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已经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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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陨三年,七月初。
时间匆匆走过三年。
三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情,眨眼间,杨文也是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
杨文成了家,迎娶的正妻正是被他从青州那边请到西凉的孔家大小姐孔诗琪,放在三年多前,“圣陨事件”还没有爆发的时候,杨文不说高攀不起孔家,却也不愿意迎娶孔诗琪。但一年多前,被天后那无理要求折磨的发狂的杨文,闪电般的成了亲,彻底断绝了天后要把自己的情人招做女婿的荒唐想法。同时,杨文还迎娶了两位平妻,一是早早就有了承诺的陈蓉蓉,另外一个则是被砍了脑袋的原雍州牧楚云杉的女儿楚苓祺。
三位夫人在长相上都是一等一的存在,在能力上也是非常出众的。
陈蓉蓉乃白袍陈庆之的后人,如今在西凉也是有名的“女子挂帅”,率领麾下已经增至三千人的白袍军,没事儿就去西狄蛮族那边晃荡一圈儿,让西狄蛮族饱受其害,偏偏时代不同,无圣时代之后,以陈蓉蓉如今的能力,只要她的白袍军还在,想留下她,实在太难。
楚苓祺是做小的,不过在大夫人孔诗琪不闻不问,二夫人陈蓉蓉不爱女红爱戎装的情况下,靠山王府的内事,全都有她来决断、处理,靠山王府的财物、内库,甚至整个西凉的钱粮统筹等等,也都是由她来解决。这个看起娇小文静的女孩子,实际上是个心算高手。
孔诗琪只喜欢诗书礼乐,并不插手任何事情,但她的本身就极具价值。哪怕孔家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孔家,哪怕孔家因“圣陨事件”而四分五裂,变成了好几个孔家,但孔诗琪依旧是代表着孔家颜面的人,依旧能够从一定程度上给杨文拉拢到无数名望与俊才。
靠山王府的老太君去年过了世,终究是熬过了一百零一个年头。含笑而去,无疾而终,年岁过百,三点合一,乃是喜丧,极为少见,连天后都亲自登门道了喜,更遑论其他人等。老太太临终前跟杨文见了一面,没有太多的交代,只告诉杨文将来与天后讨要儿子的时候,要选择杨仲文,再无其他。
哪怕一年多前一同娶了三位夫人,杨文也很无度的日夜造人,但依旧见不到三位夫人肚子里有任何一丁点动静,他的儿子还是天后所生、养在皇宫的那两个,大的叫杨伯文,小的叫杨仲文,是天后取得名字,意思就是……大文文,小文文。
两个小孩子越长越大,也看得出,他们的长相并不如同样双胞胎的杨文与三姐杨素素那般相像。在长相上与杨文更像的是杨仲文,与天后更像的是杨伯文。或许……老太君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要求杨文讨还儿子一定是要选择小的那个吧?
老太君去世的时候,杨家的子嗣只有杨眉儿没有到场,三年前还是止戈郡主、征东将军的杨眉儿,现在已经正式的成为了辽东州的刺史,开辟先河的成为了镇守一方的女子大臣,不过她只管军事,并不管辽东州内部的政事。那是另外一位女中豪杰,女状元、辽东上佐姚花雨的活计。
北地的妖蛮争夺天下之心甚为急迫,北地三年来战事频频,反倒成了帝国重心倾向之所在。也正是因为止戈郡主杨眉儿回归西凉遥遥无期,面对已经忍耐不住野心的蜀王,杨文不得已在在潼关屯兵十万,西凉三杰中的“图腾龙”、“大白熊”,全部都被调遣了过去。所以如此紧张,盖因对面那个驻扎在汉中郡,厉兵秣马、虎视眈眈的人,是蜀中五虎将之首的关君山啊!
不得不说的是,天后的手腕儿当真高明,“圣陨事件”之后,原本大乱的天下,在她那翻云覆雨般的手段之下,竟是稳妥的过渡过来,且蒸蒸日上!对内政事公正廉明,兴农桑、轻徭薄赋,对外战争不遗余力,建新军,稳固江山。如此功绩,已经足可以称得上是圣明了!以至于,坊间流传着,为什么不支持天后登基称帝的讨论。
“既然有止戈郡主开辟先河,出将入仕,女子登基为帝又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整个帝国如今都陷入热议,而杨文,却是心中警惕起来。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浪荡公子,他做了三年的王爷,哪里不明白其中要害?天后若肯安心的做“吕后”,女子掌天下柄未尝不可。一旦她生出了登基称帝的念头,别的且不提,那些天家皇姓的诸侯王们第一个不干。尤其是蜀王,他这三年来不断的扩军,拥兵已经三十万了,还不断的以五溪蛮族作乱为由,肆意的练兵,心思昭然若揭。
杨文这三年不断的往来于西凉与洛都之间,与“天后”交流甚多,“秉烛夜谈”什么的早就不是稀罕事儿,甚至公然的夜宿皇宫,睡了好几个先帝的妃子……那些都是天后逼得,一句话“想不想要儿子?想要,听我的!”,杨文也是没办法。
在此期间,天后那种膨胀的、自以为是的高姿态,早已被杨文一览无余。更甚者,天后与他一起喝酒,喝醉之后吐露,自己就是要成为女帝!至于那是不是天后的试探之语,杨文不得而知,他只知道,三年时间过了以后,天后已经开始等不及了,蜀王以及其他的诸侯王,也等不及了。
秉承着老太君的教导,杨文在治理西凉的时候,左手仁政、右手屠刀。西凉本就苦寒,难以种植粮食,只能作为养马地与畜牧地,所以西凉的经济来源多数都来源于掠夺,掠夺的对象就是西狄蛮族。轻徭薄赋的仁政是对西凉百姓的,烧杀抢掠的屠刀是对西狄蛮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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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嘚嘚嘚嘚……”
一支约莫千人的黑衣马队,呼啸着冲向西凉张掖城,速度不减,气势汹汹。
张掖城下,一辆马车早早的停在道路边儿上,等待良久。听到战马轰鸣奔腾的声音,从马车内下来一道消瘦的身影,穿着衮金黑袍,头戴紫金冠,华贵无比。在西凉敢这幅打扮的人,除了杨文这个世代封地为西凉,世袭罔替的靠山王,还能有谁?
杨文嘴角挂着笑容,老远儿的便招手示意。
黑衣马队的速度渐渐地减缓,一道无字血旗被竖起,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当先一人身着黑甲,面容冷峻,满身杀气,可惜的是他那双永远睡不醒似的死鱼眼,实在破坏了这一切。这种独特的眼睛,在整个天下也就独一份儿,除了北宫家的人,还能有谁?三年多前,北地那场大战之后,随杨文北上的北宫伯玉选择留在北地磨砺自己,同时也磨砺手下的死士营,如今,杨文相召,他岂能不来?
“哈哈哈!”
怪笑几声,北宫伯玉从战马上一跃而下,夸张的向杨文跑来,左看右看,道:“哟哟哟!都成王爷啦!您这小日子过的可真心不错!瞧瞧这脸色,绝对的荒淫无度,都泛青啦!”
“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杨文也是咧嘴大笑,丝毫不觉北宫伯玉的言语不敬,上前给北宫伯玉一个大大的拥抱,笑道:“兄弟!受苦啦!”
北宫伯玉骄傲的说道:“苦是受了不少,可成就也是相当的!要么人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瞧瞧!全新的死士营,我北宫伯玉一手带出来的精勇悍士!每一个都能以一当十!”
杨文打量着北宫伯玉在嘴里的全新的死士营,发现这厮确实不是在吹牛,那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气息,非常的明显。这种气势杨文只在陈蓉蓉手下的白袍军,以及少数一些人手下的部曲见过,而这些人、这些人手下的兵马,无一不是用鲜血铸就的!
“‘圣陨事件’后,南蛮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早已没有底气如同从前那样不断的冲击南疆。北宫总督又修建了南方要塞,南方的战事少之又少,反而北地的战事愈发的频繁,”,北宫伯玉笑着说道:“这三年,我大大小小打了将近三百场仗,死士营是一批一批的淘汰,终于留下了这些精英!”
瞧北宫伯玉脸上的嘚瑟样,杨文幽幽的说道:“你是想让我夸奖你?”,恶劣的一笑,杨文摇头晃脑的说道:“我偏不……哈哈哈!进城!进城!”
北宫伯玉被杨文噎得不轻,直至与杨文饮宴的时候,还回不过神儿来,郁闷得要死。
喝了杯酒,杨文长吐了口气,看向北宫伯玉道:“知道我找你过来,是要干什么吗?”
北宫伯玉一愣,转着眼睛思索一番,指了指南方的方向。
杨文点头,叹道:“蜀王忍耐不住了!西凉大战降临!”
北宫伯玉舔了舔嘴唇儿,道:“开玩笑的吧?”
杨文耸了耸肩膀,道:“开玩笑的话,我能千里迢迢的要你过来?别逗了!我还没那个闲心!”
北宫伯玉面色严肃起来,思忖道:“柿子不挑软的捏,偏挑硬的,蜀王要干什么?”
第二百八十八章 连自己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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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柿子不挑软的捏,偏挑硬的,北宫伯玉的话其实另有所指。意思是,西凉虽然比不得他蜀王所在的蜀州那样富庶,钱粮多到发霉,随时可以养兵百万,但西凉的苦寒,练就了西凉人的坚韧性格,自古以来就是出了名的彪悍。蜀王想要出击中原,并不是只有西凉这一条路可走,还有荆州,相比之下,荆州那边的路途不是更容易些吗?
杨文设宴款待的主角是自北地而来的北宫伯玉,但并不仅仅是北宫伯玉,还有天下第二的霍凌云与早已转变为杨文的智囊的孔鑫。没错,就是孔鑫。孔鑫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叫做“我认真起来,连自己都怕”,他确实有着让自己都害怕的天分,只要认真,他可以做到无数事情,而且做得非常之好。
自从担负起孔家的家主之位,孔鑫变得成熟、稳重,不似从前那般放荡,考虑的事情也逐渐的变多。为了从靠山王府争取利益,他看中了靠山王府现在缺的就是顶级的智谋之士,所以他弥补了这个角色,让孔家因此从中获得利益……
孔鑫慢条斯理的回答了北宫伯玉的话,道:“蜀王所以如此,依我看来,有三点原因。其一,地形地势,蜀州的汉中郡对西凉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他出兵西凉,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而选择荆州的话,在荆州那种水乡泽国,他没有足够强大的水军兵种,不要忘记,蜀王所依仗的,是他的步骑结合。其二,快速迅捷,如我所料不差,蜀王现在应该已经想好了如何占据大义名分,兵出蜀川,他只需要打垮西凉,便可以直入司隶州,攻取长安,打到洛都城,战线短、效率快。若是选择荆州,他就要横跨荆州、豫州、兖州三州作战,战线太长,乃是兵家大忌,一旦被从中截断,蜀王的根基都会被毁掉。其三,自负实力,蜀王不断的扩军,表面儿上便有三十万大军,背地里呢?他有帝王之志,便要有帝王的魄力,西凉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若是他将西凉啃碎了算,天下人怎么看?人心倒向如何?世家士族如何选择?不言而喻。”
一番话说得有据有理,叫人了然。
北宫伯玉听说过孔鑫的事情,心中仍然诧异他的改变,碍于场合,他不能开玩笑,只能提出心中疑惑:“你说的那个第二点,蜀王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占据大义名分,怎么说?只要天后不……哪怕蜀王是天家李姓,也会被冠以犯上作乱吧?”
孔鑫抿了抿嘴唇儿,慢吞吞的说道:“可也不要忘记,那皇宫大内,有的不仅仅是天后,还有个太子!小太子长大了,想要夺走一些东西,天晓得他有没有给自己的皇叔传点儿什么东西。一如东汉末年的衣带血诏之类的,你说不是吗?”
“也是!这玩应儿随便想想都能弄出来一条,没什么可稀奇的!”,北宫伯玉大咧咧的说道:“哪怕当年小伙伴在一起玩耍被欺负了,也可以算作,‘尔当年辱我巨甚,今必讨还,发兵十万,取你狗头’。”
说着说着,北宫伯玉自己都乐了起来,更遑论其他人。
笑过之后,霍凌云开腔道:“止戈郡主不在,西凉现在的确是处于弱势一方,蜀王随时有可能打过来,不得不防。昨日有线报传来,说蜀王已经从成都北上汉中郡城,只怕战事一触即发,我们也是时候动上一动,做做姿态了。”
杨文点头,赞同道:“西狄蛮人那边有我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二夫人驻守,可保一时。西凉有我那位义兄公羊苟坐镇后方,也可保兵马粮草调遣无虞。我等就要南下,与那位蜀王过过招啦!啧啧!说起来,打打杀杀这种事情,我是真不愿意去做。”
霍凌云翻了个白眼儿,道:“人家的刀都架到您的脖子上了,您还准备跟对方玩儿斯文的?还是别了!赶紧准备赤膊上阵,殊死相搏吧!蜀王坐下五虎将,还有个‘酒徒’助阵,兵马粮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您不想打?那也得看蜀王愿不愿意!”
“哈哈哈……!”
杨文大笑,举起酒樽呷了一口酒,道:“他不愿意,我就打到他愿意!”
“敬畏之心不可少,轻敌之心不可生!”,孔鑫冷静的分析道:“西凉现在可以调度的兵马实际上只有十八万,这十八万中,有十万囤积在潼关,五万囤积在西狄蛮族的边疆,也就是说,王爷征战,最多能够调用的只有三万,加上潼关那十万人,也不过十三万,在兵力上,处于绝对的劣势。我敢担保,蜀王三年不鸣,一鸣必定惊人,他会以绝对的王者之姿态,驱兵三十万,来碾压西凉!还有,北地君候这两年也有些别样的心思,这也是个巨大的威胁。战争,热血与冲动走开,谨慎与冷静才是制胜法宝。任何一丁点儿的潜在威胁,都需要有应急的方式。”
“所以……”
杨文摊了摊手,准备听孔鑫的下文。
孔鑫眯着眼睛,沉吟了一会儿,吐出了两个字儿道:“雍州!”
杨文沉默下来,在老靠山王杨雄主掌西凉的时候,雍州是西凉的绝对附庸,连燕州也几乎有一半可以算作是西凉的。如今占据燕州的是北地君候,是在尉迟武穆去年逝去后,唯二的帝国四庭柱之一,手腕强力,早早的就将燕州收拢,为自己所用。雍州不同于燕州,首先,现任雍州牧武光祠便没有北地君候的那种手段,他做不到北地君候能做的事情。其次,雍州百姓根深蒂固的信念,叫他们依旧将靠山王府当做唯一的天,靠山王府在雍州有着无与伦比的号召力量。最后,雍州也是与西凉一脉相承的彪悍之地,也是躲避在西凉身后的大后方,只要搞定了它,减少了一面的潜在危机的同时,杨文随时可以从雍州调兵遣将十万。甚至将北地君候的不正常考虑进来,杨文有了雍州的支持后,全力一搏,双线作战都不是没有可能呢!
“雍州牧是天后的本家,要对他动手……我可就是形同造反啦!”,杨文啧啧道:“可如果……如果我请命、天后下旨,让他来帮我,又会出现兵多却政令不一的场面,他不会真心真意的帮我,也是个麻烦事儿……你们说,该怎么办呢?”
“雍凉民风彪悍,绿林马匪有如飞蝗……”,孔鑫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说道:“听说武州牧最近好像是要东进洛都,面见天后?唉!何其不智也!雍凉二州治安这么乱,万一要是碰上个凶悍贼匪,可怎么办?实在叫人忧心呐。”
杨文眼睛一眯,一丝凌厉的光芒闪过。西凉是他的家业,他不允许任何人碰触!而蜀王的一举一动,无不昭示着他要破门而入,还要从杨文的“家”里拉屎撒尿后、大摇大摆的经过,这要是能容忍,那杨文也就不用活了,直接死了算。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出现,一些必要的手段,需要去做。
孔鑫又补充了一句,道:“待事情过后,知会天后一声即可。想来那个时候蜀王已经动手了,王爷趁着这时机,哪怕把手伸进了雍州,天后也不会说什么。由此,雍州那十数万兵马,也就是王爷坚实的后盾了!”
“荆州牧皇叔李缺,既然结了盟,那就让他出出力!”,霍凌云在一旁冷声道:“王爷可以书信一封,措辞冷厉直接一些,赤裸的告诉他,西凉有自信击退蜀王,封闭蜀王意图北上出川的意图,剩下的叫他自己去想。让他出兵巴东,牵扯蜀王的兵力,也要他多出一些粮草,打仗,没有殷实的粮草怎么行?”
你一言、我一语,霍凌云与孔鑫这两个智谋之士,将大战之前的一切事宜,都考虑的极为详尽,唯有在谁去狙击武光祠的人选上迟迟没有作答。
北宫伯玉干了杯中酒,对杨文道:“我从前来来投,还未有大礼送上,这份差事交给我来办!不过,我需要一点支援,那武光祠身为一州州牧,身边定有大儒级别的高手护身,这是我无能为力的。剩下的人,我敢保证,要是有一个人跑掉,我这颗脑袋,回头就送你当夜壶用!”
“哈哈哈……!”
杨文大笑,道:“我可用不了你这么大的夜壶!既然你愿意领了这份差事,那好,我会派遣三位大儒级别的高手出手相助!”
北宫伯玉郑重的抱拳拱手,一语未发,却自信满满。当然,他此时此刻的举动,也代表着,他真正的融入了西凉的靠山王府当中。他的心中早就抛却了重回北宫家的念想,剩下的只有自己去拼出一个赫赫威名的精神。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吱嘎——!”
门外之人不请自进。
穿着黑衣,丝巾蒙面,目前统领靠山王府线报的花玲玲走了进来,伸手给杨文递上来一份书信。
花玲玲的动作很平静,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她急促的呼吸,显示出了她内心中的不平静……
第二百八十九章 未来是谁的
“心急!太心急啦!”
杨文接过花玲玲递来的情报,看了一遍之后,便说了着这句话。随手递给孔鑫、霍凌云、北宫伯玉三人观看,杨文有些阴郁的揉着自己的眉头。很明显,无圣时代之后,以靠山王府的强盛力量,能让他靠山王杨文头疼的事情不多,而书信上的事情,恰好便是为数不多的之一。
“无圣时代后,再也不会出现那种能够与一个国家相抗衡的文道世家啦!这一点,早就被人看透,所以,有些人急不可耐的转投帝国、转投天后,”,孔鑫看完后,同样唏嘘不已;唏嘘过后,他面带鄙夷:“可是……他们恰恰是给了这天下大乱提供了机会,当真是猪脑子,蠢货!”
“以天后的手段,只要不太过得意忘形,这个天下迟早会被她手拿把攥,否则的话,蜀王也不会在等了三年之后,再也没有耐心、没有信心等下去。这些人,确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霍凌云同样被那封信件上的内容给弄得好生无语,他毕竟是智者,转过头来便说道:“天后的意图,也是耐人寻味啊!”
“三日前,洛水出神石,上书‘圣母临人,永昌帝业’……洛都士子,并全体阴阳家、杂家、商家……兵家战神学院,庄圣世家,太原王家,清河崔氏……司隶州牧、豫州牧、兖州牧、冀州牧……等,上书请愿,称天后圣德,当为女帝……”,北宫伯玉慢吞吞的读着书信上的东西:“天后言,一介妇人,不足以担此大任……天后什么意图?她不是拒绝了吗?”
孔鑫翻了翻白眼儿,道:“黄袍加身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是需要做足前戏的,现在前戏还没做足,天后怎么肯?须的‘天命’、须的‘人心’!一请、再请、三请,四次登朝,五次君临!这是后者,‘人心’,人心要足够,现在乍看很多人都在蹦跶,实际上还远远不够。另外,一个刻着‘圣母临人,永昌帝业’的白石,还不足以成为‘天命’,那需要更多、更好、更具说服力的‘天命’!”
“咳咳!”,霍凌云咳嗽两句,提醒道:“这种话少说为妙!”
孔鑫说的足够透彻,透彻的简直将那些所有人都装傻充愣承认为真实的谎言戳破。谎言这东西,当所有人为都是假的时候,那就是谎言;可要是当所有人都认为那是真的时候,那必须是真的,不是真的也要是真的!不然?不然就会弄死那些认为不是真的的人,很简单。
“为什么又说太心急呢?”,北宫伯玉挠着脑袋,道:“打了几年仗,我这脑子算是废了,考虑考虑如何作战杀敌还行,让我想这种弯弯绕极多的事情,还真是……叫人难为情啊!孔先生?霍先生?哪位给我说说?让我也知道知道嘛!”
霍凌云低头不言,孔鑫也没有吱声,因为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杨文捡起那封书信,指着上边的名字指指点点后,说道:“很明显的一个问题,你回去看看地图上,看看那些有兵权、有实力、有地盘的天家李姓的亲王还有多少,你再看看这上边有没有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别人不说,蜀王、荆州牧李缺、包括北地君候、骠骑大将军文成侯,以及我,我们这些人有没有在那些名字里出现过。然后,你就懂了!”
“就算没有这种事儿,蜀王那边也坐不住了,所以说那些人足够蠢,”,杨文瞧了眼孔鑫,又瞧了眼霍凌云,接着说道:“天后耐人寻味的地方在于,她为何将那个刻着‘圣母临人,永昌帝业’的白石命为‘宝图’。也在于……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她的授意,谁敢开这个头儿,现在好啦!武光祠必须要弄死啦!”
“又跟武光祠扯上啥关系了?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咱不是已经决定弄死他了么?”,北宫伯玉是越听越糊涂,急得不行:“咋回事儿?”
孔鑫没好气儿的说道:“这都不懂?如果没这档子事儿,哪怕蜀王决意出川,还弄出点什么深明大义,依旧不足够撼动西凉,撼动帝国。因为,那代表他个人的帝王之心!而现在呢?这个天下以前是姓李的,现在至少在名义上也姓李的,一旦天后登了位呢?姓什么?姓武!这件事情本身就撼动了所有的天家李姓的利益,尤其那些天家李姓还有不少手握重兵。原先咱们考虑的只是蜀王,现在连带着他们都要考虑。尤其是蜀王与荆州牧,这两位一旦联起手来,整个帝国的西南都会瞬间被分裂出去!荆蜀熟,天下足,以荆州、蜀州的富庶,百姓人数之兴旺,都用不上十天,你信不信就会有一支百万大军高举勤王旗号,攻打洛都?”
“从前人族是由帝国、孔家、庄家三家共同统治,现在后两者具皆因圣陨事件而没落,帝国皇位便代表着唯一!意义不同啦!这种事情没得商量,只能分出个你死我活!”,杨文舔了舔嘴唇儿,道:“多说无益,北宫,你准备出击吧!别人不管,武光祠必须死!我会配备暗卫给你,帮你抵御大儒!”
“喏!”
北宫伯玉抱拳拱手,英姿勃发的折身而去。
“霍先生!”,杨文思忖了下,道:“你秘密进入雍州,先跟那些从前与靠山王府交好的军中宿将联络一番,告诉他们,靠山王府需要他们!”
“喏!”
霍凌云起身抻了个懒腰,眨眼间便消失在屋子当中。
“孔先生?随我去潼关吧?”,杨文笑着站起身,准备出发,同时吩咐花玲玲道:“你不是说黑云的人准备转投靠山王府麾下吗?我的承诺依旧有效,但我现在需要他们也出点力气。让他们去蜀地搞搞破坏、刺探下情报吧!我会很感激他们的!”
“喏!”
孔鑫与花玲玲具皆领命,面色严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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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城。
高两丈、宽一丈的巨大铜镜上,雕龙刻凤,纹饰精美。镜子前,天后穿着一身儿明黄色的衣服正在打量,她的头发做的不是女子的发髻,而是戴着金色的束发冠。这并不是凤扆,而是龙袍,早早就做好的龙袍,只是到了今日才敢拿出来穿在身上看一看。
看了许久,天后低头瞧了眼怀里的两个小娃娃,风情妩媚的笑道:“怎么样?阿娘穿上这身儿衣裳会不会显得很好看?呵呵呵!你们那位老子,倒也沉的住气,对你们也不闻不问起来,真是够狠心的!武伯文、武仲文,还是这么叫最好!”
“天后!冷静!”,公孙从外边进入百花殿,映入眼帘的便是天后这副打扮,这要是传将出去,大好的局面可能都会因此而改变,因此她也不得不出言提醒:“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毕竟您还没有真正的登上那个宝座不是?”
天后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不过,我有信心,所以,权当是预演便好!”,叹了口气,天后目光有些迷蒙的说道:“谁能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呢?连我自己也没能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够走到这一步。一路行来,马上就要进门儿啦!”
公孙也沉默下来,好一会儿,道:“墨家的那几个人已经准备好了,只需三日,便可以利用那六个秦十二金人,重铸九鼎。届时,九鼎降世,天命所归,剩下的就是人力了!我所担心的……还是西边儿。说到底,此战,只有一战,那就是西凉与蜀王的战争,西凉胜,天下归于天后,蜀王胜,则平添了半数凶险。”
“那你的意思是?”
“最大程度上的解放西凉的战斗力,提供他们粮饷。”
天后沉吟一番,道:“那要怎样做,才能解放西凉的战斗力呢?难不成将止戈郡主调回去?”
“文成侯同样虎视眈眈,有止戈郡主在,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止戈郡主不在,北地在他与北地君候的联手下,瞬间就会分裂出去!”,公孙摇了摇头,断然道:“将雍州重新划分到那位靠山王的麾下,同时,给北地君候一份调令,让他进洛都述职,这样,去除了一切后顾之忧与束缚的靠山王府,才能够真正的战胜蜀王。”
“雍州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靠山王府的手里夺下来的!”,天后极为不悦的盯着公孙:“就这样白白的送回去?”
“可您将要得到的是整个天下!”,公孙抿着嘴唇儿,看着天后怀里的两个小孩子,道:“当年我建议天后与靠山王杨文私通,缘何?为何?就是为了今天!因为,这个天下的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您,但只要这两个孩子还在您的手里,靠山王杨文就必须乖乖的听话!他是个明白人,更看得明白,现在,这个天下是你的,未来……是他们的!”
天后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两个小孩子,想了许久,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极为高兴与开心,所有的事情,在一刹那间,都被她想通了!
“去吧!传令武光祠、周正,前来洛都述职!”
天后慈爱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嘴里说着命令,心情显得极好。
第二百九十章 讨武贼檄文
有些事情要从很早说起,比如天后与阴阳家的诡异关系,为何沉寂千年之久的阴阳家,偏偏在她出现的这一代活络起来?缘何阴阳家就好似天后的钱袋子,予取予求,对她的要求从来都不留余力的去做?因为那“阴阳宗”的命令,所谓“阴阳宗”,便是阴阳家绝对的掌权者。
三十七八年前,那个时候阴阳家的“阴阳宗”还是一代亚圣范雏羊,此君极为擅长相术,轮造诣,可谓贯古铄今。他曾指着还只是区区一小卒的北地君候说“汝可为庭柱”,果然,随着周正进入兵家,他便开始展露天赋,此后,出将入仕,战功剽悍,被认称为帝国四庭柱之一。应验了庭柱之言。再好比当初他与金鹏王相面,断言金鹏王必死于自己刀下。果然,后来因为先帝的算计,与文成侯的反叛,金鹏王为保尊严,自尽在并州九原。可以说,范雏羊的相术绝对是出神入化,堪称神异。
也就是那个时候,天后出生了,生在一个言官家庭。还在幼年襁褓中时,范雏羊游览洛都,偶遇天后母亲杨氏抱着天后出门儿,大惊不已:“夫人法生贵子!龙瞳凤颈,极贵验也!”。但他又遗憾地说:“可惜是个男子,若是女子,当为天下主!”
实际上呢?堂堂的亚圣,怎能不知天后是男是女?他当时只是因为看出了武家必有抄家灭门之祸,因为他们承受不住天后的贵气。正因为此事,本以游历天下为乐的范雏羊在洛都定居十年,不为别的,就为了看住天后不要出了什么事情。直至天后被抄家灭祖,送进宫里,姐弟分离,他才出现。
范雏羊出现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教天后学问,不要师徒名分、也不让天后拜入阴阳家,所教的东西也都是治国之道、兵法韬略、厚黑文学。天后也曾想过要学习文道,但却被范雏羊拒绝,并且告诉她,那些东西以后都用不到。他又一次说对了,至少现在看来,真的用不到。
天后二十年华,通晓事理之后,范雏羊将一切都丝毫不差的告诉天后,并且愿意给天后卜绝命卦,要知晓他当时还在壮年,只要愿意,还能活个几十年呢!而且他还将阴阳家所有的人全都叫道天后面前,发下誓言永远追随天后。此后,范雏羊占卜,一卦功成,留下了一个名字以及一个日期,飘然而去。
朝凤元年,李凌。
圣陨事件由此发生,天下巨变,帝国崛起。
时至今日,那些东西想想,还是让天后觉得很虚幻,她不是个相信命的人,可命运却让她不得不相信,虽然这个命运在转了无数个弯儿之后,才来到今天的这一步。
天后看着怀里的两个小娃娃,温柔的笑着,她明白为什么公孙说,现在是天后,未来却必定是他们中的一个的。因为女帝从未出现过,如果天后在李家的江山上借鸡生蛋,真的铸就此事,那她也不能够像其他帝王一样,区别就在于她是个女人,她不能像其他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一样,弄个后宫面首三千,否则的话,这个江山她坐不稳。她只能只能做做虚凰假凤的事情,再有就是固定的与杨文发生一些不大道德的关系。她要表明立场,表明身为现在天后、未来或许是女帝,却同样也是杨文孩子的母亲的立场,由此,靠山王府才会成为她的靠山。
换而言之,天后怀里的两个小孩子,将会是她最后的子嗣。这个江山一旦换了姓氏,那就需要有继承者的出现,否则的话,就如一场镜花水月,到头来还是空的。所以说,未来是这两个孩子的,要么是武伯文,要么是武仲文,选取一个之后,另外一个则是杨姓。
“天后!”
去而复返的公孙,手中拿着一封信笺,面色阴沉的厉害,可这种阴沉,又带有一些别样的喜悦?怪异到了极点。
将怀里睡着的孩子放到床榻上,天后打开信笺,大致的浏览了一遍,嘴角微翘,念出声儿来:“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德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残害忠良,杀子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欲窥窃神器……旌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啧啧!好文采!好文采啊!可知何人所作?”,天后头也不抬的笑道:“这《代李旌讨武贼檄文》,作的着实不错!哈哈哈!”
天后笑的是很高兴,可实际上那檄文中的内容呢?却不是什么好言语啊!那将天后曾经身为先帝的父亲,德宗皇帝的才人的身份点了出来,还虚构说天后曾服侍过德宗皇帝,但后来却又不要脸的勾引了先帝圣皇,善于嫉妒,狐媚惑主,还说天后残害忠良,杀了自己的儿子、兄长、丈夫、母亲等等,更说天后如今窥窃帝国皇位……李旌便是蜀王的真名,这片檄文就是别人代他执笔写的。三点便可以涵盖全文洋洋洒洒数千字,其一,天后是如何如何一个下贱淫荡,心狠手辣的女人,像她这种人早就应该人神共诛。其二,朝野上下那么多深受帝国天家李姓恩宠的人,这个时候你们能不能醒悟,不要再继续助纣为虐。其三,我蜀王李旌,是天家李姓中最具威望的亲王,也是第一个敢说真话的人,赶紧过来支持我,出兵勤王,讨伐妖后……大体就是如此。
“诗君杜青莲!他现在就是蜀王的清客!”,公孙冷哼一声,道:“妖言惑众,真是该死!”
“唉——!”
天后也不笑了,叹了口气后,道:“没办法啊!女人,难做。不过,虽然这檄文骂的难听了些,可确实也是叫我等的好苦!好苦啊!命人即刻筑造九州鼎!天命!当然要出现在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他蜀王不是言之凿凿的说我是妖孽吗?那我就让他看看,我,是天命所归者!”
“那……”
公孙眉头纠结着,踟蹰了一番,正色道:“这篇檄文可以说……很出色。也因此,会让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误以为真,盲从的跟着蜀王,壮大蜀王的声势。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也写篇檄文,反驳一下蜀王?不然的话,会很被动,毕竟九州鼎还需要三天时间打造。”
“不不不!不需要!完全不需要!只需把他的脑袋山冠上一个犯上作乱,不为人族大局着想的名头就足够了!”,天后笑着摇了摇头,道:“只等着这份热潮、热议逐渐的一点一点的在我的纵容下达到最高点,只等着蜀王麾下的兵马正是气势如虹,威猛如虎……我再把九州鼎请出来,那恐怕不吝于背后敲他一闷棍,可以叫他瞬间军心大乱。然后……”
“然后就要去看靠山王杨文的?”,公孙的眉头没有舒缓,郁郁不乐道:“他不是老靠山王杨雄,他还只是个年轻的王,才不过二十出头。他的麾下在没有止戈郡主的坐镇下,仅凭西凉三杰,哪里是蜀中五虎将的对手?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不是不可以,但是,您不能太乐观!不是所有人都是李凌!”
“杨文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放心吧!”,天后笑眼眯眯的瞄了眼床榻上的两个孩子,道:“找人给他传个信儿,就说……如果他打不赢蜀王,那他的儿子就会成为蜀王的刀下鬼!蜀王对我、还有我这两个孩子,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一定会斩草除根。”
公孙摊了摊手,无奈道:“那就看他能不能抓住您给他创造出来的大好时机吧!”
“拭目以待!”,天后还是很有信心的笑了笑,接着说道:“听说那头江东猛虎病了,你怎么看?”
“是病虎不是病猫,小心为上!”,公孙片刻不停的回答道:“他不是天家李姓,在文成侯、北地君候都没有作何反应的时候,他不会妄动,哪怕他是蜀王的盟友。至少圣陨事件后,驻扎在南方交州的二十万兵马,已经可以不仅仅对外,可以对内了!交州距离扬州才多远?没有足够的机会,他就等着吧!等着天后扫灭了天家李姓,再把他这种三心二意、吃里扒外的混球捏死了算……”
“咯咯咯……!”
天后大笑不已,伸手道:“帮我更衣吧!这身儿衣服还真是穿不习惯!”
公孙还是那副毛手毛脚的样子,一边帮天后将龙袍脱下,一边说道:“只是现在穿上还不心安理得、名正言顺,等一切都好了后,您会习惯的……不习惯也得习惯。”
天后努努嘴,笑道:“有道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潼关之军议
潼关。
几乎是建立在高山上的堡垒坚不可摧,自古以来,这里就是西凉东进的必经之地,同时也是蜀州北上的唯一要道。所以,这里如今屯兵十三万,还有源源不断的兵马正在向这里赶。一切都是为了那位已经发布了檄文,已经挥兵北上的蜀王。
杨文现在在潼关的城头上,手中拿着那篇《讨武贼檄文》,眉头紧蹙的说道:“文藻华美,确是一篇难得的好文章,可这好文章偏偏是用来骂人的,殊为可惜,殊为可惜啊!看到这篇文章,我忽然想起三国时,那位名动天下的大才子陈琳为袁绍所撰写的《讨贼檄文》,两者可谓不相上下,一时瑜亮。”
说了半天,杨文一回头儿,却见孔鑫正面皮抽搐的翻着白眼儿,而自己的两位义兄焦应龙与典白熊也全都将杨文的话自动过滤,权当耳旁风呼啸而过。如此情况,杨文也是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此情此景下,确实不是讨论文章优不优美的时候。
“有什么新消息,说来听听吧!”,杨文靠着潼关高大坚固的城墙上,刚说完话,不由得还是解释了一番自己之前的话,道:“我的意思是,这篇檄文,作的实在是太好了,恐怕这天下人心,很容易便被蜀王调动。届时,于我等不利啊!”
“别的地方我不懂,但……西北这篇儿,是没有人会投诚他蜀王的!”,孔鑫背负双手,颇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与从前那小无赖的模样判若两人:“西北大地,自古民风彪悍,所谓穷山恶水多刁民,不外如是。靠山王府久居西凉,施的是仁政,聚的是人心,断然不会出现那种王爷所想之事就是。”
杨文咂了咂嘴儿,蹙眉道:“谁能保证呢?人心……怪啊!”,顿了下,杨文继续道:“天后那边儿给我传了书信,我也给北宫伯玉传了信儿,咱们所担心的事情迎刃而解。这样也好,那毕竟是我那位朋友小国舅的养父,不杀就不杀了。”
“天后身边有高人,知晓如今天下局势全都要看西北这块儿,自然不敢拖您的后腿,”,孔鑫慢吞吞的说道:“荆州牧李缺、江东猛虎、文成侯、北地君候、琅琊王、邺城王……这些人都在看着,王爷您赢了,他们就会给天后大唱赞歌,屁都不敢放一个!反过来说,王爷您要是输了,这个天下,将会在顷刻之间,大乱!”
杨文沉吟了好久,叹了口气,坚定的说道:“我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考虑的不清楚,也想不通。但有一个道理我是懂的,这天下啊!绝对不能乱!否则的话,不知又要有多少百姓因此受累……垂拱年、朝凤年,我相继参加过两次大战,战端一开,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所以您更要战胜蜀王!”,孔鑫接过话头,道:“以战止战,战之可也,以杀止杀,杀之可也!战胜蜀王,杀了蜀王!只要天下诸侯王之首的他死了,那么——谁敢掠西凉军锋芒?谁敢轻起战端?谁敢再叫那些百姓苦不堪言?您要做到,您也必须做到!”
杨文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受教了!”,转过头来,他对着大白熊道:“典将军!蜀王那边现在情况具体如何,行军到了哪里?什么时候能到潼关?这些事情全都给我仔细的说上一说,也好叫咱们能够好好商量下对敌之策!”
“喏!”
典白熊行虎步的走了过来,从胸甲中掏出一份地图,道:“蜀王在昨日发布檄文之前一天,就已经聚拢兵马,开始向汉中郡方向移动。我军业已查明,蜀王兵马差不多有五十万,其中十万要囤积在巴东郡,防备着西凉名义上的盟友,荆州牧李缺。吐浑蛮、五溪蛮虽然一遍遍的被蜀王当做练兵剿灭,但还有零散蛮族存在,为了防备他们,蜀王还要抽调两万兵马。蜀地内部,他还留下了差不多三万分散的兵马驻守各城,剩下的三十五万兵,原本就有十万聚拢在汉中郡,其余的二十五万还在一边收拢、一边进军,诈称百万大军。”
“又是吹牛!不过也好,想当初我带着两千兵马都敢自吹自擂的说,自己有百万大军呢!”,杨文笑了笑,道:“继续说,我听着呢!”
“蜀王大军陆路绵延近百里,车马、辎重数以万计,战争器械更是成批成批的运送。我想,他早就做好了攻打潼关的准备,”,典白熊指着地图,道:“预计三天之内蜀王的大军才会到达汉中郡,然后再耗费两到三日的时间,移师到潼关城下。”
“时间太长了!蜀王等不起的!”,孔鑫慢悠悠的说道:“檄文发过之后,必须要有一场胜利来宣告实力,有名望是不行的,这一点蜀王无比清楚。所以……眼下我们要考虑的绝不是蜀王亲领的二十五万兵,要考虑的是关君山麾下的十万大军,如我所料不差,那应该都是骑兵吧?”
“正是!蜀王麾下的所有骁骑健马,几乎都在关君山的掌控之下,囤积在距离汉中郡城不远的地方,”,典白熊点头道:“与关君山在一起的还有蜀中五虎将中的其他两个,以及孙杰。不过,他们并没有意图出兵,到现在还是按兵不动。”
“耐心一点儿,他们会出兵的!”,孔鑫捏着下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他们不出兵,也得诱惑着他们出兵!否则的话,蜀王真要是极有耐心的集合了全部兵马、攻城器械而来,对我们而言,实在是太不利了。王爷,您说对么?”
“西凉军步卒少,骑兵多,这意味着咱们的优势在于野战、骑战,而不是守城战、攻坚战。你说的很对,蜀王所以不怕我们,还很有信心攻破潼关,依仗的就是他麾下的十万骑兵,这可以抵消我们西凉铁骑的优势,同时他更胜一筹的步卒,则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杨文摩挲着下巴,忽然笑了,道:“孔鑫,你说错了,也说对了,蜀王一定不会等很长时间,但他同样不会耗费很多时间,关君山一定会先他一步过来,却一定不会直接与我们开战,而是防备着我们的骑兵,保护蜀王北上道路的安全。此战的关键就在于蜀王的十万骁骑,吞掉他,我就是把潼关城让给蜀王,也能在狭长且宽旷的司隶州内弄死他!”
孔鑫眼睛一亮,计上心头,笑道:“要不要派人去撩拨撩拨关君山?要知晓这位现在可谓是更加的心高气傲了!”
无圣时代之后,天下第一的怪物是谁?是曾经三度屠圣的止戈郡主!止戈郡主之下呢?便是关君山了!本来的关君山就足够心高气傲,如今更是有机会问鼎那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天下第一的宝座,他心中的傲气岂能不与日俱增?
杨文转了转眼睛,好一会儿,道:“恐怕很难!他毕竟也是军中宿将,黑云的人给了我不少消息,其中就包括他在蜀王没吐浑蛮一战中的表现,他的战绩可并不仅仅只有那个蛮族半圣,行军作战、指挥调度等等,极有韬略……若是二姐在,二姐去,他一定会放弃统领兵马,与二姐决一死战,可惜……啧啧!”
“末将愿往!”,闷葫芦的焦应龙忽然间开了口,道:“我想试试他那把刀凭什么被称作天下第一刀!”
杨文与孔鑫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他们用的就是双簧,激将法。
“话是这么说着,关君山不是还没动弹呢嘛!”,孔鑫笑着说道:“另外,只是撩拨他、激怒他,让他失去方寸,并不是要跟他打仗,焦将军可莫要弄错了。”
焦应龙微微蹙眉,好一会儿,道:“末将明白!”
忽然间,典白熊微蹙眉头,闭着眼睛不知在干些什么,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后,道:“霍先生千里传音,雍州那边的兵马正在集结,不过,需要的时间比……比蜀王的可能要更久一些。霍先生说,雍州原来的军队被武光祠乱搞,如今零零散散,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杨文脸色难看了下来,他所以有信心给蜀王一个好瞧,就是因为将雍州那边的战力也算了进来,可如今这个情况……实在叫人恼火得很!杨文甚至对刚刚放过的武光祠再生杀意!当然,这件事情也给他一个教训,计划永远不如变化快。
面色阴沉了好久,杨文道:“你告诉霍先生,让他不必着急,先把兵马统筹起来再说,这边我先顶着。另外,叫他优先组织起一批兵马,交由公羊苟调遣到西狄蛮族的边境处与我们西凉军调换一下,先解放出足够的战力再说。娘的!王八蛋!”
“这样好吗?王爷?”,典白熊颇为担忧的说道:“西狄蛮族三年来也恢复了元气,鹰蛮人最近不断的窥视,要是被他们发现其中的问题,我们将腹背受敌……”
“暂时先管不了那么多,先按我说的办!”,杨文眯着眼睛,冷哼连连:“要是他们敢妄动,等我收拾了蜀王,回头就叫他们亡家灭种!”
第二百九十二章 潼关之酒徒
古道城。
作为汉中郡最北的城池,古道城从来都是作为门户来看待的,因而这里修建的也相当的坚固。不过,这到底算不上是什么交通要道,完全比不得潼关、虎牢等等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一直以来都很荒废,只是到了最近,才重新的火热起来。
“嗝~~~”
懒洋洋的躺在城门楼的房顶上,醉眼惺忪的酒徒又灌了口酒。酒徒的本名是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别人也不得而知,只知晓这个嗜酒如命的男人从北冥之海而来,名动洛都,一夜之间便成为与天下第二的霍凌云、奇诡多谋的邹华、文采飞扬的杜青莲等人并称于世的八大才子之一。
当年的那夜里发生的事情如今说起来还让人为人津津乐道,酒徒当时约了天下公认的其他几个才子,包括霍凌云这个“坏人”、邹华这个“毒士”、杜青莲这个“诗君”,还有死去的那个脑残的“狂生”,寄情于山水的“画绝”,懒的要命的“鬼才”,留恋青楼的“花痴”。就是面对着这么几个人,酒徒用他们最擅长的东西与他们对赌了一番,他没有赢,却也没有输,自此之后,八大才子便正式的被叫响。如果这还不足以表现他的厉害程度,那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狂生”在待人上的态度便能足以表明一切。无论是对谁狂妄叫嚣,他都从未有在酒徒面前说过一句嚣张的话。
“咳咳……!”
急促的猛烈的咳嗽,酒徒那张本来蜡黄色的脸,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嫣红色。若无其事的从袖子里掏出丝巾,酒徒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无论他看起来如何的邋遢,此时此刻,都有着一种别样的神韵。招招手,接到下边扔上来的灌满了酒的酒葫芦,他又是一顿狂饮。
谁也不知晓酒徒为什么会委身在蜀王的麾下,连蜀王至今也不知晓,那个喝的一塌糊涂的男子,为何要不远千里的来到蜀地、来到自己的王府门前,然后……狠狠的呕吐了一番,倒地不起。蜀王不知道,但他极为信任这个一天中连睡觉都在醉梦当中的男人。就像现在,酒徒说关君山搞不定这边,他要过来,蜀王便叫他过来,连原因都没有问。
城门楼下,关君山虎步龙行的走来,三尺长髯随风飘散,丹凤眼中精光阵阵,杀气腾腾。他看起来比三年前威势更重了,但不同于从前那种锋芒毕露,看见他仿佛就像是看到了一柄绝世快刀,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更像是一道悬崖,前者代表着稳重,后者代表着危险。
“啪!”
双手猛的抱拳,关君山微微昂头看着还在喝酒的酒徒,大声道:“军师!为何大军要在此停留?那西凉鼠辈连日来在外叫骂,我等难道就要做缩首乌龟吗?我们是要勤王讨逆的!不是过来……过来听人奚落的!您到底在想些什么?”
已经是第二个日头了,不知哪里来的西凉军,差不多有一千人左右,日夜不停的轮流在古道城外大骂不已。那些侮辱性的词语,着实叫人暴怒不已。若是一般人,关君山也犯不上生这么大的气,就像是一头猛虎,怎么会在乎小蚂蚁的挑衅?偏偏城外显现出了代表西凉军脸面的西凉三杰之首焦应龙的身影,还质疑他关君山的刀是否厉害,这叫关君山怎么能忍?可酒徒就是不松口,这让他本来只是急躁的心,变得暴怒起来。
“哦?城外有西凉军?……那可真是不太妙啊!”,酒徒醉眼迷蒙的看着关君山,挣扎着想站起身,结果扑腾了半天,只将城门楼上的青瓦剥落数片,索性靠在房脊上,他叫道:“快来人帮帮我!我要下去!西凉军杀来啦!西凉军杀来啦!西凉军杀来啦……”
随着酒徒这么一嚷嚷,城头上顿时一片慌乱。乱乱糟糟的嘈杂了好半晌,才发现原来是喝醉了的军师将军酒徒跟他们开了个玩笑话,只是……这真的是玩笑话吗?当然不是!酒徒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否则的话,他用如此卖力地演戏?
歪着脑袋,酒徒指着城头上的士卒,道:“关将军……嗝……看到了吗?”
关君山有些疑惑,更多的是不解,反口便问道:“怎么了?”
酒徒失望的摇了摇头,连续打了几个就嗝儿,道:“你上来,跟我喝顿酒,我就告诉你。我也会告诉你……为什么不让你去……哇……”,说着说着,酒徒便吐了好大一片,擦了擦嘴角,还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失态了,失态了,喝得太多……”
关君山强忍着那些刺鼻的呕吐味儿,强忍着心中一惊百爪挠心的急躁,跃上城门楼后,盘坐在酒徒面前,拿起酒葫芦便喝了个干净,道:“我在军中从不饮酒!但……我今天必须要知晓军师此举有何深意,哪怕为此开了禁令!”
“呵呵呵……呵呵呵……”
只有喝多了的人才具备的笑声响起,酒徒一边示意下边的人上酒,一边懒洋洋的双手抱怀,侧卧在青砖碧瓦中,慢悠悠的说道:“敢问关将军……在你的印象中,什么样的兵马,算得上是强兵悍卒。你先告诉我这个问题,我再跟你说别的。”
关君山略一思忖,道:“令则行、禁则止,不惜身、不畏死……”
“太空泛啦!”,酒徒摆了摆手,打断了关君山的话,道:“你只要告诉我,你麾下的三千部曲就是强兵难道不好?咳咳咳咳……听我说完,刚才我那么几嗓子喊过之后,你的注意全在我身上,完全没注意那些士卒的样子……嗝……失望!太让人失望!衣甲不全,慌慌张张,乱乱糟糟……你告诉我,这样的兵,算是什么样的兵?嗯?关将军,蜀王此次北上,是要鼎定江山的!而且……他太着急了,太……唉!西凉是什么地方?常备兵马十余万,久经沙场,与西狄蛮族一年有一半儿时间都在相互攻伐……你现在告诉我,你哪来的勇气质问我为什么驻足不前?”
蜀王准备出川的意图,酒徒是赞许的,但蜀王决定北上,攻伐西凉,直接威逼洛都,速战速决的意图是酒徒所反对的。他也曾直言不讳的劝说过蜀王,但蜀王坚持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在酒徒看来,哪怕荆州牧兵多将广,钱粮不缺,还有毒士邹华坐镇,但他酒徒难道就是吃素的?比起西凉这种有多少兵马就有多少精锐,逼的着急了,全民皆兵的穷山恶水之地,荆州就好比叉开了大腿的姑娘!可惜啊!可惜!蜀王就是不允,其他的将领也显得那样的信心十足,有些话,酒徒想说都说不出来。
关君山被酒徒噎得不轻,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酒徒急促的咳嗽着,这回他又吐了,吐得不是污秽,是鲜血,嫣红的鲜血。在关君山震惊的目光中,酒徒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猛喝一壶酒,道:“不用那样看着我,我命不久矣,能拖到现在已经不易……我本意是叫蜀王与李缺书信一封,让蜀王与他结盟,如果他不愿,那就立刻伐他!荆州是世家士族最多的地方,那里不是李缺的一言堂,只要我们打了几场漂亮仗,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夺取荆州之地,先鼎立西南,重现三国蜀国盛况……不称帝,只建国,先削弱帝国对人心的统治,接着进击扬州、苏州、汴州,将那头江东猛虎吞掉,把南疆军团的左右武卫、左右翊卫二十万精锐孤立在交州。集重兵威压之下,他们绝不会拼死搏命,届时,大象已成!帝国南北分治,南方蜀王独掌江山,北方的北地君候、文成侯,乃至靠山王都会滋生出野心,必然动乱频频,只需要再忍三年,帝国江山易主,蜀王将会成为又一个汉光武帝……咳咳咳咳咳……”
说了一大段的话后,酒徒的咳嗽更加激烈了,表情痛苦不已,但他的话还没有完:“他现在一心想要用最快速的方式来解决事情,自持皇室身份,却忘了,世人本逐利,蜀王还不能给人利益,只能画饼,可面对着画饼,又有几个会动心?西凉,从来都不是好啃的骨头,战争,更不是一两个人、一两千精锐兵马就能够决定胜负的,尤其是蜀王与靠山王之间的对决,兵马以逾过五十万的数目……”
“可是……”
“你是想说,我军三倍于敌,兵马粮饷无数……屁!狗屁!目光短浅!”,酒徒仿佛真的醉了,好不顾惜关君山的颜面,大声的说道:“你告诉我!你最近打得一场仗是什么时候?别跟我说剿灭五溪蛮,那也叫战争?啊?就凭这些刚刚征召入伍,刚刚见了血的兵马,你准备跟西凉那些屠夫对阵?三倍之敌人就能让你觉得飘飘然了,必胜了?扯淡!”
被酒徒好生训斥了一顿,关君山本来骄傲的心,平稳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给酒徒施了一礼,折身而去。不多时,整座古道城都响起了关君山的怒吼,还有士卒被操练的苦不堪言的声音……
第二百九十三章 潼关之座师
“蜀王大军已进入汉中郡地界,关君山旗下十万铁骑驻守古道城纹丝不动,我们的计划……不奏效,”,孔鑫摇了摇头,倍感失望的说道:“对方还真是沉得住气,檄文明明发的那么早,却并不准备一上来就打出名声,反而稳扎稳打,着实叫人难办。”
天气太热,杨文咕咚咚的喝了碗凉茶,这才说道:“最怕的就是他们这个选择,一旦他们合兵一处,那就要面临三十五万之巨的大军了,就凭我在潼关的这些守军,只怕……会被碾压而过。必须想点辙子,先重创蜀军骑兵,率先打破僵局,占据先机!”
“如果是其他人领兵,我现在一定会建议强攻古道城,可那位是关君山啊!”,孔鑫弹了弹脑门儿,道:“当世为数不多的,能够拥有屠圣之力的怪物,除了止戈郡主,我都无法想象,还有什么人能够抵御住他。如果兵马数目足够多,或许还可以抵消他的个人勇武,偏偏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兵马。”
杨文蹙着眉毛,思忖了很久很久,依旧是没有想到一个办法来打破如此僵局。天后在信中都已经明言,她手下掌握的战力,如今全都在戒备着文成侯、北地君候等其他诸侯,一丁点力量也抽调不出来……意思就是告诉杨文,你自己扛着蜀王吧!别想着有人能帮助你了。
“报!”
杨文的亲卫队队长杨恭从外边走了进来,双手抱拳,神情中半喜半忧,道:“禀王爷,大儒魏子夏,携手大儒韩寻、余锋矩,还有……长乐公主前来。”
“哦!”
杨文淡淡的点头应承了下,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喜色。对于魏子夏这位座师,以及另外两位师兄,杨文心中有介怀的原因,还是杨素素的“死”,他当时去大学书院哭着喊着的求他们帮忙,结果他们谁也没有出手帮忙,自此之后,杨文与大学书院的关系便冷了起来。
而长乐公主与杨文的关系更为复杂,杨文的生母难产而死,他是被大姐杨静一手带大的,而杨文的大姐与长乐公主关系极好,几乎是亲密无间,所以长乐公主也是看着杨文长大的。长乐公主因为女状元姚花雨的原因,自觉大失颜面,三十几岁了还没有出嫁,自暴自弃的说习惯了。不过,暗地里,她与杨文却稀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更为让人尴尬的还是一年多前,在杨文婚礼上,酩酊大醉的杨某人走错了屋子,三个夫人一个都没进,偏偏就进了长乐公主的门……
“王爷!王爷?准备出门相迎吧!”,孔鑫站起身,淡淡的说道:“儒家现在最强力的力量就是大学书院,自圣陨事件,亚圣陆九渊亡故之后,您的座师魏大儒成为了大学书院的魁首,如果……他能助你,关君山的事情未尝不可以解决。您现在是王爷,许多事情,应该可以自己想得通。”
幽幽的叹了口气,杨文点了点头,径直的从潼关城内驱车前往大门之前,去迎接来客。一路行去,杨文也在暗中观察着城中的守军,看看这些兵马对大战的应对如何,偶尔挥手回应西凉士卒的热络欢呼。西凉是靠山王府的西凉,更是西凉人的西凉……
潼关城前,魏子夏峨冠博带,高高的昂着头,步上高吊桥,脚步稳重的向潼关城内行走,边走边抬头看那高达六丈六尺的巨大城墙。那饱经战火,满是火烧刀劈痕迹的城头,昭示着这座要塞曾经经历的一切,或许,还有即将要经历的一切。
白衣韩寻依旧是那样的风度翩然,叫人迷醉,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的落后魏子夏半步。与魏子夏不同,他更关心的是已经敞开的巨大城门后走出来的人,时代变幻,世事变迁,现在不再是从前,人嘛!见异思迁,他很像知晓那个小师弟,还是否一如从前。
余锋矩背着一柄三尺长剑,一副古代侠客的打扮,那首《侠客行》已经完全的扭转了他的人生。只是,直至现在,他还不知晓那位所谓的文杨,其实就是杨文,还在满帝国的转悠着,希望有一天能够找到那位做出如此诗词的人物,畅谈一番人生理想。
至于长乐公主,她没有出面,远远的乘坐着自己的马车,吊在三位大儒身后。很明显的是,她跟他们并不是一路的,只不过是碰巧都来了这个地方而已。无圣时代之后,大儒一级已经代表着至高的存在,长乐公主虽贵为帝国公主,却也表现出了应有的尊敬,更何况,那三位还是代表着儒家大学书院,儒家最强力量的人。
城门打开,杨文已经从马车中下来步行,远远的便给魏子夏躬身施礼,所谓“天地君亲师”,当杨文的长辈全都没有了之后,魏子夏这个座师、二老子,已经算是杨文唯一的长辈了。所以,哪怕他心怀芥蒂,哪怕他身为王爷,也给足了魏子夏的面子。
魏子夏无声的还礼,余锋矩与韩寻自然不敢怠慢。
杨文侧身伸手,说道:“各位,请进!”
待魏子夏三人进入后,杨文又稍微的等了一会儿,不等开言,长乐公主的马车中已经探出长乐公主的笑脸,示意杨文去忙自己的,不用管她,他们之间的事情并不着急。倒也是个十足的温软性子。要不是身份原因,杨文还真的舍不得……
摇了摇脑袋,祛除脑海中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杨文追了几步,来到魏子夏身边,边走边说道:“魏师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王爷就这么不待见我吗?”,魏子夏目光灼灼的看着杨文:“连一碗凉茶都不愿意招待?便要赶我走?”
杨文摇了摇头,连忙道:“岂敢!岂敢!您先请进城歇息……我,我的意思是……这边大战降临,不想魏师卷入其中。”
魏子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的走着。
一直到了城府之中,喝了杯凉茶,魏子夏这才开口道:“开门见山吧!我也不想让王爷觉得厌烦。是这样的,王爷可还记得自己所创造出来的标点符号?”
杨文点了点头,道:“记得,我不是已经送与大学书院,送与您了吗?怎么了?”
魏子夏摇了摇头,道:“怎么了?如果是在圣陨事件之前,这份礼物我还可以收下,可放到现在,实在是太贵重了!毕竟……它可代表着成圣之基啊!”
标点符号的事情当初的确是经过一番热络的争议,而且还有很多人觊觎,为了省的麻烦,也因为自己并没有能力去传播它,杨文选择将它送给了自己的座师魏子夏。如果是从前,那也不过是个成圣的机会,并不值得注意,可现在呢?那已经不是一般的珍贵,甚至连珍贵这两个字去形容都有所欠缺。
杨文思忖了许久,完全无视孔鑫频频的眼色示意,摇了摇头,道:“我既然已经送出去了,那就不再是我的东西,魏师多虑了。况且,那标点符号,需要一位德高望重,名满天下的人去推广、去传播,如此才会有教化之功,才会有机会证道成圣。就算给我,我也没有用。”
此言一出,孔鑫暗暗的叹了口气,多好的机会啊!只要趁机提出让大学书院帮忙打赢这次战争,关君山又能怎样?
“如果魏师仅仅是为了此事而来,那大可不必如此,我们杨家人向来说话算话,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杨文站起身,道:“蜀王大军转眼即至,魏师,两位师兄,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三位回长安城吧!省得招惹上麻烦……”
“愧领了!”,魏子夏叹了口气,接着却是说道:“西凉如今时局艰难,你是我的弟子,我是你的座师,如此亲密的关系之下,你却连让我帮忙的机会都不给,当真是……叫我不知晓该如何是好啊!难道叫你开口求人,就这么艰难吗?还在记恨我那件事情?”
杨文尴尬一笑,摸着鼻子道:“我只是觉得此战胜败生死且不知,长安距离这里又如此近,万一蜀王……”
韩寻忽然插言道:“当年那件事情,是因为老靠山王的传讯,所以我们才……”
“住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休要再提!”,魏子夏眉头一簇,训斥道。
杨文立刻想明白了其中关节,惭愧的叹道:“原来是我误会了魏师。”
魏子夏摆了摆手,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能不提就不提吧!给我们准备三间房,让我们留下来帮你。不要有顾虑,我们并不代表大学书院,也不代表儒家,只代表你的座师与师兄,”,难得的挤出一丝笑意,魏子夏道:“多余的话也不说了,大战降临,你且忙你的就是。”
杨文点了点头,招呼着杨恭去给魏子夏三人准备房屋,自己也前往长乐公主所在之处,不去还算,这一去,倒是见着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潼关之敖雪
敖雪?
杨文打量着这个身着白衣,面容憔悴不堪的女子,很难想象她是从前那个性格无良的龙女。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又回来了?杨文暗暗蹙眉,神情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毕竟,敖雪的父亲是东海龙圣,而东海龙圣就是导致杨文父亲杨雄逝去的罪魁祸首。
长乐公主示意杨文跟她出来说话,离得老远,瞄了眼呆愣痴傻的敖雪,叹道:“作孽啊!李凌……她在我那里已经住了半年多了,每天都是这个样子,无论怎么劝,怎么说,都不管用。我合计着,心病还要心药医,所以过来找你帮忙想想办法,好歹她跟你的血契还维持着,她是你的妖宠不是?”
“我可没有一个不辞而别,三年之久了无音讯的妖宠!”,杨文冷哼着说道:“况且……就是因为这个妖宠的父亲,害的我父亲也死了,”,见长乐公主神色不悦,杨文的声音变的小了起来,饶是如此,也依然有些不依不饶:“我会解除血契,叫她滚蛋。”
“文儿!做人不能这么冷漠吧?”,长乐公主白了眼杨文,幽幽叹道:“据我所知,李凌当日东海之行,妖族聚集高手于龙宫,与其决战,东海龙宫被打作了一片废墟。如同龙蛮人,龙族的特殊存在也让李凌出手抹杀。我的意思是……无论怎样,至少你还有亲人,有……我。她呢?她什么都没有了,要不是当时她还在带着东海龙圣尸首去龙墓的路上,只怕也难逃一劫。”
长乐公主说的恳切,杨文心中同样戚戚然,以己度人,也是,当时自己的父亲去世了,自己还有大姐、还有二姐,还有三个义兄,还有祖母,还有两个没出世的孩子。傲雪呢?她什么都没有了,这天地之间,只剩下她自己这么一条龙了,从此以后,孤零零的……
“嗯?”
被长乐公主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盯着,杨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既然知晓,杨文就得去劝上一劝,几步走进房间关上了门,坐到敖雪的身边,歪着脑袋看敖雪,看了一会儿,道:“不说话?不想说话?就看着墙?这事儿我自己也干过,那时候我第一个义兄死了,我就是这么干的,可后来我想明白了,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话其实不是一句屁话,是真的,死了的,真的再也活不了……”
见敖雪机械的转过头,杨文继续道:“作为一只妖宠,你还真是不合格,一别三载,连个信儿都不愿意给我传来。别再这样了,说说话吧!跟我出去看看潼关的风景,看看这江山大地的秀美,更看看……好吧!你不好这个,美女呢?美食呢?听说蜀地那边儿很不错的!尤其是蜀王的那个小妾,美若天仙呢!”
嘟嘟囔囔的说了好半天话,杨文长叹了口气,站起了身,他已经明白,敖雪现在需要的恐怕不是这种安慰,也不是这种调侃,需要的是刺激:“不说话是不是?那就想想你父亲东海龙圣是怎么杀了我爹的!好好想想那个画面,再想想我现在的态度,我保证你会有感觉的!嗯?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把你扒光了挂到潼关的旗杆儿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幅模样……哦!龙女的身子原来是这样的啊!”
随着杨文绘声绘色的最后一句话,敖雪的眼神儿变得不再那么呆滞,开始愤怒起来,但她好半天没能憋出骂杨文的话,因为她:“我饿了……我要吃肉。”
“果然!就你这样儿的,还真是需要点特殊手段,我看你就是矫情,让长乐公主伺候着,还能趁机沾点便宜不是?我还不知道你?”,杨文脸上充满了鄙夷的继续唠叨道:“惯出来的毛病!就是被娇惯出来的,哟?怎么着?什么眼神,还想要吃了我咋的?”
看着杨文那副贱兮兮的模样,敖雪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上闪烁着光芒,紧接着全身布满了金鳞甲,随手她便将身上的白裙撕扯掉,道:“我饿了!小王爷!你要是再不给我吃的,我就从你屁股上咬下来两块儿肉烤着吃!唔!有没有酒?”
杨文笑着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吩咐人去给敖雪弄些吃的,接着看着长乐公主,咧嘴道:“人是正常了,可……可你也要知晓,她不正常的时候看着才正常,正常的时候才是不正常。恐怕少不得对你……咸猪手什么的,要有个心理准备哈!”
长乐公主的俏脸儿瞬间变的唰白,想到了许多不好的事情,舔了舔娇艳如玫瑰花瓣儿的嘴唇儿,道:“你这边儿不是要打仗吗?把她留下帮你吧!我就不捣乱了,这就会长安城!”,说话间,长乐公主便脚步慌乱地要溜走,走了几步,回身对杨文嘱托道:“刀枪无眼,小心点儿,我在长安等你的得胜的消息。”
杨文点了点头,忽然间却是跑了过去,跟长乐公主同行,说道:“阿姐,问你个事儿,蜀王李旌,你对他的了解如何?毕竟你也是天家李姓之人,对他应该有所了解吧?”,说到天家李姓,杨文摸了摸鼻子,叹道:“我选择帮助天后,你……不怪我吧?”
长乐公主脚步不停,摇了摇头,笑道:“当年她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登上后位,我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无所谓,我就是个女人,管不了那么多国家大事。至于你怪不怪你?天后的那两个孩子怎么回事儿?嗯?真想不到你们还有一腿!她的年龄都够当你娘了!一个老女人……”
杨文被说的满面通红,吭哧了好半天,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是……”
“算啦!还是不说她了,说说蜀王吧!”,长乐公主秀眉微蹙,幽幽的开口说道:“李旌的父亲是德宗皇帝的弟弟,也就是先帝的叔父,在……我记不清时间了,总之,他父亲借着蜀中大乱的机会,请求封为蜀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德宗皇帝同意了。我曾听说,当年帝位本应该是李旌的父亲的,可能是德宗皇帝觉得亏欠了什么吧!李旌的父亲死后,他便继位成为新的蜀王,同时也将蜀中发展的有声有色……他这人,我看不出深浅,因为他虽然干出很多名动天下的事情,却极少离开蜀中,许多人甚至只听过他,却未曾见过他,连我也不过见了区区三面而已。”
杨文揉了揉眉心,他本来以为能在长乐公主这里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哪曾想,长乐公主知道的也不是那么多。
“对了!听闻他身体好像有些隐疾,不能生孩子,”,长乐公主一脸的八卦。
杨文:“……”,这叫什么事儿?
一直将长乐公主送到城外去,杨文回了敖雪所在的地方,他有个重要的问题要问敖雪。
敖雪仿佛是饿死鬼托生的,她已经足足吃了十几斤肉了,瞧她的样子,这还仅仅是垫了个底儿!有感于杨文那种鄙夷的目光,她一边咀嚼腮帮里的肉,一边说道:“那么看我干什么?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吃东西了!搁你你也得我这样!”
杨文挑了挑眉头,道:“我二姐止戈郡主现在在辽东回不来,这回蜀王出兵的事情你也听闻了吧?蜀王手下的其他人倒是不用我费心考虑,唯独一人,必须警惕。关君山,你也曾见过他的,告诉我,你好歹也是个妖王,而且还是个龙族的妖王,能不能跟他过过招?”
“关君山?就是那个脸红的跟猴屁股,满脸大胡子的那个?”,敖雪琢磨着,摇了摇头,道:“哪怕我现在融合了我父亲留给我的龙珠,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这还是参照他三年多前的那个程度说的。按照那个程度算,用不了一百招,他就能咔嚓掉我的脑袋,他要是变的更强了……”
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敖雪有些畏惧,不过,转过头来,她又开始说了:“霸王青龙戟!你说我父亲杀死你父亲,我是间接的凶手,那那个恶魔手里的霸王青龙戟怎么解释?你也是杀了我龙族的间接凶手……说跑了,我就想问问,那东西明明是我的,你凭什么送给别人?”
杨文翻着白眼儿,道:“当时不是你送回来的吗?”
“我送回来,你就送人?”,敖雪极为不满的毫不相让。
两个人大小瞪小眼儿的置气,好半天,杨文还是瞪不过傲雪,泄了气势。
叹了口气,杨文问道:“我会再给你寻个趁手的家伙的,你且跟我说说,如果,如果啊!现在的关君山比从前强了一倍,乃至两倍、三倍,你有办法拖延他一会儿么?”
敖雪认真的思考了下,道:“强了一倍,我大概可以支撑五十招吧?两倍减半,三倍……我估计我连他的头三刀都躲不过,你也见过,他的刀法,前三招最为犀利,实在是可怕的利害。”
杨文点了点头,长舒了口气,道:“但愿不会吧!你且吃着,我出去巡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潼关之接战
乌云密布的天空阴沉的可怕,七月的天气里,西北大地竟是刮着让人瑟抖的冷风。
战争,即将到来。
血火,即将燃烧。
登高眺望,山河大地一览无余,蜀王李旌不禁心生感慨道:“自古潼关多险要,此言不虚,屯兵高地,据险而守,须臾之间不得破。”
檄文已经发布了第十日,蜀王大军终于来到了潼关之前,准备着与西凉军决一死战。
蜀王身边,汉中郡丞孙杰也在,闻言,语气中多有不满,道:“王爷明知如此,那为何还要迎难而上?军师的稳扎稳打之策难道不更好吗?十年之内,您便会君临天下、位登九五!既然已经等了十年,难道还差另外一个十年?”
蜀王摇了摇头,不怒自威的脸上却是多了一分疲态,但他的话语依旧铿锵有力,骄傲异常:“你不懂!这天下之主的位置,早就应该是我们这一脉的!是德宗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还虚伪做作的好像格外开了恩将我父赶到蜀地,实际上,他不过是害怕我父重新夺了他的位置罢了!我已经等不了了,也等够了!至于为什么不选择出兵虚强实弱荆州,反而选择天下最难啃的凉州,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夺嫡大战,实际上只有这一战,胜,天下归我!败……我不认为我会败!”
孙杰默不作声,他总觉得蜀王有一些话始终没有对他们这些下属说,好像在隐瞒着什么重要的事实,可主是主、臣是臣,不能够僭越了。所以,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那位算无遗策的酒徒军师,都选择了听从蜀王的命令,哪怕他们心中其实很不甘、很不愿。
“军师这几日身体不太好,孙郡丞,你多操劳一些!”,蜀王背负双手,眼眸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接着望着远方严阵以待的潼关,道:“他们绝不会坐实我们将攻城器械一点一点的运到他们的鼻子底下,也绝不会等到我们完全准备好了才出兵与我们搏杀,他们只会趁我们立足未稳先打一仗……传令关君山,叫他率五万铁骑列阵潼关,阵前挑战,斩将立威!”
“喏!”
孙杰双手抱拳领命,紧接着,示意身边的人摇动大旗,用旗语发号施令。
.......
.......
潼关城头,杨文身着戎装,也在观察着远处的尘土飞扬,不用寻思,那就是蜀王已经逼近过来的大军:“失策失策啊!关君山竟有如此的耐心烦儿,被人连祖宗十八代直系女性亲属都问候遍了,居然还死守古道城,就等着蜀王大军前来合兵一处……当真是叫人想不到!啧啧!诸位,依如今形势,可有建议?”
杨文身后是一大票将军,约莫足够四五十人,西凉可不仅仅是拥有止戈郡主、天下第二、西凉三杰、女子挂帅这种杰出人物的,在军中,实际上的中坚力量还得是这些人组成。因为他们的英勇善战,西凉是天下兵锋最盛的地方,因为他们的坚韧不拔,西凉是天下最不好惹的地方……
“末将建议,趁蜀军立足未稳现行冲击一番!”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军瓮声瓮气的说着,语气中不乏万丈豪情。
实际上西凉最厉害的就是铁骑,而骑兵最厉害的是什么?当然是冲击力,那种山呼海啸般的冲击力度,只要对方一个疏忽,就会被冲散军阵,被分割成无数个小部分,从而被击溃。显然,出言建议的人对西凉铁骑的冲击力无比的自信。
身为杨文的智囊,孔鑫却是持反对意见,叹道:“此计不可行,我们意图引诱关君山旗下骑兵兵出古道城,重创蜀军骑兵计策未能成功,他们现在同样拥有强大的机动力,想要接近他们的步卒方阵会很艰难。就算西凉铁骑远胜蜀军骑兵,可一番搏杀下去,剩下的战力还能剩多少?还能不能保证冲散蜀军步卒方阵,销毁他们的攻城器械,都是尚未可知之事。况且,我们能想到的事情,蜀王那边难道就想不到?不要忘记,酒徒、孙杰,这两位可都是天下智者,如我所料不差,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如何面对关君山的挑战吧!他很快就会来的!”
孔鑫的话说完之后,城头上一片沉寂。
说实在话,关君山这个名字无疑是威慑力十足的,哪怕在圣级高手多不胜数的年代,他也是大名鼎鼎,因为他也是拥有弑圣之能的绝世武将,更遑论现在是无圣时代。假若西凉的骄傲止戈郡主在,那么,一切都好说,问题是,止戈郡主杨眉儿不在啊!她不在,放眼西凉,还有谁能挡关君山刀锋?
“轰隆隆……!”
就在这个档口,远处忽然雷声滚滚一样,大地为之震颤,天地为之崩裂,那骇人的浓烟,仿佛就是一条土龙!孔鑫说的很对,眼下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关君山吧!就在那条土龙的上方天空,关君山骑乘火龙马,身着鹦鹉袍,手持一杆青龙偃月刀,手扶长髯,威风凛凛而来。
杨文面色数变,眯着眼睛道:“人家都杀上门儿来了,逼的咱们不得不动手啊!焦将军!典将军!点三万铁骑,随我出阵!”
关君山从天空处降落在潼关大地之前,一双丹凤眼满是杀机,这几天来,他实在是受够了,每日都在古道城中听城外西凉军的谩骂侮辱,偏偏还不能出击,他心中着实憋了一肚的火,此番前来,他已经濒临爆发的临界点,正是最叫人害怕的时候。
青龙偃月刀随手一挥,关君山遥望吱呀呀的打开的潼关大门,以及被放下来的吊桥上涌出的西凉军,愤怒不已的虎吼道:“西凉鼠辈!辱我太甚!今日必叫尔等血染沙场,以泄我心头大很!蜀地关君山在此!哪个鼠辈敢与我一战!”
杨文打马出阵,冷笑连连,大声道:“久闻关将军乃汉寿亭侯之后,一直心生敬仰,不想闻名不如见面,着实令我失望!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昔日汉寿亭侯以仁义为本,一心忠君报国,追随汉室,虽有坎坷,尚不弃不离。魏王孟德,三日小宴、五日大宴,千金美女相赠,亦不能夺其志向,改其初衷,斩颜良诛文丑以报之,千里单骑出走,可谓忠义仁勇!我初闻你世居川蜀之地,初中科举入世,饱受皇恩,理当匡君辅国,安邦定国,何其反助逆贼,同谋篡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今日于我王军阵前叫嚣狂吠,恬不知耻,致使祖上蒙羞,焉有脸面苟活在这世上?”
关君山本就通红的脸被杨文这一番言辞说的更加红,偏偏他还没有杨文这个口才,顿时狂吼一声,怒喝道:“我乃勤王之师,名正言顺,尔等才是助纣为虐的叛贼!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要我看看这西凉军,是否天下人称赞的那般厉害吧!”
“吱啦……!”
说话间,关君山打马出阵,拖刀狂奔,直奔杨文而来。
杨文伸手制止了典白熊与焦应龙的意动,喝道:“敖雪!出阵!”
敖雪穿着一身儿龙鳞金铠,手中拿着杨文刚刚从西凉武库中给她找到的一杆龙胆亮银枪,直接从潼关城头一跃而下,双腿用力一蹬地,便闪电似的迎上了关君山!
“吭!”
龙胆亮银枪与青龙偃月刀击撞在一起,发出震天巨响,因为并没有坐骑,敖雪哪怕是龙族,在力量上也要逊色关君山一筹,一下子被打飞出去。不过这也是敖雪的策略,她要在第一下交手中知道关君山比从前厉害多少,并且,她也要打断关君山的第一刀,绝不容关君山将全身的气势集中在一起,那太危险了。
“哼!居然是个妖孽!”,关君山冷哼一声,握着青龙偃月刀,双眸暴睁,举刀便劈,口中还讥讽道:“你们西凉的男人都死绝了吗?居然有这么多雌儿压你们一头!当真是不知羞耻!”
“你要有本事直接去辽东找止戈郡主说啊!咯咯咯咯!你敢吗?”,敖雪紧紧握着龙胆亮银枪,双眸闪亮,一边应付关君山的刀,一边反唇相讥:“小瞧女人?告诉你!你现在的头上也是一个女人,要是碰到她,她会把你撕碎了算!”
“吭吭吭……!”
战斗激烈,放眼过去,只剩刀光枪影。
杨文双眸沉着,吩咐左右道:“注意看着,一旦敖雪不支就给她掠阵,这一阵,不败就是胜!”
焦应龙与典白熊全都点头称喏,作为出色的将军,他们当然知晓杨文这是在干什么,无非是给西凉军一个定心丸,告诉他们,关君山再强,我们也能应付。每一个出色的将军都是出色的谎言大师,杨文或者行军打仗上还欠缺了点儿,但他深谙谎言之道,他甚至还可以通过此事,渲染一下关君山连一个女人都杀不掉的话题,打击一下蜀军的士气……
一刀、两刀、三刀……
关君山的刀锋犹如汹涌澎湃的滔天巨浪,短短的三十余招下来,便叫敖雪难以支撑。
“还不帮老娘来!等着看老娘被砍死吗?”
敖雪愤怒的大骂一声,娇艳的红唇一张,一颗米粒大小的龙珠迎风暴涨,速度惊人的击中了那匹火龙马,将火龙马打的禁断骨折,险些死掉。如此一下,也叫敖雪打断了关君山的蓄势,没办法,关君山的气势实在是太盛了,而且这种气势随着他的刀,每一刀劈砍,都会上到一个新台阶,敖雪要是不如此做,只怕马上就会被斩了脑袋!
“汝敢伤我坐骑?”
不过……
凡事都有不过二字,一旦出现这两个字,也就代表着其实事情还有着另外一面。
关君山的坐骑被敖雪干掉,他自己也差点马失前蹄的闹了个灰头土脸,这怎叫心高气傲的他受得了?顿时狂怒,那柄青龙偃月刀刀锋上散发的寒芒几乎让天空上风起云涌的乌云为之凝固!恐怖!太恐怖了!敖雪毫不怀疑关君山的下一刀能够斩杀自己!
“关君山!看刀!”
典白熊骑着踏火妖牛,狂吼一声,虎头刀甩出去一抹亮丽的刀锋,直奔关君山杀去。
另外一边,焦应龙也取出了自己的青龙刀,催赶黑云驹,闷不吭声的加入了战团。
“轰隆隆……!”
“砰砰砰……!”
潼关阵前顿时是雷鸣滚滚,地动山摇,连两边之前喝彩的士卒也被惊的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响。
杨文从马上下来,他不确定焦应龙、典白熊、敖雪三人能否敌得过关君山,所以还要准备最坏的情况,躬身一礼,道:“魏师,若战事有变,还望出手相助!”
魏子夏带着韩寻与余锋矩也有随着出阵,闻言,手抚短须,点头道:“王爷放心便是!”
杨文长吁了口气,走向了战鼓,脱下身上的战甲,打着赤膊,从力士手中接过鼓槌,猛敲起来。
“咚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轰鸣不已,炸裂似的。
“必胜!必胜!必胜!必胜……”
西凉军见靠山王都赤膊上阵了,哪里还不热血沸腾?欢呼声、助威声一时间涨到了顶点。
紧接着,孔鑫在杨文的眼神示意下,趁着士气大盛拔出长剑,怒吼道:“西凉军!杀——!”
“杀!杀!杀!”
西凉军疯吼起来,随着孔鑫开始进行冲锋,不过,在最前头的还是北宫伯玉的死士营,他们要充当箭头的攻坚大任。
“灭了这群西凉蛮子!诸位将士!随我我杀啊!”
关君山身后的将领也不甘示弱的发出大吼,率领蜀军骑兵与西凉铁骑争锋相对。
不过在须臾之间,两支人数加起来逾过八万数目的铁骑便冲撞在一起,人喝、马嘶,血肉纷飞,好生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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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山上,望着与蜀军骑兵纠缠在一起,哪怕在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却在气势上不遑多让的西凉军,蜀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甚至可以说很难看。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判断似乎出现错误了,西凉军真的不是蜀军可以相比的,但他毕竟是心性坚韧之人,转眼间他便深吸了口气,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同时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只要战胜西凉军,这个天下,便再也没人能拦住我的登顶之路!
“鸣金,叫他们先撤了吧!步卒那边已经安营扎寨了,没有必要再打下去!”,蜀王背负双手说道。
孙杰点了点头,伸手打着旗语,通知蜀军。
“咳咳咳……!”
激烈的咳嗽声从蜀王身后响起,酒徒的萧索身影从山下行来,他今天穿得很干净,身上没有往日那样的一丁点儿污秽,洁白的厉害,以至于衬托的他那张挂满了病态颜色的脸都红的许多。酒徒没有喝酒,身上也没有带酒,着实是叫人称奇,连蜀王与孙杰都被惊着了。不过,孙杰只是感到惊讶的原因是酒徒居然也有不喝酒的一天,而蜀王被惊着的原因却另有其他……
“你疯了?”,蜀王皱着眉头,威严深重,怒道:“没有酒力压制,你会死的!”
早在很久之前,酒徒就对蜀王透露过自己为什么必须喝酒的原因,原因很简单,因为需要,看似是个狗屁的问题,实际上则是酒徒有些难言之隐,直至后来,蜀王查探了很久,才弄清楚,原来,酒徒身上中了一种妖族特有的毒,那种毒是没有办法解的。在酒徒的全身血络当中,存在着无数的细小的虫子,那些虫子不断的向着他的胸口心脏钻去,只有用酒将它们醉倒,才会维持酒徒的生命……
酒徒摆了摆手,道:“已经没用了!就像我现在一样,喝得多了,酒与水没甚区别,它们也一样!”,淡然的站在山顶的巨石之上,酒徒盯着潼关前的那场搏杀,接着却是问道:“此情此景之下,王爷可曾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选择西凉?”
蜀王抿着嘴唇儿,好一会儿,道:“我不会后悔,这恰恰证明我是对的,如果西凉不是根难啃的骨头,我又怎么才能夺取这个天下呢?我说过,这场战争,只有一战,就是与西凉的战争!胜败生死,荣誉与共,皆在此处!”
“哈哈哈!”
酒徒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王爷!气度惊人呐!不过……其实您心里还是认为自己做错了的,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得已为之罢!”,见蜀王面色不愉,酒徒又笑了,道:“我喜欢有挑战的事情,否则的话,又怎么去显示我的与众不同?在我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就让我帮助您最后一次吧!”
酒徒说的真诚无比,迎着那双眼睛,蜀王心中却是悲戚,久久难以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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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此战我们斩首一千三百余人,俘虏近两百人,缴获战马五百余匹!”,说完高兴地,也有不高兴的:“我们折损了五百四十多弟兄,重伤不能再战着接近两百,轻伤的不计其数。”
杨文点了点头,叹道:“记录名册,待战争打完之后,安家费、补助费,都从王府那边调过来,去吧!”
“喏!”
军中主簿抱拳拱手,连忙退下。
房间里,剩下的全都是将军一级的任务,气氛稍显沉默。这场接战,西凉军是占据上风的,尤其在人数的绝对劣势下,居然在战绩上远胜蜀军,无疑是可喜可贺的。但是,关君山之威,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到了最后,要不是魏子夏与韩寻、余锋矩共同出手,只怕敖雪就得横尸当场,焦应龙与典白熊同样一个也跑不了!
好久,杨文站起身,却是微笑着打量着周围的将军们,道:“怎么?打了败仗了么?嗯?干嘛一个个的都垂头丧气的?你们现在是凯旋之师,得胜而归啊!”,稍顿一下,杨文接着说道:“诸位,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我想先听好的,最坏的情况还能坏到哪去?不如听听好消息,让我先高兴高兴再说!”,北宫伯玉插诨打科的哈哈笑着,道:“王爷您不会是大发慈悲,给我们这些人一人赏座宅子,外加美女数十人吧?”
杨文一翻白眼儿,笑骂道:“还美女数十人,就你的小腰子,受得了么你?”
“哈哈哈……!”
堂内顿时一片哄笑之声。杨文没有制止他们的笑声,只待笑声停歇,说道:“坏消息是,我们与蜀王的战争要开打了,战争,就意味着死人,所以,这是个很坏的消息!”,顿了下,杨文无比笃定的说道:“但好消息是——我们能打赢!”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很疑惑吧!”,杨文看着众人的脸,道:“刚才的交战你们也看到了,蜀王的兵马其实也就是稀松的送死队而已,全仗着人数多罢了!我们西凉军呢?连年战斗,每一个士卒都是精中之精,勇中之勇,有这样的队伍在,难道我还没有必胜的信心吗?”
“早在三年前,我听说蜀王大军三十万,我就琢磨着,我最起码得有二十万兵马才能够与其抗衡,战而胜之!”,杨文继续道:“十天前,细作告诉我,蜀王的兵马其实已经超过五十万了,我就琢磨着,我最起码得有十五万大军才能击败他!今天,蜀王的大军远行而至,声势滔天,实际人数远比细作说的要多,诈称百万并不是不无道理,四十万大军外加五十万民夫,几乎百万人,可谓声势滔天了吧?”
杨文的最后一句几乎声色俱厉,叫人震耳发馈,可他马上接了自己的话,信心百倍的说道:“但是,我现在就琢磨着,我只要有精兵五万,就能弄死蜀王!大获全胜!”
孔鑫似乎明白了什么,当下出言道:“为什么蜀王拥兵越多,王爷却用兵越少呢?”
杨文双眸一瞪,几乎歇斯底里的怒吼道:“因为兵不在多在精!将不在勇在谋!比起兵马的多寡来,我西凉永远比不上他蜀王!可是要比起智谋与凶悍,他们蜀军十个绑在一起,也比不上我一个西凉铁骑!”
第二百九十六章 潼关之五虎
好!
杨文抑扬顿挫满怀信心豪情的话,着实叫孔鑫心中暗暗喝彩。的确,比起兵马多寡、粮草多寡来,西凉永远也比不上他蜀王,蜀州的富庶天下十九州中首屈一指,物资丰富到了极点,地广、人也多,轻轻松松便能拉出来一只上百万的大队伍,底子厚实的叫人发指,比,比不起!无疑,杨文现在强调的就是西凉自身的优势,最大程度的激发了凉人那种不服输的坚韧性子。
杨文环顾四周,缓缓的召唤出文辞枯木化作长剑,拄在身前,说道:“诸位!蜀王为什么选择北上攻打西凉,而不是东进攻打荆州?想不通吧?我也想不通,但是,我知道,蜀王一定对西凉心存轻视。现在,我,与你们,就要用手中的剑,告诉他,西凉,不是软柿子,任人揉捏!”
“必胜!必胜!必胜!”
满堂将军振臂怒吼,气势如虹!
杨文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气势!不过,话是那样说着,可在战争初期,我想我们是艰难的,因为我们要守住这个重要的城关,并不能直接出兵与蜀王决一死战。我希望你们全都记住我之前的话,破蜀王大军,实际上只需要五万精兵即可,我会叫你们看到的!至于……你们肯定想问我有十几万大军,为什么只用五万,剩下的人干什么的问题。这不是个问题,因为剩下的人就是用来追杀的!只待我那五万大军杀散了蜀王大军,全军出击,放手追杀,一口气儿打到汉中,打到蜀州去!”
“必胜!必胜!必胜!”
堂中再次响起必胜宣言。
提气!说得好!孔鑫赞叹不已:果然有些人天生就是适合做领导的,遥想当年,杨文与自己厮混的时候,怎么看也都是一个恶霸流氓小混混,可看看现在他那种自信霸气的身影,哪有了当年的影子?女大十八变,男大也是要十八变的啊!
待众位将军全都出去之后,杨文长吁了口气,看着孔鑫挤眉弄眼儿的说道:“我这个牛是不是出得有点儿太大了?五万兵马大破蜀军……啧啧,这话说出来,不管别人信没信,反正我自己是没信呐!孔先生?赶紧想想招数,让我也好宽宽心。”
孔鑫抿着嘴唇儿,矜持的笑了笑,摇头道:“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该说的都说过了,剩下的我也没的说。王爷无非是心里没底,想让我给加加油、打打气,这很正常,您只需要想着雍州那边还有十几万正在被调动的大军将会前来增援,一切便迎刃而解了不是?”
杨文龇牙咧嘴的揉戳着脸颊,道:“说起这个,我就他娘的来气,他武光祠倒是没事儿,在雍州那边弄了个一溜十三招,拍拍屁股走人了,结果现在搞得雍州兵体系全都坍塌了,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早知晓是这个结果,我就在他路过潼关的时候,直接把他留在这里,只待我战败之时,拉他垫背!娘的!”
“那也是正常的,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今时今日,天后决定全力支持你,自然放手要你在西北大地肆意。可在三年多年,天后想的还是怎么削掉靠山王府在西凉的庞大势力,”,孔鑫慢悠悠的说道:“武光祠承天后之命,前往雍州上任,当然会对那些几乎与靠山王府穿一条裤子的雍州派系将领动手,同时提拔其他的自己人啦!这是无可厚非之事。”
“无可厚非又怎样?还不是让我现在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杨文越说越愤愤不平:“要是雍州派系的兵马还维持原来的样子,用不了三五天,他们就能绕袭蜀王后方大营,跟我们首尾呼应,直接打残他蜀军!结果呢?娘的!我现在居然要用骑兵做步卒,来守什么城……咦?”
说到此处,杨文忽然惊疑不定的沉下脸来,仔细地一琢磨,说道:“我们干嘛非要守城呢?你想啊!只要我西凉军的威胁还在,他蜀王敢动身东进吗?在司隶州那种一马平川的地方,他敢放任我们来去如风的骑兵吗?定然不能!他肯定会想办法先剿灭我们再说!”
孔鑫慢条斯理的走到大帐后边挂着的地图边上,看了许久,摇头道:“弃城而出,不打攻城战,打野战,想法是好,可是……王爷不要忘记,潼关背后是什么地方,是长安城啊!帝国的旧都,一旦被蜀军攻陷,至少所造成的那种巨大影响,绝对是天后不可以承受的,他不能承受,那就要逼你,蜀军也就有可趁之机……”
“久守必有失,单纯的防守固然能够拖延时日,但不是解决根本的办法!”,杨文皱着眉头,刚才的那种火热也从心头退了下去,思忖着,说道:“我需要给蜀军压力,至少在外围,我要让他们不能真正专心的、全心全意的打攻坚战。”
“断粮道?烧器械?还是其他的什么办法?”,孔鑫扭头问道:“这些就意味着分兵,分的少了,不顶用,分的多了,潼关便撑不住。王爷,你现在应该冷静下来!至少,我们可以等,霍先生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二夫人很快就会率领白袍军与五万精锐边军前来增援。”
杨文被孔鑫的一番抢白说的哑口无言,哀叹连连,直接躺在地上望房顶,也不管地上脏不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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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城外五十里,背靠着古道城,蜀王的大军便驻扎在这里,依山傍水,连绵不绝近三十余里,声势浩大到了极致,连生活烧个饭都能弄出火烧燎原的气势,更别提那些没事儿乱起哄被敲得“哐当哐当”乱响的碗筷碰撞声了,绝对可以媲美山崩地裂了。
放眼看着那些士卒的表现,酒徒那双明亮的清澈眸子变的极为阴郁,因为这在他看来,是士卒没有纪律性、没有紧迫感的表现。一只没有纪律性、没有紧迫感的队伍,怎么去打仗?怎么去打胜仗?难道西凉就真的是面团儿做的啦,任你揉捏?
越看,酒徒越觉得憋闷,一时间咳嗽个不停。激烈的喘息着,酒徒用丝巾抿了抿嘴角儿的鲜血,嘴里边儿是一片腥苦。他的如此表现,可是吓得身后跟着他的几个人不轻,这几个人中没有蜀王,没有孙杰,不过,他们却代表着蜀王帐下的最强力量——蜀中五虎将!
蜀中五虎将之首,不用说了,关君山往那一摆,与他齐名并论的几个人别说不服,只能是觉得倍感荣焉。关君山就站在酒徒的身边,齐肩并立,这代表的是身份,也是实力,代表着关君山至少是有资格与酒徒站在一个线上的人物。
蜀中五虎将之二是龙玉,龙且的后人。龙且何许人也?当年楚霸王帐下的绝世猛将,名动天下的刽子手一枚。楚霸王反秦,言称“不开关献城,待城破之后,屠戮殆尽”,事后,他果真那样做了,以至于秦帝国许多地方只要他的旗帜一立起来,便可不战而胜,而龙且便是楚霸王身边最忠实的打手,冲锋陷阵、屠杀百姓,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他这人人品虽不咋地,却确实是有才华的,否则后来也不会与一代兵圣韩信比划那么长时间才被干掉。只是因为他选择投靠的人是楚霸王,光辉多有被遮蔽。
龙玉继承了先祖的勇武善战,年不过双十,却自有一番大将之风,他是五虎将中投奔蜀王时间最短的人,但地位仅次于关君山一人,将其他三位都压在身下,也足可见其英武强悍。不过,他最令人称道的还是君子之风,远远不同于先祖龙且那般狠戾的仁将风范,折服了很多人。
五虎将之三复姓宇文,名朔此人天生异相,身长八尺、腰阔八围,虎背熊腰,眼似鹰,口似虎,往那一站,便凶恶的吓人。蜀王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个时常自称祖上是宇文成都的莽夫,因为这厮往上刨根儿数十代都是猎户,只不过是看到其他几位都是名将之后,心中不忿,所以谎称。其他的几位五虎将都有着良好的教养,唯独这位,言语粗鄙、行为莽撞,蜀王不喜他也是有道理的。
五虎将之四姓邢名厥,他祖上也是大唐帝国的开国功勋,官拜定西将军,虽不是那么显赫,也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声名将之后。其人身长八尺五,容貌威仪,长相上威风凛凛,讨人稀罕,所以,他也是时常驻守蜀王府的那个,代表着蜀军的脸面。
五虎将之五,这位就有意思了,因为蜀中五虎将之名打响的时间约莫在五年前,而他五年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娃娃,他极少或者说干脆就没有出现在过人们的视线当中,以至于很多人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蜀王用来凑数的,但他真的存在,而且……还会叫杨文大吃一惊!因为他长得与现在还在陈蓉蓉手下,时常被陈蓉蓉殴打的小傻子赵王太像、太像了!连头脑混沌不轻都是一模一样的!李勇,这是他的名字,他是上代赵王的小儿子,被蜀王偷了过来,抚养长大。
五虎将形态不一的站在酒徒身后,关君山表现的是威仪,龙玉表现出来的是严肃,宇文朔表现出来的是抓耳挠腮不规矩,邢厥表现出来的则是不动声色,还有一些对酒徒的恭敬,哪怕酒徒的目光并没有放在他身上。至于李勇,这个小傻子与西凉的小傻子一样,只知道自己玩儿,蹲在地上肆无忌惮的逗弄着小蚂蚁。
酒徒沉默了很久很久,说道:“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想听,就问关将军吧!至于你们,除了李勇,我必须警告你们,此番兵出西凉,远远没有看起来的那样乐观,我要告诫你们的是,我们的确有七分胜算,但这个胜算并不把握,谨慎、谨慎、都给我再谨慎!”
酒徒已经不喝酒了,所以他也表现出了与从前很不相同的气质。从前的时候,他经常五迷三道、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话,然后还逮着谁喷谁一身呕吐物,恶心的要命。可现在,他那种声色俱厉的凌冽声音,连关君山听了都心中一紧,不敢面露一丝不满。
“咳咳咳……”
又是一阵猛咳,酒徒低头蹙着眉毛,道:“有些话我无法当着王爷的面儿对你们说,但现在却可以对你们说。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准确的说,可能连一个月都熬不过,我希望在我临终之前,在历史上留下我的名字。所以,你们全都要听我的!如果不听,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喏!”
关君山坚定的回答,双手抱拳,极为郑重。他很明白酒徒那个所谓的在历史上留下我的名字的意思,意思就是酒徒要一战定西凉,帮助蜀王扫除登顶之路的最大障碍,由此,他才可能作为奠基功臣,而被永远的记述在史书当中!
有关君山在前边表态,其他三人也都郑重的抱拳拱手,至于李勇……算了吧!他不狂性大发的闹事儿,已经算是出奇了。
“关将军!你的任务最重,给我狠狠的整顿一番那些士卒,三天之内,我不想再看到他们嘻嘻哈哈的样子!”,酒徒眉毛一挑,怒道:“这是来打仗的?怎么看都像是来度假的!如果没有这点认识,他们被西凉铁骑碾碎了,还会影响到军心!”
关君山默默的点头,脸色也不大好看,那些士卒实在是有些太差劲儿了。
酒徒冷哼一声,接着看向龙玉,道:“龙将军!你性格稳重,所以我要你率兵三万,负责押运粮草辎重,西凉军一定会打粮草的主意!此战若能得胜,全部的功劳有你三成!你现在就出发吧!我已经提前与王爷知会过了。”
“喏!”
龙玉连忙接令,郑重道:“必不负军师所望!”
转头看向宇文朔,酒徒眯着眼睛盯着这个莽汉,直看得对方手足无措,这才冷冷的说道:“宇文将军!我给你骑兵三万,不用做别的,去给我攻西凉的张掖王城,给我吸引西凉的援军过去,就算死,你也要给我在那里撑足了半月,否则的话,回头我就斩了你的脑袋!在此期间,不准你喝酒、不准你找女人,一点做不到,回头我还斩了你的脑袋,懂了吗?”
宇文朔被酒徒那种毒蛇一眼的目光吓的整张黑脸都惨白惨白的,咽着口水,忙不迭的说道:“俺懂!俺懂!俺要是做不到,就,就自己提着脑瓜子见您!”
酒徒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宇文朔赶紧滚蛋。
邢厥等了好久,也没见酒徒继续说话,忍不住问道:“军师,我呢?”酒徒摩挲着下巴,说道:“西凉三杰,龙、熊、狗,龙是图腾龙、熊是大白熊、狗是看家狗,后者乃内政达人,居中调度,坐守一方,游刃有余,虽无开疆拓土之才,却能化‘守业更比创业难’为易。且不提他,单说那大白熊,全天下人都知晓他是个天才,连那位一手缔造了圣陨事件的李凌也是如此。再说焦应龙,这位便是西凉军的脸面,中军大幬!此时此刻,他们就在那潼关城内,我现在不要你做别的,你就带着李勇,你们二人轮流的给我挑战他们,不用胜,但绝不能败,办得到吗?”
邢厥被酒徒的一番话激的性起,豪情万丈道:“军师焉能如此长他人志气?他西凉有三杰,难道我蜀中便没有了五虎将?待某斩他,用来祭旗!”
说话间,邢厥便拉着李勇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山上只剩下关君山与酒徒,长吁了口气,酒徒坐到了一边的大石头上,面色苍白,额头流汗,虚弱的厉害,他刚才强忍着剧痛才说完一切的话……
“军师……”
关君山面露不忍,虎目泛红。很久之前,他很不喜欢酒徒整日酩酊大醉的样子,可现在,他却是想要看到酒徒酩酊大醉的样子,因为只有那样,酒徒才能多活一段时间。这也算是世事无常,人生难料不是么?只是有些显得苦涩而已啊!
酒徒摆了摆手,道:“你先去吧!我要再看看这大好的山河,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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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城。
百花殿内,一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跑闹个不停,前边儿的一看就是个皮猴子,那双眼睛狡黠的厉害,而另外一个却是边跑还边往嘴里塞零食吃。仅仅是从这个动作上,宫里的人便能够判断出这两位小祖宗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
是的!的确是个小祖宗,谁不知晓天后对这双儿子的宠爱?那是连清月公主都要眼红的!昨日,宫里的万贵妃,不过是一时失手,没抱好其中的一个,摔了一下子,今儿就被天后罗列罪名,午门斩了脑袋。所以今日宫中看着他们的小黄门儿与宫女全都小心再小心,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天后此时刚刚结束了朝会,正向百花殿走,从她的神情上来看,朝会的内容并不是让她称心如意。那种阴郁的神情,连跟在天后身边儿的公孙都显得惴惴不安。说到公孙,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如今看她,哪里还是什么从前那个黑黑的小姑娘?扮作宫女的她唇红齿白,皮肤细腻,出落得亭亭玉里,漂亮得很。
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卫、黄门儿、宫女全都走开,天后对公孙道:“人心啊!真是个琢磨不透的东西!前几日还大唱赞歌,这几日就全都装了聋做了哑,一个个的都不想开口,都想等着西北那边儿的战局出现决定性的结果再说,哼!”
公孙沉吟了好久,道:“朝堂上的人,不用太过注意,都是些墙头草、随风便倒,天后应该更关心一下文成侯与北地君候,尤其是北地君候,天后遣人叫他前来洛都述职,他却借口西狄蛮族异动,不肯前来,恐怕他那边会有所变化。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被前后夹击的西凉……”
“那就让镇北将军统帅赵州的兵马,镇在他身边儿!一旦他敢动,那就打他!”,天后双眸狠戾,道:“就算不是他的对手,只要拖住他的脚步就好!只待西凉那边出了结果,谅他在孤掌难鸣的情况下,也掀不出什么大浪花儿来!”
公孙又是一阵沉吟,小心翼翼的叹道:“雍州牧不久前进了洛都,我去跟他谈了谈,雍州……雍州那边现在一团乱,恐怕在极短的时间内,不能给西凉太多的支持。”
“什么意思?”,天后瞬间变了颜色,娇艳的容颜变得铁青:“他干了什么?嗯?”
公孙只得实话实说道:“听从您的指示,削弱靠山王府对雍州的影响,雍州兵被他打乱,现在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连组建起来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更何况是投入战场……”
“该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天后咬着贝齿,急促的呼吸了很久,问道:“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冀州、幽州、辽东州,这三州的兵马都在防备文成侯,回到并州根基之地,文成侯比之在徐州时,实力不降反增,这里的兵马不能调动。江东猛虎那边蠢蠢欲动,荆州牧李缺那里也不能放松警惕,徐州、豫州、苏州、汴州、交州的兵马也不能动,算计下来,只能是看天后敢不敢搏一搏……”
公孙后边儿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天后已经明白了,道:“你是说调动拱卫洛都城的兖州兵,还有洛都城的四卫?”
公孙点了点头,道:“只能如此,除此之外哪里还有兵马?青州那里是海湾,妖族随时都有可能登陆攻击,就算南方的兵马可以调动,那也已经是鞭长莫及啦!”
天后一咬牙,道:“那就调集八万兖州兵,还有洛都城的骁骑卫、金吾卫过去!这加起来也有近十五万兵马了!”,叹了口气,天后揉着眉心,道:“真难想象,洛都空虚后,一旦被人钻了空子的样子啊!”
第二百九十七章 潼关之反了
圣陨三年,七月十八日。
西凉苦寒,自古公认,连带着这里的风,哪怕是在夏日,也要比别的地方硬的很多。刮在脸上,仿佛是烧红的烙铁从脸庞拂过,那种浊浪滚滚似的感觉,能让人刮下去一层皮。空旷无垠的大地上,绿色少的可怜,天上的白日竟是形成了日晕……
王城张掖,靠山王府的脸面所在,同时它也是西凉这次对蜀军的战役的大后方。西凉军的所有粮草辎重,尽皆出于此处,可谓意义重大。打仗就是打粮草,被人断了粮草,军心混乱、士卒挨饿,怎能不败?这是谁都懂的道理,更何况是西凉三杰之一的公羊苟。
公羊苟穿着一身素黑的儒袍,不断的批示下方呈上来的文件。比起能征善战的焦应龙、典白熊,他并不擅长这些,但他却能够将一切内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自杨文继承靠山王之位后,整个西凉的政务几乎尽托付公羊苟之手,只有极少数的时候,他才自己去处理。
“长史!南边儿来了一支大约三万余的骑兵,转眼即至,打着的旗号是‘宇文’!”
王府侍卫忽然前来禀报。
公羊苟错愕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去调集城中所有兵马,我片刻就到!”
说着话,公羊苟站起了身,他的身材并不挺拔,甚至瘦小的厉害,两个加起来估计才将将能够与典白熊的身高相比,若是比身板儿,那更是要六个公羊苟捆在一起才能比的。不过,此时此刻看,他是那样的渊渟岳峙,风范十足。
脱下素黑的儒袍,公羊苟披上甲胄,从智海中召唤出文器长剑,准备上阵。他是大儒修为,修的是儒家,儒家有的并不仅仅是学问,否则的话,如何在这历史长河中与其他文道百家争锋?如何确立自己天下第一的文道学说的地位?
提笔安天下,跨马定乾坤,这正是儒家学子所憧憬的一切。
公羊苟一边向张掖城的城头行走,一边喃喃自语:“宇文?宇文朔吗?王爷叫我稳固后方,调度粮草,如此信任我,却不能让一切莽夫坏了事!就让我公羊苟来看看,区区一个粗鄙野夫,如何敢与我西凉三杰齐名,称得上什么五虎上将!”
“轰隆隆……!”
旷野中的骑兵如同铁流席卷,所过之处,烟尘滚滚,大地仿佛都要被踩碎似的。
掩着口鼻,长相粗豪的宇文朔心里边是哀叹不已:这到底算是个什么鬼地方?连风都这么硬气!吸进口中的尘土,怎么跟刚炒熟的豆面子似的滚烫?娘的!这份苦差事居然落到俺的头上来,为啥好差事总是龙玉那个小白脸子的?难道……他不会是跟王爷有啥私情吧?嗯!想想好像很有道理的说。
宇文朔率领蜀军骑兵三万,一路奔袭,眼看着都要冲到张掖城底下了,居然还没有下命令停止进军,还在不靠谱的腹诽着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张掖城的反应极为迅速,现在已经关闭城门,拉上吊桥……宇文朔的手下都要疯了,自家将军这是要干什么?他以为我们骑的是天马吗?以为我们能飞上张掖城的城头吗?就算能,那也得看张掖城上的墨家机关器械答应不答应呢!谁不知晓三年前的圣陨事件后,墨家的机关学院四分五裂,大多数的墨家学子都被拉进了靠山王府的麾下?
“将军!将军!”
宇文朔的手下大声疾呼,这才唤回宇文朔的神儿来,这位还有些搞不清楚,左右看着,道:“怎么了?叫唤什么玩应儿?”
宇文朔的手下开始抓狂了,大声道:“前边儿!前边儿!”
宇文朔一看,好家伙!张掖城头的投石机、大型的床弩都已经蓄势待发了,连忙大叫道:“停止前进!停止前进!都给俺停下来!他娘的!耳聋啊!”
眼看着很多士卒还是没能当时御马停下来,宇文朔好大不乐意的叫骂着,将自己的鲁莽无知展现的……淋漓尽致!骑兵最强的是什么?不就是冲击力量嘛!正因为冲击力量的强盛,所以才不能够说停就停。倒也怪异,他的那些手下,丝毫没有不满,更多的是……浑不在意,只当左耳进右耳出啦!
“哈哈哈……!”
打马上前,话没开口,宇文朔先是一阵放声大笑,接着从智海中召唤出一根纹龙熟铜棍,遥指张掖城头,大喝道:“老子宇文泰!识相的都给老子从城里边滚出来投降!不然的话,只待城破,男的全都卖到青楼做龟公,女的……嘿嘿!给弟兄们一人一个!”
“哈哈哈……!”
蜀军瞬间被宇文朔的大嗓门儿以及讥讽西凉军的话,逗得前仰后合,大笑不已。
公羊苟伫立城头,眯着一双三角眼,冷哼道:“愚夫莽汉,言语粗鄙!蜀王麾下难道就都是你这种货色吗?当真叫人失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西凉王城!哪轮到尔等撒野?我倒要说一句,现在全都乖乖的下马受降,否则的话,待我击溃尔等,必摆京观!”
公羊苟是学的儒家思想,可他却从来不是那种迂腐之辈,对于仁义之说,他只信仰自己所理解的,只对自己人仁义,对待外敌,他从未手软过。尤其是敢于挑衅、伤害靠山王府的,正如杨文刚刚继位之时,西凉内部并不准备服气的那些人,多数都是由公羊苟率人处理的,手段狠戾到了极点。连那位一手促成圣陨事件,当时还是辽东王的李凌,前来张掖王城,眼见王城之外的京观,都感到很震惊。
宇文朔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纹龙熟铜棍,抽打的空气都发出一阵爆响,接着扛着肩头,大咧咧的笑道:“老子饿了!你要是派人出来给老子送点吃的,老子……也许真的会考虑考虑投诚你西凉呢!当然啦!老子吃的东西可能比较特殊,嗜好食人!就你那没有二两肉的模样,真难看啊!哈哈哈!”
“哈哈哈……!”
蜀军又是一阵爆笑,他们对宇文朔的张口胡咧咧早就熟络了,权当逗乐。
“哼!”
公羊苟冷哼一声,不再答话茬,而是挥了挥手,喝道:“先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崩!!!”
“崩!!!”
“崩!!!”
投石车在张掖城头上将巨大的石块抛出去,直奔蜀军骑兵。早在千年前,投石机便出现了,那个时候还叫霹雳战车,因为投石机投出石头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天崩地裂,打雷似的。如今的投石车几经改良,有大有小,威力上也不足而一,全都是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张掖城头上的投石车还没有那么巨大的夸张,可以隐藏在数百丈开外,辅助步卒去攻城,这里用的是小型一点的投石车,虽然最大射程不过两百丈多一点,却胜在可以灵活的移动上。配合床弩、滚木、礌石、滚油等等,绝对可以将一座城池巩固的固若金汤。尤其是——对手还没有攻城器械的时候。
不过……
看着宇文朔指挥着蜀军撤退,还不停挑衅的模样,公羊苟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感到阴郁的不是因为宇文朔的侮辱性言语或者动作,而是他觉得这厮看似不着调,实则的确是有几把刷子,张掖城现在是干什么的?是西凉军对蜀军战争的后方大本营,更是靠山王府的脸面根基所在,只要宇文朔还像是苍蝇一样围着张掖城嗡嗡乱叫,那张掖城给潼关输送的粮草、辎重都必然受到影响,甚至可能还会被劫持、烧毁,严重影响前方的战事。所以,公羊苟面色阴沉,他发现自己现在光赶走宇文朔是不够的,还要将他赶尽杀绝才行!
西凉军现在的兵马基本上一分为二,一部分掌握在“女子挂帅”陈蓉蓉手里,戍守边关,防备西狄蛮族,另外一部分就在潼关,全都用来正面与蜀军抗衡,张掖城中可谓是防备空虚,不过万余人马,还要担负押运粮草辎重的众人,根本无力去剿灭宇文朔。也就是说,宇文朔现在就好比一只癞蛤蟆,哪怕他不要你,也膈应着你。
沉思片刻,公羊苟使用千里传音,联系了陈蓉蓉。他知晓霍凌云那边正在全力统合雍州兵马,且已经组织出了一支大约六万人左右的兵马,将陈蓉蓉从边关顶替下来,陈蓉蓉正在前往张掖、前往潼关的路途中。陈蓉蓉手下握有精兵五万,还有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白袍军,剿灭宇文朔,非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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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
杨文托着下巴,靠着城头,很没有王爷的威严,更像是一个慵懒的青年。他实际上是在想事儿,想得有点儿太过入神了,才会是这个样子。所以如此,盖因蜀军那边的动静儿……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按照计划而言,或者以己度人来说,他蜀王怎么也不会在大战将临的时候还整肃兵马吧?怎么回事儿?琢磨来、琢磨去,他还是想不通。
北宫伯玉因为杨文的问话,也在想,不过他想了一会儿就想通了,笑着说道:“这事儿简单!我认为,一定是蜀王在看到昨日与我军初阵之后,情形并不乐观,所以才来个临阵磨枪,毕竟不快也光嘛!”,顿了下,他接着说道:“蜀地富饶,养人,但不养兵,四年前,蜀王为了练兵,就把还算强大的吐浑蛮给灭的一干二净,结果今年扩军想要找个练手的对手,都只能找五溪蛮那种小杂碎儿,兵多人多,可不是兵强马壮!再看西凉这边儿,常年与西狄征战不休,就算西狄蛮族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得去找他们的麻烦,因为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就没有银子赚、没有钱可花。长此以往,军中士卒自然彪悍的厉害。也许一个两个的看不出来,但形成了规模之后,真正的彪悍兵马与外强中干的队伍,立见分晓!”
“啪!”
一拍巴掌,杨文笑道:“此言甚为有理!不错!我想也是这样的!”,叹了口气,他接着向城头下望去,道:“可你看看那两个货,怎么弄才好呢?无赖流氓啊!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打跑了还来,娘的!要不是还为了西凉军还要点脸,真想直接弄死他们啊!”
从昨日开始,蜀军五虎将的邢厥与李勇就开始蹲在潼关城外,没事儿喊一嗓子,不干别的,就是要打,就是指名道姓的要跟焦应龙、典白熊打。大敌当前,不打吧!怕伤了士气,打吧!没完没了,两边儿算是势均力敌,就算稍胜一筹,对面那个邢厥也诡异的利害,总是能带着李勇跑路。然后,回来接着叫嚣。
北宫伯玉吁了口气,没法回答杨文的话,倒是盯着那个同样拿着两柄巨大的夸张的大锤子的尖嘴猴腮的李勇,道:“你看看,跟小傻子绝对是兄弟!长得可真是够像的,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明明丁大点儿东西,天生神力居然到了那种变态的地步,不懂文道,却能跟兵家大将过招……让人无奈啊!”
杨文也叹了口气,啧啧道:“可不是!天赋异禀的厉害!不过……也得亏这样的人头脑混沌,或者说天道公允,给予了你这样,必然夺走那样,否则的话,不用多,只待修成兵家大将的修为,再加上那身移山填海的怪力,估计都可以去跟李凌拼几下子了!”
就在杨文与北宫伯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的时候,花玲玲的身影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喘息剧烈,身上还带着不少伤痕,禀报道:“北地君候……兵出燕州,直奔潼关而来!”
“谁?”
杨文感觉自己应该是听错了,忍不住的问了一嘴。
花玲玲平复下心绪,道:“北地君候,点兵八万,兵出燕州,直奔潼关,三日即到!”
杨文的脸阴沉了下来,道:“鸣金收兵!招焦应龙、典白熊回来,北宫!你去叫上孔鑫!”,眼看北宫伯玉拔腿就走,杨文补充道:“等等!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保密!再保密!都先不要声张,等讨论出了结果再说!违令者……斩!”
很快,中军主帅的大帐中,便汇聚了西凉军中最为重要的几个人。
花玲玲随意的包扎好了伤口,说道:“奴家听王爷命令,在破坏蜀地的同时,也严密的监视着燕州北地君候。数日前,北地君候的州府上,多了两个人,接着北地君候便开始大肆的整肃兵马,并且于昨日打出勤王讨逆的旗号,直接反了!那两个人,奴家想去探查,结果遭到追杀,险些丧命。”
“当……当……当……!”
杨文瞧着桌案,思忖道:“也就是说,北地君候其实是并不想反的,结果有人逼了他?让他下定了决心?倒是怪哉,此事蹊跷啊!”,话锋一转,杨文接着说道:“考虑那些都没有益处,还是考虑考虑北地君候自身吧!燕州兵也是有名的战斗力强悍,自古以来便有燕赵大地出豪杰一说。北地君候更是当世唯二的名将,帝国四庭柱之一,他一反叛,且不提在名声上带来多大的影响,便是他率领的那八万兵马,也足够人受的了!尤其是,我们的前边还有蜀王,此时腹背受敌,苦也!”
“北地君候唯一的劣势可能就是他手下并没有蜀王的蜀中五虎将,文成侯手下的八虎骑这样的得力手下,可就凭他自己……也能兼顾八万数目的兵马,运如臂使指,”,花玲玲沉吟着,说道:“王爷,奴家建议……还是放弃潼关吧!北地君候的八万兵马只是先驱骑兵,在他之后,还有五六万的燕州步卒,数目太大了,踞城而守,不仅极大地削弱了西凉军的战斗力,一旦被蜀王与北地君候合为,连跑都跑不掉啦!”
“潼关不能放弃!绝对不能!”,孔鑫开口道:“这里是蜀军与北地君候西进的必经之路,他们二人应该是早有合谋,否则的话,怎会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从西凉前进?越是如此,越不能放弃此地!依我之见,现在要看的便是天后的反应如何,如果她的反应足够快,这一战,还有的打!如果不够快,那咱们……”
杨文揉着脑门儿,问道:“什么叫反应快?什么叫反应不快?”
孔鑫缓缓地说道:“王爷都能通过情报得知北地君候已反,难道天后便不知晓?难道天后就不能在北地君候已经露出苗头的时候开始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天后的反应足够快,决断足够快速,那我想,兖州兵与洛都城四卫中的一卫或者两卫已经在路上。他们若是能早北地君候一步到达,我们只需要将潼关让出来,让他们守城,便可以解放出足够强悍的战斗力!问题是……咱们还没有得到天后的消息啊!”
一拍脑袋,杨文道:“笨啊!千里传音啊!典将军!将北地君候的消息,以及孔鑫说的话,转述给萧无道,让他问问天后,看看怎么说。要是真的没有任何的援助的话,那就放弃潼关吧!我还不能狠心到将凉人全都填在这里的地步!”
“喏!”
典白熊站起身,走到角落里嘀咕了好一会儿,回来后,憨厚的脸黑得厉害,半晌才说道:“天后昨日便调集了兵马前来,但是,他们都是步卒,哪怕距离较短,耗时也要比北地君候多,北地君候三天内肯定会到,他们却需要五六日之久!”杨文狠狠的揉搓着头发,抿着嘴唇儿,好半天,叹道:“意思就是拖延两天或者三天吗?娘的!真是得逼我动用底牌啊!”
“底牌?”
孔鑫等人望着杨文,颇为惊讶,西凉现在时局如此艰难,哪哪儿都找不到兵马,还有什么底牌可言?
杨文从怀里掏出一枚代表他自己的令牌,对手扔给了焦应龙,道:“大兄!你去青云寨,找绿林响马大瓢把子,告诉他,靠山王府需要他们!让他无论用何种手段,必须给我把北地君候拖延三日不能前行,事成之后,我会为他请功封侯。如果做不到,只要我靠山王府还有一口气在,西凉今后就别指望有一个绿林响马出现!”
被逼至此,杨文也顾不得当初楚云杉对他交代的事情了,什么是非紧急情况不可调用?现在就是啦!
“对啊!怎么就把他们忘了呢!”
孔鑫一拍巴掌,眼睛很是明亮,他在西凉生活的时间也不短了,西凉的绿林响马到底有多猖獗、多厉害他可是知晓的,他也曾问过杨文为什么不剿灭他们,用来填补西凉军。原来……那些绿林响马早就是靠山王府麾下的兵马啊!
焦应龙接了令牌,严肃的点头,沉默的快速走掉了。他听的真楚,刚才杨文叫的是大兄,而不是焦将军……
“北地君候反了,我们这边压力大增,帝国内部的其他诸侯王估计也会蠢蠢欲动,”,北宫伯玉忽然出言道:“王爷你就没有点儿……”
北宫伯玉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就是在问杨文,你如今完全可以选择另外一条道路,跟天下群雄争夺天下!只要杨文选择了这条道路,完全可以与北地君候联合,没有了后顾之忧,还有北地君候这样强大的帮手,西凉军与燕州兵完全可以碾压着蜀王过去。
杨文摇了摇头,笑道:“尉迟武穆曾经跟我有过一次深刻的交谈,他告诉了我靠山王中的这个靠山的真正含义。我已开始以为是当年太宗、高宗说,只要天家李姓在,靠山王府便永远是靠山王。但那是错的,靠山的真意是——靠山王府永远是帝国的靠山!只要靠山王府在,帝国便不会消亡!如果不是知道这些,我为什么不投靠蜀王这个天家李姓呢?为什么还要听天后的呢?是不是?”
杨文说话的时候,显得极为的骄傲与……脑残吧?反正他现在是满嘴胡言,还挺自信的样子。忽悠着别人,也忽悠着自己,总之,保持着强大的斗志。
第二百九十八章 潼关之前朝
三日前。
燕州。
如果说雍凉大地代表的是狂野,那燕赵大地代表的便是彪悍。自古以来便有燕赵大地出豪杰一言,这并非是没有道理的,那些名动天下的武将,铭记在史册上的功勋,至少有三成出于此地。虽说因为十多年前的那场诸侯王乱战,燕赵大地已经没落了很多,但依旧是个不容小视的地方。这里的人,这里的山水,依旧彪悍。
燕州州府内,来了两个人,全身蒙着黑袍,并看不到他们真实的面貌。但从北地君候那种激动的目光中依稀可见,来的是两个重要人物,至少……也是对北地君候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
黑袍人中的一个从身上掏出了一块金牌,这块牌子光华流转,看起来很新,实际上却充满了古老沧桑的色彩。上边既没有雕龙、也没有刻凤,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一个“隋”字。这代表着大唐帝国之前的那个短命王朝,也代表着来人是前朝皇室。
慢慢的撩开头上的风貌,来人露出了颜面,那是一张很俊秀的脸,非常俊秀,堪称天下美男子之一。不过,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鞠言!渺无音讯三年之久的鞠言!他居然出现在了北地君候面前,而且还手持代表着前朝皇室,能够调动前朝余存势力所有力量的兵符金牌!
小疯子鞠言是兵家最为有名的天才,且没有之一,手中掌握着圣人文器《三十六计》,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北地君候此前并不知晓鞠言就是自己苦苦等待的那个人,所以在看到鞠言的时候,很吃惊,吃惊过后,又是狂喜。至少鞠言曾经表现出的一切,难道不叫人觉得欣喜吗?
鞠言露出了真容,他身旁的人也露出了真容,是潞尤嘉,或者说是全新的金玉候潞尤嘉,与从前那个潞尤嘉有着很大的区别。他跟随着鞠言三年之久,走遍了千山万水,去变了隐秘之地,磨砺己身,终于重回人世,重回到这个已经格局大变的帝国天下!
“见过太子殿下!”,北地君候深吸了口气,直接激动的拜倒在地上,一双虎目忍不住的红了:“老臣……等的好苦啊!三十多年也没有关于大隋皇室的消息,老臣……”
鞠言伸手将北地君候扶了起来,挠着头发,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父亲谋划一切,劳心戮力,死得早哇!我也是三年前才知晓我的身份的。叫大将军久等了!心中实在喟然啊!”,停顿了下,鞠言接着说道:“不过,不知晓也有不知晓的好处,至少……从前的我还真的以为是座师收养的孤儿呢!可现在,我却是必须去面对这个帝国,去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还有……我的姓氏。”
唐帝国之前是大隋帝国,大隋帝国二世而亡,然后才有了唐帝国的江山稳固,天家李姓的一统天下。而在那之前,天下是姓杨的。没错,与西凉靠山王府一样的杨,只不过……或许五百年前他们是一家,五百年后的今天,早就不是了。
“太子殿下请上座!”,北地君候擦了擦眼角,站直了身体,禀报道:“末将现在是伪唐皇朝的燕州刺史,手下能动用的兵马有十五万,不过这些人并不会……会效力帝国,真正有心效力帝国的人,末将发展多年,也不过万人”,叹了口气,北地君候道:“可惜我在幽州的一片发展,全都被那场大战毁于一旦!”
“已经足够了!”,鞠言笑眯眯的坐在位置上,盯着北地君候的眼睛,慢悠悠的说道:“开门见山吧!君候乃当世名将,不知对当今天下局势,怎么看啊?”
西北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靠山王与蜀王的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这些事情周正哪里不知晓?当下组织一番言语,说道:“回殿下的话,末将以为,此时正是出兵进军的好机会!”,顿了下,北地君候抿着嘴唇儿道:“但还不是全面争夺天下的机会,因为伪唐李姓对天下的统治还很稳固,积威三百年,不是一朝一夕、一场大战就能解决的。末将以为,此时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出兵西凉,先联手蜀王灭了西凉靠山王,然后暗中下手,除掉蜀王,如此一来,天下十九州,殿下便可以独占燕州、凉州、雍州、蜀州,四州之地,燕州是悍卒高产地,雍凉更是养马地,而蜀地的富庶,足以支撑这三州的力量,只待发展壮大,举兵百万,便可以列土封疆,打出我大隋皇室的旗号,一举攻入洛都城,定鼎天下!”
北地君候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显然是早有准备的,鞠言闻言大喜,笑道:“君候之意,与我不谋而合啊!哈哈哈!当初我以《三十六计》中的‘无中生有’,促使李凌一手解决了天下圣人,不就是为了现在的这个时候吗?没有了那些圣人,这个天下,我们才有机会夺回来啊!”
北地君候一愣,惊悚不已:“殿下……李凌……是殿下当初控制的?”
鞠言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他是何等人物?我怎么能控制得了他?只是我发现了他心中的阴暗面,帮了他一把……”,鞠言笑得很灿烂:“他滋生了心魔,以杀证道,加上他那种异乎寻常的战斗力,这才造成了圣陨事件,控制他?便是孔圣人在世,也做不到的!我只不过是依托《三十六计》的诡异罢了!”
又探讨了一会儿之后,望着北地君候远去的背影,之前一言未发的潞尤嘉,声音沙哑的桀桀怪笑,道:“你说……他真的服你吗?就凭你的皇子名头以及手里的这块破牌子?他堂堂的一州刺史,大唐帝国四庭柱之一,真的愿意头顶上忽然多了一个空降来的前朝皇室?再者说,你不觉得他刚才的表现有点儿……有点儿太过了么?”
鞠言看着手中的兵符金牌,冷笑道:“他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早在大隋帝国被灭亡的时候,我的祖辈就已经算计到了今天,怕有人拥兵自重,自持高位不听调遣,所以逼着当时的一些旧臣做了个仪式,一个很简单的仪式,但……会叫他们的子孙后代的性命,全都握在我的手里!呵呵呵!”
潞尤嘉歪着脑袋,神情诡异,脸上依旧是乐呵呵的样子:“出兵西凉……又能见到你的老朋友啦!新的靠山王,杨文。”
提及杨文,鞠言咧嘴一笑,没说什么话,但那双闪烁着杀机的眸子,确实能够代表他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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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洛都。
杨文因为深谋远虑的很久前就命令花玲玲整肃靠山王府的情报网,所以早早的得知了北地君候兵出燕州,来者不善。同样,天后手下的情报网络也不是吃素的,甚至说来,她得到北地君候有所异动的时间,比起杨文还要早。但是,早归早,反应够快是够快,可兖州兵与金吾卫、骁骑卫的增援速度还是远远不及啊!
越是到了窘迫的境地,天后反而越是能够坐得住,此时的她正在云床上坐得稳稳的,看着在身前跑闹不停的小儿子,至于大儿子……一脸的吃货相,包子似的小脸儿被零食塞得鼓鼓囊囊,看起来甚为可爱,就是那种蔫坏儿的偷偷摸摸的往天后裙子上擦拭小手儿的行为,暴露了他的本质。
宠溺的揉了揉头大儿子的小脑瓜儿,天后头都没抬,问道:“林放现在已经走到哪里了?几日内能够增援到潼关?”
公孙秀眉微蹙,下意识的想要想从前那样提一提松垮的宫装裙儿,这才发现自己的胸脯已经规模甚大,能够穿住了,摇了摇头,叹道:“刚刚过了弘农,这已经是他们放弃粮草辎重,全力赶路的结果了,如果再快,别说还能不能保持战斗力,就是溃不成军也是极有可能的!”,狠狠的一咬牙,公孙嘟囔着接着说道:“该死的!北地君候怎么会这么果断的就反了?”
天后伸手用袖子给小儿子擦了擦鼻涕,揉捏着他粉嫩的小脸蛋儿,竟是笑着说道:“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想反就反嘛!反正这个天下都已经失控到这种程度了!他周正装了这么多年孙子,怎么着也该扬眉吐气一把了不是么?”
公孙久久无言,这种话居然也能笑着说出来?眉头扭得好似堆起了小山,公孙道:“北地君候麾下的燕州军战力强悍,数目上虽远不及西凉军、蜀军,可有北地君候这么一位能征善战的主儿在,所能够带来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如果雍州的兵马能够调用的话,也许西凉军还不会这么被动,至多只是被压着打一顿,绝对不会出现崩溃的现象,可如今……就凭借着潼关那么十五万骑兵,还要被削弱战斗力的去守城,面对攻城器械无数的三十五万蜀军,以及近乎十万的强悍燕军……他靠山王就是铁打的,又能捻出来几根钉儿?”
“你不是一直看他不顺眼吗?”,天后忽然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公孙,道:“怎么这个时候担心起他来?”
公孙语塞,她看杨文不顺眼的确不是一时两时的了。这件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天后,只要杨文没事儿,就召杨文从西凉来洛都城,然后明目张胆的在太极宫大殿的龙椅上做一些很有情调的龌龊事。几乎与天后形影不离的公孙就得在边儿上看着……可能也是杨某人色胆包天,偶尔还对着公孙做一些下流的动作与暗示,导致公孙一方面是厌恶,一方面还有些少女情怀的复杂,复杂的厉害。
实际上这就是天家皇室,很容易发生一些让人嗔目结舌的恶心事情,杨文与天后的这大概已经算是保守了。要说最狠的,那是数不胜数,比如赵飞燕、赵合德这对姐妹,还有东汉末年的汉灵帝,尺度大的惊人,酒池肉林、裸游宫什么的,估计让人想都不敢想。
天后站起身,走到百花殿内的书案,看着上边的地图,道:“该做的我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的了!唉!女人毕竟是女人啊!正如他所说的话‘男人掌控天下,女人通过男人掌控天下’!他胜了,我这个位置也就坐稳了,他败了,我就是跑,也跑不掉啊!”
停顿了下,天后目光灼灼的看着公孙,道:“我现在交给你两件事情!第一,把仲文送到辽东去,当面交给杨眉儿,告诉她,这是她亲弟弟的骨血,她的亲侄子。第二,我要你前往潼关,尽全力帮助他。不管你现在是否还心存恨意,你明白,你我一体,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公孙好半天都没能吭声,因为天后说出这样的话,不吝于是在安排后事,或者说她已经做好了杨文失败的准备。事关重大,所以公孙才考虑的愈发慎重,足足盏茶时间,她才点头应命,抱起贪玩的杨仲文,径直出了百花殿,眨眼间消失不见。
“萧公公!”
待公孙走后,天后召唤萧无道。
萧无道悄声无息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大礼参拜。
天后沉吟着说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你带人去把那些大臣全都叫道皇宫内城,就说我要见他们,然后……把他们的家人也全都接到皇宫来,谁敢抗命,杀!谁敢阻拦,杀!谁敢心怀不轨,杀!将他们的家丁、部曲、私兵,全都给我集合到一处,杀!”
一连四个杀字,一个说的比一个语气重,萧无道听的额头见汗,本想谏言,一抬头就瞟见天后那双犀利的清冷眸子,幽幽一叹,拱手领命。他很明白,天后现在已经处在一个极为疯狂的境地,只要他敢说出半个不字儿,他比谁死的都快。
当天,包括丞相李斯文在内的所有三公九卿,全部被集合在太极殿,吃喝拉撒全部在这边解决,殿外重兵云集,殿内人心惶惶,每一个人都祈祷着靠山王能够得胜,而在三年前,正是他们这些人,想要从中作梗把靠山王府变为历史的,却是好笑的很。
.........
.........
潼关。
“轰隆隆……!”
“轰隆隆……!”
“啊啊啊啊……!”
巨大的爆响声不断炸响在耳边,士卒的惨叫声歇斯底里,令人心寒,大规模的攻守战争开始了,而杨文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残酷的战争。是的!他参加过不少战争,甚至还有四千人敢诈称我有百万精兵,从而一举击溃妖族四十万大军的壮举。但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之时,那是因为有李凌这种堪称牲口的家伙阵斩对方中军主帅,跌破一地眼睛的凭借区区一介大将修为弄死了对方的大圣,直接将对方打得心理崩溃,所以他四千人也敢跟四十万碰撞,豪气冲天。现在呢?瞧瞧潼关城外远处的那些庞然大物,还有不断的从天空抛射过来的足够摧毁任何房屋的巨大石块,怎叫一个惨烈了得?
“顶住!顶住!投石机不可能一直投!都给我顶住!蜀狗要攻城啦!”,一个将军呼和喊叫个不停,显然,他有打守城战的经验,知晓对方的投石机覆盖只是暂时的,为了不误伤己方士兵,他们会在登城战的时候停止抛射:“稳住!稳住!滚木!礌石,都准备好了,准备好好招呼那群狗娘养的东西!”
他的喊叫声有些无力,因为声音全都被淹没了。那些巨大的石块儿被扔了过来之后,连城门楼都被打的塌掉,更遑论那些倒霉的直接被击中的士卒,直接是一滩分不清什么颜色的烂肉,混杂在一起,叫人几欲作呕。好在投石机的准头并不行,而且那种能够造成巨大杀伤的凶器并不多,多数投石车的威力还不足以对潼关造成太过巨大的伤害。也是,蜀王哪怕再阔气,这种能够将千斤巨石抛射出四五里远的超级凶器也不过有十架,如果有上百架的话,别说区区一个潼关,连洛都城那种天下第一雄城,都能够被瞬间摧毁一片,直接打出缺口!
“唰!”
蜀王中军大幬之下,青龙偃月刀一挥,关君山怒吼:“攻城!!!”
“咚咚咚咚……!”
战鼓骤然炸响。
“啊啊啊啊……!”
蜀军士气高昂的狂野嘶吼,抬着一架架云梯,向潼关城发起了冲锋。而在此之前,已经有很多士卒冒着被己方投石车误伤,在潼关城前的护城河上,为他们铺好了前进的木板与道路,他们只需要直接冲向城墙就好,完全不顾其他。
“咚咚咚!”
找到一面被打落架子的战鼓,杨文嘭嘭的敲得巨响,呼喝道:“准备迎敌!准备迎敌!弓弩手!弓弩手!准备!三轮联射!给我狠狠的教训蜀军那些王八蛋!”,转过头来,杨文又对着刚刚从边关率领墨家弟子前来的钱三多,怒骂道:“钱三多!你他娘的瞎了眼吗?还等什么?赶紧收拾机关,准备迎敌!快快快!”
这是一场性命攸关的大战,饶是满腹的牢骚,钱三多也不敢说,只能尽力的去指挥墨家弟子,修缮那些被损坏不是太严重的守城器械,同时指挥士卒给床弩上箭,大吼道:“给我狠狠地射!”
“嗖嗖嗖……!”
天上不断飞过来的羽箭仿若飞蝗,偶尔参杂进来的床弩射出来的那种犹如长矛的巨型羽箭更是叫人崩溃,一旦中间,那种巨大的力道会把人直接钉到地上,入土三尺,偏偏中了床弩的士卒还不会马上就死,哀嚎声漫山遍野,渗人的厉害。
“哐哐哐!”
一架架云梯被架到高高的城墙上,蜀军叼着短刀,蚁附而上。而他们要面对的则是用很长的竹竿做成的叉子,不断把云梯向外边推,或者直接隔着四五丈远向下刺杀的西凉军士卒。一旦跌落就是当场毙命,一旦被刺中,便是禁断骨折!
“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肉的香味儿飘荡在每个人的鼻翼,沸腾的滚油一锅一锅的向下倾倒,只要沾上,就是钻心的痛!滚木,礌石,羽箭……每一样都会给蜀军带来巨大的伤害,而蜀军那蚂蚁一样密集的队伍,则不断的冲击上来,让西凉军在心中便有一个对方的人好多的畏惧心理。
绞肉机!彻彻底底的绞肉机!这就是真正的攻城战!无论对攻城的人、还是守城的人都是一个灾难的战争方式!时至此刻,杨文心中不禁庆幸,庆幸潼关是依山而建,只有一面面对敌人的天下雄关,否则的话,面对此等敌人,怎么应付?
“进者生!退者死!”,关君山一声爆喝,接着便从战马上跳了下来,在身后用青龙偃月刀画了一道横线,大声道:“谁敢退过此线,督战队便斩了谁,包括我在内!”
说完话,关君山将性命双修的青龙偃月刀插在那道横线上,从地上捡起一柄短刀便直接冲进了蜀军的攻城队伍当中,猛虎一样,的确是个铁血将军的做派!
“投石车!放!”
钱三多指挥着墨家弟子,将一架架小型的投石车从城内运来,开始对城下的蜀军杀伤,哪怕这些投石车很小,但凭借着地势原因,依旧能够发挥出令人惊叹的效果。
“咚咚咚……!”
战鼓响彻,喊杀声震天。
每一个士卒都像是疯了一样搏杀在一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就是战争。
隔着很远很远的位置,在那燃烧的战火当中,杨文的目光与蜀王的目光不经意间的交汇在一起,彼此看着对方。最终,蜀王给了杨文一个割喉的动作,表示自己将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会亲手割掉杨文的脑袋。而杨文却给了蜀王一个不大懂什么意思的竖中指……想来,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意思的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潼关之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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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硝烟散尽,大地一片疮痍,哀嚎声连绵不绝,尸山、血海,呈现眼前。士卒们约定俗成的开始收拢己方士兵的尸首,哪怕是深入到敌方阵营中,也会被允许,这是残酷战争中为数不多的人性的一面儿,让人还觉得自己是个人的一面儿。
望着远处如潮水般撤退的蜀军,潼关城头上却并没有任何的欢呼雀跃,累,每个人都是如此,累的已经不想说话,不想动弹。杨文也很累,但他要撑着,调度城中的士卒来替换城头上的守城兵,让这些刚刚饱受斩获的士卒休息好、吃饱喝足,还要让潼关城里的民夫帮忙运送伤兵,收拢城头前的滚木、礌石、羽箭,准备下一次用,更要去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去应对敌方的猛烈攻击。
“王爷!此战,我军击杀蜀军三千余人,伤不计其数,我军死伤约有两千!”,一个军中老将禀报完这些,说道:“我军投石车被损坏了十余架,滚木、礌石、羽箭等还充足,足以再抵挡三次蜀军这样持续一整天的攻击,只有滚油的储备不够了。”
“死者尽量确认身份,烧成骨灰放在骨灰盒里,标记名字,登录在案,时局紧迫,只能对死者不敬的使用火葬啦!我担心天儿太热,尸体腐烂,会造成疾病传染,你有时间给弟兄们解释下!”,杨文揉着眉心道:“战前我不是找了很多医者囤积在这里吗?伤者尽量交给他们救治,能活着的就别死,能不死的就别残废……尽量吧!滚油不够用开水代替,效果差了点儿,也能起到效果,去吧!”
“喏!”
老将抱拳拱手,躬身告退。
孔鑫整理着自己狼狈的衣衫,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坐到杨文身边,气喘吁吁道:“这只不过是蜀王的试探……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斗啊!而且……我感觉蜀王没尽力的原因也是在等北地君候那边的动静,这是要用绝对的实力碾压着潼关过去的意思啊!”
杨文靠在灼热的城头上,眯着眼睛望着天上的烈日,道:“是啊!用文道中人组成的精锐还没有出面,蜀王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这场战斗真的很难打!忠勇侯林放那边给我传了信儿,他们已经抛弃了粮草辎重,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娘的!他难道不知晓西凉最是穷苦吗?潼关里的粮草,满打满算,也不过供应十万大军吃一个月而已,加上他们,半月都难以为继啦!”
孔鑫咋咋舌,同样很为难,因为粮草不同于其他的东西,就算你有千般妙法,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啊!蜀王为什么底气十足的敢扯旗造反?就是因为有文道农家的倾力支持,加上蜀地的天然优势,粮食多到可以发霉。有了粮食才会有兵,没粮食吃,谁去当兵卒啊?西凉这种彪悍的地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全民皆兵,只要还能骑得动马,老人、女人、孩子都可以去杀人、去劫掠,可西凉在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过养兵二十万出头,桎梏便在于穷、没有粮食。
“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在犯贱?”,杨文忽然笑了,说道:“援兵不来的时候想着有援兵来增援,援兵来了吧!又在这儿自寻苦恼,胡思乱想!真他娘的逗啊!哈哈哈!既然没有那么多粮草,那不妨换个思路,只待这潼关城被接手,解放了西凉军的战力,便与他蜀王决战,直接弄死他不就得了?”
孔鑫一个错愕,同样哈哈大笑,引得本来愁云惨淡的西凉军士卒全都望了过来,见自家王爷那副自信心十足的高兴样子,心中多少也是有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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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与孔鑫在商议,蜀王那边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探讨。一整天的攻城下来,蜀军直接阵亡的士卒便有三千多人,伤者更是上万,在这种医疗条件并不是很好的年代里,受伤,只要太过严重,意味的就是死。仅仅一次试探性质的攻城,连巨型投石机都用上了,结果还是在下马守城、自身实力便削弱很多的西凉军身上占不到半分便宜,蜀王岂能不琢磨琢磨?
威严的坐在帅账主位,蜀王拍了拍扶手,怒声道:“我倒是小看西凉这些胡子兵了!”
西凉军的战力彪悍是出了名的,但他们另外一样也很出名,就是……邋遢。绝大多数的西凉兵都披头散发,只带着绳子编织的抹额,留着一脸的大胡子,穿着上更是因为西凉这边的气候而穿的很厚实,多数都是兽皮皮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杂牌儿军似的,埋汰的厉害。
怒气过后,蜀王望着连连咳嗽个不停的酒徒,问道:“军师,现在可曾有妙计助我得胜?”
酒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儿,望着蜀王,也不开口,就那样平静的望着。蜀王被酒徒的眼神儿看的心中发毛,恍然间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与情绪,极富威严的端坐。对于蜀王而言,酒徒可不仅仅是给他出主意的人,更是一个能够约束他、提醒他一举一动的人。就像刚才,连蜀王都如此急躁不堪,其他人会怎样想?所以酒徒在被蜀王问话的第一时间,不是回答蜀王的问题,而是用目光告诉蜀王,你应该冷静下来。
“咳咳咳咳……!”
连续咳嗽了好半晌,酒徒慢吞吞的说道:“潼关两面环山,一面环水,自古以来便是天险之地,更何况里边还有十数万的西凉军守城,想要一举攻破,想都不要去想,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当年三国时,天威将军马孟起也不会携骁勇的西凉军二十万,数日也攻不下只有区区五六万人马把手的潼关,反倒被曹魏王偷袭后方、离间计等一系列手段打的分崩离析了!”
稍顿一下,酒徒在告诫众人放平心态之后,说道:“我军现在最大的优势在于攻城器械与人数上,如果不是因为时间上的问题,我甚至更倾向于围困,潼关城内的粮草制造要消耗到没有,比粮草多寡,天下间能比蜀州更多的地方,是没有的!咳咳咳……说跑了,既然我们的优势在攻城器械与人数上,那就抓住这个优势,我的建议是——疲兵计!先日夜不停的去用投石机轰炸潼关,同时也日夜不停的让士卒去骚扰。人不是铁打的,用不了三五天,只待北地君候的兵马汇合过来,凭借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我们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潼关,兵出司隶,直取洛都!”
“好计谋!”
蜀王大喜,忍不住的高喝起来,连带着其他将领也喜上眉梢。
说了高兴的事情,就得说不高兴的,酒徒说道:“疲兵计的使用,需要我们完全的围困住潼关,才能用,要让他们明知道这是我们的计策也无可奈何……咳咳咳,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我有三个担忧的地方,第一,我们能不能抵挡住潼关城内西凉军的偷袭,疲兵计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投石机,相信他们今天见了投石机的威力,必然会不惜代价的摧毁。第二,宇文朔能够在张掖郡坚持多久,‘女子挂帅’虽然是个女子,可也是兵圣陈庆之的后人,重新建立白袍军,兵锋强悍,绝对不是宇文朔所能够正面抗衡的,一旦宇文将军被击溃,陈蓉蓉便可以增援过来,打破我们的疲兵计。第三,北地君候的速度,据情报上说,兖州军与金吾卫、骁骑卫联合,浩浩荡荡的增援潼关,假若北地君候比他们慢了,那这个计谋还会无效,若是快了,哪怕是半天功夫,我们也能联手灭掉潼关!”
蜀王一番深思后,忽然对着身后的侍卫摆了摆手,低声的不知问了些什么,接着脸色难看的叹道:“军师一语成谒,北地君候……已经慢了下来啊!”,见酒徒目光质询,他接着说道:“西凉三杰之首,焦应龙,正在统帅兵马,步步截击北地君候!真没想到,西凉竟然还有兵马!还是……”
“还是绿林强盗?对吗?可以想象,靠山王在西凉根基深重,那些放任的猖獗响马听他调遣、为他所用不奇怪,”,酒徒眯起了眼睛,病态的脸上多了些酡红色,考虑了很久,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要用他们这样的手段,大胆的再分出去一部分兵马,去阻截东边来援助潼关的人啦!可要是去阻拦,必须用骑兵,我们的十万骑兵已经分出去三万给宇文泰……分的少了,恐怕达不到效果,分的多了,若潼关里的西凉骑兵出击反扑,我们很难抵抗,左右为难啊!”
见此情形,蜀军五虎将之一的邢厥站起身,郑重的说道:“末将愿接下这个命令,只需两万骑兵即可!”
“哦?那你要怎么做呢?”,酒徒目光灼灼的看着邢厥,道:“此番伪后调集的援兵足有十余万,其中还包括骁骑卫、金吾卫这样的骑兵精锐,领头的大将是忠勇侯林放,若所料不差,他现在自身的修为也到了大将级别,更遑论他身边还有骁骑卫主将赵捷、兖州兵的许多优秀将军……你要用什么办法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呢?”
邢厥深思了许久,道:“末将并不知晓,但末将愿意以性命一试!战死之前,绝不叫他们踏入西凉一步!”
酒徒略微失望的摇了摇头,看了眼蜀王后,不近人情的说道:“你去替换龙玉,把手粮草辎重的运输吧!龙玉知晓该怎么做,让他过来提骑兵两万前去……”
邢厥的热情还是很高的,可偏偏事情到了这一步,只有热血是不够的,酒徒需要的是稳妥。所以他越庖代俎的替蜀王下了命令,也是在维护蜀王在这些大将心目中的地位,至于自己会不会被恨上?酒徒已经不在乎,他的日子,远没有嘴上说的那么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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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郡是西凉与燕州接壤的郡县,也是西凉最大的郡县,所以如此巨大,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荒漠,没有多少人居住,因此,为了管理上的方便,索性把这边的巨大荒漠还有一些荒芜的土地,全都作为一个郡县单独划分出来,方便治理。
七月的傍晚,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荒漠的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托着落日的风沙浪头凝固了,像是一片睡着了的海。恐怖的天气叫人们选择在上午日头大热之前与下午日头即将落下之后出行,连从燕州进军的兵马也是这样。如果不这样,那就会无由来的增多非战力减员。
北地君候披着厚重的甲胄,刚毅的脸颊看起来红的厉害,盔甲中的汗水不停的顺着脖子向身下流淌,身上一片泥泞,难受的厉害。似北地君候这种人尚且难以忍受武威郡的戈壁荒漠,更遑论那些脾气刚烈如火的燕州兵了,这会儿早就骂咧开来。
“嘚嘚……嘚嘚……!”
战马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人,而是一杆幬旗,一杆黑锦绣金的幬旗,上边写着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紧接着,戈壁滩上出现了一个人,一个骑着黑色的雄峻战马,提着黑色的锋利战刀,穿着黑色的狻猊盔甲的人,或者,将军。
“整军备战!”
北地君候低喝一声,神情警惕的看着远处那人。
“你们这些孬货!起来!都起来!”
“日你娘的!你他娘的就不热啊?”
“哟!打人啦!打人啦!”
“干嘛啊!拿俺们兄弟不当人看啊!”
燕州兵的强悍是人尽皆知的,可如同西凉军的彪悍为世人称道的同时也让他们“胡子兵”的名号不胫而走,燕州兵的难以管理、桀骜难驯同样是出了名的。他们被烈日晒的心浮气躁,躲在胡杨林里不愿意出来,弄得北地君候的手下不得不态度粗暴的去打骂、拉扯,结果适得其反,引发了一片哄乱。
“不想死的,都给我麻利点儿,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整军备战!”,北地君候虎吼一声,从智海中召唤出文器长枪,遥指那个扛着靠山王旗的人,喝道:“焦应龙!伪后篡位,靠山王敢当走狗,你乃当世豪杰,何不弃暗投明,与我共讨贼逆,匡扶正义?”
焦应龙平素里便少言寡语,此时更是直接将幬旗插在地上,单刀匹马的朝着北地君候来了,只道:“打得过我再说!”
北地君候大吼一声:“结阵!弓弩手!放箭!”
“嗖嗖嗖嗖……!”
箭雨纷飞。
“叮叮叮……!”
挥刀打落一片片的羽箭,焦应龙心中暗赞北地君候果真乃世之名将,天下四庭,自己的行动已经足够快了,可他居然还能够将那些里倒歪斜的燕州兵整肃在一起,发挥出战斗力,同时看穿了自己意图缠住他的计谋,根本就不上当。
北地君候当然不会上了焦应龙的当,他才不会信焦应龙是孤身前来的,他也知晓自身的弱势,那就是这支八万人的兵马当中,只有自己能够指使那些燕州来的大爷,其余的人他们谁也不服,一旦自己被缠上,那燕州兵就成了一盘散沙,怎么去发挥战斗力?又怎么抵御接下来的袭击?
“轰隆隆……!”
马蹄声声,大地震动。
四起的烟尘从远处滚滚而来,仿佛是疾行的土龙。
“呼喝~~~呼喝~~~”
一队散乱的骑兵由远及近,乱哄哄的呼哨着,让人倍感头痛。
焦应龙眼见北地君候的不断手势调令下,燕州军已然结好阵营,便不准备再做些什么,打马转身拔起幬旗,带着那队骑兵开始在燕州军庞大的队伍前后左右的游走,就像是看到了大批野牛群迁徙的恶狼,随时准备上去叨上一口。
北地君候心知这是西凉军已然知晓自己的目的地是潼关,要阻拦、延迟自己去潼关的路,可看到那些极为擅长游骑且人数并不少的绿林响马,一时间也有些进退维谷。无法,北地君候的想法是,在保存实力的同时快速赶到潼关,这就难以去兼顾啦!所以他踟蹰了,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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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掖郡的王城之下,公羊苟已经记不清蜀州来的那个鲁莽将军已经是第几次过来骚扰了,那厮就像是闻着臭味儿的苍蝇,围着张掖城转悠个不停,抽冷子就出现了,然后诡异的消失了,弄得公羊苟很是阴郁。无奈人手不足,只能等着陈蓉蓉从北边撤回来。
“轰隆隆……!”
忽然间,天崩地裂一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面残破的血色靠山王旗出现在公羊苟的眼中。
公羊苟瞬间大喜,眼睛一转,朝着宇文朔喝道:“匹夫!你敢与我决一死战吗?”
宇文朔鲁莽、没文化,可又不是傻子,不然的话他也不能够总跟龙玉去争谁是蜀中五虎将之二,当下,这厮眼睛一转,憨厚的大声道:“我娘说了,不能欺负身上有隐疾的人!也不能欺负读书人!你这两样都占了,所以……小的们!开溜啊!哈哈哈!”
公羊苟被气得不轻,什么叫身有隐疾?无非是在讥讽他的个子实在太矮了呗!愤怒过后,公羊苟也不得不正视这个有点不按常理出牌的蜀中大将,虽然性格鲁莽,可是,粗中有细,还……还很不要脸啊!一般而言,不要脸的人都很难对付。
远处的骑兵愈来愈近,当头是一队白衣白袍、白盔白甲、甚至骑的也是白马的队伍,不是白袍军又是谁?三年时间,陈蓉蓉又涨了三岁,已经到了三十四五岁的成熟年纪,可她的脸看起来依旧是少女般青涩,那双异于常人的天蓝色眼睛倒是水汪汪的漂亮,身姿丰腴,风情妩媚,在一水儿的白色当中,穿着大红色的战甲,披着鲜血般的披风,仿佛是绽放的玫瑰,连身上的风尘之色依旧不能掩盖其靓丽姿态。
直接进了公羊苟已经下令打开的吊桥,陈蓉蓉一马当先的进了张掖城,挥手示意手下自行休整,接着便带着扛着两柄巨大的夸张的擂鼓瓮金锤的小傻子登上城头,张口便问:“三兄!现在情形如何?”
与杨文成了家,陈蓉蓉自然也要叫公羊苟三兄,虽然……可能她的年龄还要比面相老态的公羊苟稍微大那么……六七岁?
公羊苟听的习惯,也不觉尴尬,直接说道:“人数大约三万人,领头的是蜀中五虎将之三的宇文朔,这人看起鲁莽,实则颇有些小伎俩。他的目的定然是阻断张掖与潼关的联系,或许……还要加上阻拦你的前去增援。不过,后者只是我的猜测,需要你去证实一番。”
陈蓉蓉站在原地沉吟了很久,道:“今日天色渐晚,不宜再战,兵马也需要休整一番,明日……我倒要见见他这个蜀中五虎将是不是名符其实!”
这几年来,陈蓉蓉一直坐镇边关,对西狄蛮族的战事连战连捷,甚至到了时常率领白袍军深入西狄肆意妄为的地步,简直予取予求,已经打出了声望、信心,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正是如此!她先在也不会被什么蜀中五虎将的名头唬住,想着斩杀了对方才是真的呢!
公羊苟背负双手,蹙着眉毛,点头道:“你且小心一点,雍州那边,霍凌云调度颇为不顺,一时间难以给王爷足够支持,你手下的这五万余兵马,已经算是王爷最后的底牌了。潼关那边的战事我也知晓一些,同样不太顺利,蜀王不顺,王爷也不顺……说到底,还是在消耗着。可能的话,你手下的兵马尽量保留实力,或许可以出其不意。”
陈蓉蓉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回头拍了拍小傻子的脑袋,道:“走,先去吃点东西,回头你帮我把那个蜀州来的黑大个儿弄死!”
小傻子龇牙一笑,也不知晓是听懂了,还是在为能够吃到东西而高兴。
第三百章 潼关之计谋
时至此刻陈蓉蓉才算明白,为什么公羊苟对她嘱托,一定要小心宇文朔这个看起来粗鲁不堪的家伙。作为蜀中五虎将之一,宇文朔的确远远比不上关君山的狂霸与远超出这天下人一大截儿的实力,他也没有李勇那种怪异的血脉,不可限量的前景,更没有邢厥的敢于担当,忠于职守,同样,与龙玉相比,那更是两种极端。他看起来就是那么个东西,混账、混球、混人,粗鲁无礼,匹夫莽汉,所有的一切缺点好像全都在他身上呈现出来一样,但就是这么个人,确实叫陈蓉蓉有一种老虎咬乌龟,无从下口的感觉。
潼关那边的战事陈蓉蓉已经听了公羊苟的细致转述,知晓自己手里的这五万骁骑可能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因而她倍感束手束脚,一方面想要保存实力,一方面又要去剿灭宇文朔手下那三万蜀军骑兵,怎能兼顾的了?再加上那宇文朔端的狡猾,始终采取游骑战术,打得过我就抽冷子咬你一口,打不过,我就没脸没皮的跑。整整一天时间里,陈蓉蓉本来白皙的脸被气的铁青一片。
陈蓉蓉也不是没有试着用各种方式去激怒宇文朔,要宇文朔与他正面迎战。比如,陈蓉蓉说宇文朔不要面皮,宇文朔就边跑边回答,老子面皮多,随便扔。陈蓉蓉说宇文朔不是男人,宇文朔就说杨文的鸟没他大。陈蓉蓉都要被气疯了,最后琢磨着想要从蜀军那些骑兵下手,挑唆一番,结果,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兵,那群不要脸的,当真是什么都不在乎啊!
气呼呼的回了张掖王城,陈蓉蓉平静了很久很久,才彻底的冷静下来,她已经不是带兵一年两年的人了,自然知晓怒火会让人失去理智,更容易影响手下士卒的士气,所以她在醒悟了之后,立刻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然后再去想。
公羊苟从外边回来,手上还端着手抓羊肉与喷香的牛骨汤、大饼子,摆在陈蓉蓉面前,笑道:“不用这样为难,你先吃东西,等吃完后,我教你一招儿!这招儿只要使用得当,想要击溃他宇文朔还不难,这一点我敢打包票!”
陈蓉蓉看着公羊苟那张自信满满的尖嘴猴腮的脸,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腹中饿了,也开始吃东西,不过她边吃也便问道:“潼关那边的战事如何了?有没有新的消息传回来?我们这边的粮草与辎重滞留了好几日,不要紧吧?”
公羊苟坐到一边,低头的查看地图,头也不抬的回答道:“王爷传信儿回来,也在催促粮草,潼关那边儿的确是贮存了能够维持十万大军一月的粮草,可天后的队伍,你的队伍,未来或许还要加上霍凌云从雍州带过去的兵马,所有的兵马全都要围绕着潼关开打,那点粮草根本不够用,王爷也希望我能够早日的将全部准备好的粮草、辎重运过去。不过,没关系,这两天的时间,王爷还是可以宽裕的,只待灭掉宇文朔就好!”
陈蓉蓉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说道:“宇文朔的目的的确是扰乱我们的粮道,拖延我向潼关进军的脚步。但是,正是因为他不仅仅是单纯的拖延我的增援脚步,还兼顾着组织我们的粮草运输,才更让我倍感棘手。因为他很清楚,只要我们的粮草运输还不顺畅,我就不能前去支援。被动,我现在很被动,连逼着他,跟他正面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啊!我倒是有信心,一旦双方正面交锋,一个时辰内,击溃他!”
眼见陈蓉蓉吃的差不多了,公羊苟放下了手中的地图,笑道:“我想了一整天,想出来一个招儿,很简单,就是……”,公羊苟小声的嘀咕了很久,接着指了指自己,笑道:“只要运用妥当,他绝对是想不到的,定然会被抓住破绽,一举击溃。”
陈蓉蓉细想了一番,抚掌笑道:“好计策!那就等明日,看我不斩了那个蠢货贱嘴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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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一大早,埋锅造饭后宇文朔就嘻嘻哈哈的带着三万蜀军骑兵开始来张掖王城前挑衅,嘴上更是不干不净的说着一些下流的话语。实际上也无非是攻讦一下西凉的女人为什么都这么厉害,反而没有男子能够拿得出手,反正是怎么难听怎么说,怎么让张掖城中的西凉军生气怎么说。
“嗖嗖嗖……!”
“砰砰砰……!”
很快,张掖王城上的投石车与床弩便是一顿猛投、猛射,泄愤似的。
“哈哈哈……!”
见此,一边打马示意蜀军向后拉开距离躲避,宇文朔一边大笑不已,高声叫道:“西凉靠山王,娶了一个娘,黑发碧眼儿!”,转过头,宇文朔大声的问道:“谁啊?”
“陈蓉蓉!陈蓉蓉!陈蓉蓉!”
蜀军异口同声的笑着大吼。
“哈哈哈……!”
宇文朔笑的声音更大了,大声的说道:“可不是嘛!老牛吃嫩草啊!都已经三十多的半老徐娘了,也不知是怎么被靠山王看上的!哈哈哈!不会是会点儿什么特殊的功夫吧?啊?哈哈哈哈!要不要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儿,给大家展示展示啊?”
“轰隆隆……!”
张掖王城的吊桥被放下,城大门大开,一队白衣白袍的人马蜂拥而出,紧接着,更多的人马不停的向外走。当前一人戴着金盔,身着大红色的战甲与披风,她身边还有个扛着两柄夸张的巨大的擂鼓瓮金锤的人,二话不说,直接打马杀来。
“小的们!开溜喽!让他们跟着吃灰吧!哈哈哈……!”
嚣张的大笑着,宇文朔下了命令,骑兵瞬间开动,扬长而去。
如同昨天的情况一样,宇文朔在前边儿跑,西凉军在身后追,你停、我也停、你进、我也进,互不相让。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今天话多的不是后边追赶的西凉军,而是前边的蜀军,或者说是陈蓉蓉与宇文朔。宇文朔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那么在乎,只是不断的出演挑衅,嚣张不已。可半个时辰后,他的面色就开始凝重了,原因无他,只因今天身后的西凉军像是发了疯,毫不吝惜马力,只要追逐到他们与他们急于求战的样子。
一个时辰后。
蜀军的骑兵跑不动了、西凉的骑兵同样也跑不动了,战马毕竟是战马,冲击力强盛,可耐力有限,一个时辰的急进急停,早就耗干了他们身上每一分力气。宇文朔看在眼里,心中大呼不妙,暗道,这要是突然出现一支兵马,定然会砍瓜切菜似的将我们击败啊!
“轰隆隆……!”
战马开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宇文朔瞬间大惊,怎么想什么来什么?连忙抬首去看,不过,待他看清楚后,却是一个错愕,因为来人打着蜀王的中军大幬,幬旗之下,更是两个让他很熟悉的人,邢厥与李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军师神机妙算?宇文朔一边看着身后西凉军中那个同样拿着两柄大锤子的人,一边望着正向这边奔来的李勇,思绪万千。
此时此刻,宇文朔也想不了那么多,大笑着喝令道:“弟兄们!我们的援军来啦!西凉军强弩之末,脱光了娘们儿似的,给我调转马头,杀光他们!哈哈哈……!”
宇文朔这混球粗中有细,知晓己方累,对方一样累,可谁能抓住这个好机会,谁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啊!酒徒交代他的事情一分为二,一者截断西凉军粮草要道,二者拖延西凉军援军,可只要后者被他先行击溃,前者还不是随手为之的事情?
蜀军在宇文朔的指挥下,调转马头,正待准备冲锋之时,西凉军的中军大幬之下,那个手持双锤的赵王,忽然舞动手中的双锤,轻轻一磕,“咔嚓”一声后,居然破了!再看,那个所谓的昭王褪去了身上的战甲,露出了一身儿黑色的儒袍,这哪里是什么小傻子赵王?分明就是同样矮小的公羊苟伪装的啊!
宇文朔亡魂直冒,再扭头去看身后那支所谓的援军时,心中拔凉拔凉的!那那里是什么他的援军?分明是西凉军中最为精锐的白袍军伪装的好嘛!那边那个装作邢厥的人不是陈蓉蓉又是谁?那边装作李勇的不是小傻子赵王又是谁?
“攻必克!”
陈蓉蓉娇喝一声,伸手打碎了那支用来伪装身份的蜀军军旗,竖起了西凉王旗。
“战必胜!”
“战必胜!”
“战必胜!”
三千白袍军的怒吼震耳欲聋,在平原大地上传荡回响。
骑兵最擅长的冲锋阵型,锥形阵,在陈蓉蓉的指挥下,白袍军轻而易举的形成了,信手拈来一样。接着便是借助庞大的冲击力量,一击之下,将毫无防备,还以为是自己人的蜀军军阵,凿出一个对穿儿!直接将已经被削弱了战斗力的蜀军打了个崩溃!公羊苟麾下的西凉军见此时机,直接下马,从西面八方的围住蜀军,就地灭杀!没有了体力的战马是怎么催也催不走的,蜀军无奈,也只好与西凉军步战,被一点点的围困,剿杀!
公羊苟对身边的人拱了拱手,笑道:“大夫人,您可以自行回去了!这里的场面让您很反感吧?”
伪装成陈蓉蓉的自然是杨文的正妻孔诗琪,这位天性恬静的女子点了点头,很温婉的同意了公羊苟的意见,在百骑保护下,直接回了张掖王城。而这边处理好了事情的公羊苟直接拔出长剑与宇文泰打斗在一起,公羊苟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打不过宇文泰,所以就是缠着他,等着陈蓉蓉的白袍军将蜀军冲的七零八落后,过来宰了宇文朔。
宇文朔直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己怎么就中了计策,忍不住抡着大刀与公羊苟打的时候,问道:“你到底用了什么阴谋诡计?”
公羊苟手持利剑,讥诮道:“一点简单的计谋,只不过你没长脑子而已,说给你,你也不懂!”
公羊苟说的轻巧,实际上这个计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那是经过公羊苟严密计算的。从战马的马力,到陈蓉蓉出现的时机,从追击开始之后的需要保持的距离,到如何伪装才能骗过宇文朔,一切的一切,都是经过算计的。
这个计谋的实行首先是让陈蓉蓉趁着天还没亮,带着白袍军去公羊苟制定的地点埋伏,公羊苟特意准备了蜀军那种土黄色的战甲与蜀王的幬旗,以及细致的询问了通关那边的大白熊,知晓五虎将中的邢厥与李勇是个什么装束,叫陈蓉蓉与小傻子完美无缺的伪装。接着便是他伪装成小傻子,孔诗琪代替陈蓉蓉,双方的身形相仿,只要好好化妆,便看不出端倪。接着,从张掖王城内开始追击蜀军,公羊苟不断的算计,加速、减速、变向,一边耗费蜀军的马力,一边将蜀军逼迫到陈蓉蓉埋伏的地方,陈蓉蓉伪装的蜀军忽然杀出,直接叫宇文朔措手不及……所有的环节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只要有一个地方出了岔子,就不能成功,但宇文朔毕竟还不是心如发丝的人,他也太得意了,以至于造成了现在的状况。
眼见白袍军锐不可当,几乎将蜀军当做萝卜一样砍的样子,宇文朔心中哀叹,他肯定是败了,不回去?那就是死!可回去呢?军师酒徒早已经放言,要是自己做不到他吩咐的两点,就提着脑袋回去啊!宇文朔暗道苦也!就现在这情况,他哪有力气去翻转战局?关君山亲临也不一定做得到啊!
衡量了很久,宇文朔咬了咬牙,大吼一声:“老子跟你们拼啦!”
然后……
这厮飞上天空,眨眼间就直奔东南方向跑掉啦!
别说是那些本来就惶恐不安的蜀军被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便是杀红了眼的西凉军,此时此刻也都石化了一样……没得办法,天下间居然还有此等无耻的人?前一刻还大吼着跟你拼了,后一刻便直接自己跑路了,连手下的士卒都不管了!
中军主将都跑了,本就崩溃的蜀军马上被斩了帅旗,直接崩溃掉,四散奔逃又被西凉军围住逃不走,只能扔下武器,跪地求饶。可以说,这一战,西凉军打的极为漂亮,折损人数不过几百的情况下,几乎歼灭了蜀军三千余人以及俘虏了足足两万多士卒,全灭!
看着被赶到一起,卸了盔甲与武器的蜀军士卒,公羊苟微微蹙眉,说道:“这些人……不好处理啊!全都是青壮,拿上武器铠甲就是兵,你马上就要去增援潼关,张掖这边的兵马也要押运粮草,没有足够多的人手看住他们啊!可要是杀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王爷也很反感杀俘,尤其是还都是人族……”
陈蓉蓉琢磨了一番,道:“这事儿简单!你的粮草,我先替你押送一回,你就趁着这个时间,把这些人全都运送边关去,边关那边正好缺人手。这些人去了,正常对待即可。面对那些西狄蛮族,我想他们也不会跟自己人闹腾起来!”
公羊苟眼睛一亮,笑道:“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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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轰隆隆……!”
“哗啦啦……!”
“哗啦啦……!”
看着自己饭盆儿里的肉汤,还有上边飘荡的尘土,杨文幽幽的叹了口气,望着不住摇晃的房顶,笑道:“蜀王还真……真他娘的财大气粗啊!啊?哈哈哈!这他娘的用投石机日夜不停的轰了我们一天了,居然还不消停!他娘的,这么爱玩儿投石机,等老子把他活捉了,非得把他当成石块儿放在投石车上,抛他个几百上千回!”
吃饭的时间,为了保证士气,杨文也不例外的与士卒同食,平日里无论他吃啥都行,但现在,他必须以身作则,不再去贪口腹之欲。他都这样了,更遑论是其他人,孔鑫现在也是端着肉汤与粗粮大饼子,看着房顶飘下来的尘土,毫无食欲。
想了很久,孔鑫还是忍着吃了几口,填填肚子,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投石机的准头有限,杀伤也有限,很杀伤士气。但是……蜀军在城外不停的骚扰才是最可怕的,疲兵之计、疲兵之计啊!这是看准了我们现在还不能离开潼关,而搞出来的明谋,我们明明知晓他们要做什么,可就是不能阻止!”
杨文咂了咂嘴儿,漫不经心的咬着大饼子,道:“是时候出击一次了,哪怕对方会有预料,也必须出击一次,就瞄着那些投石机去,让他们好歹消停消停,在这样搞下去……我军人心涣散,还他娘的打个屁啊!孔先生?你觉得如何?”
孔鑫点了点头,道:“就算中了计,也必须去,至少也要争取一点喘息之机,决不能让他们将疲兵之计顺利的施展下去,否则的话,三日一过,我军战力便会锐减到不足两成,这潼关城无论有多高多险、没了足够的人手,对于蜀王而言,那就是纸糊的一样!”
杨文三口两口的喝了肉汤,站起身道:“那就现在去!”
“不用那么急,天已渐黑,骑兵夜袭很容易中陷阱,况且,对方定然料到我们会这样做,所以守护投石车的一定是关君山!”,孔鑫慢悠悠的说道:“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啊!一个应对不慎,那就会死人,可不能轻易弄险,你说是吗?王爷?”
杨文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挠着脑袋叹息,忽然侧了侧耳朵,奇怪道:“投石机没停是没停,可那些骚扰的士卒却是不来了,怎么回事儿?他们不是定了时似的,半个时辰来一次吗?”
就在这时——
典白熊从门外走来,憨厚的脸上挂着笑容,一看就是有高兴的事情禀报,果然,他笑道:“禀王爷!刚刚得到二夫人的千里传音,二夫人已经押运着五十万石粮草来潼关的路上。之前率军三万游走在张掖王城的蜀军五虎将之一的宇文朔,被二夫人打的落花流水,只身跑回了蜀王那边,三万兵马全都被吞了!光俘虏就有两万六千余人,现在那些人都被公羊长史押运去了边关!”
“嘭!”
狠狠的一拍桌子,杨文一扫阴霾,哈哈大笑,道:“好!好!到底是陈圣后人,到底是陈蓉蓉!果真厉害!不过……我想这么大的功劳,也有三兄多半的吧?他一定是给出主意了!”,杨文笑着看向典白熊,道:“三兄为人保守,多有木讷,但偶有灵光一闪,便是最要人命,二兄,你细致的说说!”
典白熊嘴一咧,便将事情细细的给杨文说了一遍,哪怕是亲耳听闻说得这么细致,杨文也不禁是盛赞连连。
孔鑫眨巴眨巴眼睛在一旁幽幽的说道:“王爷,当务之急,怕是将这个好消息大肆宣传下去更好的吧?连续一天被蜀军投石车这么轰炸,士气需要提升一下,难道还有什么比我军得胜,蜀军吃瘪,援军到来更让士卒们欣喜的吗?”
杨文一愣,接着抚掌道:“正是此理!二兄,你来办!”
典白熊立刻点头答应,转身出去。
不多时——
“必胜!必胜!必胜!”
潼关中,西凉士卒忘情的嘶吼着,丝毫不顾及那些极有可能砸到他们的巨石,欢喜的厉害。
相比较之下,蜀军阵营那边比杨文更早得知了消息,不然的话,酒徒也不可能让那些骚扰的士卒撤回,只留下投石车还在不停的去西凉军的士气。正因为知道的早,所以也更知晓这件事情所能够造成的结果与影响,酒徒被气的直接呕血,被抢救了好久……
第三百零一章 潼关之大战
蜀军营地的中军大帐内,一片寂静,并不是没有在,而是所有人都不敢吱声,只因那被数个医者救治过后的酒徒,还没有醒来。只因蜀王的那张脸上,满是滔天杀意。谁都知晓,蜀王怒了,真的怒了,现在别说是在场的这些人,便是蜀王的亲弟弟汉中王李旭如果敢弄出点儿幺蛾子来,也会被蜀王毫不留情的斩杀,没有人能够取代酒徒在蜀王心中的地位,没有人。
几个医者小心翼翼的站在酒徒身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是哭丧着一张脸,说穿了他们也不过是治病救人的无辜人,可被卷了进来之后,那就要承受被迁怒后的当头怒火。可……现在的情况又叫他们怎么去说?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等着!
从张掖逃回蜀军营地的宇文朔现在还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他就是造成酒徒怒火攻心昏厥过去的罪魁祸首,这厮现在也知晓害怕了,一双眼睛满是恐惧之色。但他依旧存有希望,只要酒徒醒来,只要酒徒能够为他开脱两句,他至少会是会有机会的,有机会活下去的!
“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酒徒忽然从昏厥中醒来,剧烈的咳嗽着,撕心裂肺,那张蜡黄的脸上满是病态的红晕。
“哇——!”
一口血箭喷的老远,咳嗽声停止,剩下的只是酒徒那急促的喘息。
“呼——!”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医者们软绵绵的瘫倒在地,庆幸着还能够继续活命,将军们具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庆幸着一场风暴暂时的过了去,就连蜀王爷松了口气,原因无他,他只想酒徒还能够活着,还能够帮助他、劝诫他、指点他。
蜀王看向了医者,开口问道:“军师的病情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还有些表达能力的医者正待说些什么,却见酒徒已经挥手示意他闭嘴,酒徒踉跄的站起身,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宇文朔,恨铁不成钢一样咬牙道:“我给你信任,我给你足足三万铁骑!我告诉你,只要截断西凉军的粮道,便能连带着阻截西凉军的援兵,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足足三万人啊!啊?那是三万个人!不是三万头猪!就算是三万头猪,就是让他西凉军去抓,也要抓上个几天几夜吧?”
宇文朔哪敢反驳?直接跪伏下去,以头抢地,哭道:“军师!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末将……”
“闭嘴!”,蜀王面色铁青的爆喝:“匹夫!蠢货!你坏了大事!还险些气坏军师,我岂能饶你?来人!给我拉出去,斩首祭旗!”
“王爷……王爷!”,一个将军站了出来,诚惶诚恐道:“战事还未取胜,我方便斩大将,这……这不吉利啊!王爷开恩!军师开恩呐!留宇文将军一命,叫他戴罪立功吧?”
“是啊!王爷!求王爷开恩啊!”
大帐内的数十员将领全都半跪在地上为宇文朔求情,蜀王却是依旧心中余怒未消,怒吼不已:“你们要什么?逼我么?啊?关君山何在?给我把他……”
“算了!”,酒徒忽然摆了摆手,叹道:“好歹是个兵家大将,战力非凡……”,停顿了下,酒徒慢慢的走到宇文朔身前,道:“抬起头来!看着我!宇文朔,我向王爷求情,给你最后最后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戴罪立功!明日,我军就要对潼关发起一场猛烈攻势,破城得胜,你继续活着,光宗耀祖,破不了城,得不了胜,你有两个选择,自己杀了自己,或者蜀王杀了你,懂么?”
酒徒的语气平淡到了极点,可话语的内容确实叫宇文朔连连的打着寒战,最终痛哭流涕的说道:“谢军师开恩!谢王爷不杀之恩!”
“哼!”
蜀王重重一哼,站在帅椅前,大声道:“明日,我军便要与潼关内的西凉军一决生死,我已经不想再看到失败!都给我整顿兵马!”,待大帐内的人呼呼啦啦的散了个干净,蜀王坐在帅椅上,长叹了口气,道:“军师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现在又该如何是好?潼关固若金汤,我军三倍于敌也难以下,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若明日不能破城得胜……”
本来酒徒的计划是,用疲兵之计对付潼关内的西凉军,同时不断的用投石机带来的震撼消耗西凉军的士气,连续几日之后,西凉军必然战力亏损大半,顷刻之间便能下。亦或者是,等待北地君候那边的兵马过来合围潼关。无论这两条计谋哪条成功了,蜀军都会以碾压的姿态越过潼关,兵出中原。偏偏问题出现了!北地君候那里被西凉的绿林响马给拖延住了脚步,而宇文朔又没能拖延住西凉军的援军!蜀王与酒徒都明白,到头来,他们算计千般,还得自己硬上,既然要硬上,那就要选择在西凉军援军未曾到来之际,明天,也就是最好最好的时机啦!
酒徒也是很虚弱的坐到一边,沉吟了很久,说道:“时间有限,我们发讨贼檄文已经半月有余,却被挡在潼关不得寸进,天下本来倒向我们的人心,已经重新倒了回去,毕竟这帝国三百年的余威,根深蒂固。等,肯定是不能再等了,上吧!就明天!哪怕是用人命去堆,也要把潼关城堆下来!纵然元气大伤,只要西凉军灭,这天下费上一番功夫,也能拿到王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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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睡梦中的杨文猛然听到了狂野的战鼓声,和衣而睡的他,一跃而起,直接召唤出文辞枯木化作长剑,从城门楼中走了出来。望着那漫山遍野,接天连地一样的蜀军,杨文的瞳孔急速紧缩,心中暗叫不妙!蜀王——这是要殊死一搏啊!
“崩——!!!”
“崩——!!!”
“崩——!!!”
“轰隆隆隆……!”
巨大的投石机已经开始运作起来,那一个个巨大的夸张的巨石从远处的一个小黑点儿,逐渐映入西凉军的眼中,紧接着,便只剩下一滩碎肉与连连惨叫!
“擂鼓!准备战斗!”,杨文大声的呼喝着:“弓弩手!放箭!”
“嗖嗖嗖——!!!”
羽箭如同漫天的雨点儿从潼关城中抛射出去,紧接着便是连绵不绝的哀嚎声!
蜀王的中军大幬不断的转移向前,那六匹马的战车上,酒徒的身影渊渟岳峙,手中舞动令旗,大喝道:“盾牌手上前!掩护阑车!弓弩手!还击!射!”
“嗖嗖嗖——!”
蜀军的反击来的很快,打压的城头上的西凉军抬不起头来。
孔鑫不知何时跑到了杨文身边,大声道:“王爷!这不正常!看样子蜀军是要破釜沉舟,与我们决一死战啦!”,他的话被一阵箭雨打断之后重新接上:“今天指挥攻城的人是酒徒!他打的主意定然是不分敌我的对潼关城狂轰滥炸,以保证蜀军能够顺利登城!我们必须想个办法还击!”
“想办法!还他娘的有个屁的办法!”,杨文一边用文辞枯木化作的弓箭攒射,一边大叫道:“现在已经是刺刀见红,谁后退一步就是输!让城中的后备队准备好,随时接替战场,还有那些民夫,全都发放盔甲武器,多一个是一个!”
“咚咚咚……!”
“喝喝喝……!”
蜀军的战鼓愈发的激昂,连带着那些士卒也嘶吼着狂叫。
冲城车、井阑车、云梯,各种各样的攻城武器被蜀军士卒要么推着前进,要么抬着前进,每一个人都悍不畏死的样子,尤其是混迹在这些人中,已经被降级成了小兵的宇文朔,光着膀子,叼着一口短刀,已经一马当先的向潼关城头挺进,更为不妙的是,西凉军还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钱三多!你的机关呢?”,眼看着架上云梯的蜀军越来越多,杨文怒吼道:“快他娘的用!”
钱三多这几日来瘦了好几斤,本就尖嘴猴腮的他,看起来干尸一样,这都是累的。三年前墨家机关学院分崩离析的时候,他趁机帮助杨文拉了一批机关师来西凉效力,但,大多数的机关师现在都在西凉边疆去改造对西狄蛮人战线最前沿的几座重镇、重城呢!他身边没有多少人,只能咬着牙昼夜不停的去亲力亲为,修补机关器械,给机关器械填补材料等等等等……
听到了杨文的大喊声,钱三多,大吼道:“投石车、床弩都不要停!反击!给我打开城墙上的机关!”
“轰隆隆……!”
在钱三多话音落下不就之后,潼关的城墙出现了好一阵子的晃动,紧接着,在城墙最顶端的地方,出现了一层荆棘长枪阵,插在那些云梯的空挡上,这意味,蜀军哪怕攀爬到了墙头,也难以越过。然后,在城墙的中段,全都是一只只黑洞洞的小窗口,一根又一根巨大如长矛的床弩弩箭被不要钱一样抛射出去,就连最底层的一段城墙最底下的地上,也被上头的机关自动的洒了厚厚一层铁蒺藜与滚油,一个火苗上去,呼啦啦的燃烧起来!
“啊啊啊啊……!”
蜀军在惨叫,西凉军也在惨叫!
开战不过一刻钟,潼关的城下,已经堆满了厚厚的一层尸体,而且还是被滚滚火苗烧烤冒着焦味儿的尸体!但蜀军在身后的催促裹挟之下,别无选择,只能踩着同袍的尸体,继续的向上前进去与西凉军搏杀!
忽然——
潼关城头猛然从下边蹦上来一个光正膀子的人!
正是寻觅空隙良久的宇文朔!
这厮很是狡猾,看准了机会,直接冲到了西凉军在潼关城头摆放的对蜀军杀伤最有效的投石车阵,召唤出文器大刀,便是一阵猛砍,整个投石车阵,顷刻之间竟是被他摧毁殆尽!这还不算完,他的目光精准无比的落在了杨文的身上!
杨文是谁?杨文是靠山王!是西凉靠山王!别的且不说,单说这场战事,他就是西凉军的魂魄所在,他的一喜一怒,都能够牵连到西凉军的情绪士气,更何况是他的生死!宇文朔非常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将目光锁定在了杨文身上,并且马上的付诸实际行动,只要杨文一死,至少这场战争,蜀军便可以手到擒来!
“贼将休得猖狂!”
瓮声瓮气的大吼倏忽从宇文朔耳边不远处响起,他扭头一看,却是典白熊的身影,这几乎意味着他之前的想法已经落了空,定一定心神,宇文朔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么一个大笨熊啊!哈哈哈哈!怎么着?过两招儿?”
典白熊闷哼一声,直接一句话弄得宇文朔脸色难堪,暴怒不已:“败军之将不言勇!”
“喝!!!”
一声怒吼,宇文朔舞动手中的大刀,当头便砍,典白熊不甘示弱,挥刀上迎,看似是如此,实际上典白熊的刀是从下向上劈砍的,原因只有一点,他要将宇文朔逼到空中去。如果他们两个兵家大将修为的人在这潼关城头上打了起来,西凉军的损失,无疑是更多的。
“吭——!!!”
金铁交鸣之声倏然炸响,宇文朔只觉得双臂酥麻,被典白熊那种巨大的怪力打的离了地。但见典白熊挥刀又要砍,宇文朔为了躲避,也不得不顺着典白熊的心意,踏足飞上了半空,在半空中迎战悍勇的典白熊,一时间可谓是刀光剑影,杀气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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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忽然爆发的大决战,实际上早就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传遍四方。
在燕州无论是北地君候,还是北地君候身后的鞠言,得知这个情况之后,都做出了一个相同的决定,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的突破又焦应龙纠集的西凉绿林响马的拖延,增援蜀王,让蜀王能够得胜!当然,他们也不会那么好心的火急火燎,至少他们也要等一等,按照他们的想法,最好西凉军与蜀王拼了个两败俱伤最好!
在荆州,已经上了年岁的荆州牧皇叔李缺单独的将毒士邹华叫到了书房,老皇叔已经七十余岁了,不过看起来就像四十多岁的人似的,保养的极好!尤其是他身材高大,面相俊朗,很有一番风流倜傥。当然,要是他是个难看的糟老头子的话,去年他也就不会把洛都的花魁弄到手。
看着老皇叔那恹恹的神情,还有那食铁兽一样的黑眼圈儿,邹华便知晓,又是那个狐媚子!自从李缺将她从洛都带回来,纳为妾室,便夜夜笙箫,极为快活,可有些话邹华也不好说,总不能直言不讳的跟自家主公说:你已经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子啦!吃猛药,会让你死在那娘们儿的肚皮上,这话说完,估计邹华就算不掉脑袋,今后也君臣离心了。
时至此刻,邹华忽然想起了三年多前在交州潍城的时候,他与蜀王的那次碰面,蜀王的盛情相邀叫他难忘。他也想起了三年之前在西凉靠山王府去拜祭老靠山王杨雄时,天下第二霍凌云对他的盛情相邀,并且断言李缺也就是个守户犬,不足以成大事。无论怎样,邹华,开始有些后悔。
老皇叔打着哈欠,嘟嘟囔囔的说道:“不久前靠山王说叫我帮他的忙,出兵巴东郡,拖一拖蜀王的后腿。可蜀王是打着天家李姓的幌子的,我也是天家李姓,要是出兵打他,却是不合理,可要是帮他,那小子狼子野心,只怕回头就得咬死我这个做叔父的……”
耳听着李缺的念念叨叨,邹华失望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直接说道:“王爷不必多虑,只要王爷以不变应万变,只要荆州依旧掌握在王爷手下,那这个天下无论是谁做主,其实都是没关系的!蜀王做了天下之主,他就得安抚天家李姓,以王爷的地位,只需要少少声援他,便可保荆州无虞。如果蜀王败了,这天下依旧是天后做主,只要王爷并不觉得有什么,那天后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她只会对王爷更加的恩宠。”
“邹长史所言甚是!那……这场战事其实与我们关系并不大,对吧?”,李缺看着点头的邹华,打了个哈欠,扶着老腰子站了起来,道:“邹长史自便,我先去……”
后边的话邹华已经听的不真楚了,他实在是无奈了!十年前的李缺怎么与十年后的李缺……好像是两个人似的?他现在竟然连被外姓人篡夺了李唐江山都毫不在乎!只想着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只想着跟那个狐媚子搅合在一起!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哀大莫过于心死,邹华脚步踉跄的走出了房门,仰望着天边的圆日,大笑三声,扬长而去,他不会再去关注那场战事,因为那已经跟他没关系了!他也不会再去关注荆州,因为这也跟他没关系了!他走了,而且一去不回,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在洛都城,天后同样神情紧张的来回踱步,她也在关注潼关爆发的战斗,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原本就她吩咐去潼关的公孙,此时却是又回到了她身边,这让她的脸色变的很难看,久居高位,习惯了一言既出,莫敢不从,天后怎么会给公孙好脸色?
公孙却是神色平淡的说道:“天后,我已经将二公子亲手交付到止戈郡主的手里了!所以回来,是因为正好还有条消息传给您,就在刚刚,荆州那边的细作传了这样一个消息——邹华与李缺已经分开,而且是永远的分开。我想,这个消息还是很重要的不是?”
正如酒徒相对于蜀王,李缺能够有今天,能够稳坐荆州牧之位,对荆州统治的密不透风,可以说邹华要占据绝大多数的功劳的!而且很多事情现在也担负在邹华的肩膀上,邹华走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荆州的秩序,已经崩溃了!只需要在上边稍微添一把火儿而已,而这把火,天后早就安排好了!
天后沉吟了一番,道:“现在扳倒李缺没有任何意义,真正能够决定天下未来的还是在西北!你就为了这事儿回来,我可是很失望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不智了?”
面对天后的质问,公孙眨巴眨巴眼睛,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隐瞒了天后!”,低着头,公孙小声的说道:“止戈郡主现在已经到了弘农郡了吧?距离潼关,也不过两百里……”
“你说什么?”,天后颜色大变,语气冰冷:“你敢假传我号令?”
公孙乖乖的跪在地上,几乎等同于承认,但她嘴上却慢悠悠的辩解道:“诚然,天后所担心的是一旦止戈郡主不在辽东镇守,北方的妖蛮会不会趁机攻取北地,文成侯会不会借此时机直捣黄龙,领兵南下入洛都。但就目前而言,能够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这个天下,只有止戈郡主了,如果西北的那场战事败了,天后担心的那些又能怎样呢?不如放手一搏,攘外必先安内,您要有将这天下打碎了再从新集合起来的信心!”
“啪!!!”
肉眼可见的巴掌印儿在公孙脸上浮现,公孙的半边脸也肿了起来。
天后盯着公孙的脸,没有任何表情,道:“这是给你的一点教训,以后不要替我下决定,另外,你觉得当前应该如何?”
公孙站起身,断然说道:“那现在天后所言的无用之物,荆州,也就会成为重中之重!我想……可以杀掉李缺了!只要他一死,我代表天后亲自出面对荆州的世家士族谈判,便可以将荆州拉到天后麾下,之后……能做的事情就多了!但这件事情必须快速,要快到让人难以反应过来才好!”
天后点了点头,道:“好!那就你去办吧!我立刻传令给她,让她杀了李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