三人并不买账,其中一个还大喝一声:“叫包照勋出来!”
包照勋出来的也快,他就害怕会不会是薛鹏捷来找他的麻烦。可是等看清了来者,却不觉得松了一口气,苏淳严都重伤在身还不知道能活到几何,更何况是他的闺女了,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嫁到了上海更是没人稀罕你咯!包照勋根本没把苏郡格放在眼里。
“不知三位有何贵干啊?”一撩长襟的袍边,包照勋洋洋不睬的径自坐在了太师椅上,那种劲头怎么就有些有恃无恐的意思?
苏郡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果然还是前朝的大长辫子,除了这点让人看不顺眼外,他让人看不顺眼的地方还真多。比如那对老鼠眼,总是贼兮兮的,二寸长的山羊胡子本来就没几根还老是爱抚上几抚。
“来查账。”苏郡格更是没瞧得起他。
“查账?”包照勋立马警觉了起来。
“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怎么会,查便是了。我包照勋为人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很是实在。古语有云,临大利而不易其义,可谓廉。为官数载,绝对不贪一石一粟。”这话说的真是大义凛然。
“呵呵,”苏郡格的干笑让人听上去有些讥讽的意味,“有没有贪谁说了都不算,查了账就知道了。”
包照勋陪笑了一下,装模作样的抚了抚山羊胡子。察省打成这个德行,她却一身军装的跑来查账,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丁大康这个滑头也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各位稍后,等本官把叫账房先生把账搬过来……”
“不必了,我们亲自过去看。”
都不用包照勋带路,苏郡格他们已然先行一步,直奔账房。包照勋心道:她是怎么知道账房在哪里的?
账目看得到是快,走马观花的过了一遍,包照勋是老狐狸了,随便翻翻哪一个月的都是滴水不漏。包照勋瞧着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闹了半天这几个人不过是来虚张声势而已。
账房先生却没有知县老爷这样的胆子,见人来查账靠在墙角站着直打哆嗦,看样子只有把他带走才能知道这其中的实情了。苏郡格也确实不是来查账,就算是,真的查也用不着她亲自动手,更何况,包照勋贪了这么些年他也绝对会有准备。账面上要是能看出来,那就不叫包照勋了。还是把账房先生拎回去,既方便又省心。苏郡格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办的。
包照勋果然慌了心,“慢着!”一激动就喝出了声。
“放肆!敢这么对大小姐说话!”跟着苏郡格来的警卫员是薛鹏捷的警卫班班长李正雄,二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更何况薛鹏捷也交代了,苏郡格的安危他全权负责。
眼瞧着李正雄的枪掏了出来,包照勋的心肝肺也跟着颤了几颤,怕死乃人之常情。
“哟!这谁呀!?敢在县衙大堂武舞刀弄枪的,这是没把我这武装团团长放在眼里呀?”
包照勋一乐,丁大康你可算是从温柔乡里睡醒了!
壹贰零·寄襄王雁字安排
李正雄护主心切的立刻挡在了苏郡格的面前,一脸戒备,随时等着枪毙这个衣襟半敞的光头。
“敢问各位长官如何称呼呢?”声音嘶哑若破锣敲响,目光猥琐的看了看李正雄身后的苏郡格,“是该叫你大小姐呢?还是该叫你少夫人呢?”语气挑衅至极。
丁大康何许人也,也就是这陶丰县的武装团团长,手里千儿八百的小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个官儿。可就是他手里这千儿八百的人,个个装备精良的快赶上一个师了,三八大盖,汉阳造三千多把,赛电枪两百挺,火炮三十门,手榴弹,手雷更是数不胜数。就凭这这装备,丁大康说话也就这么底气十足。
苏郡格拨开李正雄,笔挺的站在丁大康的面前,冷冷的眸子里寒光熠熠,“你该称呼我为苏司令!”那声音里透出的威严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丁大康被她这一句回答竟然惊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一旁本来以为有了靠山的包照勋也觉得胸口紧巴巴的,慌得厉害。
“正雄,卸了他的枪!”苏郡格一声令下。李正雄眼疾手快,立马就要上前拿下丁大康。
“谁敢?!”丁大康也反应不慢,掏了枪子弹还没上膛,就听“嘣”一声枪响。伴随出现的还有丁大康的鬼哭狼嚎,他的右手已经皮开肉绽,不知是谁的枪先一步灭了他的嚣张。
包照勋扑通一声就瘫在了地上,好像一滩烂泥。那账房先生则是把裤子直接给尿湿了。
就在这时一个勤务兵前来报告,“城北的弹药库都已清点完毕!”
丁大康突然就觉得手不疼了,可是心口却有撕裂的疼,苏郡格还会了声东击西,什么查账,暗地里是来缴械!
“丁光头,运输队兄弟们的账,这才算跟你清了一半呢。”一直没发话的司机走了过来,巴掌响亮的拍在丁大康的脸上,竟然是步兵师的师长文老七。
一切收拾妥当,苏郡格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打从进了这个堂屋就有些不对劲,可有说不出来临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中堂画下摆放的那个说到不是刀说剑不像剑的武器很是蹊跷,有些眼熟,再仔细回忆了一下,外鞘深棕水波暗纹,上缀一个红色流苏,这个样式……
是一把日本的佐官佩刀!当年自己还未出阁时,见过这种佐官刀的旧样式,后来,齐昱新任沪军司令时,日本使节也呈上过这样一个新式的佩刀。看来,日本人的动作是越来越大了。
不出苏郡格所料,包照勋不仅中饱私囊了哈乐云旗的上缴,还变本加厉了十几倍,难怪恪仑王爷会反,搁谁身上都会反。
可眼下打到了这种覆水难收的地步,想挽回怕是难上加难了。薛鹏捷知道个中原委也觉得憋屈,就因为包照勋这龟孙子的贪得无厌,最后弄到兵戎相见,死伤无数。这恪仑也是,有了冤屈不会张嘴说啊,上来就开打,这是什么火爆脾气!
“薛叔我听说日本人一直都想在察哈尔这一带圈个他们自己的地方,是不是?”
苏郡格还是不能放下日本军刀的事情。
“是啊,日本人确实有这个意思,而且还要拿十艘军舰来换。”到现在薛鹏捷都记得苏淳严是怎么回拒的,“十艘军舰就不用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日本使节内心狂喜,还没有回过神来,却听苏淳严又补了一句,“拿你们的本洲岛来换吧!”语气平淡,威严却不容小觑。
苏郡格又将在包照勋家中看到日军佐官刀的事情说给薛鹏捷,他啐了一口骂道:“这帮子前清的遗老遗少还不死心呢,都民国几年了?!还惦记着他们的皇帝呢!”
“看样子,丁大康和包照勋又是钱又是粮的搜刮,还胆敢伪造电报偷劫运输队的军火,这是想着要复愎呢!”孙夫明这几句更是分析的头头是道。
复愎,多少朝代更替之间不得不出现的杂音……
壹贰壹·辅汉室功成卧龙
雨还没有完全停住,枪炮声就已经响起,这回直面的便是章显昌的东北军,而且真的是精锐之师,虽然没有他扬言的数十万,但七八万人还是不会少的。这个嫡系便是他那从西点军校毕业的侄子章言致带的兵。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又仗着新式武器做靠山,所以一上来便是强攻。那炮把人轰的耳朵都要聋了,前沿上的伤亡更是惨重。
薛鹏捷在指挥棚里被炮轰的连自己骂娘的声音都听不见,只得塞了个棉花才觉得舒坦点。“不能总让他这么轰下去,章显昌这老小子有两个臭钱把他给烧的!得想个辙儿呀!”薛鹏捷一激动就拍了桌子。
几个参谋和师长也是被炮轰的,乱了阵法,你一言我一语的却总也想不到一个万全之策。“俄式火炮特别的笨重,现在下着雨,地里的泥还没有干,这些火炮一定陷在泥里不方便动弹。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冒险一下去抢他们的火炮。”
薛鹏捷听了苏郡格的建议,就一个感觉:虎父无犬女。或许对于打仗她真的是经验不足,可是这神来的一笔却总能让人大感意外,且有些非同凡响的效果,薛鹏捷觉得也确实可以一试。
“这样的事儿最合适的不过我们骑兵了,干净利落,保准拿下!”
“可是骑兵目标太大,摆明了找炮轰呢!交给我的工兵团,绝对让章显昌哭都找不到地方。”文老七一准是要卯足了劲大干一场。
“最好再配上手榴弹进攻,给他们一个障眼法,一路走一路扔,手榴弹四处开花,打他个措手不及。”
“妙!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就这么办了!”薛鹏捷走到作战图前面用笔指了指,又赞许的点点头,却点了文老七的名:“拿不下章言致的大炮,我唯你是问!”
“大小姐放心!司令放心!”文老七一个军礼后,大步流星的出了指挥棚。
薛鹏捷目露凶光,只拿下前面的火炮这也未免太小气了。章言致你个小兔崽子,老子定叫你尝尝厉害,薛鹏捷想着东北军远道而来,给养绝对不够,要是这个时候再来个后方偷袭断了他们的粮草,那么察哈尔就是东北军的葬身之地。是这么想的,薛鹏捷也是这么干的,亲点一百名敢死队员,他要在黄昏时分潜入东北军的驻扎地永平镇。
而此时的章氏叔侄正在指挥所里研习战略,反正外面有火炮把北洋军轰的全无招架之力,这两个人正好安心挖个陷阱等着薛鹏捷来偷袭粮草。
苏郡格对于薛鹏捷要断东北军粮草的事情不敢妄言,但她总有说不出的预感,这不是一个好计策,更何况他也还要亲自带领敢死队,战事未完主帅离军这应该是兵家大忌。孙夫明与苏郡格的想法一样,于是他提出自己来代替薛鹏捷。
“你?”薛鹏捷不屑,“你一个参谋,说来文的你还凑合,这真刀真枪的拼死命,你会功夫吗?”绝对的实话,薛鹏捷从小习武,虽说现在也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论起身手来,军中还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便是此时一个两米多的土墙他一提气也能徒手翻过去。
而且薛鹏捷报仇心切,他想着前面有对火炮的攻击作为牵绊,后方东北军一定是首尾不能相顾,此时偷袭必定得手,他一定要为苏淳严报仇方能雪恨。
“薛叔,偷袭还是用骑兵吧,以防万一,现在非常时刻,绝对不能军中无帅。父亲一直都仰仗薛叔,您万不可以身犯险。”最终苏郡格的一席话劝住了薛鹏捷,也让孙夫明松了一口气,放眼军营里,能劝得住薛鹏捷的也只有苏郡格了。
壹贰贰·折碑三尺邙山墓
工兵团的进攻非常奏效,已经顺利的夺下十几门大炮,紧随其后的铁驴子又一拥而上解决了那一帮子炮兵,而后炮筒转向,这样的距离都要炸到永平镇里了。“炸了,把这些炮都给我炸毁!”东北军的炮兵团团长喊的声嘶力竭,只可惜为时晚矣。
工兵团这边得胜的大快人心,可是偷袭的骑兵营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章显昌的炮兵损失巨大,这回逮到了北洋军的骑兵营可是要解解气。果不其然,骑兵营正中东北军的埋伏,马匹的小腿以下全部被钢刀斩断,更是狠绝到把俘虏的人和马一起活活烧死。
薛鹏捷得到消息,骂娘的声音还没有落下,人已然出了指挥部,领了个警卫排就冲了出去。
孙夫明跟在他后面又是追又是喊也全然徒劳,这个时候要是苏郡格在就好了。可现在她正因为胳膊被炮弹皮嘣伤在后面正上药呢。
等苏郡格回来就见孙夫明跟关在笼子里的猴子似的急得上蹿下跳,“大小姐,您可回来了。怎么脸上也伤到了?”
左脸颊上贴个纱布,右胳膊被绷带掉在脖子上,看上去就跟她真的上了战场和别人拼了一架似的。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伤在脸上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结果军医擦去了外面的泥巴才看到腮上是被划伤了。
“薛叔呢?”察觉到了气氛有差,苏郡格开口就问薛鹏捷的去向。
“偷袭永平镇不成,一个骑兵营全军都搭进去了。薛司令得了消息开车跑出去了,这都两个小时了,也没有消息,把人急死了!”
“带的什么人?”
“就一个警卫排跟着呢!”
苏郡格傻了眼,薛鹏捷这个急脾气,他这不是奔死去的嘛?!
“没有人接应吗?”
“去了没有消息呢,现在正全力进攻永平镇,这下把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一定确保薛叔万无一失。”
越是担心的事情越是要发生,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诡异定律,文老七带来了薛鹏捷阵亡的消息。抬进来的是两副担架,其中一个正是薛鹏捷,而另一个,当孙夫明抹去他脸上的污渍,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薛鹏捷的小儿子——薛梓川。薛鹏捷三个儿子,老大死在战场上,老二又疯又傻,最后自杀身亡。这个小儿子薛梓川是他快三十了才有的,好容易长到十八九,一表人才,还是从国外留洋回来的,给说了门亲事,才和人家姑娘见了一面,这人就又没了。那时苏淳严问薛鹏捷你怎么舍得把这根独苗又送到军队里?薛鹏捷说,大帅,男儿生当为人杰,我薛鹏捷就没发现除了军队以外能建功立业的地方!能让老三进来当骑兵营营长,那是大帅瞧得起我!瞧得起我们家梓川!
苏郡格跪在薛鹏捷的尸体旁,良久,是她提议让骑兵营偷袭的!是她把薛梓川送上的黄泉路!薛鹏捷,薛叔,他与自己来说与父亲无异,眼眶发红却始终没有流下泪来。强迫把眼泪咽回去的感觉就像是生生噎住了一块大石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特别的想捶胸顿足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
壹贰叁·思君一度一登楼
北方乱的一塌糊涂,难民跟潮水一般往南方涌来,几条铁路线都是人满为患。齐昱没有那个闲功夫耗着,便乘船从上海出了港直奔大沽入天津进的北平。
瞧见一路的民不聊生,满目疮痍,终于到了北平后却只瞧见了刚能半躺起来的苏淳严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傅含秋。苏郡格不在,他立刻心乱如麻,刚刚松了手的箱子马上又拎了起来,“我现在就去前线。”
傅含秋见他一身风尘仆仆,这前脚刚迈进门槛,后脚又转身走人,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落忍,可是薛鹏捷已死,苏淳严又重伤未愈,她一个女人家在前线作战,再怎么厉害也得有个男人依靠才好。
“你来了也好,去帮帮她,一个女人家,可如何是好啊……”埋怨是埋怨,傅含秋见他能来也还是很大欣慰的。
齐昱点点头,他想她,已经是不能自拔……
在战场上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可是面对这样的一个场面苏郡格还是觉得心中的恐惧难平,让她的整个人都有些失常。那时得知简奉仪被烧死,她就对杀人这件事十分介怀,而今每天那么多条人命在眨眼间灰飞烟灭,她来不及感慨,来不及梳理自己的心情,只有强迫接受,强迫习惯。其实多少次她都想嚎啕大哭,或者远远逃离。身心俱疲到了极限,苏郡格就会去用凉水擦擦脸,她告诉自己撑过去就好了,再撑几天或许就好了呢。
三天三夜永平镇久攻不下。那场暴雨后这天气又开始热了起来,夹杂着湿气就跟在蒸笼里一样,那热气都要把人给蒸熟了。就在这样的一个静坐着都会被热气烘熟的天气,却要打仗,而且是攻坚战。
所有人都知道,打到这个份上,成败也就在此一举了。“大小姐,去眯一会吧,都好几天没有睡了。”孙夫明劝她。
“没事,我也睡不着。”就这振聋发聩的枪炮声,能睡着才怪。
就在此时,警卫员进来报告,说是齐昱到了。
苏郡格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心慌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孙夫明对她说:“大小姐,去看看吧,这里我盯着呢!”
木讷的点了点头,苏郡格出了门,想见也不想见,脚步有千斤重,似是迈不开腿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紧张呢,这种感觉就和近乡情怯一样的让人难以捉摸。
举步维艰的走到门口时有卫兵帮她推门,迎面就看到齐昱坐在一把藤椅上,那神色随着门扉的打开,陡然阴郁转晴。
见她进门赶紧迎上,人还没站稳,门还未掩上,他一把抱住了她。这个拥抱紧到让人窒息,苏郡格的伤口未愈,正好挤到痛处,便缩了一下。
齐昱察觉,这才松手。“让我好好看看。”猜想过各种与她相遇的情景,只是现在再看她,齐昱心中苦涩难以出口。
短发,消瘦,负伤,这个绝代佳人早已被这场战争折磨的不像样子,心疼与酸楚同时涌来,齐昱又把她揉进怀里,喃喃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满满的自责与愧疚,他责怪自己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壹贰肆·高楼鼓角戒严更
也不必多做介绍,过年回家时这些北洋军大大小小的将领也都混过脸熟。简单的听过孙夫明将战况报告了一下,齐昱又看了看作战图,心中也有了数。
永平镇是当年清军入关时就有的,要不是吴三桂放水,永平镇绝不可能攻破,城高墙厚,易守难攻那是出了名的。齐昱也不得不服气章显昌的本事,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啊!
齐昱沉思了一下,这样的强攻绝对不行,就算是攻下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的买卖可划不来。
“停止进攻!”齐昱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这个。而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去看那幅作战图,身后的几个将领面面相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小九九,沪军少帅初来乍到,如此这般揽下大权,且没有跟众人商量,这事儿……
可也有人觉得齐昱是有两把刷子的,就看他解决宋建章的手段那就一流,而且现在久攻不下,士兵们早都有些懈怠,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也就是这个道理。
孙夫明看了看齐昱的背影,又看了看苏郡格,在看了看大家,先是点点头,然后挥手让人退下。凌晨时分停下了进攻。
“你怎么想现在的情况?”苏郡格上前询问。
“不能急,永平镇里的情况应该摸清楚才好,之前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现在一定要小心。你去镇上歇着,这里有我不用担心。”齐昱把她的肩头揽住。
“那我先回去,这身上都馊了。”苏郡格有些不好意思。
“去吧!”
齐昱微笑,她这一身的脏乱差确实让人不舒服。
送走苏郡格,齐昱就开始下功夫研究怎么拿下章显昌和章言致这叔侄俩,一个老奸巨猾,一个新锐精英,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必须要出奇制胜,至于怎么出奇制胜,还是要把孙夫明和文老七几个将领叫过来从长计议的好。
苏郡格一来一回不过三两个小时,再出现在指挥所里时竟然没有想到齐昱早已和一帮“苏家军”打成一团。几个人围着作战图商量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那同仇敌忾的气氛就跟苏淳严在时一般。
再见苏郡格回来,她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军装,齐昱被她这英姿飒爽的气质镇了一惊,“怎么又回来了?”嘴上却忍不住责怪,“不是叫你去歇着吗?”
“实在睡不着,反正天也快亮了。”
苏郡格好像已经适应了熬夜,甚至非常擅长,有时困极了,闭上眼微眯一会儿,便能扛过去。更何况她这会儿还给他带了东西来,“这是给你找的军装,你试试。”
齐昱无奈。毕竟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太儿女情长,“那我去换衣服。
”其实苏郡格在也好,说到底,齐昱也就是个女婿,这场仗毕竟是为苏家打的现在他忝居帅位,还是有些勉强,只身来到北平,连邵震也没有带,孤家寡人一个,苏郡格现在就是他的靠山和后台。
可是当他穿戴整齐后,却发现这套军装没有肩章,他是个什么级别?不由得自嘲一笑,只是来帮忙的,连个下级士官也算不的。又回到指挥所,进来时苏郡格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站起身来,这身浅灰色的夏款北洋军装穿在他身上那股子英气逼人叫她心头一动,比他们沪军的衣裳实在好看太多,灿然一笑,走上前去,“刚刚忘了把肩章给你,来我帮你戴上。”
齐昱一愣,她的言语温柔成这般光景,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显得甜腻,那是苏淳严的肩章,北洋军最高指挥的肩章被她利落的安放在他的肩头。
心细如丝,这样夫妻间的举动哪里看似无意?如今他在北洋军军中的地位和在沪军里是一样的。来救美的英雄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
壹贰伍·钓磻溪兆入飞熊
对于打仗这件事来说齐昱算不上身经百战,却也是信手拈来的擅长,更何况对手从宋建章那样的草包换成了章显昌和章言致这样的劲敌。章显昌,齐昱还是了解得,他这个人比较张扬也阴毒,特别爱在别人背后鼓捣事儿。可要论起打仗这两人还真没有交过手。
至于章言致,唯一的信息是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的第一批中国学员,成绩优异到令人咋舌,可人是方的还是圆都没有见过。
就这叔侄俩……齐昱仰在椅子上,有些长叹的感觉,绝对难啃道家的硬骨头。不过话分两头说,他对这两个人一知半解,章显昌恐怕也不会料到北洋军这里的指挥官已经换成了他齐昱,应就要赢在这出其不意上。
针对永平镇的作战计划一出,中国的将领都沉默了些。齐昱也是斟酌了很久,他的决定大胆,但或许这是唯一的法子——引蛇出洞。
永平镇不好打,强攻不得,那就让章显昌自己出来,关键在于引蛇的这个饵是什么,能让章显昌上钩的肯定是苏淳严,可现在苏淳严不在,自己正着他的军衔军装顶替一下又何妨
不过在将鱼饵暴露之前,还要让章显昌上当才行,突破口就在章言致身上。据抓来的舌头说,章言致在永平镇已经有些摩拳擦掌了,年轻气盛坐不住这事情理之中的事,从他身上开刀那是最好不过了。于是齐昱也下令让炮兵开轰,被自己的炮轰自己的感觉一定和自己的巴掌抽自己的脸一样难受。
轰了有一天半,永平镇同样是固若金汤,但齐昱这知道这一定是章言致的极限了。果其不然,第二天凌晨将明之时,章言致的精火师主动出击了,齐昱早已连夜命人将阵地防线后撤二十里,章言致见进攻有效也立马跟上。
与此同时,齐昱下令北洋军第二十七团拼死抵抗,其余的且打且退。二十七团,文老七的精锐所在,一个团面对一个师。明摆着鸡蛋碰石头,可是命令已然下了,拼死抵抗不得少于六小时,被说是鸡蛋碰石头,就是榔头也得碰。
文老七也想了,滴水都能穿石,拿鸡蛋碰,一个彭不成就十个百个千个去碰,总有把石头碰烂的一天,二十七团也不是个孬种,那都是一个顶十个的主儿,谁怕谁!
苏郡格没有亲眼目睹隘山口的那场战役,因为齐昱早就把她打发回镇上的祠堂里,让李正雄确保她万无一失。知道齐昱以身犯险的计划,苏郡格的心里生出的感激与不安让她完全失去了以往的理智。她承认,他开始舍不得齐昱,舍不得他留他一个人在这里。见识了战争的残酷,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刻的分离就等于下一刻的永别,难道已经爱上他了
大约是吧。察省的经历让她整个人的心性都有些转变,若不是这场战争,她与他也不会走的这么近。“我走了,照顾好自己,答应我一定要在镇上与我回合。我在祠堂里等你回来。”这话说得真的有诀别的意味。
齐昱一笑,反而无所谓的样子,附在她的耳边语调轻佻,“我们还没有圆房呢,说的这么悲情,提早给我送别啊就算不想和我圆房也不用这么诅咒我把!”
苏郡格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上,赶紧收拾了东西跟逃命似的就上了车。
齐昱点一根烟夹在手指间,嘴角上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虽然酸楚却也觉得轻松,猛烈的抽一口烟,呛到嗓子里辣辣的,但是很舒坦,这种刺激让齐昱觉得有快感。他其实不喜欢抽烟也不长抽,一是讨厌那种烟草的臭味,二是觉得抽烟没什么意思,一根烟燃烧殆尽的感觉就跟人奔死去的一样,太没劲,太绝望。
这场仗还没有开打,齐昱觉得有些绝望,可是他也想过,或许置之死地而后生呢但希望又有多大什么叫做自掘坟墓,齐昱这回算是懂了,天意大概就是这样的吧,他亲自为自己招来的麻烦就该他自己去承担,苏郡格,谁让我对不起你在先。
壹贰陆·问相知几个白头
坐在车里,苏郡格紧紧的抱住行李箱,可能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安心些,踏实些,想回头可是不敢,她怕一回头就会掉出眼泪来。齐昱,我等你回来,你只要回来我就跟你圆房……
一场战争把人消磨殆尽,北洋军还没有输给东北军,苏郡格就已经输给了自己。其实她向来自识很高的,她只要用心的事就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的,但是这次在战争面前,她一败涂地。这种折磨把她的整个人都撕裂的粉碎,精神也觉得消极而濒临崩溃。曾几何时,内心的骄傲轰然倒塌,所有的坚持也变得一文不值,她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放弃?苏郡格你太没用了,身为苏淳严的女儿你配吗?
“大小姐,大小姐,……”
苏郡格睁开眼睛,是云嫂在一旁叫她。
“怎么睡着了?”苏郡格晃了晃晕晕的脑袋。
“您是太累了。可这热水澡不能泡太长时间,太耗人。胳膊上的伤才刚结了疤别沾了水再绽开了。”
苏郡格点头起了身,实是觉得懒懒的不想动。云嫂端进来一盘粽子和几个鸡蛋,苏郡格问道:“今天端午啊?”
“前天就过了,我觉得大小姐在前线没吃上特意又包了几个。”
“谢谢嫂子。”
“等姑爷忙完,我再包几个肉的,听说南方那边都爱吃肉粽呢。”
苏郡格不知为什么一听到关于齐昱的事她总有种心里痒痒的感觉,脸上还有些发热。
糯米裹着红枣,在配上蜂蜜,让人垂涎欲滴,苏郡格也是觉得饿了,一个粽子两个鸡蛋吃得飞快,也觉得很饱。
吃着吃着她觉得好没良心,齐昱在前线拼死拼活,她却在这里大吃大喝,未免也太过分了。想去看看,可又记起他说的,要是她在他就会分心,还是不要去添乱吧。
碗筷还没有放下,就见孙夫明匆匆赶来,在大厅里和李正雄正焦急的说着什么。
“孙参谋长怎么了?”
“大小姐……”孙夫明欲言又止,这事给苏郡格说那是明摆着给她添心事。
“快说!”苏郡格下命令的口气日渐熟练,其实她也早已融入了战争之中。
“二十七团伤亡惨重,现在我们的医药短缺,特别是消炎药,纱布,绷带,大量的急需。”
苏郡格咬了嘴唇,能帮的上忙的唯有林承。真的要找他帮忙?脸皮也太厚了,明知道人家对自己有意思,不仅不避嫌,反而一再求他。
“大小姐,有人要见您。是安家的二少爷。”
“有请。”
对于安楚辰的前来苏郡格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他来的目的何在?
见到苏郡格时,安楚辰对自己所看到场景有些震惊。面前的这个女子高贵过,优雅过,清纯过,却曾几何时如此干练过?浅灰色的军装在她的身上穿出别样风情。她本来身量就不低,恰当好处的把这款男式的小码军装衬出了卓然气质。这样的一身军装站在几个军人中间不但没有黯然失色,反而是超群出众,穿一身军装与穿一身晚礼服在她身上是一样的效果。
脸上的五官比在天津见她时更加分明了,双颊下陷,颧骨突出,下巴削尖。那双眼睛显得更大,却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雾气,没有之前的水灵。最刺目的是那道粉色的疤痕,伤在她的脸上,疼在他的心里。
“郡格,借一步说话。”语气神秘,让人多疑。
将他领到后堂,安楚辰递给苏郡格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这是林承让我交给你的,药品清单。”
粗略的一看,都是正所急需的,苏郡格心中一暖。“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只是托我给你送过来,其他的,我也不得而知。全部都在外面的车上了,整整五车药品。”
安楚辰多想现在能帮上苏郡格的人是他自己,而不用假别人之手。
除了清单还有一封信,打开来里面偌大的纸张上就写了三个字——多保重。落款:承。
脑子里一片空白,苏郡格必须承认她有些乱,这种感激让她不止愧疚还升华到了罪恶。药虽然是林承的,但是冒着枪林弹雨送来的却是安楚辰。“谢谢……”苏郡格除了这两个字,她实在找不出来什么再合适的词语了。
“你最近怎么样了?受伤了?”正题说过之后,安楚辰接下来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切入。他有太多想问的,多到不知道从何问起。
“我还好。齐昱来了,有他在好多了。”苏郡格如实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安楚辰望着苏郡格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心里五味陈杂。他多想抱抱她,带她远离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我还有事,把药卸了车,我就先走了。林承还交代,有几种药是要用冰给窖上的,天热不用的时候千万别坏了,一定给冰镇上。”
“知道了。”苏郡格不敢抬头,她一直躲着安楚辰那灼热的眼神,就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被烧到一样。
“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安楚辰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迈开的第一步,他狠了心不能回头,否则就再也离不开她了。
壹贰柒·时时拂拭旧弓刀
所有的药品全部卸车安置妥当,孙夫明惊叹:“这么多的药可不是个小数目。”果不其然,光是盘尼西林就二十五箱,棉纱,绷带,消毒药水更是不计其数。
“去把陶丰县的那个账房先生叫来,让他给我好好算,一分一厘都不能差。价格就按市面上的算。”除了钱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还这样大的人情了。
“大小姐,这些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孙夫明把话说的直截了当。
“那就按黑市的算,连运费一起,一样都不能差!”苏郡格的话铿锵有力。
等账房先生和李正雄把药品算好了,也都到了后半夜,两个人累的头疼脖子酸。“大小姐,整数是五十箱六十根的金条,其余的散钱是四千八百七十九块大洋,这是纯药钱,再加上工钱运费,得六十箱金条,只多不少。”
“好,就六十箱金条,点好了钱存在库里,到时候我好付账。”
苏郡格一个电话打过去,告诉齐昱说是药品到了。齐昱心里自然是喜忧参半,看来上次的事林承还是没有接受教训。可是如今战事为上,还是不能计较太多,林承为这场战争也是功不可没。
“喂喂喂……”苏郡格的话没有说完,那边一声巨响,就断了电话。苏郡格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很长时间了,她就好像是现在悬崖边上太久的人,前面是深渊,后面无退路。现在突然断掉的电话,就好像是谁在背后推了她一把,还没有喊救命的机会她就已经粉身碎骨。
其实,她给他说完药品到了,还想给他说万事小心,还想给他说一定注意安全,还想给他说,齐昱,我想见你……
自从这场战争开始,苏郡格就承认她是怕死的,怕的要命,怕的厉害,怕的想一枪解决了自己才算干净,这样也就不用害怕,不用担心了。
齐昱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嘴里的泥沙,看样章言致的行动要比自己想想的还快些!“文师长,二十七团怎么样了?”
“已经尽力了,现在,我也……”
“兄弟们辛苦了,不用再守了,有机会突围,或者撤到包山山沟,我让炮兵营掩护他们。”齐昱的话也是说的没有底气,这样的一场战役,就没有活着可能。
文老七一把扯下军帽,硬生生的点着头,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抹掉眼泪,文老七开始担心齐昱,“少帅,您也赶紧撤吧,快打到了。”
“不急,再等等。”齐昱看了看怀表,他要给自己赌一把,因为他实在想见见这位西点军校毕业的高材生。
孙夫明匆匆赶来,眼看着齐昱还在指挥部里,“少帅,怎么还不走啊?再不走来不及了,十五里,也就十五里路了。”
“伤员都运回去了?”齐昱反而气定神闲一般。
“少帅,别等了。您交代的所有事都办妥了,现在就剩咱们指挥部了。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
章言致满怀希望的冲进指挥部,扬言活捉北洋军总司令,却没有想到,这里正好在上演一场人去楼空外加请君入瓮。
此时于五里外的土坡最高处齐昱正坐在马上用望远镜看着章言致的人马恰好进了埋伏圈,“狙击手准备。”
一声冲锋号响,而后是机枪的扫射,随之鬼哭狼嚎一片。齐昱知道这回得手了,可以活捉章言致。“少帅,已经把他们断为两节包了饺子了。”孙夫明前来报告。
“好!活捉章言致,给二十七团兄弟们报仇!”
齐昱的声音响亮,这是绝对大快人心的胜利,用整整的一个精锐二十七团做引子,指挥部做诱饵,赌的越大赢的越大。
壹贰捌·凤凰台人物蹉跎
齐昱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西点军校的精英,国字脸,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正是章言致。与此同时,章言致也恨恨的看着齐昱,他没有一点成为别人手下败将的颓败感,反而是眼神轻蔑,表情张狂。在被服之初,见到是一个男人作为北洋军的指挥官他吃了一惊,转而才明白,这个男人有这样的年纪应该正是她的丈夫,沪军少帅——齐昱!
想过各种再见苏郡格时的境况,就是没有想到不是她。她结婚那年,他正在西点军校接受最残酷的搏击训练,每天血头血脸的和一帮人高马大的洋鬼子打在一起。因为是黄色人种,那些白皮猪没有一个看得起他,唯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挣得一条出路。终于有一天他在擂台上把一个白皮猪的搏击教官打的肋骨断了三根,牙齿掉了一把,这才扬眉吐气了一回。
可是当他偶然在一个华人的酒馆看到一份报纸上写着“南北携手,齐苏联姻”时,那天他喝得不省人事。早就预料到他和她之间不会有开始,亦不用想什么结局,可是天意弄人就在于,偏偏她就让他遇见了。彼时彼年他在北平城琉璃厂中开了一间古董铺,不为挣钱只为窃取北洋军的情报,恰巧她陪傅含秋逛街进了他的铺子挑选玉镯。一眼,就这一眼,情根深种,他想抽身都难。
好在开的是古玩店,什么好东西都如信手拈来,有巧合安楚辰要对她大献殷勤,于是他就成了安楚辰的后备仓库,所有的好东西都可着劲儿的往店里搬,单凡是北平城有的他都有,就算是北平城没有的他也有,他的崇雅斋在北平开的风生水起,如今想起来,那年是真的到北平做生意去的?
安楚辰更不知道的是所有他精心挑选来要送给苏郡格的,其实也都是章言致的煞费苦心,只不过假了他的手而已。挂上了安家二少爷这个关系,见她更方便多了。只是与她而言,崇雅斋的年轻老板不过是个面熟,或者再残酷点他这人压根就没存在过。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意想不到的越是出其不意。关于傅含秋给苏郡格下药那事,其实巧的就是当时被来给送货的章言致撞了个正着,心急火燎的在门外眼见着安楚辰望着沉睡的苏郡格不知所措。“大少爷好!可曾见了二少爷?在下给二少爷送货过来!”远远瞅见安楚辰的大哥——安楚宏,便如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打招呼,正好引起他的注意。
安楚辰那时涉世未深,安楚宏可是老谋深算,他自然晓得要是动了苏郡格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别说生意做不成,就是整个安家都完了,傅含秋想在苏家立足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好在安楚辰做贼心虚,一听到自己大哥在外面,便“临阵脱逃”的干净,一身冷汗,狼狈至极。这也就有了后来的安楚宏拉着弟弟到苏府谢罪,且把安楚辰远度重洋送到德国去念书。
这或许是关于他和苏郡格之间最深的一次交集了,然而,谁又知道呢?后来在章言致的女人中,不是长得和苏郡格有几分相似,就是名字里也带个苏字,音同也成。
事隔多年,如今在回想起来,章言致都会不觉莞尔。所以一听说叔叔与苏淳严开战,他突然就那么想见她一面,他觉得她一定也会出现。而今的他早已今非昔比,西点军校的高材生,应该够得上见她一面的资格了。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他听说她在前线指挥,听说她是现在北洋军的最高指挥,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她一身戎装会是什么样子,太想见,也就失了分寸,要不然何以惨败至此?章言致,不是输给齐昱而是输给了他自己。
章言致看着齐昱,除了人长得像模像样,他真的没有一处配的上她。而且章言致也知道齐昱暗中与自己叔叔的来往,现在却又来帮着北洋军来打东北军,他这出吃里扒外演的这是让人恶心!
“孙参谋,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章师长谈。”齐昱扪心自问他不是不怕章言致会说出去他和东北军之间的关系,不为别的,就为了苏郡格。
事实上他们俩都是失败者,失败原因也不尽相同,都败在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壹贰玖·山林钟鼎未谋身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章言致被五花大绑到只剩嘴巴能动了。
齐昱觉得他开始欣赏章言致了,刚要抓到他时拼死抵抗,要不是一枪打伤了他的胳膊这会儿他早就举枪自尽了。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壮举,却也真叫人佩服。
“照理来说,应该把你给放了。”齐昱站起身来,踱到章言致身边,目光却突然凌厉,“只可惜你有个忘恩负义的叔叔,要是我放了你不就等于是放虎归山?”
“说到忘恩负义,你齐昱应该更合适吧!来个痛快的,我章言致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个爷们儿!”大义凛然的真看不出有丝毫阶下囚的态度。
“好不容易抓到你,再一枪给毙了,没意思!”齐昱的打算是让章言致来结束这场战争,他应该比章显昌更合适当东北军的头儿。
“那你想怎么办?”章言致厉声问道。
“咱们做个交易,你只需要守口如瓶,就绝对不会折本。”齐昱声音低沉,让人捉摸不透。其实章言致也知道,就算是不死在齐昱的手里,也会死在章显昌的手里,不过是个时间长短而已。
第二天,北洋军把章言致的军装送回了永平镇,而且大张旗鼓,就不信你章显昌不出兵!要是不为章言致报仇,别说北洋军会笑掉大牙,就算是在东北军内部恐怕也说不过去了。
章言致被俘自尽,这让章显昌再也坐不住了,可是一旦出了永平镇……打不打得赢,他的心里也没数,真没想到苏淳严的闺女还是个将帅之才,也太小看她了。
苏郡格此时正在伤兵营查看药品使用情况,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士兵伤亡严重,又害怕会有流行病传播,军医都有些忙不过来。苏郡格虽然不懂什么医学,但是帮忙包扎一下伤口或者是喂个药什么的还算是顺手,再说她也有在济民会照顾难民的经验。
一天忙下来,整个人也有些虚脱了,这天把人给热的喘不过气来,从早上一出门就觉得空气烫人,皮肉都要被烫熟了。好容易到了下午太阳落了山人才觉得舒坦一些,苏郡格伸伸胳膊,转了转脖子,该回去了,肚子都有些饿了。
一进门,云嫂就迎了上来,满面春风跟过年一样喜庆,“大小姐,您回来了,姑爷也回来了。”
苏郡格一把拉住云嫂的胳膊,“真的吗?”这会儿该她过年了。
“真的,真的,大小姐去看看吧。应该是在后院……”
这是来战场这么长时间苏郡格头一回展露笑容,发自内心的喜悦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比起上次齐昱初来之时她的怯懦,这回苏郡格来不及多想,她想见到他,立刻,马上,行动先于思考,下一刻她已经飞跑了起来。
云嫂笑盈盈的自言自语道:谁说小姐和姑爷的感情不好,看看这不也好像蜜里调油似得。
苏郡格真后悔没有听完云嫂的话,这个祠堂这么大的后院,到底他会在哪里呢?最先被推开门的当然是她自己的房间,可惜没有人在,自然失落不少。可是等找了三间房子都没见人时,苏郡格觉得自己简直想哭了,齐昱,你在哪里呢?
壹叁零·淡月梨花曲槛旁
“你找我?”
一回头,他正一脸坏笑的打量着她。苏郡格眨眨眼,确定了面前的人正是齐昱,把嘴一撇,“你知道我找你你还故意躲着?”
“我哪里敢啊,不过想洗个澡换身衣服,谁知道你就跑来了。”
苏郡格看着齐昱头发也长,胡子也长,这个形象是与他平日的干净利落大相径庭。“那你去洗洗吧,等会儿一起吃完晚饭,让云嫂做几个好菜。”
“好。”齐昱转身就进了里面的浴室。
苏郡格却百无聊赖外加无所事事了,突然觉得想笑,他平安无事,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郡格,郡格!”里面传来齐昱的急切喊声。
“怎么了?”苏郡格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她这几天太担心他的安危。
等想起来,他是在洗澡,再想退出去早就已经晚了,他一把将自己抱进了浴桶里紧紧的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你吓死我了,干什么呀!?”苏郡格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她浑身湿透。
“晚上不想吃饭了。”齐昱目光深邃。“那你想吃什么?”苏郡格立马警觉。
“吃了你……”一吻覆上。苏郡格临时开了小差,她想起齐昱说过圆房的话,也想起自己那时心里的打算——只要他平安回来,她就跟他圆房。现在应该兑现了……
“你不听话……”齐昱责怪。
苏郡格这才拉回思绪,专心的看着齐昱,这是她头一回仔细的看他,虽然胡子头发一大把,但是丝毫不影响他那张帅气的脸,浓密的眉毛,英挺的鼻梁,如炬的目光深邃幽远还带着犀利与敏锐,貌若潘安大概也无出其右了,她丈夫真的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干嘛这样看着我,嗯?”齐昱审视着苏郡格的目光,有些不解,可是他喜欢她这样看他,带着敬佩和欣赏,男人的虚荣心一下子就被填地满满的。
“没仔细看过,看看不行吗?”她一本正经的回答。
齐昱一下子瘪了气,苏郡格你说话要不要这么实诚啊!结婚半年多了,都不知道自己丈夫如此的英俊伟岸,齐昱这媳妇娶得也失败太多。
“那今天罚你一次看够,就连我身上的汗毛也不能少记一根!”唇与唇相接的一霎那,没有丝毫的迟疑,苏郡格在他吻住她的同时也含住了他的。从初吻到现在,她对于他的吻从来都没有回应过,更何谈如此主动的吻他?唇舌纠缠,苏郡格头一回感受到了吻得甜蜜,她承认她真的爱上了齐昱。
林嫣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不就是嘛,她想他想的疯狂;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这个时候她要把她完全的交给他,心甘情愿,迫不及待;为他吃醋,是,她容不得别人抢走他,除了生死谁都不能带走他。
……
苏郡格努力的忍受着这种煎熬似的疼痛,她真的没有想到这比她中弹负伤的疼都要让人难以忍耐,可是在心里,却有种圆满的感觉……
壹叁壹·笑将红袖遮银烛
苏郡格被折腾的沉沉睡去,齐昱却半倚在床头看着她眉目如画,散乱的短发,还有那个浅浅的伤痕。接下来一场恶战,他回来其实只是为了看她一眼,因为他害怕不看这一眼,或许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在她醒来之前,齐昱起身离开,怕就怕等她醒了,他就舍不得与她分离……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的,只是看到书桌上那盏油灯燃得正烈。翻了个身,旁边空空如也,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并不真实。起身时隐隐的疼痛却告诉她,曾经发生过什么;一身的红色印记和床铺上的一点赭色,也都证明了,她苏郡格现在名正言顺的成为了齐昱的女人。
穿上衣服,步子要是迈的开些,便有些不适。苏郡格出了门,正好看到云嫂,没来由的就和看到齐昱一样的紧张,做贼心虚的感觉。
“大小姐,饭都热好了,去吃点吧。”
看了看时间都八点多了,却才吃上晚饭,云嫂一个过来人当然知道其中缘由。
苏郡格点点头,自顾自的坐在桌前扒饭,云嫂的拿手好菜全部都被辜负干净。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味同嚼蜡。
“姑爷说还要去前线一趟,让我给大小姐说一声。”
苏郡格又是点了点头,把头埋的更低。
察觉到苏郡格的异样,云嫂干脆就闭上嘴,进屋收拾床铺,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床单上的颜色,心道:这小夫妻俩莫不是才……
也难怪,这沪军少帅早就是花名在外,听说还在结婚不久就纳了一房姨太太,依着她们家大小姐的高傲性子,怎么能容的下他这般胡作非为,不许他圆房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现在看来,他能千里迢迢跑到这前线来舍生忘死的为老爷打仗,也足见他对大小姐的一片真心。千金难买浪子回头,他只要懂得珍惜大小姐就好了。
“姑爷吃的什么吗?”苏郡格还是忍不住问他的情况。
“没有呢,什么都没吃,急急忙忙的就走了。”云嫂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仗打的连吃口饭的功夫都没有。
苏郡格沉默,心里不由得心酸,老远赶回来一趟,热饭都没吃上一口。想给他送饭过去,今天云嫂都是云嫂的好手艺。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她去只能添麻烦,说实话薛鹏捷在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放心过,完完全全的把前线交给他。要怪只能怪他们开始的太不是时候,偏偏在这样的烽火连天的岁月……
静静的躺在床上,房里的油灯换成了红烛,跳跃的火光照映窗棱。旁边是他曾经盖过的薄毯,苏郡格将它抱在怀里。仿佛那里面还有他在时的温度,就这样贴合她,和他在一起时的拥抱是一样的,却不能取代他……
此刻的齐昱,在这样一个星月沉寂的夏夜,负手而立。试着不去想那次的亲昵,可是却怎么都挥之不去。这个时候战场如修罗场,血腥腐臭,那场欢好来的是时候也不是时候,不应景却应心。越是想她,越是要为她打好这一仗。如墨的夜幕下他长身玉立,仿佛天地初开之时的,混沌不堪,正等待着他劈天离地的壮举。
壹叁贰·汉水秦关古今恨
孙夫明本不想去打扰他,可是抓来的舌头说章显昌那边已经全然出动了,打着为章言致报仇的名义。
“少帅,已经安置好了章言致。文师长的工兵团已经挖好了战壕,其余两个师也已经开拔现在到达第三高地。”
“很好。能不能接通天津的电话?”齐昱没有回头,这场战争的杀手锏正在百公里外整装待命。
“现在可以。”
齐昱这才转身,进了指挥棚。电话拨通,那边是邵震的声音。“禀告少帅,已经准备完毕。”
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齐昱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声音决然道:“邵震看好时间,凌晨三点准时起飞,五点之前达到,六点开始轰炸。”
孙夫明听了齐昱的指令,全身一颤。开打之后联系有可能会中断,飞机来了也是听不到地面指挥,所以三点之前的所有计划必须进行完美,否则飞机来炸的就不知道会是谁了。
如果说上次用指挥棚做诱饵已经是命悬一线,那么这次,根本就是惊天之举。战场风云瞬息万变,这样的事先约定到底该如何兑现?
一旦失败,面对的不仅仅是东北军的血腥屠杀,还有自己人的狂轰滥炸……等等,自己人?齐昱,是沪军的少帅才对。
孙夫明想都不敢想的结局,这真的是北洋军的生死一战了。不能多想,怎么说他也是北洋军的女婿,要是真的干出这样吃里扒外的事情,与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更何况拿下章言致的时候他同样是以身犯陷的。多想无益,孙夫明贴身藏好了一把枪,必要的时候你齐昱也就别想回上海了,当然孙夫明也希望这个必要的时候永远不要来临。
就在苏郡格沉浸在那次的缠绵悱恻之中不能自拔时,沈璐娜的到来着实叫人意外,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恰好的把她从梦中唤醒。
眼见着她重伤在身,污秽满身,苏郡格能够预见到她来到这里是受了多大的罪,头一回见到沈璐娜未曾化妆的样子,原来也算的上清秀佳人。
“少夫人……”这是她们正式的面对面。
“沈小姐?……”苏郡格言语吞吐中透出的都是不可置信。
“这是……请帮我交与少帅,他终会用的着。”奄奄一息的沈璐娜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苏郡格赶紧交代军医,“一定要把她给治好,转送到特殊的房间里医治。”环顾了一下周围,只有她是个女的太不方便。“还要随时给我汇报她的情况,确保万无一失,一定治好。”
军医连连点头。
信封里一张地图,一个面具。地图是永平镇的城防图,而那面具,上面鲜血淋漓却也能辨认出是一只蝴蝶。苏郡格身子一紧,在去往欧洲的船上,那场假面舞会,沈璐娜亦在。她是真的爱齐昱,渗透骨髓的爱。都说**无情,戏子无义,可是苏郡格遇到的怎么都是个意外呢?和庆班的方菱花,现在这个样的沈璐娜……苏郡格觉得心里有些压抑,她实在想去透透气。
“大小姐,不好了,托娅跑了。那个吉布也死了!”李正雄进来报告的事情让苏郡格根本来不及感慨。这里是战场,一切都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依照常人的想法或许应该是托娅害怕吉布累赘而杀了他,可是事实完全相反,是吉布看到了托娅对恪仑王爷的担心,想去找他,自己害怕会拖累了她,在她逃走之后选择了自杀。当托娅得知吉布自杀的消息,她竟瞬间沉静如一潭死水,被什么摄取了心神一般,目光空洞。吉布告诉她,趁机赶紧去找王爷,劝他不要投靠章显昌,不要与虎谋皮。他会等她回来,一直等着……想到了过程却没有料到结果,她与吉布之间再没有结果,当然这也都成了后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身死相许。”这样的陈词滥调,听得耳朵生了茧子,可依旧是让人欲罢不能。人世间生死已是大事,可情爱却仍能超出其中。苏郡格承认自己寡情,却也不由得感叹,她对齐昱应该做不到这些……
“准备车,马上去前线。”苏郡格话没落声,就听见巨大的机械声在耳边响起。
“大小姐,是飞机!沪军的飞机……”显然李正雄也非常吃惊。
壹叁叁·黄尘万古长安路
天刚刚放亮,有鱼肚白的颜色从东方渐渐蔓延致大片的天空。但此时方看清了战场是何等的惨烈模样,当然也就无怪乎,那么几个形容词,尸横遍野,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不过是几个小时而已。齐昱的计划完全得到实现,可以说这场胜利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不过,章显昌却没有亲自出马,而是恪仑王爷的部队全军覆没。苏郡格连夜赶到时就看到了冲天炮火,听到刺耳的尖叫,汽车在狂红乱炸中拼死的狂奔,躲过了一个又一个炮弹,这都多亏了李正雄的驾驶技术过硬。
“大小姐,这样找不是个办法啊,最好还是联系到孙参谋长,否则咱们,咱们凶多吉少啊!”李正雄把车开进一片小树林,这才喘息了片刻。
“也不知道那个托娅怎么样了。”苏郡格却还有心思担心别人的安危,倒不是她有多么的大公无私,而是眼睁睁看着恪仑王爷的人就这样惨死,她多少有点于心不忍,都是做女儿的,这样的心境用感同身受在恰当不过了,可是这里是战场,不由人的。苏郡格沉吟了一下,她还记得那副作战图的样子,想了一下,对李正雄说,“正雄,还记得作战图吧?现在这样的轰炸能躲的地方也就有包山那个高岗了。而且要想指挥飞机作战在那个地方用信号弹最清楚不过了。这样,我们去包山的那个高岗上,碰碰运气吧,就算是找不到也可以有个安身之所,等轰炸结束再回镇上。”
李正雄真的惊讶于苏郡格的记忆力她过目不忘,这样的人要是个男的,绝对也会是雄踞聚一方的霸主。
可是算准了开始却没有算中结果,到了包山的高岗上却只见到了孙夫明。
不要说孙夫明惊讶于苏郡格的到来,就算是苏郡格也惊讶于怎么就只剩了孙夫明自己。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少帅呢?”
这一问一答完全的驴头不醉马嘴,却都透露出了担心的对象。
“少帅领人去永平镇了,刚走了有半个小时。”
苏郡格回想到齐昱曾经说过,永平镇是承德的门户也是察省的要地,一定是智取不能强攻,看来飞机轰炸只是掩护,齐昱真的是要和章显昌来个短兵相接的巷战了。
手里紧紧握住的那张永平镇的防御图,苏郡格这才觉出它的千斤重量,一定要赶上齐昱,有了城防图一定事半功倍。
“往哪个方向去的?”只可惜苏郡格的急切问话却换来了孙夫明斩钉截铁的拒绝。“大小姐,我不能说!”
不用问,苏郡格绝对是要奔永平镇去的,孙夫明心里明镜似的,他怎么可能告诉她。
“我手里是永平镇的布防图,你不说,我自己去找他。”苏郡格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大小姐,那我代替你去!”孙夫明又扔出了他的建议还是斩钉截铁。
“你领我去,这是命令!”苏郡格的气势也决不输人。
孙夫明一言不发,低着头,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在苏郡格的面前耗了三分多钟。“正雄,咱们走。”苏郡格耐心磨光,干脆甩手走人。
“大小姐,就当我求求你,别去……”孙夫明哭丧着脸哀求。
苏郡格连头都不回的就往岗下走去,李正雄还一脸为难的望了望孙夫明,却也没有敢说什么。他真的绝得苏郡格越来越像苏大帅,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
孙夫明无奈,耷拉着脑袋,小跑了几步这才紧跟上苏郡格,“大小姐,往那边走。”又交代李正雄带上一个警卫排,保护大小姐周全。
章显昌这边听到飞机声的时候整个人有点懵,这齐昱到底是演的哪一出啊?现在就派出飞机了?不是时候啊?直到有人来禀报战况,章显昌是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齐昱这小子啊,真的是他,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就知道信不过,那时在上海安插的眼线就对了,可是刘广晋的电报却说的是同意合作啊,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来不及多想,章显昌最重要的是保住永平镇,言致也不在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报告司令,北洋军开始攻城了。”
章显昌摆了摆手,他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场仗,千里遥远的赶来,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还让齐昱来了个倒打一耙,很明显,他已经输了。
可是“不甘心”,这三个字还是浮在了脑海里,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让苏淳严落得重伤在身的下场,而今就因为齐昱这个毛头小子竟然要让北洋军得了喘息?好不容易落到手里的东北军大权难道就这样付之东流?“死守永平镇,寸步不让!”章显昌目露凶光,恨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