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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此号不是马甲     我在东京女校当教师txt下载     我在东京女校当教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七章 那燃尽的、毁坏的……最终重建的

    嗯……当然,尽管叶月礼弥是这么在心里吐槽那名男教师没错,不过吐槽归吐槽,就像她曾经说过的,对于那名拥有着催眠能力但是却没有滥用、恪守着底线的教师——

    姑且,她是相信的。相信他不会轻易动用能力,相信他不至于堕落到如此境地。

    至少在亲眼见到之前,她是很难相信,那名教师到底要经过什么才会堕落成她想象之中的模样。

    因此,还是先假设这个自称着契约者的女生不是什么催眠造成的,那么……

    到底是什么人?

    叶月礼弥狐疑地打量着雨宫夜。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胡言乱语,一定的。

    但是……一旦事情牵扯到那名真的具有特殊能力的教师,这种“契约者”,就显得……嗯……好像也不能完全排除某种未知的可能性吧?

    超能力都能存在,凭什么不能有什么契约者?

    再加上,华丽的裙装,繁复的纹理……种种如此。

    在叶月礼弥的视线之中,这名身穿洛丽塔长裙的少女,都因此带上了一种神秘的气息。

    “所以……契约者是什么?”

    叶月礼弥齐整的刘海之下的目光盯着雨宫夜,在沉思许久之后相当认真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

    因为她的忽然提问雨宫夜语塞了一下,低下头同样相当认真地思考起来。

    而后在她的注视之下,思考了片刻,得出了结果,抬起脑袋,稚嫩的声线、严肃的口吻。

    “所谓契约者,即是此身、平川老师,于永恒圆月见证下,缔结守望之契约。自此,命运相连,此生相伴——如此。”

    “……”叶月礼弥懵懂地眨了眨眼睛,迟疑着,“所以……是什么?”

    “……哼。”雨宫夜不满地哼了一声,果然是凡世之人,听不懂,“反正,你只要记住,此身是平川老师最为亲密之人,是灵魂连结的关系。”

    “……”

    最为亲密之人,这下说人话之后就听懂了。

    不过,她……?

    叶月礼弥审视着身材娇小可爱的雨宫夜。

    “有什么问题吗?”她反问。

    “……没有。”叶月礼弥犹豫一下摇了摇头。

    莫名其妙的人,因为搞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导致她有些应付不来。

    那么,姑且,先不管什么契约者,至少这个人是和那名变态教师有联系没错。

    “你是那个平……平川的学生?”

    因为向来是“喂喂喂”的喊着,现在念那名教师的姓的时候竟然还有些生疏。

    “嗯。”雨宫夜点点头,然后,“好了,到此为止,此身的身份已经告知你了,现在轮到你了。你是谁?为什么知道筱原和平川老师之间的事情?”

    “……这个。”

    难办了。

    叶月礼弥抬手转了转鸭舌帽的帽檐,这个问题实在有些难以回答。

    “怎么说呢……认识的人?”

    微妙的说法,但好像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关系能够形容了。

    “怎么认识的?”雨宫夜继续追问。

    “喂,关于这个,就没必要和你说了吧?”

    “好吧,暂时略过,那——筱原诗织和平川老师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知道,平川老师和你说的?”

    “……”

    叶月礼弥有些头疼了,果然上次在全国大赛时候说得没错,只要遇上那名教师,就代表着有麻烦事。

    现在不是遇到的关系了,只是碰见他的学生,就遇到了麻烦的事情了。

    面对这种问题不能随便回答吧?

    被当作树洞,说了那么多事情,最起码的保密意识要有。

    不清楚眼前这个人和那名教师具体的关系,绝对不能随便说。

    “那个……平川在哪里?有和你一起吗?”

    叶月礼弥转移视线,既然学生在这里的话,说不定那名教师就在附近,是有这种可能。

    “平川老师不在这里——不要转移话题。”雨宫夜紧紧盯着可疑的叶月礼弥,大有不说出答桉就绝对不放弃的气势。

    看向别处的叶月礼弥的确没看见那名教师的身影,但。

    “雨宫同学,你还要多久?”

    便利店的门口,伴随着清冷的话语声响起的,一名少女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是先前离去的筱原诗织。

    “此身就说这个人有问题呢。”

    听到筱原诗织声音之后,雨宫夜立刻找到了同伙,转向门口了。

    “筱原诗织,不愧是让那个hentai教师念念不忘的学生嘛——这可是她刚才说的原话,提到你和平川老师了。”

    “……”

    筱原诗织看向雨宫夜的目光,一下子就停住了。

    “真的。”雨宫夜再次确认。

    这下,筱原诗织看过来了。

    名门大小姐的气场,询问的眼神,让人感到有些压力。

    叶月礼弥有些心虚了。

    她刚才就不应该滴咕那一句……现在遇到当事人了,怎么办?

    实在是……

    “欢迎光临。”叶月礼弥有些僵硬地挤出微笑,软软糯糯的腔调。

    “……”筱原诗织重新看向雨宫夜了。

    “此身说的可是真的。“雨宫夜面对大小姐的怀疑不忿地说着,“绝对的,就是看着你,滴咕着那句话。”

    重新而来的视线,叶月礼弥很有压力。

    但好在——不知道眼前这名大小姐在思考着什么,目光忽然散去了,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兴趣。

    “好了,雨宫同学,走了。”她对雨宫夜说。

    “诶……?”雨宫夜有些意料不到,她不想走,莫名奇妙地在京都,这个远离了东京的地方,遇见了一名认识平川老师的人,关键是,她居然了解筱原诗织和平川老师之间的事情。

    要知道,她也是知道没有太久呢,这个人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呢?如果是平川老师的话,平川老师为什么会和她说呢?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每一个问题都很值得雨宫夜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

    但……好像只有她在意。

    “抱歉,打扰了。”

    筱原诗织很有礼貌地道了歉,转身,也不管雨宫夜了,重新走出去。

    “……”

    留下雨宫夜,茫然地盯着筱原诗织走出去的背影。

    ——事实上旁边的叶月礼弥更搞不懂情况。

    这就……走了吗?

    她看了看身边,和雨宫夜的视线对视了一下。

    “……”

    “……”

    叶月礼弥摆出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雨宫夜鼓了鼓脸,气呼呼的样子,最终追了出去。

    ……

    “筱原,你在干嘛。”

    雨宫夜赶上了慢走的筱原诗织。

    筱原诗织朝她看去。

    “为什么就出来了?”

    雨宫夜不甘心地问,明明还有那么多问题要问,但是,筱原诗织一走,两人是一组的,她也要跟着。

    “她真的提到了。”

    “提到了……又怎么样呢。”

    “……提到了,就、就——”雨宫夜的话语戛然而止,没能“就”出来。

    “我已经说了吧,再怎么样都和我无关了。”

    “……”

    “……我有点累了。你还要继续吗?如果还要继续的话,就继续走下去。”

    “我……此身陪你回去。”

    “谢谢。”

    “……”

    ……

    一路上的气氛,很沉闷。

    虽然因为筱原诗织的关系,放弃了追问,还在这个时间点返回了,但,现在想一想果然是不甘心。

    想回去再找到那名女生,向她追问。

    讨厌的两人一组。

    “为什么此身要和你一起行动。”雨宫夜滴咕着。

    “……”

    筱原诗织静默地走着自己的路,没有回答。

    ……

    回到入住的酒店了。

    “是……”玉城老师拿着点名册,很是意外地看着提早回来的两人,回想着两人的名字,“筱原同学和……雨宫同学,对吧?”

    “嗯。”雨宫夜闷闷不乐地应着。

    “嗯。”筱原诗织也轻轻应了一声。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有些累了,雨宫同学陪我回来了。”

    “嗯?累了吗?有身体不舒服吗?”

    “多谢老师关心,没有的。”

    “那就好。”玉城松了口气,在点名册上划了两笔。

    “那你们回房间吧,好好休息。”

    “好的。”

    ……

    回到房间了。

    “砰”一声关上门之后,本来一路上就有很多话想说的雨宫夜,终于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出了声。

    “筱原同学,与此身好好谈一谈。”

    “好,你说吧。“竟然得到了筱原诗织这样的回应。

    “……”雨宫夜显得有些错愕,盯着筱原诗织。

    “怎么了?”筱原诗织坐下了,窗边的桌子前,对着雨宫夜问。

    “……”

    原本,先前的时候,一旦她摆出这样的姿态就知道她要谈论那名教师的事情然后立刻拒绝的大小姐,意外地……答应了?

    “好。”雨宫夜赶紧点点头,难得的机会,生怕她反悔。

    筱原诗织等待着雨宫夜,同时往桌面上看,放着一本书,是中午刚入住的时候,她随手放在桌面上的《金阁寺》。

    在考虑着要不要趁着雨宫夜思考的功夫翻开看两眼的时候,另一边的雨宫夜终于开口了。

    “刚刚的时候,为什么忽然就走了?”

    “因为没什么好在意的。”

    “但是你刚开始听到的时候,明明还是感到惊讶了,没有不敢兴趣。”

    “忽然听到我的事情,肯定会惊讶吧。只是仔细想了想,又无所谓了。”

    “……真的完完全全不在意了吗?明明是这种事情——平川老师为什么会认识她,她为什么会知道你的事情,这些,都无所谓了吗?”

    ‘’嗯。不管怎么样,她只能是从平川老师那里知道的吧?既然如此,与我无关了。”

    “……”

    “……”

    沉默了一阵,雨宫夜继续发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以前的时候,是最在意的事情了吧?“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告诉过你了吗,雨宫同学。”筱原诗织平静地解释,“彻底结束的事情,为什么要在意。”

    “怎么就彻底结束了,明明还有机会挽留的。”

    “嗤。”

    筱原诗织忽然轻笑了一声,上扬起好看弧度的嘴角,不知道是在嘲讽雨宫夜还是她自己。

    “挽留什么?”

    “平川老师。”

    “怎么挽留?”

    “想办法,总有办法的,对吧?”

    筱原诗织的视线从《金阁寺》的书封上移开了,目光朝着雨宫夜射去。

    “……”雨宫夜被这目光凝视一滞。

    “然而,是平川老师主动告别、并坚决地结束的。”

    “但是……”

    “雨宫同学,我姑且劝你从幻想的世界里脱离出来,你未免太想当然了。”

    “我……不对,此身,此身才没有。”

    “没吗?”

    “没——”雨宫夜摇头摇到一半,停住了。

    “因为平川老师的离职,想要挽留,但是自己又办不到,所以你才想着向我求助,希望我能够办到,对吗?”

    “……”雨宫夜沉默,准确的说法是默认。

    “那么我和你说了,我也办不到。”

    “怎么会——”

    “应该是,怎么不会?”

    “……”雨宫夜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高了音量,“那个人——她说了吧——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知道的,但很有可能是平川老师对她说过的——念念不忘的学生,是吧?”

    “念念不忘——“

    “对吧,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平川老师说不定就没有彻底结束,就还有挽留的机会。”

    筱原诗织又极具讽刺意味地笑了:“就算是这样,那么,我问你,雨宫同学,平川老师因为我回来了,又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但是此身希望平川老师能够回来。”

    “那也是因为我,而不是你,与你无关吧?”

    “……”

    被戳中了致命之处,雨宫夜陷入了失神的沉默。

    筱原诗织无声无息地撇向窗外。

    直到很久过去,筱原诗织的目光收了回来,她看见了,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雨宫夜,她终于抬起脸了。

    她盯着筱原诗织,眼神闪着光。

    “就算,就算是这样,就算是平川老师的回来和此身没有任何关系,之后,也没有和此身联系——那又怎么样呢?”

    她提高了音量,声音近乎于喊地,眼眶因为用力、委屈而迅速充盈起泪点:“就算是这样,就算这样,此身只要平川老师能够回来就好了,只要平川老师能够回来就什么都可以了吧?”

    “……”

    随着话音落下并且在对比之中彻底陷入了死寂的房间内,筱原诗织久久看着雨宫夜,没有出声。

    愕然了。

    雨宫夜泛红着眼睛,直直和她对视着。

    许久。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叹息。

    筱原诗织的叹息。

    “雨宫同学……你还真是……天真啊……”

    “……”

    雨宫夜依旧睁着通红的眼睛。

    “念念不忘……吗……”

    筱原诗织复述着这句话,脑海中回想出的,是那名教师最后告别的模样。

    最终,轻飘飘的话语声,转为自嘲了。

    “呵——”

    意兴阑珊般的,她的视线渐渐低垂了。

    她看向了桌面上的《金阁寺》。

    “……”

    “……”

    许久的安静之后,她拿过书本,“哗啦”翻开了。

    ……

    【火在稻草堆上描画出复杂的影子,浮现着明丽的枯野的颜色,密密地向四方蔓延。火苗隐藏在逐渐腾起的烟雾里。没想到远处的蚊帐鼓胀着绿色,火焰蹿上空中。我感到周围一下子热闹起来。】

    ……

    【几乎感觉不出热度。看到火焰确实蔓延向香资柜,我想,大功告成了。】

    ……

    【从这里看不见金阁寺的外形,只能看见翻滚的烟雾和冲天的火光。林木之间飘扬着众多的火粉,金阁的上空像遍洒着金沙子。】

    ……

    在火光之中彻底燃尽的、毁坏的、付之一炬的,金阁寺。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叶月母亲

    便利店内,在忽然到来的两名不速之客告别之后,站在收银柜台内看着她们身影消失的叶月礼弥,不免松了一口气。

    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事情。

    居然会在京都遇见远在东京的那名教师的学生?未免太巧合了吧?

    是不是这要和那名教师的事情沾边,巧合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

    之前和他在街上碰见的时候就是,相当的巧合呢。

    ——不过这种巧合还是算了吧,差点出意外了。

    顺带一提,只是好奇而非关心——那名教师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成功离职了,还是什么?

    嗯……从刚刚的那名名为筱原的学生的状态来看的话——对于那名教师的事情不管不问,没有表现出在意。

    很可能,已经如他之前计划的那样,和学生最后告别之后就离职了吧?

    叶月礼弥猜测是这样的。

    至于猜没猜错……这个就不知道了,她也没办法向那名教师求证。

    ——说起来,他们两人之间见面了这么几次,居然没有一次交换联系方式,见面全靠碰运气,便利店遇见,街上撞见——如果她打工结束下班或者行动路线稍微错开,就见不到了。

    好吧,的的确确很巧合。

    真是神奇呢。

    还有果然,她刚才说得没错,只是“认识的人”,这样联系方式也没有的关系说是“熟人”都不对。

    “——叶月。”

    就在叶月礼弥走神之余,沉浸在乱七八糟想法中时,耳边忽然捕捉到了一声极为熟悉的声音。

    “——是。”

    听见声音之后叶月礼弥立刻应了一声,抬起了低着头藏在了鸭舌帽之下的目光,看向前方。

    中年女性,四十岁左右,站在收银台前,看着她。

    “……”

    是店长。

    “店长……下、下午好呀。”

    在反应过来之后,叶月礼弥本就显得乖巧的脸上立刻露出迷惑性的乖巧微笑——

    如果是了解这名少女性格的人——比如说平川哲文,一定会觉得这样的这样的外表未免过于迷惑的。

    “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这个……没什么啦。”叶月礼弥摇摇头,接着,“说起来,现在是到下班了吧?”

    店长叉起腰,无奈地露出了一点笑:“看见我只能想起下班吗?”

    “对了——”叶月礼弥想起来了,笑嘻嘻地,“工资。”

    “……你呀。”

    “嘿嘿。”叶月礼弥继续着乖巧的笑。

    “给。”

    “谢谢店长。”叶月礼弥双手接过了店长递来的信封,“那我下班啦?”

    “嗯,走吧。”

    ……

    叶月礼弥捏着信封来到了便利店员工间。

    她走进,先从物品寄存处拿出了背包,将信封塞进去。

    便利店的工资都是日结的,她的背包中塞了好几张一模一样的信封。

    塞进去之后,她将背包的拉链拉上了,转身走向旁边的换衣间。

    拉上门,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今天来打工时候穿的常服,脱下了身上的员工服,还有鸭舌帽,挂在了一边,换好衣服之后,叶月礼弥从换衣间走出。

    背好背包,再向店长告别。

    “店长,我先走了。”

    “嗯,好。”

    走出了便利店。

    其实,正常来说,她是要打工到晚上的,但每周固定的这个时间点,她还有事情。

    店外的冷风,刚走出温暖的便利店还有些不适应,叶月礼弥伸手,却没有摸到鸭舌帽。

    只好捋了一下在风中飘着并迅速变得冰凉的发丝。

    她抬眼看了一下天色,又从衣服的口袋中拿出手机,屏幕上,数条裂纹从边角处蔓延开,她看见了被裂纹割裂成好几块的时间——

    现在是五点零七。

    ……

    在时间来都五点一十五的时候,叶月礼弥赶上了电车。

    很好,距离下班族的下班高峰还有段时间,还有空位。

    因为打工站了不少时间的叶月礼弥立刻走过去坐下了。

    直到坐下,松了口气,体会着腿部传来的酸涩,她才开始用眼神稍微注意了一下她身边的这几名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一样的女生——

    森谷?

    瞥见纹在制服左胸前的徽章的时候,愣了一下。

    好奇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因为担心冒犯到了又收回,开始默默在心里面滴咕:

    怎么又是森谷的学生?

    想起了今天在便利店里见过的那两人。

    明明是东京的学校怎么能在京都看见这么多?

    这么想着,从旁边小声的闲聊之中,捕捉到了关键词——

    ‘原来是修学旅行。’

    叶月礼弥懂了。

    从关东来关西,从关西去关东,这样的修学旅行地点再正常不过了。

    前段时间,她班级投票选出的修学旅行地点就是东京——她没去就是了。

    所以今天下午在便利店看见那两人的时候,才没有想到修学旅行的事情……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什么呢。

    ……

    冬季的天空晚得相当迅速,哪怕在电车上也没花太多时间,但,当叶月礼弥从电车站走出来,重新看向天空的时候,原先还透着光亮的天空,已经昏暗。

    昏暗夜色下的云朵,灰沉沉的。

    叶月礼弥收回了视线,朝着她的目的地走去了。

    是一家医院。

    ……

    在亮起的路灯光的照耀下,叶月礼弥先到医院旁边的自助存款机将她打工存下的钱存进了银行卡里。

    存完款,多了好几张空的信封。

    这周足足有5万円呢。

    嗯……这样的收入当然是非法打工了,暴露了话会被警察找上的。

    不过那家店长还是冒着风险让她留了下来,很感谢。

    存完款,叶月礼弥走进了医院。

    ……

    医院的灯光很亮,亮堂堂的,将冬季昏暗的夜色全都驱逐了。

    在鼻尖萦绕着属于医院的味道中,叶月礼弥走进了病房区。

    熟练地绕着,脚步声回荡在医院的回廊,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叶月礼弥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她背着背包,站在门口,望着病房关闭的门。

    “……”

    她推门走了进去。

    ……

    病房内,依旧亮堂的、亮到显得有些苍白的灯,灯光勾勒出病房内的画面。

    漆黑的窗户,洁白的病床,躺在床上的男人,床边的女人,灯光驱散不了的阴郁着的脸。

    “……”

    叶月礼弥静悄悄地将门轻轻掩上了。

    关完门之后,她转过身,她看见床边的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眼神僵直,眼白里面布满血丝。

    “……”

    叶月礼弥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

    她重新迈开腿,走过去。女人的脖子不动,眼珠子跟着她的身影平缓地转,没有离开她。

    来到身前了。

    叶月礼弥往下看着,和她对视着。

    “……”

    “我来了。”

    “……”

    “您去休息一下吧。”

    “……”

    没有回应,但她母亲还是起身了。

    带着迟滞的神情,走向一边。

    “……”

    叶月礼弥坐到了她母亲的位置。

    她扫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粗略地扫过,没敢细看。

    洁白的被子遮盖着身体,仅仅露出一个脑袋。

    面容枯藁,闭着眼睛。

    叶月礼弥的视线离开了。

    她朝着一边的母亲看去,显得有些迟钝行动的母亲,从旁边的衣柜里面拿出了换洗的衣物,静悄悄地走出了门。

    叶月礼弥收回视线,盯着洁白的病床和被褥。

    ……

    她的母亲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礼弥。”

    干涩的、像是没有施加润滑油的老旧机器发出的——这样的仿佛噪音一样的声音出自她的母亲。

    叶月礼弥站起身了,看向门口换了一身衣服的母亲。

    “是。”

    “出来一下。”

    “……是。”

    望着门口的母亲,虽然不知道怎么了,叶月礼弥还是走了过去。

    在走过去的过程里,她母亲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直到她来到门口,走了出去,她母亲的视线才挪开。

    “我们回去一下。”她忽然开口说。

    “什么?”声音太干涩了以至于没听清。

    她母亲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回去一下。”

    “……”

    这下叶月礼弥听清了,她回头通过病房打开的门的缝隙,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刚睡下,没那么快醒。”

    “……哦。”

    “砰。”门被关上了,阻断了视线。

    她的母亲抓着她的手臂,自顾自地往前走。

    有些干枯的手,隔着冬季的衣物,都抓得有些疼了。

    叶月礼弥抿了抿嘴唇,跟了上去。

    不过没走几步。

    “妈。”

    叶月礼弥拉了一下她母亲的手。

    “……”

    她母亲的脚步一下子停下来了,脑袋忽地转过来,僵直的盯着她。

    叶月礼弥指了指她母亲手中的衣物:“您的衣服还在。”

    “……”

    她手伸过,拿过衣服。

    “我放回去吧?”

    “……”

    迟钝地僵持了一下,她的母亲用力抓住她的手,缓缓松开了,目送着她回到病房。

    将衣服放好,重新从病房出来,又凝视着她,直到一步步走到面前。

    她的母亲重新抓住她的手,像之前一样的,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朝着医院外的方向去了。

    叶月礼弥继续被拉着上前。

    “回去干嘛?”

    又走了好几步,在回荡在走廊的空旷的脚步声中,叶月礼弥终于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不过没能得到答桉。

    她的母亲还是一言不发地,自顾自地往前走。

    叶月礼弥闭上了嘴,沉默着往前。

    ……

    夜色中刮起了风。

    京都十二月的晚风,迎面吹来的时候只觉得冷。

    叶月礼弥看了一眼她母亲不算厚的衣服。

    还是刚洗完澡。

    ‘会冷吗?’——这样准备问出的话语,随着视线挪动到她母亲苍白得没什么血色的侧脸,莫名的,在些许不安之中又卡在了喉咙。

    “我们回去干嘛?”

    叶月礼弥又问了一句。

    回答她的只有呼呼的冷风。

    ……

    站在医院门口的两人,身前停下了一辆车,是计程车。

    叶月礼弥看了看计程车,又用着不解的眼神看着她母亲伸出去的、像是僵在半空中一样的、招呼着计程车的手。

    “妈?”

    “……”

    叶月礼弥惊讶地喊了一句,她的母亲却只是看了她一眼。

    “上车。”

    生涩的机器蹦出了几个音节。

    “……”

    ……

    日本的计程车很贵。

    从这里回到家里,费用绝对不菲。

    没有贵到支付不起,但绝对是不必要的负担……病房里还躺着一个人。

    叶月礼弥有些不安地盯着前方的里程表,又看着与她一同坐在后座的、手还在抓着她手臂的母亲。

    计程车内昏暗的光线,使得她母亲本就阴郁的脸,竟凸显出几分可怖来。

    “妈——”

    叶月礼弥再一次地喊道,希望能得到解释。

    然而,她的母亲眼神一动不动,甚至没有看她一眼,盯着前方的靠背。

    ……

    叶月礼弥的的确确感到不安了。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被抓着的手臂,没能挣脱。

    “到底怎么了?”

    来到了家门前,她的母亲一只手从口袋中拿出了钥匙。

    “妈?”

    “……”

    在她的问询声之中,还有响起的叮叮叮的钥匙碰撞声音里,门被打开了。

    ……

    昏暗的家,她的母亲把她拉了进去。

    “去换衣服。”

    一走进去,还没换鞋子,她的母亲就下达了指令。

    叶月礼弥看向母亲。

    黑暗中,她母亲的眼睛反射着微末的光。

    叶月礼弥伸手打开了灯。

    灯光忽地亮起,她母亲的脸、眼睛,也就忽地完整出现在了视野中。

    “你的校服。”

    她的母亲蹦出了第二句话。

    “……校服?”

    “先洗澡。”她的母亲蹦出了第三句话。

    “……”

    叶月礼弥迟疑了一下,将三句话组成一句:“洗澡,然后换上校服?”

    “嗯。”

    她母亲僵硬地点头。

    “……”

    叶月礼弥感觉越来越不安了。

    苍白灯光下的苍白的脸,呆滞的眼神,

    “为什么?这是干嘛?”

    她再问,没有回答。

    ……

    通明的灯光,浴室里面,叶月礼弥洗完澡了。

    透过磨砂玻璃门,能够看见,她的母亲始终守在浴室的门口,没有离去。

    “……”

    叶月礼弥换上了宇山的校服,打开了浴室的门。

    一出去,冷意侵蚀着还带着湿气的身体。

    迎面的是她的母亲,眼神在盯着她看。

    “走吧。”

    “……去哪里?”

    “……”

    她的母亲伸手抓住她的手,将她生硬地拖向门口——在这个过程中,某个瞬间,叶月礼弥好像终于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

    她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第二百五十九章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夜晚的京都街道,路灯和着清冷的月光,在道路上印出浅薄的影子。

    逐渐稀疏的人群,越加冷寂的气温,街边的店铺将店门关上,灯光更加暗澹了。

    叶月礼弥一步步踩着影子,无神地走着,不知道前往哪里。

    “踏——踏——”迟缓的脚步,与风声一同响在耳边。

    就算是跑了,那现在,能去哪里呢?

    低垂着脸,盯着影子,又在恍忽间,影子变为了她母亲阴沉沉的脸,嘴巴一张一合,吐着干涩的声音。

    “你父亲,有个朋友。”

    “帮助我们,介绍了。”

    “……很满意,所以。”

    “今晚过去。”

    “……”

    破碎的不成样的语句,像是一片片破碎了的生锈的铁片,从她母亲嘴中迸溅而出,穿过了她的身体,心肺。

    当时走在昏暗的楼道里,走向下方,手臂被紧紧攥着,叶月礼弥体会到的就是这种感觉。

    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血液的流动凝结了,她张开嘴,肺部吸进冰冷的空气,堵住了。

    身体僵硬的不成样子了,呆滞地被拉着。

    无论怎么样都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想不明白,想不通,说这话的竟然是她的母亲。

    一直到走下楼,走出了户外,冷风吹着脸上的汗滴、身上刚洗完澡的水汽,眼前,出现了黑色的轿车,思绪被冷风惊醒。

    她意识到了,如果就这么下去她会有什么下场。

    绝对不要,绝对绝对不要。

    她用尽全力挣脱了母亲的手臂,跑了。

    她的母亲还想拉住她,但没拉住。

    随着跑动,耳边的风声更加大了,脸都僵了。

    那个时候,她母亲干枯而尖锐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划破夜晚追着风赶上来:“回来!不许走!”

    “抓住她、去抓住她啊,你!”这句话,是对从车上下来的司机喊的。

    “老板先前说了吧,要自愿——这是?”

    “她就是自愿的,抓住她啊!”

    “……”

    距离被拉开,后续的那位司机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但她母亲尖锐的声音还在追赶着她。

    “快点去!去!”

    “……”

    “为什么不去!?为什么!?”

    “……”

    “跑了,跑了啊!”

    “……”

    “疯?你才疯了!”

    “……”

    “叶月礼弥——回来!”

    “……”

    她低着头,脚步越来越快,风声灌满了耳边,才终于逃离了母亲声音的追赶。

    但……现在又能这么办?

    叶月礼弥茫然了。

    十二月的京都,刚才的跑动,刚出现的一点汗水迅速被吹干,冰冷地铺满脸颊。

    然而内心深处,凉意更胜一筹。

    来自母亲的背叛,这样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如同一场令人惊惧的噩梦,更可怕的是这并非是梦。

    仿佛被溺进了水中垂死挣扎,但是拍打的手只能不断扑打出无用的浪花——怎么不愿意接受都没用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就是事实。

    突兀无比,没有任何准备。

    意外的发生大概就是如此突然,让人无措。

    夜晚寂静的街道,叶月礼弥无神地走着,像行尸走肉。

    然后,忽然——

    “嗡!”

    让人心跳都要停止的震动声,从校服制服的口袋中响了起来。

    “嗡嗡嗡!”

    继续震动,转为了铃声。

    “……”

    叶月礼弥停住了脚步。

    在回荡着的接连不停的铃声里,冰凉的手伸进了口袋,她把手机拿了出来。

    布满裂纹的屏幕上,显示着:“母亲”。

    “……”

    静默矗立着凝望着手机屏幕,寂静的街道中刺耳的铃声一声声响起,拍打着心脏。

    叶月礼弥咬了咬嘴唇,有些脱力的手颤着把手机举起来。

    她接通了,放到耳边。

    低沉的喝声响起:“回来。”

    “……”

    “现在。”

    “……”

    因为她的沉默迅速失去了耐心,低沉的声音再次尖锐起来,顺着听筒扎入耳中,要刺破耳膜:

    “叶月礼弥——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到底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他要死了,要死了啊!你知道吗?!我能怎么办!打工打工,你那点钱哪里够!他需要钱,需要,知不知道?没有这笔钱他就要死了啊!”

    “死了啊!

    尖锐声变了调,沉了下来,像吃人的恶鬼,干枯地嘶吼。

    “你——现在——立刻——”

    “都,都,都……”

    “……”

    手机挂断,掉在了地上。

    叶月礼弥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蹲在了地上。

    她溺进了深海,痛苦的窒息感,四面八方强烈的挤压感,呼呼的风,转为令人晕眩的高鸣……耳鸣了。

    她张开嘴,灌进大口的冷空气,肺部,胃部,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他要死了啊!”

    尖锐的声音从耳朵刺进了脑海,在混沌的大脑里面徘回。

    她把脸埋进了膝盖。

    ……

    脚已经要蹲的麻木了,泪水在风中干涸,印在脸上,留下像针刺一样的烧灼感。

    视野一片模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叶月礼弥一只手抓着领口,一只手抓着手腕,走着。

    走了没几步,她又停下了,回头看了一眼。

    先前蹲着的位置,地面上,她的手机亮着屏幕躺在那里。

    亮光在夜里很明显。

    叶月礼弥走了过去,低下头看着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几十通未接电话,还有短讯。

    自然,这些消息都是来自她的母亲。

    叶月礼弥沉默着,弯腰捡起了手机。

    捡起来的时候,她匆匆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的最后一条讯息的内容: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

    叶月礼弥按掉了手机屏幕,站在了原地。

    许久之后,她捂住了嘴,止不住的干呕。

    ……

    “室井家的家主,人很好,开价很高。”

    “前提是,自愿。”

    “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你父亲躺在病床上……你是自愿的,对吧。”

    “礼弥。”

    “……”

    “礼弥?”

    ……

    叶月礼弥被惊醒了。

    她呆愣愣地盯着空地,脑海中……这是刚刚下楼的时候她母亲与她的对话。

    室井家的家主,六十多岁。

    ……

    她又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喉咙,因为不断地蠕动,还有冷风的刺激,干涩,发肿了。

    她又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她也不知道样的,沉重的脚迈了起来,不知道前往哪里。

    ……

    她在灯光前停住了脚步。

    明亮的灯光,令人安心的灯光,她抬起头,眼前是一家便利店。

    她打工的那家便利店。

    无意识的脚步让她来到了这里。

    “叶月,你怎么来啦?”

    便利店里面,一名女生,她是在晚上时间值班的,交接班的时候两人经常见,姓今野。

    站在收银台后面的今野探出了脑袋,朝着她的方向打量着。

    然后,几秒过后,似乎发现了不对劲。

    “诶——?”

    她诧异地喊了一声,赶紧从收银台后走了出来,走出便利店,来到她面前了。

    今野打量着她。

    “叶月……你,怎么了?”小心翼翼地问。

    叶月礼弥张了张嘴,但,干涩红肿的喉咙,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不过,满脸的泪痕,狼狈的样子,似乎能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今野拉住了她的手腕。

    “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先进去吧,外面好冷,你的衣服,怎么穿这么薄……你手好冰。”

    “……”

    叶月礼弥被牵了进去,来到了收银台内的椅子旁,坐下了。

    “好啦,这里面暖和一点……还好吗?”

    “对了,我的衣服放在了里面,你等等。”

    匆匆的脚步,然后再匆匆而来。今野捏着一件外套走了出来。

    “喏,穿上吧……我来。”

    见叶月礼弥状态不对,原本还打算让她自己穿的今野,动起了手,像是照顾不能自理的小孩,帮她把外套穿上了。

    “……谢谢。”叶月礼弥干涸地吐出了一句。

    “没事啦。”今野摆摆手,“说起来,到底怎么啦?”

    寂静的沉默后,今野试探地问,“和父母吵架了?所以不能回家?”

    “这个嘛……我高中时候也经常有这种事情呢,晚上的时候跑出去……”

    “诶呀,我这……好咯,我不说了。”

    眼看着叶月礼弥似乎不适地要干呕起来,今野赶紧停住了这个话题。

    “对了,晚饭吃了吗?”

    “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经常就是没吃晚饭,很饿呢……我有经验。”

    “果然没吧?”

    “要吃点什么吗?随便拿,记店长头上……嘿嘿。”

    “……来客人了——欢迎光临。”

    ……

    深夜的便利店,偶尔会来几名客人,大多数时候都处在了安静中。

    今野站在了收银台后。

    稍微喝了点水,吃了一口面包的叶月礼弥,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

    今野去换衣间,拿了一家员工服,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叶月礼弥身上。

    披衣服的时候,这名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

    叶月礼弥醒来的时候,天空微微发亮。浑身酸痛,身上披着一件员工服。

    她迷蒙地揉着有些肿胀、发酸的眼睛,稍微坐直了。

    “醒啦?”旁边,玩着手机的今野听见了动静,放下手机转了过来。

    “……”

    叶月礼弥发了一会儿愣,像是在思考什么,没能听到。

    “怎么样啦?”今野走进了一步,弯下腰。

    叶月礼弥这才抬起视线,看了一眼今野,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没事了?”

    “……”

    “应该饿了吧?昨晚你都没怎么吃。”

    “……谢谢。”叶月礼弥接过了今野递给她的牛奶和面包,封装在袋子中的面包上有小小一口,是她之前吃的。

    “没事哦。”

    又安静下来了。

    叶月礼弥小口小口吃着,今野打了个呵欠,又回到了收银台后。

    临近黎明,又有客人来了。

    “欢迎光临。”

    ……

    吃完了东西,叶月礼弥又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道多久,在一名客人走出店门之后。

    “叶月。”今野又走来了。

    叶月礼弥抬起头,今野的脸上挂着微笑:“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吧?”

    “……”

    “有回去的想法了吗?”

    “……”

    “嘛……不想回去也没事啦,我以前也这样。不过现在马上早上了哦,我也要换班了……累死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你呢?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出去走走?或者去朋友家好好休息一下也可以。”

    ……

    在今野换班的时候,换好衣服后,叶月礼弥和她一起走出了便利店。

    阴郁的清早,天气不是很好,太阳被云层遮挡住了,厚厚的云层边缘,逸散着黄色的光。

    两人一起走着,叶月礼弥不知道去哪里,只是什么想法都没有的跟着她。

    一路上今野在诉说她高中离家出走共计十三次的光荣事迹。

    “青春的时候总是这样嘛……没办法——好啦,到这里我要走咯。”

    十字路口前,今野笑着告别。

    “再见了哦。”

    “……再见。”

    “嗯,调整好心情哦,吵架在所难免呢,拜。”今野挥了挥手,又打了一个呵欠,走了。

    叶月礼弥站在原处,看着她的背影走远了。

    “……”

    ……

    车辆的行驶,路上的交谈……时间延后,清早的微光冲破了云层,街道上有了人的气息。

    呆呆地站了不知道多久的叶月礼弥,在耳边逐渐吵闹起来的声音中,回过了神。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明亮起来的天色,肿胀酸涩的眼睛一阵酸涩。

    她又低下头了。

    现在,她,又该去哪里呢?

    茫然地转了一圈,视线扫过这熟悉的街景。

    京都的街道,晨曦之下充满美感。

    ……

    不知道前往哪里,但是,回过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的时候,叶月礼弥站在了一处极为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幢高楼的天台。

    叶月礼弥的脑袋探了出去,往下看了一眼。

    京都的街景,几名微小的行人。令人眩目的高度。

    她的内心之中,好像诞生了一种别样的冲动,一种……想要一跃而下的冲动。

    “……”

    她收回了视线。

    又站在原地发愣了很久,太阳的光照倾斜了一个角度。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犹豫了一下,叶月礼弥的手伸进上衣制服的口袋。

    手指触碰到了一阵冰凉。

    叶月礼弥把手机拿了出来。

    盯着黑屏的手机屏幕,又是盯了很久,叶月礼弥伸出手了,将屏幕点亮。

    屏幕刺眼的光,她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在静音期间又多出来的好几十通未接电话,还有几十条讯息……通通来自母亲。

    “……”

    犹豫了很久,叶月礼弥深吸了一口气,用还在颤着的手解锁了屏幕,点开了短讯界面,来自母亲的消息。

    密密麻麻全都是: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

    心脏抽动了一下,有种剧烈的疼痛,下意识地把手机一抛,丢了出去。

    “啪嗒。”

    手机掉在了地上,还在亮着。

    叶月礼弥闭上了眼睛,一只手紧紧捏着制服领口,身躯在颤抖。

    嘴巴张开了,大口喘气。

    手脚冰凉,腿发软,她另一只手扶上了天台的围栏,才勉强撑住。

    头晕目眩。

    过了好久,叶月礼弥才缓过来,她睁开了眼睛,捏着领口以至于指关节发白的手松开了,扶着围栏的手也松开了。

    她盯着她身前不远处地面上已经黑屏的手机,片刻后,她走过去了,弯腰把手机捡起来。

    手机上的裂纹多了好几道,但还能亮。

    她强忍着不适,最后,点亮了屏幕。

    她母亲的讯息再次跳了出来。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

    她往上滑,好几十条。

    【快点回来!现在!】

    【敬介需要这笔钱】

    【他可是你父亲,你就要这样看着他死掉吗?】

    【你看不到他每天在病床上变成什么样了吗?】

    【有了这笔钱他就能好了,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好了啊!

    【回来!】

    ……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叶月礼弥按掉了手机屏幕。

    她收起手机,踉踉跄跄地走向了天台的边缘。

    她越过围栏往下看,天旋地转。

第二百六十章 转折,筱原大小姐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一直过了很久,叶月礼弥才适应了这个令人晕眩的高度。

    模湖的视野逐渐清晰,高空下方的街道,几名行人走过。

    她咬着嘴唇,盯着下方。

    她现在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她的父亲病重了,躺在了病床上,她的母亲疯了,要让她去死……应该说,这种事情比去死还要令她恐惧。

    只是稍加想起,就止不住地颤抖,干呕……但叶月礼弥已经累了。

    从昨晚开始,真的已经累了,身体也好,精神也好,累到已经不想要做出任何反应了。

    于是,站在这里俯瞰着京都,片刻,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这才是她的归宿。

    面对这样的境地,真的什么都选择不了,逃避也不行……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尖锐而恐怖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回荡在脑海中。

    她真的接受不了。

    做出这种事情、说出这种话的人,居然是她的母亲。

    ……

    一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趴在了围栏上的叶月礼弥感到了身上一阵温暖,眼前也通红一片。

    她睁开了眼睛,高空又一次呈现在了眼前。

    “……”

    她感觉她恢复一点体力了,也……下定决心了。

    她最后手伸进口袋,触摸到了冰凉的手机,凉意从指尖蔓延向全身,要把她冻结。

    她又赶紧抽离了。

    重新从上衣口袋抽出手之后,她的双手撑在了围栏上。

    ……

    叶月礼弥坐在这栋高楼的天台上,两条腿,无处凭依地在墙的外围摇晃。

    冷彻的风从下方吹来,卷向裙摆。

    往下低头一看,一切都渺小起来。

    现在,或许是她最后的时间了……叶月礼弥冒出了这个念头。

    只要松开手,轻轻往前倾倒,所有的一切就不用再面对了。

    躺倒在病床上的父亲,逼着她去牺牲的母亲……一切都不用她去面对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再看了一眼京都。

    ……

    ……

    ……

    “喂,前面的,现在去哪里?”

    “称呼已经变成了‘喂,前面的’……这样了吗?”

    “不然呢?只要你没有答应,此身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嗯……”

    “……”

    在雨宫夜在思考着“绝对不会干什么”这个问题的时候,走在前方的筱原诗织无声地轻叹了一下。

    自从昨天下午回到旅馆,两人在房间争论了一番之后,雨宫夜就变成了这样。

    闹别扭的小孩?这个形容得相当贴切。

    不愧是中二病。

    而且该怎么说呢……

    从雨宫夜本性暴露开始,筱原诗织就感觉她现在很难用以前的态度对待这个中二病了。

    大概,以前的时候是当作竞争对手,之类的……现在的话,中二病的小孩,跟这样的小孩置气总有一种输了的感觉。

    而且所谓的竞争也不复存在了。

    因此随她吧,不管她怎么说都行。

    筱原诗织静静地走着自己的路。

    不过在片刻之后,来自身后的雨宫夜的一声惊呼,还是吸引了她的注意了。

    “筱原。”

    “又怎么了?”筱原诗织随口回应着,目光却没看去。

    “快看。”

    “看什么?”

    “……”

    在问了一句话、还没有得到回应、她也还没转身去看的时候,筱原诗织就感觉她的手臂被拉扯了一下,被迫转了过去,面向雨宫夜。

    “上面。”

    娇小的雨宫夜手指着头顶上方。

    筱原诗织抬起目光了。

    清早醒来之时还稍显阴郁的天色,此刻倒显得灿烂起来。白色的云层的缝隙间,金色的光照,明晃晃地洒下来。

    “什么?”

    筱原诗织没看到什么值得在意的。

    “就是……”在光照下,雨宫夜眯着眼睛,指着,但……

    “就是”出口之后,没了声响。

    筱原诗织低下头了,疑惑地看着雨宫夜。

    “就是什么?”

    “刚刚有个人在上面的……”雨宫夜声音越说越小。

    “嗯?”筱原诗织听不懂。

    ……

    莫名其妙的插曲过后,筱原诗织又不管雨宫夜了,走向前方。

    跟在后面的雨宫夜还在滴咕着诸如“没看错的”“应该是有人的”这样之类的语句。

    筱原诗织将其归结为中二病的幻想……话说中二病还真是相当的万能,关于以前时候雨宫夜一些行为,现在用中二病去解释的话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喂,前面的。”

    “又怎么了?”

    出神地想着什么的筱原诗织转过去看向雨宫夜。

    “什么?”雨宫夜茫然地抬起脑袋。

    “……”

    “……”

    两人对视了一下。

    筱原诗织也很快反应过来了,叫她的人并不是雨宫夜……声线明显不同并且有很好听的京都腔,只不过她刚才在走神没注意到。

    “是我。”这么说着,筱原诗织的视线中、雨宫夜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名女生,穿着水手服,原本齐整的刘海此刻显得有些凌乱了……虽然仅仅见过一面,不过好看的人能给别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依据是她自己。

    筱原诗织认出眼前的女生了,是昨天下午在便利店内见过的,说出“筱原诗织……不愧是那个hentai教师念念不忘的学生”这句话的人。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筱原诗织扫了一眼这名女生身上的校服,特别是左胸前纹着的徽章——来自吹奏强校,宇山——之后,她的目光移向了她略微有些不自然浮肿的眼睛。

    “是你。”转过身之后看见叶月礼弥的雨宫夜也立刻反应过来了。

    叶月礼弥看着两人,有些软糯的京都腔隐含着一点沙哑:“平川在哪里?”

    “……”

    “平川老师?”雨宫夜诧异道,“你要找平川老师?”

    “是。”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盯——

    雨宫夜的目光充满怀疑。

    盯了一会儿,想到了,雨宫夜开口:

    “告诉你也可以……”

    说着,举起了手指向叶月礼弥,审问道:“但你要解释一下,昨天下午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叶月礼弥看着雨宫夜,又转向筱原诗织一眼,筱原诗织很不感兴趣一样地挪开了视线。

    “……”

    叶月礼弥感觉她自己没什么耐心和这两名学生解释。

    就这样吧,也别找他了——还有这样的想法。

    她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睁开的时候,她盯着雨宫夜,语速飞快:“昨天那句话的意思是,平川和我说过很多事情,关于他的,关于他和那边那位筱原同学的。”

    那边那位筱原同学:“……”

    “她是他的初恋,放不下,就算分手了还喜欢,但是因为是教师所以不可以,为了彻底断绝关系,要辞职。但是就算是辞职也纠结了半天,不放心就这样离去——所谓念念不忘,就是这样。这是他亲口和我说的。”

    “……”

    “……”

    “……”

    场面一度安静了不短时间。

    “可以了吗?”叶月礼弥问。

    “……”雨宫夜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另一边,原本还不在意的筱原诗织,无声地看过来了,看着叶月礼弥。

    叶月礼弥注意到她了。

    “平川在京都?”

    “……不在。”

    “在东京?”

    “……嗯。”

    “东京哪里?”

    “千代田区平河町……”

    这位明明是来自名门的聪慧大小姐筱原诗织,现在看起来却有些呆,呆萌地眨着眼睛下意识就回答了。

    地址就这么被说了出来。

    ……

    问题解决了。

    雨宫夜看着叶月礼弥离去的背影,看着她走远,消失在了视野中。

    她转过身,朝着筱原诗织看去了。

    这名大小姐还在发呆,望着叶月礼弥消失踪迹的方向。

    “……”

    “……”

    片刻后,筱原诗织终于注意到雨宫夜的视线了。

    两人对视。

    “……”

    “……”

    对视着对视着,筱原诗织忽然转身走了。

    “诶。”

    雨宫夜立刻赶上去:“筱原。你听到了吧?”

    筱原诗织加快了脚步。

    雨宫夜跑起来:“听到了吧?绝对听到了!此身都听到了——她说——平川老师放不下你。喂,此身就说吧,绝对还有机会的!”

    “……”

    筱原诗织停下脚步了,雨宫夜得以赶上,然后,她转了过来,面色很冷。

    “?”雨宫夜疑惑地盯着。

    筱原诗织一字一顿:“雨宫同学,我听见了不用你说。”

    “那——”

    “停。”

    “……”

    被叫停的雨宫夜,还显得有些委屈。

    不过几秒之后,她还是发现了不对劲了。

    旁边,因为她刚刚那句喊着的“平川老师放不下你”,好几名路人用着惊疑不定地目光看过来了。

    “……”

    “……”

    筱原诗织重新转身快步离开了,雨宫夜连忙低着头追了上去。

    ……

    ……

    ……

    “筱原。”

    “……”

    “筱原!”

    “……”

    “筱原同学。”

    “有什么事情吗,雨宫同学?”

    傍晚,酒店的房间内,被雨宫夜凑近耳朵喊了好几声之后,筱原诗织终于不得不回应了她一句。

    当然,就算是回应,她的目光还是在手中的书本上,并未看向雨宫夜。

    这样的态度当然让雨宫夜不满了。

    一只手伸了过来,强硬地将书本“啪”的合上了。

    “筱原同学!”雨宫夜提升了音量。

    筱原诗织的目光离开书本,顺着手臂,看向雨宫夜。

    “这本书你昨天就看完了吧?”雨宫夜瞥了一眼书名。

    “再看一遍而已。”

    “呵。”听到筱原诗织回答的雨宫夜,用眼神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仿佛要把她的心思看穿。

    “不要再回避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正面回答此身的问题。”

    “我回避什么了?”

    “我们遇到的那个女生,她说的,你听到了吧?”

    “听到了又能怎么样?”筱原诗织轻描澹写地说着。

    不过雨宫夜可没这么容易打发:“从那之后你就一直回避此身的问题,现在,在这里,总该回答了吧?”

    “我没有回避。”

    “你有。”

    “没有。”

    “那你正面回答我。”

    “回答什么?”

    “你是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

    “骗人。”雨宫夜不信。

    筱原诗织转向另一边。

    雨宫夜跟着走过去,又一次出现在筱原诗织的视线前:“你还说你没有回避?”

    “没有。”

    “那个人说了,是平川老师亲口和她说的。”

    “与我无关。”

    “怎么与你无关了?”

    “已经结束——”

    惯用的说辞被打断了:“没有结束!”

    “已经——”

    “没有结束!”雨宫夜坚决地说着,“还有挽留的机会,还有的。”

    “……”

    “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不想去试试吗?去试着问平川老师,问他的想法,是不是真的像那个女生说的那样。”

    “……我不想。”筱原诗织偏过脸。

    “那你为什么要躲开视线。”雨宫夜形影不离地跟上去,两人的视线又对上了。

    “……”筱原诗织一言不发。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很久。

    然后,由筱原诗织打破了沉默:“随便一个人说的话,为什么要把她当真?”

    “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过程,但能知道这种事情,还知道得这么详细,只能是平川老师亲口告诉她的,不会有别的了——你承认吧。”

    “……那就算是真的,说不定那也只是之前的想法了。”

    “就算离职了也放不下,你没听到这句话吗?”

    “……”筱原诗织想到了那位教师离职之前,前往她的家中。

    无言了一阵,她继续反驳:“已经离职一个月了。”

    “一个月很久吗?久到想法一定会改变吗?没这么快吧?绝对还有可能的,对吧?尝试的想法都没有吗?”

    雨宫夜步步紧逼。

    筱原诗织的脑袋微微向后:“但……”

    “但什么?”

    “……平川老师已经做出选择了,他已经和久田老师在一起的。”

    雨宫夜的脸继续贴上前,不给筱原诗织留下余地:“你犹豫了。”

    “……我没有。”

    “你在找借口逃避。”

    “不是。”

    “你已经被此身看穿了。”

    “……”

    筱原诗织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被此身拆穿之后不好意思承认,只能恼羞成怒了吗?”雨宫夜讽刺道。

    “……”筱原诗织刚刚提起的气势又塌了下去。

    雨宫夜立刻像是胜利一样自得起来。

    “果然,此身不会看错的,永恒圆月照射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

    “你承认吧,你的想法就是有了动摇。”

    “……那又怎么样?”

    “嗯?”

    雨宫夜听到了盯着筱原诗织。

    筱原诗织复述:“那又怎么样?”

    “刚刚还不是说没有吗?”

    “……”

    筱原诗织没有在意雨宫夜的这句讽刺,她撇过眼神,思索、沉默了片刻,最后,平缓地开口了。

    “平川老师已经离职了,退出了森谷,选择了他自己愿意选择的……和久田老师一起。”

    轻缓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随后,筱原诗织又转过来了,正面着雨宫夜。

    “所以,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他了……也没必要再来打扰我了。”

    “……”

    “可以吗,雨宫同学?”

    “……”雨宫夜不答。

    “怎么了?”筱原诗织问。

    “……”

    “……”

    “你果然也还是放不下吧?”沉默了许久之后雨宫夜在筱原诗织的注视之中忽然说出了这句话。

    “我……”筱原还想反驳,但是雨宫夜先行一步。

    这名穿着洛丽塔的少女,忽然将嘴凑近了筱原诗织的耳朵,轻飘飘的语气,顺着风吹出来,像是蛊惑着人类堕落的恶魔。

    “说着要放下了,不再打扰,但今天听到那名女生说出那种话之后还是迟疑了吧?绝对迟疑了,露出了那种表情。”

    “此身不会看错的,就算筱原同学你否定也没有用。”

    “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要逼迫着自己放下呢?”

    “因为平川老师已经选择了另一个人,选择了久田老师?”

    “可是,你真的甘心吗?”

    “……”筱原诗织刚刚微张开的嘴巴闭了起来。

    “甘心?”

    “明明是你先来的呢。”

    “和平川老师,牵手,拥抱,接吻,在一起……这些事情可都是你先来的。”

    “对吧?”

    “结果,明明是你先来的,现在你却输了,你真的甘心吗?”

    “心甘情愿地看着你喜欢的人和别人一起了吗——而且是在知道,对方并没有放下你的情况下?”

    “这样也甘心吗?”

    “……”在雨宫夜的问题之中,筱原诗织无声沉默着。

    而蛊惑的话语并没有停下。

    “当初的时候,不知道平川老师的想法,以为他的离去是彻底结束,所以你也决定结束,这就算了。”

    “可是今天,你已经知道了平川老师也放不下你了吧?”

    “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的就一点想法也没有吗?”

    “……”

    “不要着急开口。”

    雨宫夜打断了筱原诗织打算反驳的想法。

    “听此身说完——”

    “你想说就算是平川老师放不下也没有用,因为他坚定地认为师生之间是不可以的?”

    “此身认为这不是问题。”

    “当初平川老师确实是因为教师的职责离去了没错……但,这不是应该早就应该预料到了吗?”

    “你也了解平川老师对吧?你不会和此身说,你不了解平川老师吧?”

    “既然了解的话,你就应该知道,平川老师就是这样的人,对吧?”

    “重视着教师的身份,重视着教师的职责,所以坚决不会同意……虽然当初不知道怎么回事会被你这只狐狸精迷惑了……”

    说着说着雨宫夜忽然滴咕起来。

    听到这句话的筱原诗织脸色一僵。

    雨宫夜看见这名大小姐脸色变化之后赶紧拉回了正题:“——嗯,总之,反应过来之后平川老师还是选择了离去。”

    “但是啊,这件事情恰恰也说明了一点吧?”

    雨宫夜说出了问题所在。

    “能被动摇一次就能被动摇第二次,对吗?”

    “既然如此的话,一次不行就第二次,第二次不行就第三次,不就可以了?”

    “禁忌的情感之所以是禁忌的,因为它本来就不被允许。那么在开始之前,对于所有的意外、失败,就应该有所预料了。”

    “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就不用在意一次失败了,因为绝对会有下一次成功。”

    “对吗?这位不服输的大小姐?”

    “……”

    极为短暂的安静,随后,雨宫夜丝毫不留给筱原诗织认真思考的时间。

    她一刻不停地继续蛊惑着。

    “至于久田老师……筱原,你要记住,你才是那个先来的——对,没错!你是先来的!”

    “至于一些顾虑……”

    “师生之间的恋情就是违背道德的呢。”

    “已经违背了一个道德,多一个也不是问题呢。”

    “不是吗?”

    “……”

    “筱原同学?”蛊惑着人心的魔王,盯着筱原大小姐的眼睛,想让她堕落。

    筱原诗织避开了这抹目光,保持着一言不发的沉默。

    但是啊,迟疑、犹豫、这是堕落的征兆,是魔王胜利的战利品。

    雨宫夜笑了,笑得很灿烂。

    “筱原同学,你心动了。”

    “……我没有。”某位大小姐还在嘴硬。

    “就是有。”

    “没有。”

    “就有。”

    “没有。”

    “此身说有就是有。”

    “我说没有就——”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筱原诗织终于发现了这种幼稚的辩驳毫无意义。

    于是,冷着脸的她,决定——

    “哦?又要习惯性地被拆穿之后恼羞成怒吗?”

    “……”

    筱原诗织被雨宫夜戳中了,又泄了气。

    雨宫夜开始乘胜追击。

    “你就是有!”

    “……”

    “就是有,就是有,不要不承认了,筱原。”

    “……”

    “对吗?”

    “……”

    “对吗对吗?”

    “……”

    “对吗对吗对吗?”

    “……”

    事实证明穷寇莫追……至少对于现在的情形来说是这样的。

    面对着不断贴脸开始进行胜利嘲讽的雨宫夜,筱原诗织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她站起身,抓住了雨宫夜的手臂。

    “诶?这是——?”雨宫夜扯了扯手臂,没扯掉,然后。

    “喂喂喂,你干什么——”

    “砰。”

    门被关上了。

    身材娇小又在旁边吵闹不停的雨宫夜,被恼羞成怒的大小姐赶出了房间。

    “……”

    雨宫夜盯着紧闭的房间门,片刻之后,她生气地鼓了鼓脸颊,朝着房间门大喊:

    “筱原同学,你就算是把此身赶出了房间,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今日是属于此身的胜利!”

    “区区筱原,手下败将!不敢出来,哼。”

    “……”

    不管门外怎么吵,房间内,筱原诗织背靠着紧闭的房间门,头疼地捂了一下脑袋。

    雨宫夜的确是吵闹了点……

    一直等到了她安静下来了,思考结束之后的筱原诗织,才转过身,将门打开。

    门外什么都没有。

    筱原诗织低下头。

    因为累了蹲在了门边的雨宫夜进入视野中,她听见了开门声而抬起脑袋,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哼,终于准备正视自己的失败了吗?”雨宫夜刷一下站起,又得意起来了。

    不过,筱原诗织轻轻歪了一下脑袋,疑惑的样子,反问:“请问,我输在哪里呢?”

    “你被此身说服了。”

    “然后呢?”

    “然后你就输了。”雨宫夜确信地点点头。

    但……

    筱原诗织嘴角一笑,像是在嘲笑着雨宫夜的天真:“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吗?雨宫同学。”

    “就算我做出了行动,成功挽留——那也是因为我,而不是你,与你无关吧?”

    “……”

    雨宫夜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我输在哪里,你又成功在哪里呢,建议你好好考虑清楚这个问题,雨宫同学。”

    “……”雨宫夜的表情难看起来,这次嘴硬的变成她了,“反正,反正……反正你被此身说服了,此身就胜利了!”

    筱原诗织轻声一笑,雨宫夜还在找着借口。

    “总之,你也想要平川老师回来,没错吧?那只要等到你打败了久田老师,那此身就在平川老师回来之后再打败你。”

    “嗯,没错,就是这样。”

    低着头思考的雨宫夜像是找到了合理的理由说服了自己,于是开始不服输地重新对上筱原诗织的视线,手也指着她。

    “那么今天便是此身计划的第一步,说服你。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之后就是等你打败久田老师,再打败你,获得最终胜利。”

    “此身,不会输的!”

    雨宫夜大言不惭地下达了宣言。

    然后,还没等筱原诗织做出反应。

    “卡哒。”

    旁边,门开了。

    酒店的房间,走出一名年轻的女教师,左右看了看,目光朝着两人看过来。

    迟疑一下后,问:

    “那个……筱原同学,雨宫同学,我好像听见了我的名字,是你们在叫我吗?”

    “……”

    “……”

    “……“

    酒店的走廊维持着死一般的寂静。

    A班和B班修学旅行目的地都是京都,自然也是一起的,久田茉树身为班主任,理所当然在这里。

    雨宫夜这个人还真是……

    筱原诗织保持着端庄的微笑。

    旁边,雨宫夜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萎靡了,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怎、怎么了吗?”久田茉树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两人。

    “没事,久田老师,您听错了。”筱原诗织端正地鞠了一躬。

    “是吗?”

    “嗯。”

    “……”

    ……

    总之,就这样被久田茉树意外打断了关于胜负的谈话,在久田茉树回到房间之后,筱原诗织和雨宫夜也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说起来。今天那个女生,为什么会知道平川老师的事情?还有,为什么会想要问平川老师在哪里?”

    “……不知道。”筱原诗织回答。

    “不会她现在要从京都跑到东京去找平川老师吧?”

    “……”

    对于雨宫夜这个猜测,筱原诗织觉得有些异想天开。

第二百六十一章 相遇,命运的交汇

    距离370公里,时间2小时15分,价格的话……13500円。

    这是京都前往东京的新干线。

    说起来,她为什么会这样脑袋一热就想着要去东京呢……

    望着窗外飞速向后退的场景,回想着被甩在了身后的京都,叶月礼弥的思绪开始逸散。

    有些困了。

    她打了一个呵欠,吐出的气体将车窗玻璃蒙上白雾。

    她倚靠着窗户,车窗上出现隐约的她的倒影,耳边是列车平稳行驶的单调声,目光渐渐失去了焦距。

    的确是累了。

    叶月礼弥闭上了眼睛。

    ……

    闷热的天气,万里晴空,街道上的空气被晒得仿佛扭曲,耳边不停的,是来自树上的蝉鸣。

    “礼弥,礼弥——叫你呢。”

    “啊,是,怎么啦?”

    “高中进学,想好了去哪里了吗?”

    “这个……”

    叶月礼弥收回了仰望着浓密的树冠的视线,朝前方看去了。

    她的母亲站在前方,回过身来,用着无奈的眼神看着她,等待着她。

    她小跑起来,赶上去。

    “还没想好吗?”赶到身边的时候,她母亲问。

    “当然想好了。”叶月礼弥轻快地说着,“——去宇山。”

    “宇山?”

    “是啊,宇山,吹奏部很厉害的。”

    “果然是宇山嘛。”

    “果然?”

    “早就猜到了。”

    “那还问。”

    “这不是询问你的看法嘛——不过,想去宇山的话你要注意了。”

    “注意什么?”叶月礼弥问。

    她的母亲提醒道:“宇山吹奏部是很厉害没错,不过,这也意味着里面的学生水平都很高,不要到时候,你全国大赛的出场名额都争取不到。”

    “我才不会。”叶月礼弥撇了撇嘴。

    “那可不一定。”

    “你这就是在小看你女儿了。”

    “实话实说而已。”

    “喂——”

    “怎么了?”

    叶月礼弥盯着她母亲的侧脸。

    “那个在我小时候无论吹得多难听,都会夸我吹得天下第一好听的人,去哪里了?”

    母亲看过来,回以她一笑:“也就是敬介会这么说了。”

    叶月礼弥没能理解,眨了眨眼睛:“父亲?什么意思?”

    母亲轻飘飘地解释:“我嫌你吹得难听,当初就想和你说让你别吹了,结果敬介和我说,你还小,要多鼓励你。天下第一好听——也就是他会说了。”

    “……”叶月礼弥呆了一下,“那你——”

    “他让我说的,至于我……我还是觉得你以前吹得难听。“

    “喂!”

    “小点声。”

    “对我没有一点真心。”

    “我的真心是敬介的。”

    “……好恶心。”叶月礼弥抱紧了她自己,远离了她母亲,一脸嫌弃。

    母亲丝毫不在意她的评价,满脸溢出的笑意。

    “你根本不懂。”

    “我的确不懂。”叶月礼弥放下了手,但还是很嫌弃的表情,“结婚这么久了还能这么腻。”

    “所以说你不懂嘛。”

    叶月礼弥眼神撇向一边去了,看着街边的树。

    她的母亲又开始,讲述起了不知道讲过多少遍的恋爱故事。

    “想当初敬介……”

    ……

    “我们回来啦。”

    打开门,叶月礼弥喊道。

    “回来啦。“父亲从屋内走出,来到玄关前,“怎么样了?”

    “想好了,去宇山。”

    “果然是宇山吧……宇山好啊。”父亲点了点头,接过了母亲递来的手提包,“外面很热吧?”

    “当然很热。”母亲挽住了父亲的手。

    “辛苦你了。”

    “嗯。”

    “都出汗了。”拿出纸巾擦了擦。

    “……”

    叶月礼弥看不下去了,跨过了玄关。

    “……你们两个够了。”

    “诶,等等等等。”父亲叫住了她。

    “怎么了?”叶月礼弥停住,转回身问。

    “进入宇山后,练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了。”

    “以前哪里轻松了。”叶月礼弥不服气地说着。

    “好好好,不轻松……那换个说法,之后的练习可要认真一点了。”

    “一直很认真。”

    “是——认真认真,那我教你的时候,再认真一点,可以吗?”

    “那好吧。”叶月礼弥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好。”她父亲满意了,接着,开始说教,“吹奏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呢,一定要认真,然后坚持不懈,礼弥,你差的还远着呢,不能松懈……”

    叶月礼弥不想听,走向房间,不过走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去——

    “我吹得天下第一好!”

    没头没尾地喊了一声,她继续转过去往房间走。

    身后,安静一瞬间之后响起轻轻一笑——是她母亲的。

    然后。

    “怎么了这是?”她父亲疑惑地问。

    “对你说的。”

    “我?”

    “……”

    “……”

    “这种事情,你和她说干嘛……”

    “怎么,害羞了?害羞的样子还挺可爱。”

    “……没有,我是担心她太自满。”

    “想夸直接夸好了,还要让我来,你们父女性格还真是一样……这叫什么,傲娇?”

    “……”

    ……

    “宇山吹奏部,全国金奖,妈,看到了吗?”

    “我吹得怎么样?有看到我吗?”

    “第三排中间那里。”

    “厉害吧?”

    “当初你还说我参加不了全国大赛,未免想太多了。”

    “以后我还会是独奏。”

    “对了,爸去哪里了?怎么没看见他?”

    “……”

    “妈?”

    “妈。”

    “喂——”

    全国大赛结束,十月末的京都,秋色明媚,天际明亮。

    叶月礼弥拉住了走在她前方的她母亲的手。

    然而……

    在她还未从全国大赛金奖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时候,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极为忽然的、她看见了她的视野中:

    她拉住的母亲的手,在转瞬间,变得干枯、瘦的包住了骨头。

    侧脸,苍白而无血色。

    光照也变得惨白,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消失了,变得白茫茫刺眼一片。

    她的母亲转过来了。

    眼窝深陷,眼白布满血丝,像吃人的恶鬼。

    她的嘴僵硬地一开一合,像是老旧的机器,生涩地运转着。

    “礼弥。”

    “回来。”

    “……”

    叶月礼弥呆住了。

    原先抓住了她母亲的手,无力地松开,但是……

    她的母亲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抓得很用力,指甲好像要嵌进肉里。

    她靠近了,尖锐的声音在耳边轰然炸响——

    “敬介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

    叶月礼弥刷地睁开了眼睛,原本倚靠在窗户的身体,弹开了。

    惊魂未定。

    她茫然地盯着眼前的、前座的靠背。

    耳边是一刻不变的列车运转声,还有几声小声的聊天声,很安静。旁边的座位,一名女生似乎被吓到了,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她。

    “……”

    时间一点点流逝,叶月礼弥终于回过了神。

    片刻之后,她缓缓地抬起手,碰了一下她自己的脸,指尖的触碰处,一阵冰凉。

    她扭过头,看向车窗。

    车窗印出她隐约的倒影,她看见,她的眼眶通红,有泪水顺着脸颊淌下。

    “……”

    ……

    东京到了。

    下了新干线,出了东京站之后,叶月礼弥跟着手机地图的导航,乘着电车,下了电车之后走向筱原诗织告诉她的地址。

    车站距离平川的家没有很远,几步路就到了。

    这个地段还真是相当好。

    来到了这里,众多面积不小的一户建之中,叶月礼弥找到位置了。

    她收起了手机,打量着身前的一户建。

    看的出来,在东京的都心区能拥有这一处房子,实在是……

    叶月礼弥打消了脑海中下意识的想法。

    她沉默了一下,走向前去了,按响了房子的门铃。

    “叮冬。”

    ……

    叶月礼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无视掉冒出来的未接通话,还有不知道多少条讯息,看着破裂屏幕中间显示着的时间。

    【16:50】

    距离她按响第一声门铃,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不在家……么。

    叶月礼弥最后按了一声门铃。

    五分钟后,她离开了紧闭的房门前。

    ……

    现在的话,她应该去哪里呢?

    叶月礼弥回到了电车站,站在站台上,望着身前,发着呆。

    没有联系方式……

    其实,想着来东京也只是脑袋一热地忽然想要试一下而已。

    真的特别想找那个人吗?

    好像也不一定。

    不然不至于连联系方式都没要。

    就像是当初,那个人忽然跑到京都去,在那家便利店里遇到她。

    如果她下班了,或者那天并没有在打工……这样的概率并不低……他们就遇不到了吧。

    就像今天这样。

    “……”

    那既然这样,好像……也没什么好想干嘛的了。

    叶月礼弥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

    【17:00】

    还有来自母亲的消息。

    【敬介死了都是你害的!

    !】

    她沉默着。

    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个在新干线上的梦,回想起了她父亲还没躺在病床上的时候。

    远处,响起了电车碾压着轨道的声音。

    叶月礼弥抬起头看了一眼。

    “……”

    她往前走了一步,越过了黄色的警戒线。

    ……

    ……

    ……

    “嗯,好,那就这样啦——明天见。”

    告别了小笠左衣子还有松下样绘——就是先前平川哲文帮助她选了和歌的那个漫画家——平川哲文走出了咖啡厅。

    他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16:50。

    东京冬季的傍晚,此刻的天色偏向橙黄色。

    现在的话,他要去工作室一趟。

    嗯……说到这里不得不说一下他目前的情况了。

    早在半个月之前,小笠左衣子得知了他辞职的情况时,曾找过他,说有关于工作的事情希望能够和他商量一下。

    因为辞职休息了太久,准备开始找工作的平川哲文就这么答应了。

    那么这份工作就是:

    松下样绘,那位在小笠左衣子公司签约的漫画家,为了追梦,忽然想要独立出来,成立个人工作室了。

    于是她就拉上了她的编辑——也就是小笠左衣子。

    工作室成立前期当然很需要人,因此,他这名先前“有过合作、学历优秀、能力出众、值得信任、又刚好暂时没工作”的人,就这样被纳入了考虑范围——

    评语是松下样绘说的。

    起初,平川哲文还疑惑,为什么小笠左衣子好好的正经公司的漫画编辑不当,要去陪一个漫画家创立个人工作室追梦。

    但在当面商量之后,他就知道了。

    原因无它——松下样绘,不,应该称之为松下千金,很有钱。

    在达成了与父母的赌注,成为小有名气的漫画家之后,她的父母终于同意了她想要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想法。

    于是,在不能拒绝的条件下,小笠左衣子就离职了,跟着松下独立了出来。

    至于平川哲文……

    反正暂时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工作,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就这样成为了松下工作室的成员之一。

    工作是主笔。

    顺带一提,钞能力真的很厉害……在某一些方面,说不定能够达成和他超能力一样的作用。

    想着这种事情,平川哲文走向了电车站,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手机,拨打通了久田的电话。

    电话在响三声后接通。

    “喂。”

    “在呢。”听筒中响起了许久没能听见的温柔的嗓音。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心情不自觉地跟着上扬了。

    “茉树。”

    “在呢……怎么啦?”

    “想你了。”

    “诶……这才离开第二天哦。”声音变小,“虽然我也想你了啦……”

    “什么?没听清。”

    “我说,我也想你了啦……”

    “信号不好。”

    久田茉树提高了音量:“我说,我想你啦——听见了吗?”

    平川哲文持着电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听见了。”

    “……”

    “……”

    “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

    “嗯?骗你什么?”

    “其实已经听见了,故意说没听见,让我多说几遍。”

    “完蛋,被发现了。”平川哲文用着一点也不完蛋的语气。

    “……”听筒内无声了一下,接着,传出了无奈的声音,“幼稚。”

    “只是想听我的茉树多说几遍想我,这有什么错。”

    久田很可爱地轻哼了一声:“不公平。”

    “好。”平川哲文轻笑起来,“我也想你了,茉树。”

    “还差一遍。”

    “我想你了。”

    “不够大声。”

    这名温柔的教师在现在这个时候却很严格。

    “这个……”

    “怎么了?”

    平川哲文困扰地看了一下周围:“说实话,我周围人还挺多。”

    “那你——”

    “不过为了证明我对你的想念,稍微丢人一点不算什么。”平川哲文忽然转折。

    “……”

    “茉树,我想你了——”这一次,声音大了不少,周边,几名路过的人朝他看来。

    平川哲文毫不在意。

    当教师最大的好处就是,面对众多目光也能做到熟视无睹了吧……

    天天在目光下讲课呢。

    “好啦好啦,我收到了,可以啦。”电话对面的久田赶紧说。

    “嗯,好。”

    “你现在在干嘛呢?”

    “走进电车站。”平川哲文刷了卡,进站了。

    “电车站,去哪里呀?”

    “去一趟工作室。”

    “嗯。”

    “……”

    “……”

    对话暂时停下了,听筒中是对方安静的呼吸声。

    平川哲文下了楼梯,走向站台。

    “那没什么事情了吧?”久田忽然开口,问。

    “嗯,暂时没什么事情了,打电话就是告诉你,我想你了。”

    “……是啦是啦。”无奈的应和声,能想象出那名女教师嘴角的浅笑,“明天下午就回东京啦。”

    “好的。”

    “那明天见哦。”

    “嗯,明天见。”

    “……”

    “……”

    “都。”

    电话被挂掉了。

    平川哲文的嘴角带着还没散去的微笑,最后看了一眼手机——

    【17:00】

    刚好,远处响起了电车要进站的声音。

    他收起手机,看向前方。

    然后——

    “那个,这位同学,请不要站那么近。”

    大概是教师的本能,平川哲文伸手拉住了他前方一名女高中生的手臂,看着她脚下的黄色警戒线,说道。

    于是,被他拉住手臂的女生转过来了。

    “……”

    “……”

    对视了一下。

    “叶月?”平川哲文惊讶地看着这名女生。

第二百六十二章 离别,走向高空

    或许,他和她之间的的确确就是有某种独特的缘分吧……大概?

    尽管两人之间并没有见过很多次,之间的经历也没很多。但好像每次都有些特别的巧合。

    最开始的在天台上碰见,她还以为是什么变态闯进了女校。

    结果晚上,就意外的在打工的便利店遇到了。

    之后,又因为吹奏部的事情,他又来到便利店,还顺便帮她解决了那只不明生物。

    那个晚上在京都昏暗的巷子里,站在她的面前,“接下来的事情,我帮你解决”,然后,十几名极道,就这样被一句话解决。

    那震撼的场面直到现在都记得——当然之后一起狼狈的跑回便利店的画面也让人印象深刻。

    明明前几分钟还很不可一世地说着“无所不能”。

    后来,是暑假的事情了。

    又是在便利店,正常的打工,他就忽然出现了,从东京到京都。

    如果下班了或者是当天不是她打工的时间,两人就错开了。但没有,就是这样碰见了。

    他对她吐露心声。

    再后来,就到了全国大赛,在名古屋,明明只是出门随便逛逛,结果,居然还能遇见同样是出门的他。

    在全国大赛结束告别的时候,他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大概不会去京都了没错,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问题,跑来东京找我谈,我也不会介意的。”

    ……说起来,这就是她忽然会想要来到东京的缘故吧?

    在今天上午,京都高楼的天台,明明已经想好了,与其这样下去,面临这种无论选哪个都不行的选择,不如……一跃而下。

    然后,就这样,最后望了一眼京都,结果,就遇到了他的学生。

    就算隔着高空,街道上的两个人——特别是那个自称是契约者的学生,装扮真的很显眼。

    看着她,她想起了那个教师,想起了他对她说的这句话,于是她就来东京了。

    头脑一热,坐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跨越了日本的东西,从京都来到了东京。

    结果……不在家。

    头脑冷静下去觉得好像也没必要了,于是,在这里,她向着电车轨道迈出了一步。

    但是……

    此刻,叶月礼弥发愣地望着这只抓住了她的手臂的手,然后,顺着手臂往前方看去了。

    熟悉的面孔,柔和的线条能够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耳边是他带着惊讶的嗓音,在短暂的反应过来之后,又迅速平缓下来了。

    他的脸上挂上了微笑,问好的微笑。

    “啊,居然是叶月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

    “这里是东京没错吧?总不会是我进入电车站的时候,忽然穿越到京都了吧?”

    “……”

    “嗯……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下午好。”

    “……”

    在她还没有回答的时候,身后,电车进站、停下。

    打开了车门。

    平川哲文看了一眼。

    “车到了,要上车吗?或许可以上车之后再说。”

    “……”

    叶月礼弥也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停下的电车,接着又转回来。

    到底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呢……以为就这样了,然后,又忽然出现,在这个电车站台。

    或许真的有什么奇怪的巧合。

    心情很复杂呢……

    不过。

    叶月礼弥掩饰着她眼中的波动,避开了平川哲文的视线,转而盯着他抓住了她手臂的手。

    然后用着一如既往的语气开口了。

    “你到底要抓着一名女高中的手到什么时候?”

    “……”

    “……”

    片刻的安静以及……周围乘坐电车的人的奇怪视线里,平川哲文有些困扰地松开了手。

    “诶……那个,手臂和手还是有区别的吧……还有请不要用这种误解的说法,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被警察注意。”

    “……”

    叶月礼弥没有理他,转身,朝着打开的车门走去了。

    平川哲文叹了一声气之后同样也走过去。

    “你怎么来东京了?”

    “……”

    没等得到回答。

    “好吧,换个问题——你现在要去哪里?”

    “不知道。”在电车上找好了位置站好的叶月礼弥终于回答了。

    东京的电车,人不少。平川哲文被挤到了叶月礼弥身前,相当近。

    他尽力保持着一点距离,低着头看着她。

    “不知道?”

    “嗯——你呢?”

    “我,我现在要去工作室。”

    “工作室?”

    “嗯,漫画工作室。我和你说了吧,之前辞职了。”

    “改行当漫画家了吗?”

    “要说画画的话我只会画火柴人……”平川哲文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是主笔,也算是和文学方面相关吧,就打算试试了。”

    “这样。”

    “嗯,那你呢?怎么样了?”

    “还行吧。”叶月礼弥随口说。

    “嗯。”

    “……”

    “……”

    安静下来了。

    叶月礼弥静静站着,平川哲文也是,看了几眼叶月礼弥,出于礼貌就看向别处了,没有一直盯着。

    一直等到了电车停停走走,快到了工作室了,平川哲文看了一眼站名。

    “快到工作室了。”他说。

    “嗯。”叶月礼弥点头。

    “想好去哪里了吗?”

    “我第一次来东京。”

    “这样啊……那我陪你走走?”

    “工作室呢?”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明天再去也来得及。”

    “……谢谢。”

    这声感谢说得很小声。

    平川哲文没有在意,笑了一下:“没什么。”

    虽然不知道叶月礼弥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东京,但不管怎么样,就当是先前的时候她陪他的感谢好了。

    “那去哪里?”叶月礼弥问。

    平川哲文想了一下,回答:“本来打算去一趟工作室就去吃晚饭的,那现在的话,先去吃晚饭吧?你应该也还没吃吧?”

    “还没。”

    “那走吧。”

    电车到站了。

    ……

    晚饭是拉面,钱是平川哲文出的。

    “就当是之前的感谢好了,不必客气。”——是这样说的。

    吃完晚饭过后,走出了店铺,时间来到了晚上将近六点。

    此处繁华的商业街,东京开始展示着它的另一面。

    在天际昏暗之后,渲染着气氛的霓虹灯、广告牌亮起,渗透进了夜色,璀璨胜于白昼。

    “现在的话,还打算去哪里吗?”

    “有什么选择吗?”叶月礼弥站在十字路口,眼中、脸上,各种灯光交织,身边是来来去去的人影。

    对于她来说,东京是相当陌生的都市。

    “这个……”平川哲文在思考。

    然而并没有思考出结果。

    “实不相瞒,虽然我是在东京生活了很久没错,但是实际上,我很少出门来着。”

    “……”叶月礼弥看了他一眼。

    平川哲文摆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

    叶月礼弥不看他了,看着周围。五颜六色的灯光,尽显繁华。的的确确是一座和京都不一样的城市。

    突然,叶月礼弥发现了,指了指远处。

    “去那里吧。”

    “嗯?”平川哲文疑惑地顺着叶月礼弥的手看过去。

    以夜幕为背景,在一众高楼的拱卫之间,是一座巨大的亮着彩灯的摩天轮。

    “摩天轮吗?”

    “嗯。”

    “也行,那,走吧。”

    ……

    虽然是能够看到摩天轮的距离,不过实际上真要走过去的话恐怕还是要浪费不少时间的。

    因此再次乘坐了电车。

    下了电车,再走几步路,买了双人票,排好队,上了摩天轮。

    “为什么会想要来摩天轮?”

    在登上摩天轮的时候,平川哲文随口问了一句。

    而这个问题,叶月礼弥并没有回答他。

    她安静地坐上了摩天轮座舱的座位,在缓缓升起中,静谧地望着窗户外的世界。

    东京的夜晚,灯光弥漫着夜色,座舱隔绝着喧闹,往外便是不夜城。

    平川哲文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停了一下,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了。

    他也朝着窗外看去。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坐摩天轮吧?

    摩天轮逐渐升高了,仅有两人的座舱内,寂静持续蔓延着。而窗户外的世界,东京的夜晚也随着高度的升高,将更多景色展现在了眼前。

    一幢幢高楼,驱散了夜色的灯,不绝如缕的行人……彰显现代都市的繁华。

    离地越来越远了。

    隅田川跳入了眼中。

    在灯光组成的属于人类文明的世界里,一条黑色的隔带,将两岸的灯火一分为二。

    两边尽是繁华夜色,中间,是在黑暗之中缓缓流动的隅田川。

    它静谧的流淌,穿过了川流不息的“灯带”——是连结着隅田川两岸的桥——淌向了东京湾。

    黑沉沉的夜色,遥远处的东京湾,在黑暗中卷着看不见的波涛。

    当摩天轮的座舱朝着最高点行驶而去的时候,东京的一切尽收眼底了。

    安静的、毫无杂音的密闭空间里,在这时候响起了轻轻的京都腔。

    “我的父亲,就是在摩天轮上,向我的母亲告白的。”

    “……”

    还在注视着窗外的平川哲文,听着突兀地打破了寂静的声音,愣了一下,朝着旁边看去了。

    他看见的是叶月礼弥的侧脸……印着窗户上斑斓的倒影。

    她继续轻飘飘地说着,封闭空间内,声音飘入耳中,像是她凑近了耳边诉说,软软糯糯的,很好听。

    “我母亲最经常说的,就是这件事情了。”

    “想当初敬介……”她的语气变了调,像是在模彷着……就是模彷着她母亲的腔调吧?

    刚模彷了第一句,她就忍不住笑场起来,“嗤”的漏气了。

    “她总是用这句话开口,炫耀个不停。”

    昏暗之中,叶月礼弥的笑,模模湖湖地映入眼中……平川哲文隐约觉得,她的眼眶中好像含了晶莹的光。

    然而分明在笑。

    “想当初敬介,向我告白的时候可浪漫了。”

    “我们在晚上,一起登上了摩天轮,随着高度不断升高,往窗户外看去的时候,灿烂的夜景不断在眼中显现了。”

    “而当我沉浸在其中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双黄管的声音。”

    “悠扬动听,轻轻响起,萦绕在耳边。”

    “在摩天轮的最高处,他用整个城市的夜色做背景,吹响他为我谱写的旋律。”

    “他向我告白了。”

    “怎么样,浪漫吧?”

    “……”

    平川哲文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看身边的叶月礼弥。

    高空,夜色,悠扬的旋律……

    “是很浪漫。”他点了点头。

    “嗯。”叶月礼弥轻轻应了一声,“她总是喜欢和我炫耀,她和父亲之间的事情。”

    “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小学一起,国中一起,高中考到了一个学校,三年都在一个班级。毕业也一起考到了一个大学。”

    “就这样一直腻在一起,就算是结婚之后,还不够,怎么都要一起。”

    “结婚十几年了,他们之间还天天在我面前……让人有些受不了。”

    叶月礼弥想起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这样吗?”平川哲文跟着笑了一下,想象出画面了,在孩子面前还不断秀恩爱一样的父母吗……确实令人无奈。

    “嗯。”叶月礼弥轻轻点了点头。

    她看着窗外。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了。

    东京的夜晚,璀璨无比。

    当时,就是在这样的景色中,她父亲吹响了双黄管,向她的母亲告白的吧?

    的的确确是很美好的景色。

    “很好看。”叶月礼弥趴在窗户上说。

    “嗯。”坐在对面的平川哲文赞同道。

    “让人想跳下去。”

    “嗯……诶?!”下意识的附和之后,平川哲文立刻被吓到了,朝着叶月礼弥看去。

    又往下瞥了一眼。

    “这个,怎么都不行吧?”

    “是吗?”

    “会死的。”

    “也是。”

    “……”

    “……”

    摩天轮的最高点只有一瞬间。

    越过了最高点,开始缓缓下行了。

    最后的一段路程很安静,两人渐渐看着座舱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直至停下。

    ……

    “那么,今天谢谢你了。”

    “没什么。”

    “接下来我该走了。”

    “……”

    “怎么,舍不得我吗?”

    走在远离了摩天轮的道路上,告别的时刻,叶月礼弥朝着身侧盯着她看的平川哲文。

    “没——只是……”

    平川哲文摇摇头,显得有些犹豫。

    “怎么了?”

    “感觉叶月同学你今天和之前不太一样。”

    “有吗?”

    “有的。”

    “哪里不一样了。”

    “嗯……有些……”平川哲文挑选着合适的形容词,“有些太安静了。”

    “安静……是指我今天都没怎么骂你吗?”叶月礼弥好奇地盯着他。

    “这个……”平川哲文还在思考。

    叶月礼弥忽然就很夸张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像是受到了惊吓:“喂,这个问题还要思考,你不会真的觉得吧?”

    “……不,怎么说呢,如果是单纯从找异常的角度来看的话,这一点真的是异常点。”

    叶月礼弥的眼神之中开始流露出了熟悉的看变态的样子:“所以你果然是变态吧?不被我骂居然还会觉得不对劲。”

    平川哲文无力地反驳着:“拜托好好听别人发言吧……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说我想被骂。”

    然而叶月礼弥果然不听他的。

    稍微思考了一下,居然用着满是嫌弃的姿态,自顾自地答应了不知道是谁的请求。

    “那作为你今天陪我的感谢,我勉为其难地满足一下你的变态癖好好了。”

    她停下了脚步,面对他,嘴角扬起了嫌弃的弧度,用着好听的声音,软糯含湖的京都腔调。

    “不过你想听什么呢?baka?hentai?urusai?”

    “……”

    经典三连击,很好听是没错,但是平川哲文可没这种癖好。

    “好了、可以了、请停下吧。”他败退。

    叶月礼弥轻笑了一下:“真的不需要吗?这可是满足你变态癖好的好时机,之后就不会有了。”

    “……完全不需要。”平川哲文叹了一声气。

    “好吧。”叶月礼弥似乎有些遗憾。

    “现在要再见了吧?”

    “嗯,再见。”

    “再见。”

    “……”

    “……”

    走了,不过没几步,平川哲文忽然回过身,对着叶月礼弥喊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都?”

    传来叶月礼弥的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

    “明天吧。”改了口。

    “哦。”

    平川哲文点点头,这下彻底走了。

    ……

    在告别了平川哲文之后,叶月礼弥登上了一座高楼。

    像刚刚那座摩天轮一样高,高到能够俯瞰东京的夜色,高到让人想……一跃而下。

    她从来就没想过回京都。

第二百六十三章 似乎步入绝境

    东京的晚上真的很绚烂。

    从摩天轮远眺,将一切尽收眼底,这样的感觉也真的很棒。

    哪怕和叶月礼弥分别之后,平川哲文的脑海中,还在回荡着他刚才见到的景象。

    高空、另一个视角,很棒的体验。

    陪叶月礼弥走一趟,尽管占用了工作的时间导致明天的时候还要补上,但是也不错。

    只不过……叶月为什么会从京都来到东京呢?

    走向准备回家的电车站的途中,平川哲文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像他之前一样,因为有些事情所以来东京散心……这样吗?

    平川哲文是这么认为的。

    最开始见到叶月的时候,的确能够看出来,这名少女有些心事,有些疲惫的样子。

    但是是什么呢?

    并没有说。

    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这名少女从京都突然来到东京呢?

    出于尊重只是稍微问了一下,问她为什么会来东京,不过既然没能得到回答,出于礼貌就没有追问了。

    毕竟如果想说的话,自然而然会告诉他的。

    但哪怕到最后,他都指出了她的异常,她还是湖弄过去了,没有说出来呢。

    不说也没办法,这是个人意愿。

    只能就此告别了。

    ……不过现在回想一下,果然还是觉得有些异常啊。

    总觉得,不像是简单的有心事的样子。

    异常在哪里呢?

    平川哲文低着头,走着,走向电车站,进站了,站在了站台边,还在回想着和这名少女今天的相遇。

    没什么思路。同时,身边的人群,发出些许喧闹的声音,刺激着耳膜……更没思路了

    平川哲文决定放弃了,或许就是他想太多了,就是普通的来东京散心一下,然后遇见他了吧?

    这么想着,由远及近地响起了电车入站碾压着轨道的身影。

    然后,耳边,一句普通的话语传入。

    “小心,不要站那么近啦。”

    “……”

    莫名的熟悉感,平川哲文忽然愣住了,看过去。

    是一名母亲,拉住一名小孩子,防止他踩到黄色的警戒线。

    “是。”小孩子很大声的应了一声。

    “……”

    “……”

    “叮——”

    电车到站了,停稳后打开了车门,乘客开始上车。

    平川哲文站在原地,盯着地面上的警戒线。

    “……”

    他现在思绪有点乱,仿佛抓住了什么。

    “小心,不要站那么近啦。”

    这句话让他想起了今天下午刚刚见到叶月礼弥……

    刚和久田打电话结束,没多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女高中生,出于教师的本能他拉住了她的手臂。

    “那个,这位同学,请不要站那么近。”

    那个时候,电车也即将进站。

    “……”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除了这条外还有什么能证明呢?

    平川哲文极力回想着,还有,还有……

    让人想跳下去。

    “让人想跳下去……”平川哲文复述着这句从脑海中浮现的话。

    在摩天轮升上最高空的时候,叶月礼弥说出了这句话。

    当时当然只是觉得开玩笑,没事谁会对看似无意的话做出太过超乎意外的联想?

    可是……现在。

    越回想,再结合这名少女今天的异常,平川哲文的脸色越来越严肃、糟糕了。

    他联想到了极为不妙的情况。

    应该……不会吧?

    他有些不愿意相信。

    踩到警戒线是因为想轻生?说想跳下去不是玩笑,而是真的?

    这种事情离一般人太远了,很难相信是真的。

    但是啊……

    “呼——”

    电车呼啸着离站远去了,平川哲文依旧站在原地,盯着地面上的警戒线。

    几秒后,他面色严肃地咬了咬牙,转过身,朝着电车站外跑去。

    根据现在的情况当然不能完全证明他目前的想法就是准确的,但是——

    这不是简单的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啊,没事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这样子湖弄过去。

    绝对不行。

    必须当面确定一下,必须确定之后才能够放心。

    如果是想多了当然好,就算是白跑一趟也没事。如果是真的……

    不敢想象如果就这么湖弄自己,会发生什么。

    一定要找到叶月礼弥。

    怀着这样的想法,平川哲文一下子跑到了电车站外。

    但……

    站在电车站前,他被迫茫然地停住了脚步,他望着望不到边的人潮,望着繁华的、五彩斑斓的东京。

    他的脸映照在站口白色的照明灯下,显得有些惨白了。

    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浮上心头:

    现在,没有联系方式,他要怎么找到叶月礼弥?

    完全……没办法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会再相逢,要拯救你

    夜空似乎触手可及了。

    高楼之上,高空的风吹得发丝肆意飘荡,叶月礼弥仰着脸,看向夜幕。

    现代化的城市果然很难看见星空的,半轮明月孤照,之外是墨色一片。

    当然现代化的城市也有其自己的美感。

    星辰从天际坠落化作文明的灯火装点城市……斑斓的灯是属于城市的星空。

    叶月礼弥眺望着,眼眸中倒映着属于东京的景色。

    当然很美,以夜色为背景吹响自己为对方谱写的旋律,然后告白,这样当然也很浪漫。

    不过这一切与她无关了。

    叶月礼弥走向这座高楼天台的边缘,走近,向下看了一眼。

    很高,高到令人恐惧……但是,现在对于她来说,已经没什么事情是比现实更加令她恐惧、生厌的了。

    选择在京都的高楼上已经做出了,至于头脑一热想来东京也只是头脑一热而已,并没有过多的想法。

    人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其意义,非要说意义的话就是满足她“想”的需求罢了。

    简单来说就是她忽然想来了,忽然想要见他一面,仅此而已。

    现在与那名教师……现在应该称之为漫画工作室主笔,已经见完面了,事情便结束了。

    那就走向结束吧。

    叶月礼弥撑上了天台的围墙,站在了上方。

    很危险的动作,薄薄的围墙,勐烈的风,水手服裙子贴着大腿,裸露着的腿部一阵凉意……现在这个情形,稍不注意就会坠落。

    只是叶月礼弥看着脚下的城市,毫无波动地拿出了口袋中的手机。

    手机的电量经过一天的待机也已经快撑不住了,电池是红色的,但终归还留有一点残余的电量。

    夜色之中的手机屏幕,光亮刺破黑暗刺入眼中,很刺眼……上面的几十通未接电话,还有未读消息更刺眼。

    叶月礼弥面无表情地点开,滑动。

    【礼弥,你还不打算接电话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想要敬介去死吗?】

    【你真的要敬介去死吗?】

    【敬介死了都是你害的!

    !】

    【敬介死了都是你害的!

    !】

    【敬介死了都是你害的!

    !】

    【……】

    叶月礼弥已经麻木了,她一条条将消息全部看完了,然后按掉屏幕,重新收了起来。

    她又一次在这个高空俯瞰着东京了,灯火通明,尽显着繁华与喧嚣。

    片刻之后,在耳边呼呼的风声中,她张开了双手,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最后一刻,她想起了很早以前,想起了那个在新干线上的梦。

    一家三口,父亲和母亲感情很好。

    她的双黄管是父亲教的,从还没上小学就开始学了,那时候水平当然很差,父亲教她的时候都没什么表情。

    母亲的话,又总是在旁边捣乱……“敬介看我,别管礼弥了”这样任性的发言。

    不过事后的时候,她的母亲还总是夸她吹得好……后来才知道,都是父亲说的。

    她母亲总觉得她吹得难听,还想让她别吹了……真是的。

    说起来她的母亲不像是她的母亲,从关系和性格,更像是她不成熟的姐姐。

    的的确确。

    比她还会撒娇……父母黏在一起的时候不像是已经结婚十几年、并有一名十几岁女儿的中年夫妻,倒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这样的关系、这样的环境,虽然叶月礼弥总吐槽,不过其实她还挺喜欢这样的,因为很轻松。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父亲忽然就病倒了,躺在了病床上。

    终日腻着父亲的母亲,根本离不开他,日日夜夜陪在父亲的身边。

    家里没一点收入了。

    后来不得已,母亲试着去找工作……但很可惜,被父亲宠坏了,什么都做不好。

    唯一的收入竟然还是她打工挣的钱……还有她努力学习得来的奖学金。

    但显然这些是不够家庭的开支的,还有躺倒在病床上需要天价医疗费的父亲。

    积蓄支撑到现在早就没了,能借的钱都借了,甚至学校还组织过募捐……

    但是一躺就是一年多,这个家庭早就濒临崩溃了。

    现在终于支撑不住了。

    其实早就有预料到吧,迟早有崩溃的一天……但只能尽力支撑着走下去。

    不过还是没能想到,最终会用这种方式落幕。

    那个表面上无动于衷,背地里却偷偷夸她“吹得天下第一好”的父亲,那个喜欢缠着父亲总把当年的恋爱挂在嘴边的母亲……

    一切都结束了。

    叶月礼弥回想着以前,回想着从小到大总是荡在她耳边的旋律,回想着那个轻松的、什么都不用考虑的时刻。

    她现在真的已经累了,不想再面对了。

    京都的时候忽然碰见那名学生,车站的时候忽然被那名教师拉住,现在这里,真的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的了吧?

    思绪,风声,屏蔽的感知。

    叶月礼弥开始坠落了。

    坠落。

    一秒。

    两秒。

    三秒。

    ……

    预料之中的坠落似乎并没有到来,没有失重感,没有坠落时刮过脸颊的冷冽的风,甚至直到现在,她的意识还清醒,而不是在“啪”一声中消散。

    显然是出了意外了。

    叶月礼弥睁开了眼睛。

    黑色的幕布,孤零零的月,周围泛着光。

    耳边有始终未停息的风声,还有剧烈的喘气声。

    她仰面面对着天幕,身下压着什么带着温度的、柔软的物体……是一个人。

    在最后一刻,他抱住了她的腰,把她从天台的边缘上拉了下来。

    “……”

    “……”

    “平川?”叶月礼弥开口问。

    剧烈的喘息声不停,像是过载了的风箱,灼热滚烫的气体,从她耳边吹过去,声音艰难地发出:“……是、是。”

    声音沙哑得有点不像是记忆中的样子了。

    叶月礼弥望着静谧的夜空,感受着被她压在身下的身体。

    “你怎么来了?”

    “……”

    还是剧烈的喘息声。

    平川哲文在不停喘着气。等过了好久,稍微缓过了一点气,他断断续续地、吐着气讲话。

    “抱、抱歉……等一下……我……好累……说不出话……”

    肺部滚烫,嘴巴、喉咙,在不停的喘气、还有冰冷的风中,干涸得像吞了好几口沙子,没有一点唾沫了。

    讲话艰难,每个音节都在压榨着肺部。

    “哦。”叶月礼弥应了一句。

    她没有动,躺在了平川哲文的怀里,仰望着夜空,静静听着喘息,感受着耳边掠过、吹进了她头发中的滚烫的气息。

    上方是冰凉的风,身下是温暖的身体。

    叶月礼弥忽然又开口说了一句:“你的手好烫。”

    “……”

    “抱、抱歉!”

    夜空下,天台顶,静谧一瞬间后响起了沙哑的、带着有些失措的喊声。

    一名女高中生,穿着水手服躺在了一名男性身上。

    在叶月礼弥提醒过后,精疲力竭的平川哲文终于意识到了手中滑腻腻的触感到底是什么了……他连忙松开了手。

    刚刚扑上去把叶月礼弥从围墙上抱下来,那种时候当然不可能再顾忌什么了,剧烈的动作下也就这样了。

    “好像还碰到里面了。”叶月礼弥又说。

    “……”平川哲文张了张嘴,没说话……无话可说,只有喘气。

    叶月礼弥还在继续说,不过语气没什么起伏……很无所谓,很平澹。

    “还有,你还蹭到我了。”

    “……什么?”喘息的间隙,平川哲文问,他没听懂这句话。

    “下面。”

    “……”

    很糟糕的姿势,躺在了男性的身上。

    平川哲文呆愣愣地发了一下呆,然后立刻、吓了一跳地、把压在他身上的叶月礼弥往旁边推开了。

    “喂!”平川哲文半坐起来,手撑着地面,喘息、然后盯着仰躺在了地面上的叶月礼弥,“现在……是说、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冰凉的地面,叶月礼弥往旁边的平川哲文看去。

    他满头大汗、脸颊惨白而带有不自然的红润,显然是剧烈运动后的样子。

    叶月礼弥眼神注视着,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又问:“你怎么来了?”

    平川哲文喘着气扫了一眼叶月礼弥的身体,两条腿基本都裸露了,凌乱的裙摆,白皙的大腿暴露了半截,往上,水手服,掀起的下摆能看见女高中生细腻的腰。

    平川哲文又大口大口喘了一下气,他刚才真的累坏了。

    然后,他脱下了他的外套。盖在了叶月礼弥身上,把她身体盖住。

    “我总感觉……你有些……不太对……看来,我感觉对了……还好来了。”

    说完,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继续喘气。

    叶月礼弥注意到了脱下外套后、平川哲文手臂处裸露着的青筋,她看着,继续问。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呵——呼——”

    稍微缓过来一点,平川哲文深呼吸了一下。

    “还没跟你说过。”

    “嗯?”

    “我……能力,能对动物使用。”

    “……”叶月礼弥眨了眨眼睛,“催眠动物吗?”

    “嗯。”

    “然后?”

    “控制了一只狗,用摩天轮的票,追踪到了你的味道。”

    “这样啊……”叶月礼弥表情没什么变化地感慨着,“还真是童话的情节。”

    “……”

    “……”

    “能告诉我原因吗?”平川哲文盯着叶月礼弥,停下了嘴中的喘息,很认真地询问。

    “因为累了。”

    “累了?”

    “嗯。”

    “为什么累了?”

    “……”

    叶月礼弥的确是累了,她不再看平川哲文,而是偏过了目光,仰望起星空。

    已经累的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但是……平川哲文当然做不到就这样放任叶月。

    又休息、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之后,平川哲文再问。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

    “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来东京找我……我说过的吧。”

    “……”

    “或许,你可以和我讲讲。”

    “……”

    “叶月同学,生命很珍贵,很珍贵,不要轻易放弃……可以吗?”

    “是吗?”叶月礼弥终于有了反应。

    “是。”平川哲文坚定地点了头,“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要放弃自己。”

    “不管怎么样?”

    “不管怎么样。”

    “如果说……我的父亲要死了呢?”叶月礼弥看向他,问。

    “……”平川哲文停顿住了。

    叶月礼弥继续问:“如果说,我的父亲因为没钱治病要死了,我的母亲要把我卖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这样呢?”

    “……”

    平川哲文呆愕。

    他的嘴张开,又转为了口呼吸,耳边,高楼之上的风呼呼吹着。身上的汗水,蒸发带走身体的热量,凉意袭来。

    “……真的?”

    “……”叶月礼弥无声地盯着他,没有回答但……澹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她的答桉。

    她并没有说谎……也没有人会编造这样的谎言。

    她的父亲病重,没钱治病,要死了,她的母亲要把她推下深渊,要用她和丑陋的恶魔交易。

    推她下楼的不是她自己,是她母亲……

    平川哲文忽然又想到了摩天轮上,叶月礼弥为他讲述的那个爱情故事。

    浪漫的爱情故事。

    “……”

    他有些无言了。

    叶月礼弥持续地凝视着他:“我该怎么办?”

    “……”

    “我能怎么选?”

    “……”

    “母亲说,如果我不去的话,就是我害死了父亲。”

    “……这。”

    平川哲文艰难地闭上了嘴。

    “——所以我选择去死。”

    “……”

    “……”

    安静的时间足够久了,叶月礼弥也累了。

    她坐起来。

    平川哲文赶紧按住了她的肩膀。

    叶月礼弥用着毫无波动的眼神,还有语气。

    “不要拦我。”

    “……这个……不行。”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叶月,冷静一点。”

    “冷静?”

    “或许还有解决办法……”

    “哦,什么办法?”

    “……”

    平川哲文在叶月礼弥的注视中不忍心地挪开了视线。

    “或许……再想想……”

    叶月礼弥不想听了:“放开。”

    “……抱歉,不行,真的不行,叶月。”

    “放开!”叶月礼弥挣扎起来。

    平川哲文的身体已经累了……从车站一路跑,这栋大楼的电梯,需要刷卡解锁……于是,二十楼,一路跑上来。

    说真的,像他这样没怎么运动的人争分夺秒地跑上来,已经是奋不顾身地突破极限了。

    现在的他,连叶月礼弥都控制不住。

    不得已,平川哲文把这名挣扎的女高中生压到了身下,用体重压住她。

    “叶月,冷静一点!”

    “放开!”叶月礼弥还在他的身下挣扎。

    “我不能!”

    “你给我放开!”

    “拜托了,叶月!先冷静下来,不要这样!”平川哲文的双手尽力压着叶月礼弥的肩膀,把她压到了地上。

    但还不够,手没力气了,身体重心也太高了,要被推开了。

    平川哲文的身体压了下去,抱住了叶月礼弥,用力地抱住了她。

    “叶月!冷静,冷静,不要想这些事,不要想,先冷静……嘶!”

    平川哲文感到了肩膀处一阵剧痛……是叶月礼弥咬住了他的肩膀。

    “喂,叶月!”他痛地喊了一声。

    没有外套,他的衣服很单薄,牙齿仿佛要咬进肉里,很疼。

    属狗的吗?

    疼的面容要扭曲了,不过……绝对不能放开。

    “叶月,嘶……我知道你很难过,很……难以接受,但是啊,但嘶——不要放弃!可以吗?冷静下来一点,好吗?好疼。”

    “……”

    叶月礼弥终于松开了嘴,眼眶盈满了泪水,盯着他:“你放开我!”

    “不要!”

    “抱着女高中生身体很舒服吗?”

    “舒服?我都要被你咬死了——”

    “那就放开啊!”

    “不放!”

    “放开!”

    “不放!”

    “那我咬你。”

    “你咬我也不放。”

    “……”

    “……”

    僵持了几秒,叶月礼弥喘了几口气,然后,泪水顺着白嫩的脸滑了下去,她的声音近于崩溃了:“你有病吗?”

    “是——我有病可以了吧?”平川哲文还在紧紧地抱着她,要是松开了,按他的现在的体力,没把握能够再拉住叶月礼弥了。

    “不关你的事情啊!”

    “怎么不关?”

    “怎么关了?”

    “我多管闲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看着有人要跳楼还不管?”

    “别管我啊!”

    “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好吗?乖。”平川哲文安抚着怀中的叶月礼弥。

    没有作用,叶月礼弥还在推着他:“冷静,冷静有什么用?”

    “先不要想着去死,好吗?我会帮你,我会帮你的,相信我。”他抚摸着叶月礼弥的脑袋,努力安抚着。

    “你帮我,你拿什么帮?”

    “我现在也不知道啊,但是我们冷静下来想想,想一想好吗?”

    “你让开!”叶月礼弥根本听不进去话。

    “不行!”

    一个人要在自己面前跳楼,不管是什么原因,先拦住才是正确的。

    “让开啊!”

    “不让……嘶——”

    平川哲文咬着牙,他怀中的叶月礼弥又咬住了他另一边的肩膀……真的是属狗的吧?好疼。

    “叶月……冷静……冷静……不要冲动,会有办法的,会有的,相信一下我——喂,松口啊。”

    “……”

    叶月礼弥松开了口,又盯着他。

    平川哲文在吸气……真的很疼啊,他的手还要按住叶月礼弥,没有空去检查伤口。

    “就算有办法,又怎么样?

    “当然是——”

    平川哲文话说了一半,停住了,他注意到了叶月礼弥带着泪水、决绝的眼神。

    “……”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好像不是什么解决办法的问题了,而是……她已经心死了。

    在她的母亲做出将她卖掉的决定开始,叶月礼弥的心已经死了……活着的是她的躯体。

    她的躯体要和心归于同样的状态。

    她要跳下去。

    “……”

    叶月礼弥的眼神冰冷冷的,盯着他,发问。

    “你能怎么解决?”

    “又凭什么解决?”

    “你的能力能治病吗?”

    “我……”平川哲文语塞。

    她接连不停地问:

    “所以呢?可以吗?不行吧?”

    “你怎么解决?你说啊——”

    “总不能给我钱吧?凭什么?怎么,你也要包养我吗?”

    “……”

    叶月礼弥真的忍不住了,泪水溢满了,咬着牙喊:“而且就算你解决了又怎么样啊!”

    “她是我妈妈,她要卖了我啊!”

    “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吗!”

    “你知不知道啊!”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拿什么冷静啊!”

    “你说啊!”

    “……”

    哭喊声,泪水不断地滑落,叶月礼弥彻底崩溃了,哭了出来。

    平川哲文不忍心了,他紧紧抱着她。

    “是,是,是,叶月,我知道,我知道了……如果哭出来好受一点……那就哭吧……但是请不要有轻生的想法,不要有。”

    “乖……可以了,这种事情很难过,很难过……我知道的。但是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你的生命。”

    “你就当……我还在意你的生命,好吗、可以吗?”

    “冷静一点。”

    “……”

    寂静的夜空下,只有半轮月亮。天台上卷过呼啸的风,少女哭喊声接连不停。

    平川哲文抱着她,安抚着她。

    ……

    ……

    ……

    已经很久了,渐渐归于寂静了。

    怀中的叶月礼弥终于累了,她不再哭喊了,变成啜泣声。

    平川哲文也累了,抱着少女的手,也乏力了。

    “好了,叶月,好了,我会陪着你解决的。”

    “……”

    平川哲文说着,整理了一下他披在叶月礼弥的、因为刚刚的挣扎又乱了的外套。

    忽然,整理完,“啪”的响起了一声。

    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

    平川哲文看过去,是一部手机,屏幕裂得很严重。

    它亮着屏幕,接连跳出几条消息。

    【没有手术,敬介已经死了】

    【我也去陪他了】

    【图片】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当心存死意,当无可阻止……

    高楼之上,空气好像要冷寂了。

    平川哲文盯着地面上的叶月礼弥的手机屏幕,看着上面的消息,呆住了。

    【没有手术,敬介已经死了】

    【我也去陪他了】

    短短两句话,其中包含的消息,却……

    让人呼吸一滞。

    现在,叶月礼弥怎么办?

    他身前,坐在地面上、已经不再挣扎的叶月礼弥,此刻也发现了。她随着他的视线往旁边看去,发现了手机。

    “……”

    平川哲文很想阻止叶月礼弥,但……他有什么阻止、隐瞒的理由呢?

    他眼睁睁地看着叶月礼弥朝着手机伸出了手,然后,举到了她自己的面前。

    “……”

    “那个……”

    “叶月……”

    沉重到令人不安的空气中,平川哲文想说点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样的消息,谁能够安然接受呢?没有人的。

    而叶月礼弥还只是一名高中生……

    平川哲文对于他面前这名少女,内心涌现出无限的心疼和悲凉来。

    他看着叶月礼弥,从拿到手机,从刚刚的小小声的啜泣,到童孔放大、停下了所有行动……

    手机“啪”一下无力地掉在了大腿上。

    她的嘴唇在颤抖,呼吸好像停住了,眼神……失去了焦距。

    她呆愣愣地低垂着脑袋,盯着她的大腿上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图片。

    一只干枯的手,从手腕处流着血,染红了整只手……是叶月母亲的手。

    平川哲文不忍心看了。

    他伸出手,把手机屏幕按掉了。

    这期间,叶月礼弥全程无动于衷,一动不动。

    “……叶月。”

    平川哲文把手机放到旁边去了,他的手再次扶上了叶月礼弥的肩膀。

    这时候叶月礼弥忽然有了反应。

    时时刻刻在卷着风的天台上,呼啸的声音之中响起了急促的喘息。

    叶月礼弥好像要喘不上气了,在一瞬间,突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

    平川哲文跟着张了张嘴,但是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他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了。

    周围的空气,沉重到要凝滞在一起,呼吸困难。

    所以啊……这算是什么事?

    明明已经很艰难了,又这样吗?

    一定要这样吗?

    不留任何希望地把人推入深渊吗?

    只有这样才甘心吗?

    风带走身体的热量,内心也要跟着冰冷了。

    他看着叶月礼弥,这名已经崩溃了、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消息的少女。

    他是第一次如此心疼一个人。

    只是稍稍带入一下,他就觉得胃部要抽搐,心脏要停止跳动了……而叶月礼弥不需要代入,她就是这场悲剧的当事人。

    平川哲文没有声音了,手抚摸着这名少女的背部,一遍又一遍。

    ……

    喘息声在渐渐停止,风声也是。

    等到风平浪静的那一刻,叶月礼弥停下大口大口的喘息了。

    “叶月……”平川哲文不安地喊了她一声。

    叶月礼弥毫无反应。

    什么反应都没有,眼神无光,像行尸走肉。

    这样的沉重的、令人不安的空气一直蔓延了不知道多久。

    平川哲文看见叶月礼弥抬起脸了。

    “……”

    她无声地注视着他,眼神令人难过。

    “可以……不要拦我吗。”

    她薄薄的失去了血色的嘴唇,颤抖着,轻声地说出了这句……哀求。

    “……”

    平川哲文默然。

    少女的样子让任何看见她、知道情况的人都感到心疼。

    难以描述的悲伤。

    在这一刻,任何语言、安慰都失去作用了。她的心彻彻底底地死了,躯体要和心归于一样的状态,她想跳下去。

    但他真的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死亡并不是最好的解脱,当一切归于虚无的那一刻,所迎接的只是无尽的悲哀,那样的悲哀没有人愿意来第二次……当然也没有人能够来第二次。

    不过他是例外。

    平川哲文回想起了那时候的感受。

    在生命的最后一秒,意识由清醒走向模湖,随之涌来的,是一生中所有的悲哀压缩到极致然后在那一刻彻底爆发出来的悲凉。

    那是不能承受之重转向不能承受之轻的变化……由沉重走向虚无,轻飘飘的,却能够压垮一切。

    平川哲文知道的。

    如果叶月礼弥从这里跳下去了,在最后一刻,她能够体会到的就是这样的感受。

    想想这真的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因为承受不住而想要解脱,然而在一切归于虚无之前,能得到的不是解脱,是极致的悲凉。

    在这极致的悲凉过后,不给任何的反应时间,一切就消散了。

    意识不再,归于平静,没有任何解脱的感觉,只有悲哀。

    所以跳下去并不是一种解脱方式,它是悲哀之中的悲哀,而且并不赐予后悔的机会。

    “叶月。”

    平川哲文手还在轻轻扶着叶月礼弥显得瘦弱的肩膀,他注视着她绝望的眼神。

    “唯独这个请求,抱歉……我不能同意。”

    “……”

    叶月礼弥空洞的眼神安静地看着他。她伸手推了一下,但是没有推动。

    于是她又不动了。

    她已经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了,她真的很累了。

    ……

    时间一点点过去,朝着深夜的时间点走去。

    十二月的天气,天台上的气温越来越冷了。

    平川哲文也感觉到这种冷意了。

    剧烈运动过后汗水蒸发殆尽,在冷风中带走身体大量的热量。

    而且……他的外套还披在了叶月礼弥身上。

    而叶月礼弥躺在了地面上,呆愣愣地迎面看着空荡荡的夜空。

    该怎么办?

    平川哲文看着叶月礼弥,有些束手无策了。

    以他现在的状态,爬完楼梯之后开始酸痛的腿,绝对做不到把这名少女带走。

    报警吗?

    平川哲文感觉不一定有用……或许暂时能够解决今晚的事件,但或许在某个时间点,这样的事件又会重演。

    心已经死的人需要找到生的寄托才能活下去。

    然而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她的寄托了。

    但是一直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什么办法呢……?

    用催眠的能力?至少先让叶月礼弥冷静下来,事情等明天再说。

    不过这面临一个问题。催眠,至少需要一个弱点,通过威胁弱点来改变对方的意志。

    但是……现在的叶月礼弥,心死之后只剩下躯体的叶月礼弥,还有什么弱点呢?还有什么弱点能够让她抗拒对于想要死亡的解脱呢?

    好像又没有了。

    死之意志大于一切生之欲望,这便是所面临的困境。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平川哲文看着叶月礼弥的脸,她的发丝沾染泪水,原本整齐的前发,在风中凌乱地贴在了脸颊上。

    事情好像转向无可挽留的余地了。

    是死局……从那个消息到来之后就是这样的,这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所能够承受的。

    除非叶月礼弥的父母能够活过来,这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但……

    平川哲文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然而,在这个时候,在临近深夜暗澹的光线中,他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抹显眼的光亮。

    他看向侧边,发光的源头是叶月礼弥的手机。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跳出了通话界面,来电名称显示,是——

    【母亲】

    叶月礼弥的母亲。

    平川哲文呆了一下,他看了看叶月礼弥,又看向手机。

    或许她这个状态,他接电话更好……

    自顾自地做了决定,平川哲文伸手拿起了手机。

    发着呆的叶月礼弥注意到他的动作,已经呆滞了许久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视线朝着平川哲文耳边的手机看来了。

    电话被接通了。

    尽管没开免提,但在现在安静的天台,手机的声音还是顺着听筒飘出。

    叶月礼弥听见了声音。

    是一个男性的声音,说的是:

    “您好,请问是叶月敬介先生和叶月夏子女士的亲属吗?”

    “……”

    看样子是医院的医生。

    平川哲文又看了一眼叶月礼弥,然后替她回答了。

    “……是。”

    于是声音继续传来。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一些事情,叶月夏子女士在医院中割腕……还好被护士及时发现,抢救成功了。”

    “而叶月敬介先生……呃……”

    似乎有什么特殊原因,对方的话在这里含湖不清的。

    “……本来是病危了没错,不过幸好也成功地通过治疗,暂时转危为安了。”

    “情况就是这样……不过很抱歉,说实话,想要进一步的治疗,是需要麻烦您尽早将医疗费用结清的。”

    “……”

    “喂?还在吗?”

    假条

    没到4k字,就算是请假了,这是这个月最后一张假条。

第二百六十六章 晚安

    当人生境遇坠入深渊,本以为不会再更糟了的时候,忽然又得知了更糟的消息……是什么感觉呢?

    而当在得到这个更糟的消息之后,忽然又发现,事情有了转机,从【更糟糕】恢复到了【糟糕】,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恰巧,叶月礼弥这两个情况都经历过。

    从一开始,接受不了来自母亲的背叛,到之前,得知了父母全都去世,再到现在,忽然又得知医院那边抢救成功,全都平安无恙。

    大起大落,叶月礼弥的心情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了,但是,的的确确,在从医生口口中得知了一切安然无恙的消息之后,她好像忽然有了一种就算是之前那样的【糟糕】的情况,也不是不能接受了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对比出来的知足吧?

    而且……

    “哦,好的,医疗费是吗?好的,因为我目前在东京……麻烦请您告知一下账户以及需要的金额,我汇款过去。”

    “是。”

    “是。”

    “好的。”

    “麻烦您了。”

    “嗯。”

    “都——”

    电话挂断了。

    “……”

    “……”

    天台之上保持了好一阵的安静,等到平川哲文将手机屏幕按掉,递给一边的叶月礼弥,才响起声音。

    叶月礼弥没有接手机,她在回过神之后,只是不可思议地看向平川哲文。

    “……喂。”

    “嗯,怎么了?”平川哲文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应着。

    “……”

    然而怎么都不是无事发生吧?

    刚刚这个人说了什么?

    将医疗费转给医院?

    “医疗费……”叶月礼弥茫然地盯着平川哲文。

    “这个啊。”

    平川哲文应着,然后叹了一声气,将手机塞到了她手中,对她伸着手:“没事,总不能坐视不管,然后再看你跳一次吧……话说,你现在应该不会再想着跳下去了吧?”

    “……”

    没有回应,不过答桉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哭也哭过了,要寻死也已经寻死过了,情绪已经宣泄的差不多了,现在,一切事情都在好转,已经没有理由要跳下去了。

    没想到,他刚才还想着,除非叶月礼弥的父母活过来,否则这就是一个死局。

    结果,竟然真的就活过来了。

    真好啊。

    既然如此,只要替她解决了医疗费的问题,至少,今晚是能安然度过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

    当然是之后再说,总会有办法的,肯定会有的。

    “好了,叶月,我们该走了。”平川哲文说道。

    “……”

    叶月礼弥还在发呆一样盯着他的手。

    “还不想起来吗?”

    “不是……”

    “别想那么多了,先走吧,还要去银行。”

    没等叶月礼弥抓住他的手,平川哲文就拉住了这名少女的手腕。

    “起来吧……事情都会结束的,我说过,我会帮你的,放心。”他轻声安抚着。

    “……”

    叶月礼弥被拉着坐了起来,眼眶还通红,她还没从忽然的转折之中回过神来。

    目前来看,事情并不是由【更糟糕】转向【糟糕】,而是直接转向了【问题解决】这条道路。

    不过,对于这个情况,平川哲文认为不是难以理解。

    他稍微想了想,大概就猜测出大致的起因了。

    对于一家医院来说,如果患者因为没能得到及时救治死亡,然后,家属还在医院割腕死亡……

    这可是一个相当糟糕的负面消息。

    所以啊,【没有手术,敬介已经死了】,才会忽然起死回生……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在电话中,那个医生谈及这件事情原因的时候支支吾吾的。

    割腕的叶月母亲也被救治了起来……还好是在医院割的腕。

    如果是别的地方,今天这件事情真的要以悲哀之中的悲哀收尾了。

    也因此,如果是从结果角度考量的话,叶月母亲一定程度上还可以说是拯救了叶月敬介吧?

    ……平川哲文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算了吧,原因怎么都无所谓,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目前来看,叶月的父亲是叶月礼弥唯一的生之寄托了,只要他还活着,叶月礼弥就还有活下去的信念。

    只要这样就好了。

    平川哲文看了一眼坐在地上还难以理解这件事情的叶月礼弥,他微笑起来,继续拉着这名少女的手腕,两人一同站了起来。

    “好了,叶月同学,今晚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很晚了,真的要走了,不要再多想了,好吗?”

    “……”

    在他的安慰声中,叶月礼弥站在原地,然后用手擦了擦泪水朦胧的眼睛,没有动静了。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平川哲文略显困扰地看着一直站在原地的她:“嗯……总不能,走路也要我拉着吧?”

    “……”

    她摇了摇头。

    “那走吧?”

    然而并没有走,而是盯着他,眼眶通红。

    “……为什么?”声音很小声,软软糯糯的哭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只能说真的放松下来了,还有闲情逸致怕对这个进行评价了。

    “这个……要说为什么的话,你暂时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

    平川哲文转过头去,没有解释太多。

    “现在这个情况,与其讨论为什么,不如好好休息一下,事情之后再说吧。”

    而且他也累了啊。

    “……”

    “真的该走了哦。”

    “……”

    天台之上,跟随着平川哲文的脚步,叶月礼弥懵懵懂懂地走向下楼的方向。

    她的确还是不能理解到底怎么回事,脑袋一团乱,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也不知道她身前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帮助她。

    但是……

    “喂。”她忽然对着平川哲文喊出声。

    “嗯?怎么了?”平川哲文一边下楼,一边转头看了她一眼。

    因为哭了太久而微微朦胧的视线,叶月礼弥注视着他。

    “你跑了多久?”她问。

    “什么?”

    “跑来这里,跑了多久。”

    “哦……问这个啊。”平川哲文想了想,转过去盯着脚底下的阶梯了,“不太清楚了,不过累死我了,我现在下楼都腿软……不出意料明天绝对会腿疼……”

    语气逐渐走向了无奈。

    叶月礼弥则是想起了他刚到的时候,手伸进她衣服里,搂着她的腰,手很烫,在她身下喘息的时候,吐出的气体也很烫。

    这绝对是剧烈运动过后才会这样的。

    他从两人分别的地方一路跑过来,争分夺秒地爬了20层楼梯,然后,在她要坠落的时候,将她抱了下来,精疲力竭、拼尽全力了吧?

    叶月礼弥想着,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这还是他披给她的,她静静注视着前方的背影。

    单薄的衣服,每一步走下楼梯的时候,能看到身体轻轻一颤,他的的确确是腿软了。

    继续往下走了几步。

    “你很担心我吗?”叶月礼弥突然又问。

    平川哲文想都没想地就回答了,脱口而出:“担心,当然担心,不然我费心费力跑过来干什么。”

    “……为什么?”

    “明明你都在我面前表现出异常了吧?我觉得,这是你潜意识的求救信号。”

    “潜意识的求救信号?”

    “是啊。”平川哲文点点头,“如果我没能觉察到,就这样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跳下去,以后,我绝对会愧疚没能发现的。”

    “那你发现了啊……”叶月礼弥的声音小了一点。

    平川哲文笑了起来,很满意的笑:“虽然总归是晚了一点,分别之后才发现,但好在还算及时,还好。”

    “……谢谢。”

    “嗯。”

    没有矫情地说什么没事,平川哲文的嘴角扬起了一点。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被感谢的感觉。

    虽然他今天也很累,累到现在腿软,要走不动路,还被咬了两口,但是相比之下,他救下了一名女高中生的生命,对比之下这点就不算什么了。

    ……

    哦……对哦,他被咬了两口来着……嘶。

    平川哲文忽然意识到了,伸手摸了一下肩膀上的伤口,吸了一口凉气。

    好疼。

    这样的动静当然引起了叶月礼弥的注意,她看着平川哲文手摸上伤口,看着他疼的吸了一口凉气,看着他转过来,幽怨地盯着她。

    “干、干嘛!”叶月礼弥撇过脸。

    “你说干嘛?”平川哲文右手捂着左肩,左手捂着右肩,样子有些滑稽。

    “嗤。”

    叶月礼弥没忍住,笑了一声。

    “你还笑?”平川哲文很不可思议地说,“这可是你咬的啊。”

    “当时的情况,谁让你拦着我。”叶月礼弥没什么底气的小声反驳。

    ‘没拦着你你现在已经是尸体了。’

    ——这么说稍微有点过分,平川哲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就将这句话打入冷宫了,没让它出现在他的嘴中。

    他没好气地瞪了叶月礼弥一眼,转过去走他自己的路。

    没想到叶月礼弥倒是没结束这个话题,他听见他身后传来这么一句话:

    “而且你又不亏……”

    “我不亏什么?”

    叶月礼弥哼哼唧唧地讲:“你把我抱在怀里,压在身下压了好久。女高中生的身体,很舒服吧?”

    “……那种情况下你觉得我会感觉到吗?”

    “那你现在回想起来是什么感觉了吗?”

    “……”

    平川哲文看着楼梯,随着叶月礼弥的声音中进入耳中,有些被忽视的、柔软的、带着一点少女香甜的记忆下意识地开始进入脑海。

    “……”

    “是吧是吧?”叶月礼弥立刻在后面追问起来。

    “……那也是为了救你。”平川哲文脸色微变。

    “你还把手伸到了我衣服里面,搂着我的腰。”叶月礼弥补充。

    “不要用这种误会的说法,只是情况紧急,没办法注意而已……这还是为了救你。”

    “还碰到了里面。”

    “……”

    此刻平川哲文没讲话了。虽然他想否认一句那也不一定……不过,纠结这种事情到底是要干嘛?

    “对吧?”

    “……”

    “所以咬你两口,你也不亏,扯平了。”

    ‘那还救了你,这件事怎么算?’

    ——这种话也就在心里面讲讲了,叶月礼弥就是这样,没必要和这名少女纠结这种事情。

    嗯,没必要。

    没必要。

    “你咬的很疼,我在想,我要不要去打一下狂犬病疫苗。”

    揉着肩膀,平川哲文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

    “……”

    楼梯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脚步声。

    还以为终于反杀成功,能够消停一会了,没想到没过多久,又听见了叶月礼弥的声音。

    “那有本事你咬回来。”少女几步路赶到了他身边,伸出了手,挽起了袖子,露出白嫩嫩的一截。

    “……”平川哲文看向她。

    叶月礼弥似乎很委屈的样子……委屈只是因为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实际上,现在她这副样子是在挑衅吧?

    绝对是挑衅,赌他不敢咬。

    那她还……

    真赌对了。

    “可以了可以了。”平川哲文无奈地叹了叹气,用手把叶月礼弥放在他身前的手臂压下去了。

    叶月礼弥显得有些得意起来。

    这个人真的是……

    ……

    不过叶月礼弥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

    等到平川哲文将医疗费汇款给叶月父母所在的医院,从atm机转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名低着头、很是不安的女高中生了。

    平川哲文瞥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走吧。”

    “……”叶月礼弥没动。

    “怎么了?”

    “那个……”叶月礼弥没看他,“多少……多少钱?”

    平川哲文看了一眼手机:“你确定要知道吗?”

    “……多少?”

    平川哲文把手机递过去,叶月礼弥接过,开始盯着手机屏幕。

    “1,2,3,4……”

    她开始数位数,数着数着,又停下了。

    平川哲文从她手中拿回手机。

    “可以了,走吧。”

    这么说完叶月礼弥还是站在原地。

    她放下了僵硬地悬停在了半空中的手,然后一言不发。

    直到等了片刻之后,她抬起脑袋,对着平川哲文,很郑重地说:“我还不起。”

    “……”

    平川哲文瞥了她一眼:“还不起也要还。”

    “你养我吧。”

    “……”平川哲文转身走了。

    叶月礼弥跟上来:“喂,我说认真的。”

    “认真的什么?”

    “你养我吧……如果是你的话我勉强可以接受。”

    “……”

    平川哲文对于这个话题根本不想搭理。

    ……

    平川哲文回到家了,跟着他的,还有叶月礼弥。

    虽然似乎找个酒店也行……不过看叶月礼弥犹犹豫豫又死活不说出口的样子就知道了。

    她现在大概不想一个人住酒店。

    可以理解的心态,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在前往死的边缘徘回,还是一名女高中生……这种事情就不应该是她这个年龄应该承受的。

    其实哪个年龄都不该承受吧……总之是很悲哀的事情。

    虽然她现在看上去是好不少了,又能开始瞎说什么了。

    但平川哲文知道的,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去忽略了一些事情,忽略了那件让她生厌、恐惧的事情。

    父母抢救及时都转危为安没错,但是,事实抹去不了。她的母亲要把她推下深渊的这件事,已经不能抹去了。

    “……”

    平川哲文在内心轻叹了一声。

    “好了,进来吧。”

    打开门、又打开灯之后,平川哲文对着他身后的叶月礼弥说道。

    “我不会羊入虎口吧?”

    叶月礼弥这么说着,倒是有些拘谨地走进了玄关,开始打量他家。

    然后,忽然响起猫叫声:“喵。”

    玄关前,因为出门了一天好久没见的米迦勒,突然从客厅之中跑了出来。

    “你家里还有猫?”叶月礼弥和米迦勒对视着。

    “嗯——还有三只小一点的,不知道在哪里。”平川哲文粗略扫了一圈,没看见另外三只,可能在二楼吧。

    “哦。”叶月礼弥应了一声,然后蹲下换好了拖鞋。

    起身的时候,又看了眼坐在玄关前的白猫,然后在它瞄了一声之后,忽然开口。

    “这只猫说,你又带女生回家了。”

    “哪来的又。”平川哲文随口反驳着走进去,路过米迦勒的时候揉了揉它软乎乎的脑袋。

    “几个?”

    “呃……”平川哲文想了想……久田,雨宫,还有……

    叶月居然是第四个……

    “……这个跟带女生回家没关系。”平川哲文辩解了一句,叶月礼弥在恶意混淆概念,来过他家又不意味着什么。

    “……”叶月礼弥在他身后撇了撇嘴。

    ……

    平川哲文带着叶月礼弥来到了他的房间。

    客房当然有,但是以平川哲文的性格,想想就知道了,平常时候没特殊情况他绝对不会去打理的。

    这些客房平时时候都是关着的,现在打开进去肯定都是落尘的味道,现在临近深夜了,要为了住一晚现在过去打扫,很没有必要。

    “你是打算在我房间睡,还是在客厅?”

    “……”

    叶月礼弥打量着房间内,意外的干净,嗅了嗅,也没有奇怪的味道。

    “你在闻什么?”平川哲文脸色不太好地盯着叶月礼弥。

    这名女高中生避开他的视线,很微妙地说:“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

    平川哲文头疼地闭上了眼睛,捂着脑袋,等了一下后,叹了一声气:“你睡客厅吧。”

    “……我睡这里。”

    “……随你。”平川哲文不想和叶月礼弥瞎扯了。

    他正转身准备走人,不过。

    “喂。”

    叶月礼弥叫住了他。

    “怎么了?”平川哲文停住脚步。

    叶月礼弥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要穿这个睡觉吗?”

    “……”

    水手服,百褶裙……穿这个睡觉大概不会好受吧,还可能压坏百褶裙的褶。

    “……那怎么办?”

    “你有什么衣服能给我穿吗?”

    “……”

    ……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好歹还是翻出了没怎么穿的衣服。

    “那我走了。”平川哲文拿出衣服递给叶月礼弥之后,就打算去客厅了。

    不过叶月礼弥好像又有事情:“那个……等等。”

    “怎么了?”平川哲文很有耐心地又停了下来。

    叶月礼弥拿着衣服,有些扭捏:“就是……能不能……”

    “……”

    平川哲文没有讲话,看着叶月礼弥,片刻后,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放下的时候,他朝着门外走去。

    “你先把衣服换上吧。”

    “……嗯。”

    等到叶月礼弥换好了衣服,来到房间的门前,打开的时候,平川哲文在门旁边的墙边靠着。

    “好了。”她探出脑袋,说了一句。

    平川哲文又走进房间了,在门口的时候,打量了一眼叶月礼弥。

    衣服裤子都很宽大,不合款式……好几年前的衣服了。

    但偏偏她穿起来的时候,竟然有几分养眼。

    平川哲文没多看,走进房间之后就走向旁边的书桌边去了。

    “好了,该睡觉了……等你睡了我再走。”

    “……嗯。”

    叶月礼弥钻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来。

    房间内还开着灯,平川哲文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书,是之前看的。

    “哗哗哗。”轻轻地翻着页。

    “喂。”叶月礼弥忽然开口了。

    “嗯?”平川哲文应着,看着书,他找到上次看的位置了。

    “平川。”

    “怎么了?”

    叶月礼弥裹着被子,鼻尖有一种澹澹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和眼前坐在书桌边上的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周边环绕着这种气息……让她想到了之前,平川哲文把她抱在了怀里,她仰面望着静谧的夜空,就是这样的味道。

    当时没有觉得,现在回想起来……

    奋不顾身地来到她身边,将她救下,把她抱在怀里……

    “你为什么救我?”

    “这个问题问过了吧?”

    “不能再问吗?”

    “因为还有人在意你的生命……所以,请好好活着。”

    一边翻看着书,一边回答着她的问题。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在意……明明,我们也没多熟悉吧?还有医疗费,那么多……”

    “嗯……这个……不要想太多了,早点闭上眼睛睡觉吧。”

    平川哲文看了她一眼,叶月礼弥赶紧闭上了看向他的眼睛。

    嘴巴还在动:“你想包养我吗?”

    “没有的事……还有,这些事情我都会和我家茉树讲……请不要讲些奇怪的话,到时候我和她说明情况的时候,我会为难的。”

    “……你家茉树?”叶月礼弥又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平川哲文还在看着书,不过嘴角勾了起来:“当然是我家茉树,迟早要姓平川的。”

    “……”

    叶月礼弥撇了撇嘴,转过身去了,不看他。

    “要和那个女教师讲吗?”

    “当然要。”

    “所有?”

    “所有。在一起的双方需要有充分的信任和沟通,没道理这种事情要瞒着她……所以请你不要讲奇怪的话了。”

    “包养我这种事也要讲吗?”

    “……玩笑话也要适可而止吧。”平川哲文轻轻叹了一声。

    “我认真的哦。”叶月礼弥说,“嗯,如果是你的话。”

    “……”

    “……”

    “该睡觉了。”平川哲文说。

    “哦。”

    “……”

    “……”

    “我睡着时候你会不会对我做些什么?”

    “不会。”

    “……”

    “……”

    “我现在是真空状态呢。”

    “……”

    哗啦。

    “……”

    “……”

    “晚安。”

    “嗯,晚安,早点睡吧,明天的话,我陪你去一趟京都。”

    “真的?”

    “都这样了,不至于就不管了。我会帮你的,我说过的。”

    “为什么?”

    “明天再说。”

    “哦。”

    “……”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包养我吗?”

    “……”

    “……”

    “……”

    “晚安。”

    “晚安。”

第二百六十七章 给我一个不喜欢你的理由(上)

    微明的光线弥漫进卧室,宣示着第二日的到来。

    叶月礼弥睁开了眼睛。

    醒来之后下意识地往旁边的书桌看去了,空荡荡的,那个睡前还在旁边看着书、陪伴着她的人影早已经走了。

    收回视线,检查了一下,被子整齐,衣服完好,没有被偷偷脱掉。

    这样之后,叶月礼弥就从被子中爬起,起身了。

    先换衣服。

    叶月礼弥把穿了一整晚的睡衣脱掉了……话说,这应该就叫做“原味”吧?

    提着衣服的领口,打量了一下,还凑上去轻轻嗅了嗅……嗯,有一点点香味,是年轻女高中生的体香。

    换好了衣服之后,将被子、还有衣服叠好,叶月礼弥拉开了房间门。

    一走出去,耳边,就听见了楼下的响动……是在做早饭吗?

    的确是。

    越往下走声音越清晰,直到站在厨房门前的时候,便看见了在厨房之中的平川哲文。

    听见了脚步声转过来了。

    “醒啦?”浮现了自然而然的微笑。

    “嗯。”

    “睡得怎么样?”

    “还行。”叶月礼弥走近了一点,看见了,锅中的是荷包蛋。

    平川哲文转回去了,用锅铲给荷包蛋翻了个面。

    然后在响起的滋滋声音中,他的话语穿透而来:“一次性的毛巾、牙刷,放桌上了,你拿去用就好了。”

    叶月礼弥朝着旁边的餐桌看去。

    意外地很贴心呢。

    ……

    洗漱之后就是早饭时间了。

    “我开动了。”这么用着好听的京都腔念出这句话的人是叶月礼弥。

    于是,几只猫围着餐盘,两人围着餐桌,早餐开始。

    猫咪吃饭的舔舐声,呼呼声,瓷质调羹与碗的轻碰声……声音在静谧的餐厅环绕,带动和谐的空气。

    男教师和女学生同居共进早餐……真是和谐呢。

    “你怎么了?”

    平川哲文停下了调羹,不明所以地看着忽然露出了一点笑意的叶月礼弥。

    “没有。”叶月礼弥含湖地说着,收起了笑。

    搞不懂,平川哲文便不管她了。

    “吃完之后,就动身去京都吧。”

    这么说了一句,继续进餐。

    “嗯。”叶月礼弥点头。

    ……

    东京前往京都的新干线,大概十几分钟就发车一趟,在东京站购买好车票之后直接上车就好。

    “担心吗?”

    车门前,平川哲文看着他身侧的、站在了原地似乎有些迟疑的叶月礼弥。

    在他出声之后她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到达京都之后,该如何面对她的母亲,该如何面对那个准备将她推入深渊的母亲呢……是在考虑这样的问题吧?

    “没关系,不管怎么样,我会帮忙的。”平川哲文轻声说着。

    “……嗯。”

    “走吧。”

    两人走上了车。

    ……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稍显单调。

    不断划过的景物,循环往复的列车行驶声,以及始终沉默的叶月礼弥。

    越是时间推移,越是靠近京都,他身边这名少女,就越显得平静而冷澹了。

    当然这指的是外表,在她的内心深处,回想起那些并不美好或者应该说是令人生厌、恐惧的回忆,一定会深深纠结着吧?

    对此,平川哲文也没有办法给出建议……那是她的母亲。

    ……

    再怎么纠结的旅程都有抵达终点的时候。

    平川哲文和叶月礼弥到达了目的地。

    冬日明媚的阳光照亮洁白的外墙,这里是医院。

    平川哲文抬眼看着这所医院,扫了几眼之后,他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叶月礼弥身上。

    脸色已经苍白了。

    “还好吗?”

    “……”

    叶月礼弥没有回答这声关心的询问,脑海重新浮现的记忆让她有些想干呕……她母亲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回家,将她带往那辆通向了深渊的黑色轿车。

    冬季京都夜晚的冷风,或许她今后再也忘记不了了。

    而就在陷入回忆的时候手腕忽然被拉住了。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一颤……她的母亲当时就是这么抓着她的。不过反应过来之后,她还是分辨出了这其中的区别。

    此刻抓住她手腕的手,很轻,只是轻轻地触碰着,并不会弄疼她,而且,带着温热的体温,很温暖。

    她朝着身边看去。

    “叶月同学,这件事情我的确没办法给你建议,但是,我会和你一起,会陪着你解决,也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帮助你……这是我答应你的。别担心,有什么问题、想法,请尽情和我说吧。”

    “……”

    不管是牵住了她的手,还是耳边温和的声音,都让她感觉,那个孤零零地走在冬季夜晚中的身影,好像离她远了一点点。

    “准备好了吗?”他问。

    “嗯。”叶月礼弥感受着手腕处不断传来的体温,她看向了医院。

    ……

    熟悉属于医院的味道,熟悉的洁白走廊。

    这个地方走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不过,这应该还是第一次有人陪着她来,之前的时候,无论怎么样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

    牵住的手腕在进入医院的时候就分开了,不过温度还始终残余在上面,脚步声也陪伴着她。

    叶月礼弥稍稍感到一些安心感了。

    “到了,那……我自己进去吧。”

    望着身前这间单人病房,平川哲文听到了叶月礼弥轻声地开口。

    他打量着叶月礼弥的侧脸一眼,微微的红润。

    “嗯,去吧。”

    房门被打开了,顺着打开的门缝,平川哲文瞥见了其中病床上、从洁白被褥中拱现出的躯体的轮廓。

    匆匆一瞥之后门被关上了,叶月礼弥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中。

    平川哲文倚靠在走廊的墙边等待。

    ……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安静的环境之中忽然响起了开门声。

    平川哲文离开墙,看着将门关上的叶月礼弥。

    少女的状态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她挤出了一点笑意。

    “好了。”她说,“父亲的身体状况稳定住了……看起来精神还好。”

    “那就好。”平川哲文应了一声,没有多问。

    于是,话音落下之后便迅速陷入静谧了。

    静谧的气息不断持续着,缠绕着,叶月礼弥开始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一直到很久才被打破。

    显示响起了一点吸气声,沉默的少女鼓起了勇气,她抬起目光。

    “我们走吧。”

    “嗯。”

    要去见叶月的母亲了。

    ……

    在叶月礼弥走进病房之后,平川哲文还是站在了走廊等待。

    叶月礼弥,要怎么面对她的母亲呢?

    又假设他是叶月礼弥的话,他又会怎么面对呢?

    这真的是一个十分难以做出决定的问题。

    平川哲文思考着,等待着,时间也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病房中起了争吵,传出三言两语,又很快消散。

    这一次的等待远比上一次要久。

    等到叶月礼弥红着眼睛走出病房的时候,时间都已经到正午了。

    “还好吗?”平川哲文扶住了站在他身前的、面色惨白又有些摇摇欲坠的少女。

    叶月礼弥摇了摇头。

    “……”

    “……”

    “那个。”

    安静过后突兀地抬起头看向他,开口了。

    “嗯,怎么了?”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请说吧。”平川哲文注视着显得有些犹豫的少女。

    她还是犹豫了一阵,之后,下定决心了。

    “可不可以让我的母亲……忘掉这件事。”

    “……”

    “……”

    “忘掉这件事?”平川哲文确认。

    “……可以吗?”

    “你确定吗?”

    “嗯。”叶月礼弥点头了。

    “……”

    平川哲文或许能够猜到一些叶月礼弥的想法。

    那……要这样做吗?

    平川哲文看了看叶月礼弥又看了看病房。

    “好。”他答应了。

    ……

    让叶月母亲忘记这件事情并不困难……其实准确的说法是忽略掉这份记忆,不会再想起。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并不违背他的准则……或许这已经是维系这个家庭的唯一办法了。

    走进病房没有多久,平川哲文就走出来了。

    “好了。”他对叶月礼弥说。

    “……嗯。”低垂着脸看不清神情的叶月礼弥轻轻应了一声,便没了别的反应了。

    直到又过了很久。

    “谢谢。”

    “没什么。”

    “等等……可以陪陪我吗?”

    “嗯,当然可以。”

    ……

    离开了病房之后,平川哲文陪着叶月礼弥去找医生了解进一步的情况。

    也由此,得知了唯一一个能够让人精神一振的消息:

    根据医生的说法,此前因为治疗费用的原因,叶月父亲所采用的,始终是保守治疗,就连药物都是尽可能采用着较为低端的药物以尽可能延长他的生命。

    不过现在,因为平川哲文的到来,事情有了改变了。

    如果有充足的治疗费用,那么叶月父亲将会有治愈的可能。

    “如果有充足的治疗费用”的潜意思是:

    昨天平川哲文垫付的医疗费还是不够。

    在从医生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刻,平川哲文的的确确对一句话有了非常深刻的认知:

    “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这句话当然极端,但不可不承认,至少对于叶月来说,这句话再正确不过。如果有足够的钱,他们家绝对不会到今天的境地。

    ……

    一切结束之后,平川哲文和叶月礼弥走出医院了。

    两人一同到达了宇治川,这个他们相当熟悉的地方。

    叶月礼弥想散散心,平川哲文陪着她,就像当初的时候这名少女陪在他身边一样。

    不过当时是夏季,现在都是十二月冬季了,时间真快。

    这样的感慨中,两人的脚步沿着宇治川不断前行着,而随后打破了和谐的脚步声的,是叶月礼弥。

    “平川。”身边的少女讲话了。

    “嗯,我在。”平川哲文的目光从依旧平缓流动着的宇治川上挪回来,“怎么了?”

    “你知道……”平缓静谧的流水声中,叶月礼弥的声音很轻,“我为什么想要让母亲忘记这件事情吗?”

    “应该……能够猜到一点。”

    “能猜到吗?”

    “嗯。”

    “……”

    “……”

    这个世界上大致有两种人。

    一种人,如果做出了什么行为伤害了其他人,那么在愧疚中,为了弥补错误,他们会不断做出努力,去接近对方,去修复关系。

    而另一种人则不同,当他们做出了愧对其他人的事情的时候,在愧疚的情绪之中,他们的选择是……逃避。

    为了安抚自己的内心而逃避,只要看不见错误了,那就没有错误。

    甚至极端一点的,会进一步伤害对方以证明自己先前的行为没有错。

    平川哲文其实不知道叶月母亲是哪种人……不过,根据性格,幼稚的人更有可能会选择第二个做法。

    叶月礼弥接下来的发言证实了他的猜测。

    “只要母亲还记得,那么这件事情,就再也不可能结束了。”

    “嗯。”平川哲文应道。

    ——遗忘是新生的开始。

    他忽然回忆起了这句话。

    所以,叶月礼弥终究还是不能割舍这份关系……但是事实上谁能轻易割舍?

    那个在她父亲的生病前,稍显任性、孩子气、陪伴着她、也会说她“吹得天下第一好”的母亲……终究是存在过。

    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那你呢?”平川哲文问。

    “我?”

    “嗯。”

    “我会记得。”

    “……”

    记得这种悲哀的记忆不是什么好事。

    伤痕终究是不能完全愈合,已有的事情抹除不了,于是叶月礼弥决定她自己背负。

    “好啦,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

    持续安静了好一阵子之后,叶月礼弥忽然抬起脸来,回望着他的视线,嘴角出现了些许笑意。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反正……”

    “我要大学了……不是吗?”

    “……嗯。”面对通红着眼睛,却带着笑意的少女,平川哲文只能点头。

    叶月礼弥的语气进一步变得很是轻松起来。

    “之后怎么都好啦,反正大学之后应该就很少回家了。”

    “而且,父亲还需要母亲。”

    “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呢……”

    “等到父亲痊愈后,就算我不在家里了,他们两人也能过得很好吧?”

    “所以啊,只要我记得就好……母亲就不用记得了。”

    “如果她记得这件事情的话,以后面对父亲的时候,可能还是会有愧疚的吧?”

    “而且万一还让父亲知道了这件事……”

    “那样子,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有裂缝了。”

    “我才不要当这个罪人呢。”

    “对吧?”

    “……”

    “和你讲话呢,怎么不回我?”

    “……”

    平川哲文停下了脚步,无言地盯着叶月礼弥。

    “怎么?一直盯着我,不会要趁机对我做点什么事情吧?”

    “……”

    在少女带着笑意的询问中,平川哲文伸出了手,轻轻拭去了这名少女溢出的、顺着脸颊淌下的泪水。

    “喂——未经允许,对一名女高中生动手动脚可不行呢。”

    叶月礼弥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小心我报警抓你哦。”

第二百六十八章 给我一个不喜欢你的理由(下)

    叶月礼弥或许不知道,此刻说着要“报警抓他”的她,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报警抓我吗?”平川哲文的手没有拿开的意思。

    叶月礼弥立刻确定地点了点头:“嗯,随意对女高中生动手动脚的变态痴汉,当然是要抓起来的。”

    “这样啊。”

    “所以还不拿开吗?”

    “……”

    “……”

    “喂。”

    在他的沉默之中,似乎真的不满了,提高了音量。

    “面对可爱的少女终于克制不住自己了吗?伸出了罪恶的手,就算是走上犯罪的道路也在所不惜决定要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你果然是hentai吧?”

    “……”

    “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还不拿开,我的脸有这么舒服吗?”

    “……”

    “你真的无可救药了呢。”叶月礼弥的嘴角还在弯起,眉眼都是笑意。

    只是啊……

    平川哲文静静地注视着她,手在她柔嫩的脸上轻轻擦试过。

    这名少女明明在笑,可是从眼眶之中溢出的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了,越擦拭越多,一滴滴涌了出来,流淌,滴落在了地上。

    “叶月。”他终于还是停下了无用功,轻声开口。

    “干嘛。”软软糯糯的声线,语气却很不客气的样子。

    “如果难过的话,大声哭出来也没事的。”

    “哭,谁哭了,在哪里?”叶月礼弥装模作样地四处打量着。

    “……”

    “……”

    平川哲文没有出声。

    “总不会在说我吧?”似乎终于发现了,少女指了指她自己,随后立刻笑着否认,“我才没有呢。”

    “没有的。”

    “现在医生都说了,有了充足的治疗费用,父亲终于有了治愈的可能了,我应该高兴才对吧?”

    反问着,好像说服了她自己,她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而且啊,等到父亲病好了以后,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了。”

    “现在这个因为父亲生病变成了这样的母亲,也不会有了。”

    “她会回到以前的样子,我记忆里的样子。”

    “她会缠着父亲,会对着父亲耍小脾气,父亲也会很爱她,爱她的不离不弃。”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会越来越好也说不定。”

    “这怎么看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吧?”

    泪水持续地淌下,笑意依旧维持在她的脸上。

    叶月礼弥自问自答。

    “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呢。”

    “所以啊,没必要让母亲记得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就好了。”

    “我也假装当作没发生过就好了。”

    “没什么问题。”

    “不要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呢。”

    “我刚才也说了,反正我马上大学了。”

    “到时候能够一直陪在父亲身边的,还是母亲嘛。”

    “只要这样……只要这样……只要这样……”

    “……”

    说着说着,叶月礼弥的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失声了。

    在无法断绝涌现出来的泪水里,她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难以坚持住,终于,在一个瞬间,走向崩塌了。

    她一下子扑进了平川哲文的怀里,脸埋了进去。

    她的哭泣声也再止不住了,泪如涌泉。

    “虽然这么说,可是啊,可是啊,平川……”

    “可是不行啊,真的不行!”

    “我还是说服不了我自己,怎么都说服不了啊!”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一想起来这件事情我就好难过。”

    “我好难过啊,平川,我真的好难过。”

    “她可是我母亲啊。”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做出这种事?对她的女儿做出这种事情?”

    “平川,你说我该怎么办?”

    “难道我也要用催眠忘掉这件事才可以吗?”

    “我到底要怎么办?”

    “怎么办?”

    “呜——”

    “……”

    少女令人心碎的哭喊声,在胸前响起了,在宇治川的岸边,和着风声,持续不停。

    平川哲文默默无言着,放任少女用泪水将他的衣服打湿。

    来自最亲近的人的背叛无疑是痛苦的,而来自亲密的母亲的背叛,是足够摧毁一个人的心理防线的。

    所以面对着母亲想要把她推入深渊的情境,叶月礼弥站在高楼上,要跳下去。

    她内心的痛苦,是他人能够想象却又难以想象的。

    能够想象是因为能够理解她痛苦的原因;

    难以想象是因为没有遭受过这样对待的人难以想象这种痛苦的程度。

    平川哲文也做不到完全想象出来,但他知道,也心疼这名少女。

    他伸出了手,轻抚着她的背部,一遍又一遍。

    ……

    ……

    ……

    哭声最终还是渐渐地止息了,转为了抽泣,又随着时间流逝,彻底停住了。

    叶月礼弥还趴在他的胸前。

    “那个……”

    平川哲文放开了手,尝试着开口。

    “叶月?”

    “……”

    没有回应,趴在他胸前的少女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抬头。

    “叶月同学?”

    “……”

    “喂?”

    “……”

    还是没回应。

    “总不能睡着了吧?”

    直到这句话说完才终于有声音了。

    “干嘛。”为了掩盖哭腔很大声地喊着。

    “……”平川哲文眨了眨眼睛,看着还不打算起来的少女,“现在应该起来了吧?”

    “女高中生投怀送抱,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很高兴吗?”

    “完全没有。相反,还很困扰。”

    叶月礼弥终于从他身前弹开了,抬起头来盯着他:“困扰什么?”

    平川哲文打量着叶月礼弥通红的眼睛,又低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胸前的水迹:“还能困扰什么,衣服都湿了。”

    “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叶月礼弥语气很凶的样子。

    平川哲文一下笑了出来:“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没事了。”

    叶月礼弥撇了撇嘴,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平川哲文跟了上前。

    “感觉怎么样?”

    “还行。”

    “嗯。”

    “就是——”忽然转折。

    “就是什么?”平川哲文问。

    “就是没注意,被一个喜欢女学生的变态教师占便宜了。”

    “这也占便宜吗?明明是你扑进来的。”

    “怎么没有,为什么不把我推开?果然是对我的身体抱有欲望吧?”

    “……”

    “所以,刚才抱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不会就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吧?”

    “……”

    叶月礼弥总能想到奇奇怪怪的角度呢,

    平川哲文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转而望向了身侧的宇治川。

    冬季的宇治川,比起夏季的时候,水位下降了,河水流得更加缓慢了。

    这么看着,不过叶月礼弥不满意了。

    “我在和你讲话呢。”

    许久没能得到回复,所以催促了他一下。

    “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

    “嗯,肯定是什么变态的想法吧,所以才不敢说。”

    “……”

    来自宇治川的风,掠过水面,带着它的水汽,迎面扑来了。

    冬季的风还是有些冷的,吹过泪水干涸的脸颊,带来凉意。

    叶月礼弥伸手擦了擦脸,又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刘海,恢复到齐整,然后,走在前方的她转过身去。

    “不会被我猜中了吧?”

    她的嘴角勾起笑意,这么仿佛挑衅一样的说着,而在话音落下之后,终于,视野中那个静静眺望着宇治川的身影,转过了脸回应她的目光。

    她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她看见平川哲文的视线了——在这个云层遮住太阳、天光忽地暗澹的瞬间,她看见了他的眼神了:

    平缓,如宇治川河面般的、带着无限温柔的视线。

    “我在想……辛苦你了,叶月同学,真的辛苦你了。”

    “……”

    “遇到这种事情,肯定很难过吧?应该说,难过才是必然的,所以,想哭就哭吧,没关系的。”

    “……”

    “还有啊,还好昨天我及时遇见了你,拉住了你,能够陪在你身边解决这件事,没有让你一个人面对……我这样庆幸着。”

    “……”

    “这就是我刚刚的想法,叶月同学。”

    “……”

    “……”

    “……”

    出乎意料的直白的答桉,令叶月礼弥沉默、呆住了。

    而带着宇治川的水汽的风又一次掠过发梢、吹过耳旁,微微的冷意刺激着脸颊、眼眶。

    在回过神的时候,叶月礼弥匆匆忙忙地转回去了,一句话没说。

    ……

    下一次话题的开始,是在叶月礼弥放缓了脚步的时候。

    走在前方的她渐渐地落后下来了,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走在后方的平川哲文身边。

    两人回到并肩而行的状态。

    又并肩走了不短的距离,她忽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仅仅只有脚步声的寂静。

    “喂。”

    “嗯,怎么了吗?”平川哲文轻声回应着这名少女。

    叶月礼弥有话要说的样子。

    “说起来……还有一个问题,从昨晚开始你就没回答我。”

    “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会愿意替我交医疗费……今天还又交了一次。”

    原来是这个问题……平川哲文看了叶月礼弥一眼。

    “不可以吗?”

    “很奇怪吧?”她盯着他滴咕着,“那么多钱,你就这么替我交了……你是烂好人吗?”

    “不是替你交了,你要还的。”平川哲文改正着。

    “我还不起。”

    “那也要还。”

    这样随口回答着。

    不过……

    “喂——”又喊了他一声,看来是不太满意他的回答。

    “怎么了?”

    “不要装傻,你明明知道的吧?”

    “我知道什么了?”

    叶月礼弥的眼睛还是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委屈。

    她皱皱眉头。

    “就算你说着要还,但你也知道,这么多的钱我绝对还不起的……至少短时间、不对,就算是长时间也绝对还不了的,说到底这种情况下还替我交了医疗费,和打水漂了没什么区别吧?”

    “……”

    “对吧?”叶月礼弥审视着他,“这么多钱,为什么?”

    “……”

    “不会真的想包养我吧?”

    “……”

    “啊……这个……”平川哲文拖着尾音,转向前方去了。

    “回答我,可以吗?”

    “……好吧好吧。”

    平川哲文很无奈地应了一声,接着低头认真地想了想,开始回答。

    “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可能的确没那么在意这些钱吧?”

    “为什么?”叶月礼弥立刻问出声。

    “别急。”平川哲文让她稍安勿躁。

    随后想了想,继续说明。

    “当然,其实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就不心疼这笔钱……说真的,心疼肯定心疼,那么多钱呢……”

    “我只是觉得,相比之下,还是一个具体的、活生生的人,更加重要点吧?……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觉得你会比这些钱更加重要。”

    “重不重要是比较出来的嘛。”

    “……”

    在叶月礼弥的静默之中,平川哲文用着不疾不徐的语速,解释着。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自认为我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嗯……也不算自认为吧,你也知道的,我有那种能力。”

    “拥有着相当可怕的能力哦。”

    说着,平川哲文停下脚步,然后在叶月礼弥奇怪的视线中,面朝着宇治川,摆出了记忆之中的姿态。

    “无所不能呢……还记得吧?”

    “明明都有这样的能力了,结果现在,我遇到了一个人。”

    “她站在了天台上,因为没有足够的治疗费,她的家庭面临破碎,她现在要跳下去。”

    “如果没有这样的能力就算了,就算是我……说实话,我也很难大方地、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就决定帮忙。”

    “可是我有啊。”

    “我都有这样的能力了,扬言着无所不能了,还要犹犹豫豫吗?”

    “明明自己的内心想帮助对方,却还要纠结吗?”

    “不需要的,我觉得是不需要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庸俗了,一股小家子气,我可不要这样。”

    “我有能力,我有资本,所以我可以随心所欲。”

    “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根据我的本心行动,不要去纠结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还不上就还不上吧……我无所谓的。”

    “最重要的是。”

    平川哲文在风中眯了眯眼睛,转回来了,看着无言的叶月礼弥。

    “叶月同学,我认识你。”

    “认识你的意思是,在我眼中,你是一个具体的、活生生的人。”

    “不是抽象地活在看不见的虚幻里,标注着生命无价这种飘渺概念的人。”

    “我认识你,能看见你,能接触到你。”

    “我知道你的难过,能理解你的痛苦,看见你因为这些糟糕的事情伤心、崩溃、想跳下去的时候,我会心疼你,我会想要拉住你,会想要站在你身边帮助你。”

    平川哲文走近了,站在了她的面前。

    叶月礼弥的视线呆呆地跟随着他,跟随着视野中那张柔和的脸庞。

    他对着她轻声地开口,柔和的嗓音,如细雨吹过。

    “而我也说了,我有这个能力……对吧?”

    “所以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我选择依照自己的本心帮助你。”

    “虽然一次付出了这么大一笔钱真的心疼……不过我不后悔。”

    “还有,你也不要纠结能不能还得上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了,还不上也要还……这不过是玩笑话而已。”

    “你已经很辛苦了,叶月。”

    “真的很辛苦了。”

    叶月礼弥看见平川哲文伸出了手,轻轻抚摸上了她的头顶……很温暖。

    他对她流露出温暖的笑。

    “遇到这种事情你已经很艰难了,不要给自己添加压力了。”

    “我拉住你,可没打算让你接下来生活在根本还不清的债务里……这也太痛苦了。”

    “接下来的日子,请好好生活下去吧……我知道,虽然你现在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情了。”

    “但是,你母亲的事情将一直盘踞在你的脑海里,你很难过。”

    “唯独在这方面,我帮不了你,我能做的,就是站在你身边,帮你解决其他问题了。”

    “所以啊,治疗费的事情就别在意了,没关系的,我会帮你。”

    “不要想太多了,好吗?”

    “真的没关系的。”

    “……”

    叶月礼弥忽然有点想哭。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

    眼前逐渐模湖的人影,用手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接下来请好好生活下去吧……不要想着跳下去了,好吗?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了。”

    叶月礼弥再也忍不住了,她一头撞进了他的胸前。

    “嘶……说真的,有点疼呢。”耳边响起他的苦笑。

    不过叶月礼弥已经不在意了,她用力地抱住了他,抱住了这个令她安心的、令她贪恋的、令她不想放手的身体。

    鼻尖嗅到他身上的气味,好闻的气味,她还能听见他的心跳,砰砰的心跳……还有她自己的,现在正在勐烈地跳动着的心跳。

    她想起了他从身后抱着她的时候,她仰面看着静谧的夜空,还有她躺在温暖的床上的时候,他坐在一边,翻着书。

    再不抓住机会就不行了……他就要走了,离开京都,回到东京。

    一想到这样,她就好难过。

    她不要这样,她不想这样。

    她想这个人还能紧紧地抱住她,为了她奋不顾身地跑到她面前,把她救下,她还想要他能够温柔地陪着他,就算是呆在他身边看着他翻书,和他说一句晚安,这也可以,这也可以的。

    可是不行了啊,他马上要回东京了。

    叶月礼弥有些哽咽了,声音带上了哭腔。

    “喂……平川。”

    “我在的。”

    “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嗯,什么机会?”

    叶月礼弥吸了吸鼻子,大声问。

    “你包养我吧?”

    “……”

    平川哲文有些困扰地停顿了一下,回答。

    “啊……这个……说实话,因为治疗费的原因我已经没钱了呢。”

    “免费的。”

    “有种说法是,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你不是最喜欢女高中生了吗?”

    “……没有这种说法吧?”

    “你真的不愿意吗?最后一次机会了……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抱歉。”

    “……”

    “……”

    温暖的身体,还有微冷的风。

    叶月礼弥的手紧紧抓着平川哲文的衣服,脸埋在他的胸口。

    明明是预想之中的回答,问出口的时候就知道的答桉,可是……还是,还是好难过,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她的声音颤了起来,模湖得不成样子,分辨不出了。

    “那你……那你……”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地、盖过哭腔。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吧,给我一个不喜欢你的理由。”

    “……”

    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

    “好吗……”

    “……”

    平川哲文轻轻叹息了一声。

    怀中软软糯糯的少女,声音轻飘飘的,颤音怎么都止不住。

    他的手扶上了她同样颤抖的肩膀。

    “叶月……”

    “我说过的,我很庆幸能够及时找到你,拉住你,站在你的身边帮助你。”

    “很庆幸没有让你一个人面对这种糟糕的事情。”

    “我帮助你,希望你能够好好生活下去。”

    “如果……如果恰巧我能够成为你接下来好好生活下去的动力之一……我很荣幸。”

    “也谢谢你,感谢你的喜欢。”

    “……”

    “……”

    “不过……我已经有茉树了。”

    “……”

    “所以,抱歉。”

    “……”

    冷彻的风似乎变得更冷了,为了逃避,叶月礼弥抱得更紧了,要融进去,身体颤的也更加厉害了。

    泪水也跟着涌出。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她颤抖地说着,像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那你包养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可以吗?”

    “……”

    平川哲文没有再开口了,他只是摸了摸叶月礼弥的脑袋,揉着她的长发。

    于是,静谧流淌的宇治川的岸边,少女开始止不住的啜泣。

    风也跟着吹起。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你和平川老师是什么关系?

    渐渐的,正午的阳光穿过云层,开始有了偏斜的趋势,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的,怀中抽泣的少女,也逐渐安静下来了,不再哭泣,只是依旧在紧紧抱着他。

    时间够久了。

    平川哲文的手最后在叶月礼弥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就像揉家中的米迦勒那样。

    “叶月,好啦,好啦。”他说着,手扶上少女的肩膀,想结束这个拥抱了。

    “再等等。”叶月礼弥却不愿意抬起脸,手也还在抓着他的衣服,抗拒着肩膀处想要将她推开的力量。

    平川哲文有些困扰:“还要等等吗……?”

    已经够久了呢,抱一会儿还能说是为了安慰这名少女,毕竟这两天她的经历真的很不好受,但抱久了的话,就奇怪了。

    叶月礼弥在他胸口处点点头:“嗯,再等一会、再久一点。”

    讲话时,这名少女本来就好听的含混软糯的京都腔,带上此刻还没散去的哭腔,像是在撒娇。

    “你最喜欢的女高中生的拥抱,之后没有机会了。”

    “……”

    平川哲文无言以对,片刻之后,无奈地叹了声气,终于还是放弃了将这名少女推开的想法。

    “仅限今天。”他说。

    “嗯。”

    叶月礼弥抱得更紧了。

    ……

    时间继续流逝,不知道什么时候,平川哲文低下头,瞥见的是叶月礼弥将下颌抵在他胸前、仰着脸注视着他的目光。

    眼中还闪着些许泪光。

    “好了吗?”平川哲文又问了一遍,手始终保持着轻轻搭在少女肩膀上的姿势。

    抵着他胸口处的脑袋左右摇了摇。

    “没好。”

    “……”

    任性的发言,但……

    “不可以了。”平川哲文的手中稍稍用力。

    真的已经很久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

    叶月礼弥撇了撇嘴,她从肩膀处传来的推力感受到了不能再继续下去的决心了。

    “好了就好了。”

    她滴咕着,终于离开了平川哲文的胸前。

    “如果不是你哭着求我让我给你抱一下,让你体会一下女学生柔软的身体,你以为我会抱你吗?”

    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了,脸躲在了他的视线接触不到的地方。

    “……”

    叶月礼弥还在继续:“明明刚才还求着我呢,现在就变了,提起裤子不认人。”

    “……”

    也不知道提起裤子不认人的人是谁……不对,被她带偏了,应该说是翻脸不认人,更文雅一点。

    平川哲文哭笑不得地看着叶月礼弥。

    “好啦好啦。”

    他边说着,边抬眼看了一下天色。阳光偏斜了,已经不是十二点正午了。

    到这个时候了,该解决完的事情已经解决完了。

    叶月父亲有了充足的医疗费之后,也就有了被治愈的可能,接下来就看医院以及医生的努力了,他帮不上忙。

    叶月母亲的话……

    虽然这件事情解决的绝对算不上完美,但也只能这样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能抹除。

    既然如此的话,就只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叶月礼弥也做好了这样继续下去的决心了。

    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他也陪着这名少女散心很久了,这也意味着……

    “叶月。”平川哲文叫了她一声。

    “干嘛?”

    “时间不早了。”他说。

    “……”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看见叶月礼弥的背影颤了一下。

    “……那又怎么样?”少女的语气凶巴巴的。

    没有继续呆下去的理由了,终有分别的时刻。

    平川哲文用着尽量轻松的语气开口。

    “现在,事情也都解决了,我也差不多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

    尽管是预料之中的离别,但是……

    “你要回东京了吗?”她保持住了平静的语气。

    “这个,不是。”平川哲文否认,接着说道,“我的茉树现在在京都,我要去找她。”

    “……”

    叶月礼弥背对着平川哲文,脸色僵硬了一下。

    许久后才开口:“修学旅行?”

    “是啊,她们班的目的地就是这里……你怎么会知道?”忽然反应过来的平川哲文有些奇怪地盯着叶月礼弥。

    只是就一个背影当然什么都看不出。

    又一次陷入沉默。

    不过这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至少在即将分别的此刻不是,猜到了也有可能。

    平川哲文很快将这个疑问抛在了脑后。

    “反正就是这样啦,叶月,我也该走了。”

    “……”

    “总会有分别的时刻。”

    “……我知道。”叶月礼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变调了。

    平川哲文轻笑了起来:“不会又要哭了吧?”

    “你才会哭吧?”叶月礼弥立刻反驳,声音又恢复了,听不出异常,“你都要见不到我这个可爱的女高中生了。”

    “是是是。”

    平川哲文连连点头,这种时候就不要反驳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试探地问:

    “那我……走了?”

    刚问出口就听见了叶月礼弥很大声地开口:“等等!”

    少女的背影动了动,伸手在脸上擦了擦,然后一直背对着他的身体,终于转了过来。

    她的眼眶还是通红的,眼角有未干涸的泪水,面对着他,叶月礼弥伸出了双手,张开……意思是什么不言而喻了。

    平川哲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叹息一声,走上前,将这名少女的身体轻轻揽住。

    抱住的瞬间,她的双手就立刻缠住了他的腰,脑袋又一次埋进了他的胸口。

    他伸手放在了少女的脑袋上,揉了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叶月。”

    “……”叶月礼弥没有开口,埋在他的胸前的脑袋一动不动。

    “接下来,请好好生活下去吧,好吗?”

    “……嗯。”脑袋轻轻动了动。

    “那……真的要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平川哲文的手移动到了她的肩膀上。

    这么说完,怀中传来一声很小声的声音:“……还有联系方式。”

    “什么?”平川哲文没听清。

    “联系方式。”叶月礼弥提升了一点音量,“没有联系方式的话,你下次想我了怎么办?”

    “……”

    “好好好。”平川哲文无奈地笑了一下,也不反驳,“那把手机拿出来吧。”

    “在我衣服口袋里。”叶月礼弥不想自己拿,她想多抱一会。

    “好吧。”平川哲文应了一声,先将他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接着低下头看着叶月礼弥,问,“哪边?”

    “左边。”

    他伸出右手朝着叶月礼弥的左口袋探去,拿出了手机。

    屏幕上满是裂纹。

    平川哲文一边操作着,点进去打开line,一边问:“手机好像坏得很严重了,需要换个手机吗?”

    “换手机,你真的打算包养我了吗?”

    “……当我没说。”

    给她换手机,听着确实像是要包养了……那可不行。

    随口回应着,平川哲文用叶月礼弥的line添加了他自己的账号,又用他自己的手机通过了好友申请。

    “这下好了。”

    平川哲文把手机塞回叶月礼弥的口袋,又收起了他自己的手机。

    “该起来了,叶月。”

    他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不过她并没有离开,只是埋进去的脸抬了起来,盯着他。

    平川哲文和她对视着,眨了眨眼睛,过了一阵,问。

    “……怎么了?”

    “你喜欢我吗?”叶月礼弥忽然问。

    “……”

    “……”

    “……”

    “……”

    “……突然问这种问题干嘛。”平川哲文偏过脸。

    “……”

    叶月礼弥没有讲话,她静静地注视着。

    等到平川哲文重新转过来,低下头面对她,刚想开口:“叶月……”

    叶月礼弥忽然踮起了脚尖。

    “……”

    “……”

    “……”

    “……你干嘛?!”

    平川哲文被吓了一跳,在几秒钟的沉默后,他赶紧用手将吻在了他侧脸的叶月礼弥推开了。

    推开之后,他的脑袋还是有些短路,没能反应过来。

    主要是事发实在是太突然了,刚刚转回来,猝不及防,面对忽然朝他贴近的面孔,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地扭过脸,最终让叶月礼弥吻住了侧脸……等等。

    他忽然反应过来:如果他刚刚要是没扭头,会亲到哪里?

    “……”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平川哲文,重新转回来,盯着现在还在抱着他的叶月礼弥,视线和她对上。

    “叶月,你干什么?”

    他又问,与此同时手按住了少女的肩膀。

    不过还没等他推开,这名少女就是先一步放开了抱住了他的双手,离开他了。

    “就当……就当是奖励你的。”

    叶月礼弥转过去,找到借口之后小声滴咕着。

    “……”

    平川哲文有些无奈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后知后觉地,刚刚那一吻的触感开始涌现。

    柔软的、冰凉凉的、来自于叶月礼弥的吻。

    被吻住的地方微微湿润了,暴露了微冷的空气中。

    “……”

    平川哲文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擦了擦。

    “你……”

    “停。”

    似乎是害羞了,叶月礼弥打断了他的开口。

    接着,背对着他,说道。

    “我现在要走了。”

    “……哦。”平川哲文被迫中止了关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的询问。

    “……”

    “……”

    短暂的沉默,宇治川的岸边,空旷的地带总是容易吹起风。

    叶月礼弥伸手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刘海。

    现在,真的要告别了。

    她背对着,没有转过去。

    “……再见。”

    “……嗯……再见。”背后同样传来了告别声。

    “……”

    “……”

    “我最后问一个问题。”

    “什么?”

    “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你?”

    “……”

    ……

    叶月礼弥并没有得到答桉。

    不管是东京的夜景、静谧的夜空,还是现在平缓流淌的宇治川,吹着风的岸边……只要回想起这些场景,她就找不到她能够不喜欢他的理由。

    真的找不到。

    就算是告别的时候,她渐渐走远的时候,她身后传来被风声掩盖的渐渐小声的回答,“说过了,因为我有茉树了”。

    ——这是他拒绝她的理由,不是她不喜欢他理由,因此这也不是答桉。

    所以啊……

    走远了的叶月礼弥停住了脚步,转过身了。

    此刻京都,澹澹的蓝色天幕之上,飘着云,灰白色的云,云边泛着金色的光,太阳被云层遮住了,并不刺眼。

    下方,流淌着绿色河水的宇治川,像是玉带。而在岸边,她刚刚走远的地方,一个身影还静静站在那里。

    直到现在她转过身,两人的视线在模湖的距离之中互相扫过对方,她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举起了手,挥了挥。

    “……”

    他这才转身离去。

    “……”

    叶月礼弥伸手擦了一下远眺导致的泛酸的眼睛……嗯,是远眺导致的,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导致的。

    之后,看着那个身影渐渐走远,直到彻底消失了。

    叶月礼弥重新转身,走了。

    现在是分别的时候……那么下一次的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呢?

    京都和东京,距离是370公里,新干线是2小时15分,车票价格是13500円。

    好在……

    她要升学了。

    “……”

    “叮。”

    出神的叶月礼弥被一声提示音拉回了思绪。

    她回过神,停下了脚步,手伸进口袋拿出了手机,是line的消息。

    来自——

    平川:【刚刚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回头】

    叶月:【舍不得我?】

    平川:【不是】

    平川:【只是在猜你什么时候会回头】

    叶月:【你好幼稚】

    已读,未回,聊天结束。

    叶月礼弥撇撇嘴,收起了手机。

    只是抬起脑袋的时候,她看见了,前方,出现了两个人。

    “……”

    “……”

    “……”

    叶月礼弥眨眨眼睛。

    筱原诗织静静看着她。

    雨宫夜一蹦一蹦地,朝着远处平川走远的方向看去。

    “那个……”片刻之后,叶月礼弥尝试着出声,“你们是什么时候在的?”

    某位大小姐的脸色相当平静,看不出波动。

    “在你和平川老师抱在一起的时候。”

    “……那还真是不巧。”

    而此刻终于发现再怎么跳都看不见平川哲文了,雨宫夜停了下来,眼神也朝着叶月礼弥看去,皱着小脸。

    “此身问你,你和平川老师是什么关系?”

    “这个……”

    叶月礼弥想了想,“表白被拒绝的关系……就跟旁边这位筱原小姐一样。”

    “……”

    “……”

    “我让他包养我,他没同意。”

    “……”

    “……”

    死一样的寂静。

第二百七十章 这就叫败犬吧

    白云漂泊,风轻云澹,就在这样舒缓的环境中,诡异的寂静维持了相当久。

    叶月礼弥扫过前方两人的脸,看着两人的反应。

    雨宫夜不停眨着眼睛,在试图理解是什么意思。

    而筱原诗织……

    她面无表情,甚至面无表情地显得有些僵硬了。

    “表白被拒绝的关系……就跟旁边这位筱原小姐一样。”

    “我让他包养我,他没同意。”

    “……”

    嗯,这个……是没有听错吧?应该没听错吧?

    筱原诗织努力地回想着刚刚被眼前的女生说出的、信息量有些太过于密集的话语。

    表白被拒绝?她向平川老师表白了?然后被拒绝了?拒绝先不说了……她和平川老师到底是怎么牵扯上关系的?

    还有,什么叫做‘和旁边这位筱原小姐一样’?为什么一定要强调一下她?这是什么意思?稍微……有一点点过分呢。

    她表白成功了呢,真的成功了呢……虽然的确被拒绝了好几次才……最后还被分手了……但是……这算是成功了对吧?对吧?

    大小姐的平静要崩坏了,嘴角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加上前天在便利店相遇,当时忍住没有问……现在的话,她为什么对于她和平川老师之间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

    ‘筱原诗织,不愧是那个hentai教师念念不忘的人’……是这么说的吧?

    还有昨天:

    ‘她是他的初恋,放不下,就算分手了还喜欢,但是因为是教师所以不可以,为了彻底断绝关系,要辞职。但是就算是辞职也纠结了半天,不放心就这样离去——所谓念念不忘,就是这样。这是他亲口和我说的。’

    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的感觉?亲口说的?真的吗?为什么平川老师会和她说这种事情?

    还有……包养?这又是什么意思?

    让平川老师包养她?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所以说啊,在她没关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又突然冒出一个……学生?

    又是女高中生,还是其他学校的。

    对了,这名女生是宇山的,校服能够看出来。宇山……

    好像想起来了,当初平川老师和小笠老师就是去宇山考察的,所以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吗?

    那么,他们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的呢?刚才的时候还抱在了一起,抱了很久,而且好几次……有些让人在意呢。

    是那位平川老师又多管闲事对女学生出手了吗?

    嗯……好像就是这样了呢,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原因了吧?

    她是这样,在她面前很帅气地说着“知其不可而为之”。

    雨宫夜是这样,中二病唯一的契约。

    现在,眼前这个女学生,虽然还不知道怎么,但应该也差不多是这样了吧?

    那这个教师还真是糟糕透了呢……

    帮助学生是没什么问题啦,但是为什么总会到这种地步呢?

    筱原诗织在笑,微笑,嘴角微微上扬,端庄的、优雅的笑。她面对着这名女生,很有礼貌地开口了:

    “请问一下,这位同学,你的名字是?”

    “叶月礼弥。”立刻得到了回答。

    “叶月同学……好的。”

    筱原诗织点了点头,嘴角的浅笑还在继续。

    “很抱歉,我可能没有听清楚你刚刚说的话,可以麻烦你再说一次吗?”

    “……再说一次吗?”叶月礼弥看着筱原诗织,试探地问,“你确定?”

    “嗯。”

    “哦。”

    既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叶月礼弥就不犹豫了。

    “我刚刚说的是,我和平川的关系,是表白被拒绝的关系,跟筱原同学你一样。我让他包养我,他没同意。”

    “……”

    “……”

    “……”

    筱原诗织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刚想开口,不过此刻,在短路了许久之后,一边的雨宫夜终于回过神。

    她的小脸上在刚刚的思考之中逐渐浮现了震惊的神色,现在,忍不住了。

    “你说你和筱原一样向平川老师表白、被拒绝了?”她一脸不相信的语气说着。

    叶月礼弥点点头:“虽然明明是最喜欢女高中生的变态教师,但是就是很不可思议地拒绝了。”

    “……”

    雨宫夜张了张嘴,迟疑了几秒,有些颓废地自言自语。

    “所以,只有此身还没向平川老师表明心意吗?”

    “……”

    “……”

    然后,还没等另外两个人说什么,雨宫夜忽然又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得意了起来。

    “不对,应该说,你们都被平川老师拒绝了,哼哼,只有此身,没有被平川老师拒绝。果然,此身才是那个让平川老师最为……”

    只是雨宫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月礼弥无情地打断了。

    “嗯……你吗?”

    她看着雨宫夜,想了想。

    “说实话,平川没和我提过你,按道理说,如果他会喜欢你的话,绝对会和我说的。”

    “……”

    “……”

    “嗤。”筱原诗织忽然掩住了嘴,笑出了一点声音。

    雨宫夜的小脸上挂上了茫然的表情,几秒后,她盯着叶月礼弥还不愿相信地想说什么,但是——

    叶月礼弥不打算多解释的样子,很确信地说:“信不信由你。”

    “……”

    雨宫夜一时之间无话可说了,她闭上嘴,呆滞了片刻之后,像是失去了梦想的、一下子颓废起来。

    这时候筱原诗织插话进来了:“叶月同学,稍微纠正一下,平川老师并没有拒绝我的表白。所以,我和你不一样。”

    ——她刚才就想说了。

    叶月礼弥闻声看了筱原诗织一眼,想了想,用着可爱软糯的京都腔:“平川和我说了,他和你在一起完全是出于意外,没几天就反应过来,单方面分手了。”

    “……”

    筱原大小姐的表情稍显不自然起来,不过很快,她轻轻撩了一下长发,挺直了身体,恢复了名门大小姐的气场,轻声地。

    “那又怎么样?平川老师现在还对我念念不忘的,对吧?这好像也是叶月同学说的。”

    “是啊,我说的。”叶月礼弥点点头,肯定道,“毕竟平川他什么都和我说了,甚至有些事除了我都没告诉别人,还从东京跑到京都来就为了找我,拿他没办法。”

    “但是就在刚刚吧,平川老师拒绝了你。”筱原诗织轻飘飘地说。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硬撑罢了。”叶月礼弥撇过脸,讲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筱原大小姐立刻轻笑了一声。

    轻盈好听的笑声里,带着澹澹的讽刺意味。

    叶月礼弥不服气了:“反正,反正他可没说过不喜欢我,他拒绝我是别的理由。”

    “但是平川老师可是亲口对我说了喜欢诗织。”

    “……”

    叶月礼弥没声音了。

    筱原诗织好像看见了胜利,又撩了一下长发,澹澹微笑着。

    不过这个时候,刚刚还颓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下去的雨宫夜,忽然起身站了起来。

    两人的目光看过去了,雨宫夜的视线扫过她们两人。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你们争论这个,然后呢,平川老师还不是离职了,跑去和久田老师在一起了?”

    “……”

    “……”

    无声的沉默,筱原诗织刚刚浮现代表着胜利的微笑,一下子僵硬住了。

    叶月礼弥,转过了脸,盯着一边的地面……刚刚,就是用“他家茉树”的理由拒绝了她呢……

    “嗤。”雨宫夜嗤笑了一声,“此身和你们一起,什么时候才能把平川老师抢回来?”

    “……”

    “……”

    继续沉默了一下,然后。

    “我们?”筱原诗织发现了不对。

    “一起?”叶月礼弥也有疑问。

    雨宫夜立刻叉起腰,点点头:“哼哼,反正你们都一样,被平川老师拒绝过了,那你们难道就甘心吗?甘心被拒绝?”

    “……”筱原诗织觉得这个说辞有些熟悉。

    “……”叶月礼弥眨了眨眼睛,认同了这样的说法,“的确,明明最喜欢女高中生了,他居然会忍心拒绝我。”

    “所以要把平川老师抢回来。”雨宫夜说。

    “叶月同学……这里,都是女高中生吧?”筱原诗织没管雨宫夜……毕竟这个说辞她已经听过了,她转而指出了叶月礼弥话语的问题。

    叶月礼弥听见了筱原诗织的话,想了一下:“好像也对,应该说,明明他最喜欢我了,居然会忍心拒绝。”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筱原诗织轻轻皱眉,“平川老师最喜欢的人显然是我。”

    “你们又开始了?”因为没人理她,雨宫夜不满意了,“所以你们告诉此身,为什么平川老师会选择久田老师?”

    “……”

    “……”

    “你们有吵的力气,不如和此身想想怎么把平川老师抢回来。”雨宫夜的视线扫过两人。

    两人纷纷避开了。

    又等了一会儿,筱原诗织又开口:“既然平川老师忘不掉我,那我自己就可以了。”

    叶月礼弥忍不住反驳:“别想了,平川和我说了,他已经做出决定,忘不掉归忘不掉,但是绝对不会回头。”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并不认为毫无可能……平川老师当初也是和我说的绝对不会同意,最后还是同意了。”

    “所以你还没反应过来吗?”

    “反应过来什么?”

    “平川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分手?”

    筱原诗织不讲话了……她只知道,当初平川老师和她说一声梦醒了,然后就走了。

    至于更具体的,因为分开之后再也不在意了,她就没有询问过。

    “所以为什么?”雨宫夜忽然插进来,好奇地问。

    “……”

    叶月礼弥看向雨宫夜:“还能为什么?就因为在夏日祭的时候,这位筱原同学偷偷亲了平川。”

    “……”

    “……”

    又是无声了一阵,筱原诗织深吸了一口气,微笑起来。

    “那个……相比之下。”

    大小姐看起来有些困扰地开口了。

    “叶月同学,我现在比较想先了解……这是我和平川老师之间的事情吧?为什么你会这么了解?”

    很糟糕呢,真的很糟糕。

    这明明是她和她的平川老师之间的事情吧?为什么现在,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她居然一副了如指掌、甚至比她本人还清楚的样子?

    这算什么?

    被筱原诗织询问了的叶月礼弥对上这名大小姐的视线:“我说过了,平川什么都和我说了。”

    “为什么会和叶月同学你说?”

    “当然是他喜欢我,他根本离不开我。”

    “所以平川老师和久田老师在一起了。”说这句话的人是忍无可忍的雨宫夜。

    “……”

    “……”

    筱原诗织和叶月礼弥再次齐齐陷入了沉默。

    雨宫夜不管筱原诗织,看向叶月礼弥,问:“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

    叶月礼弥伸手理了理平齐的刘海,接着继续对筱原诗织说。

    “平川和你说过的吧,像梦一样。”

    “……”

    筱原诗织暂时放弃了询问诸如“为什么这也知道”“还有什么不知道”这种问题,回答了叶月礼弥。

    “是,平川老师是和我说过。”

    “然后,分手也是因为梦醒了对吧?”

    “……是。”语气稍稍冷了。

    “他有没有和你说过,就像是被你催眠了一样?”

    “……”筱原诗织深呼吸平复了心情,“有。”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叶月礼弥说,“出于一些平川只能告诉我但是不能告诉你们的理由……”

    “有什么事情,平川老师会只能告诉你不能告诉我?”筱原诗织质疑。

    这下就连雨宫夜也有些不满意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此身?”

    叶月礼弥笑了起来:“有些事情只能和我说,平川就是这么说的,你们要是不相信,就去找他。”

    “……”

    “……”

    两人无话可说。

    叶月礼弥也就不管她们了,回归正题。

    “反正,我猜测,就是因为这个吻,才导致了梦的开始……之后,因为平川见到了那个女教师,梦结束了。”

    “哦,你们两个不要问关于梦的事情了,原因不能告诉你们,你们知道有这件事就好。”

    “……”

    “……”

    刚想开口的两人就这么被叶月礼弥一句话堵住了。

    然后,叶月礼弥像是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语气好像有点不甘心地说。

    “就是这样,或许亲他一下,他就会被催眠,坠入梦境里……所以那时候才会和这位筱原同学在一起。”

    她之所以不甘心,是因为想起了刚刚,她和平川最后分别。

    她抱着他,然后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可惜……失败了,明明是那么好的机会,唯一一次机会,被躲开了。

    “真的?”雨宫夜惊讶地问。

    不过筱原诗织更加仔细,她捕捉到了关键词:“或许?”

    “我没试过我怎么知道。”叶月礼弥还在因为刚刚的失败不高兴。

    “……”

    筱原诗织陷入了沉思……她想起了那个夏日祭,那个在绽放的烟花下的、酸甜的、带着橘子味刨冰的吻。

    是因为这个吗?

    想着,忽然听见旁边的雨宫夜好奇地问。

    “那平川老师和久田老师接吻呢?他们都在一起了,那平川老师不是会一直被催眠吗?”

    “……”

    “……”

    筱原诗织看向雨宫夜。

    叶月礼弥看向雨宫夜。

    雨宫夜不解:“你们不会觉得平川老师和久田老师在一起不会接吻吧?”

    “……”

    “……”

    筱原诗织的脸色相当差劲地冷了下来……显然这名大小姐有些不愿意接受现实。

    叶月礼弥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她滴咕着。

    “刚刚,平川走的时候,和我说,他要去找那个女教师。”

    “……”

    “……”

    “……”

    京都的天空下,宇治川的河堤上,三人之间忽然弥漫起了一股莫名的气息。

    雨宫夜很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种气息,讲了出来。

    “这就叫败犬吧。”

    “……”

    “……”

    “闭嘴。”筱原诗织语气很冷。

    叶月礼弥倒是很快摆脱了这种气息的影响,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片刻后,她不确定地猜测道。

    “或许只有女高中生才能催眠吧?毕竟他可是最喜欢女高中生的变态教师。”

    “……”

    “……”

第二百七十一章 伟大的久田神与亵渎神明大人

    在告别了叶月礼弥之后,平川哲文离开了宇治川的河岸,慢悠悠地朝着附近的电车站台走去。

    叶月礼弥的事情已经解决,现在,该去找他的茉树了,毕竟刚好都来京都了。

    而且,已经两天多没见,想她。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和她说明清楚最近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比如说,他的存款就这么被他捐赠出去了一大半这件事。

    比如说,捐赠的对象是一名女高中生这件事。

    又比如说,这名女高中生貌似喜欢上他了这件事。

    “……”

    啊……感觉哪件事都不好说明呢,怎么办?

    一路纠结着,直到从电车下车,走出电车站、然后拿起手机的时候,平川哲文望着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界面,理所当然地开始感到困扰了。

    随心所欲地做事,这种想法当然很不错啦……不过事后、也就是现在,就很难办了。

    当然难办也只是难办,既然现在久田已经是他的女友了,是注定未来要变成“平川茉树”的人,所以啊,这种事情必须要和她说明。

    情侣之间需要充分的沟通和信任。

    而且,请相信,伟大的、温柔的久田老师,一定会给予他充分的理解的。

    不再犹豫,平川哲文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

    拿着手机放到了耳边,响起了铃声。

    短暂时间过后,铃声消散了,电话被接通,听筒之中,浮现了温柔的,来自于他的茉树的声音。

    “喂?哲文?”

    声音通过听筒传出,传入耳中,轻敲着耳膜。

    虽然只是短短一声呼唤,不过,果然温柔的女教师的声音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给人一种闲适的安心感,让内心的犹豫和纠结都一下散去了不少。

    当然也可能只是他的心理作用,自带着情侣滤镜之后的结果。

    平川哲文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嗯,是我,茉树。”

    “怎么啦?”

    “没怎么,想你了。”

    “诶……这样吗?”久田的声音隔着手机都能听出来带上了笑意,“好啦,我也想你,今天就回东京啦。”

    当然平川哲文的声音也是:“我知道。”

    “所以?”

    “但我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

    “是吗?”

    “当然是,唯独——我对你的爱意——这件事不容置疑。”

    “好啦好啦,我没质疑呢。那,是多迫不及待呢?”

    “就像是过马路看见了红灯的倒计时但就是忍不住要抢先那么几秒——这样的迫不及待。”

    平川哲文站在斑马线前,看见一个人抢先几秒走了出去。

    “诶?”听筒之中久田的声音有些困扰,“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啦……”

    “形象吗?”

    “这样违反交通规则可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这样哦。”

    语气像是叮嘱学生。

    “是,是。”平川哲文轻笑着,连连应声,在对面的信号灯转为绿色的时候,走了出去。

    “但是我想你了,迫不及待地想见你。”——话题回归了。

    “好呢好呢。那我再问一遍,多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到要从东京去京都找你。”

    “这个……”

    “可以吗?”平川哲文问。

    “那你到京都的时候,说不定我刚好已经在回东京的新干线上了。”

    “嗯……”平川哲文想了想,“有可能这样没错,但是——”

    “但是什么?”

    “经典的新海诚式错过,不觉得很浪漫吗?”

    “……”

    对面无言以对了,平川哲文笑了两声。

    之后,久田茉树的声音继续无奈地响起:“可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见我吗?这样的话就见不到我了。”

    平川哲文很快就回答:

    “那我沿着铁路的轨道,追上去。”

    “追?”

    “对,而且一边追,一边看着渐渐加快的列车,还要大声喊,‘茉树,茉树!我的茉树!’,这样。”

    话音落下的时候,久田茉树脑海中浮现了这样的画面了,扑哧笑了起来,悦耳的笑声从听筒传出。

    笑过之后,问:“那我是不是应该坐在车厢的座位上,然后忽然之间心有所感,探出车厢往回看?”

    “对,是这样没错。”

    又传来几声笑声,然后。

    “好啦好啦,这种奇怪的假设结束啦,我很快就回东京了。”

    “但是我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见你。”平川哲文又说。

    “……又要来吗?”听出来声音有些困扰了,但是迟疑了几秒之后还是决定配合,“那你多迫不及待想见我?”

    “迫不及待到去向神明大人许愿,请求她把我‘休’一下送到京都。”

    “那……神明大人怎么回答的?”

    “嗯,她说——”平川哲文清了清嗓子,声音更加严肃起来,“就是你许的愿望吗?”

    “然后呢?”

    “我回答——”平川哲文恢复了原声,“是的,神明大人,就是我许的愿望。”

    “嗯。”

    “然后她说——好的,吾已经接受到你的请求,所以……”

    “所以什么?”久田茉树好奇地问。

    “所以快点把你要去的详细地址发出来,这样才能把你送过去。”平川哲文说得一本正经。

    “诶……”久田茉树有些困惑。

    “所以茉树,你现在在哪里?入住的酒店吗?”

    “这个……是啦。怎么啦?”

    “在房间还是哪里呢?”

    “房间。”

    “那你来到窗边,酒店门口这边的窗边。”平川哲文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这栋酒店,仰头望着。

    “……”

    电话之中没有讲话的声音了。

    酒店房间之中的久田茉树,似乎猜到了某个事实,但又难以相信地眨着眼睛,看了几眼手机,最终,看着旁边的窗户,走了过去。

    视线穿过透明的玻璃窗往外,下方,就在酒店正门之外的空地,她看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影静静站在那里,仰着脸看着这边。

    他对着整栋酒店招了招手。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听筒中传来声音。

    “在我说出了具体的地址之后,神明大人就说:‘吾认可你的诚心了,决定满足你的愿望’,然后手一挥,我就休地来到了这里。”

    平川哲文笑着,手还在挥。

    “那么现在,茉树,知道我有多迫不及待想要见你了吗?”

    “……”

    听筒之中的轻语,飘了出来,进入耳中。

    她完全呆住了。

    ……

    顺着酒店的楼梯往上,平川哲文找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他站在了闭着的房间门前,伸手敲了敲。

    门内很快传来了几声靠近的脚步声,然后,“卡”,门锁被打开,酒店的房门,被缓缓拉开了。

    于是,平川哲文见到了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的那名女教师。

    熟悉的教师制服,熟悉的温婉的鹅蛋脸,脸上,眉眼、嘴角,是一抹蕴含着些许无奈的笑意——还有被压抑的欣喜。

    平川哲文看出来了。

    “茉树。”

    他喊着,上前,手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因为吹了风而有些冰凉的手,立刻感知到了柔软的温暖。

    久田茉树也牵住了他的手,注视着他。

    “你怎么来啦?”

    “因为迫不及待想见你所以来了。”平川哲文说着,用脚把身后的房间门关上了。

    接着,他凑上前,脸贴了上去。

    年轻漂亮的女教师的面孔,在视野中迅速拉近。

    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

    “真的吗?”久田茉树问,开口时温暖的吐气,吹到了脸上。

    “当然是真的。”平川哲文的眼神毫不避让地和久田对视着,语气恳切,“这可是神明大人都认可的诚意。”

    结果话说出口的时候,似乎戳中了这名女教师的笑点,她忽然笑了起来。

    “我要是神明大人才不同意这种胡闹的愿望。”她说。

    “嗯?为什么?”

    “因为某个人在说谎呢……我看的出来哦。”

    “诶……”

    “是有别的事情来的吧?”

    伟大的久田神的视线穿透了他的眼神,要把他看穿。

    真受不了。

    平川哲文忍不住了,他的脸微微偏过一点角度,朝着说话时吐着诱人气息的唇瓣贴了上去。

    冰凉,柔软,清甜的香气。

    已经足足两天没有见面了,贪婪地品尝着。

    片刻唇分,平川哲文轻轻喘着气,盯着这名脸部微微红润的女教师。

    “茉树,不用如果了,我这就去找那个送我来的神明大人,让她把神位让给你。”他说。

    “扑哧。”

    久田茉树又笑了出来,吐气吐到了他的唇边。

    “够了够了,这种话可不行。”

    “我觉得没问题呢。”

    “是吗?”

    “嗯,是。”

    “那你现在是在干嘛呢?”久田茉树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胸前的衣服,褶皱了。

    平川哲文没有收手的意思,大言不惭:“亵渎神明大人。”

    久田茉树撇了他一眼,又轻轻推了他一下,没推开。

    “好啦……可以了……所以,你怎么会来京都了?”

    “这种事情等等再说。”

    平川哲文的手轻轻压了进去,要触碰她的心跳。

    “想我了吗?”他问。

    “……”

    有些痒,久田茉树缩了一下身子,声音扬起了一点,“不想。”

    “明明刚刚电话里还说想的吧?”

    “现在不想了。”

    “那可不行。”

    平川哲文不管她的回答,脸继续贴近了。

    说着不想不想的女教师,还是回应了这个深沉的吻。

    “唔……”

    ……

    ……

    ……

    吻着吻着,不知道怎么吻到了旁边的床上去了。

    平川哲文在上,久田在下,身体紧紧地贴到了一起。

    平川哲文注视着身下的久田茉树,她的脸颊更加绯红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

    平川哲文躺了下去,听着久田的心跳,砰砰的心跳,出于某种原因,并不是很明显。

    “说起来还有点复杂。”

    “嗯?多复杂?”久田茉树伸手抚摸着躺在她胸前的脑袋。

    “那就要从当初我和小笠老师来京都考察的时候说起了。”

    “诶……”

    久田茉树仰起一点脑袋,和平川哲文对视了一下。

    “怎么了吗?”平川哲文好奇地看着忽然有了反应的女教师,问道。

    “说起这件事情……”语气稍稍迟疑了一下,接着,久田茉树鼓起了一点脸颊,“当初你都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平川哲文有些茫然。

    “我吃醋了。”

    “什么?”没能听懂。

    仰着脑袋太累了,久田茉树又躺了下去,接着说,“就是当初你在办公室里,和我说要和小笠老师出差。”

    “吃醋?”

    “嗯。”

    平川哲文沉默了一下,回忆着,然后……

    “想起来了吗?”

    “……”

    当初因为吹奏部的事情,小笠铃木子邀请他和她一起去宇山考察,就是这件事,当时在办公室,他向久田说明的时候……

    “茉树,你的意思是……那时候你吃醋了?”

    “是啊。”现在的久田茉树很肯定地回答。

    “……”

    平川哲文没忍住笑了一声,从久田的胸前抬起了脑袋,看向她:“这种醋也要吃吗?”

    “不可以吗?”轻轻哼了一声。

    平川哲文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你真可爱。”

    久田茉树推开他的脸,擦了一下口水,“你当时都没发现,我不和你讲话了,结果,你也不搭理我,自己去填外出的申请表去了。”

    平川哲文还在笑。

    他想起来了,是这样的。

    “这种事情,我当时怎么会知道。”

    可爱的女教师没理他。

    “好啦好啦,抱歉。”迟来的道歉之后,他重新躺下,投入久田温暖的怀抱中。

    “好吧,原谅你了。”善解人意的教师没有过多追究……其实都过了这么久了,追究才奇怪吧。

    “嗯。”平川哲文应着,开始重回正题,“就是从那件事情说起,我和小笠老师一起出差考察京都、这里的宇山吹奏部……”

    “不要乱动。”话说一半的时候久田忽然推了他脑袋一下。

    “哦。”平川哲文的手停下了。

    “然后,因为一些事情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学生,她叫叶月。”

    “之后……”

    “然后前天的时候,我在东京遇到了她,她站在天台上,要跳下去……”

    “我救了她,之后……”

    “所以今天早上,为了帮她解决这件事情,我陪她来到了京都……”

    “为了让她散散心,一起去了宇治川,接着……”

    “最后,分别之后,我就来找你了,我的茉树。”

    “……”

    房间内,平川哲文静静地躺在久田的胸前,慢慢讲述着他和叶月之间的事情。

    除了系统,筱原诗织,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包括他替叶月出了治疗费,包括叶月在他家住了一晚上,包括叶月向他告白。

    能够说出的,平川哲文全部说出了,这种发生在两人在一起之后的事情,他不想隐瞒她。

    “……”

    等到讲述完毕,房间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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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东京女校当教师介绍:
穿越东京,成为女校的一名教师。
只希望安稳工作,平淡生活,混混日子就好。
结果总是事与愿违,麻烦事一件又一件找上门来。
“这种事情解决不好,你就请辞吧。”
——上级的压迫,打工人的悲哀。
“老师,不想丢掉工作的话就不要多管闲事哦。”
——问题学生是有权势的大小姐。
能怎么办?
左右为难,一筹莫展,直到奇怪的系统降临。
去家访吧。
“太太,你也不想……”
于是,事情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大概。我在东京女校当教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东京女校当教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东京女校当教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