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9章 玉笛忆瑾
耳听君妍说得冠冕堂皇,樊飞不失时机的道:“好友既然如此淡泊,何必每日来我这里蹭饭呢?”
君妍早有腹案,理直气壮的道:“我虽然无所谓,但玲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要吃得好一点了。”
樊飞闻言直是啼笑皆非,岳佳蕾也抿嘴偷笑,心忖玲儿除了“抵债”,还要充当工具人,真是难为她了。
此番计议已定,岳佳蕾又多了一位师父,虽然并未正式拜师,但该得的好处自然一分都少不了。
樊飞和君妍比邻而居,位在川、陕、甘三地交界的定军山,各自占据一座山峰。
东峰上是樊飞的慕莲仙颐,西峰上是君妍的聆月山居,两峰之间是一座幽谷,名曰松涛谷,谷中小溪流过,名曰白鹭溪。
岳佳蕾平常在慕莲仙颐学艺,有时也去聆月山居拜访君妍,可惜任她磨破嘴皮,都没法劝服君妍搬去慕莲仙颐同住。
敢情这位女侠只是樊飞的好友,并无“商量要事”的交情,如此坚持也是为了避嫌。
不觉间又是三个月匆匆过去,随着天气逐渐炎热,岳佳蕾的畏寒之症近乎消失,但她仍旧坚持每日在凤华池中沐浴,再通过打坐运功吸收至阳之气,如此一来她的内功修为精进神速,称得上一日千里。
除去内功之外,在樊飞的悉心指导之下,岳佳蕾的剑法和擒拿手法也初具造诣,剑法名曰“蓬莱御仙剑”,擒拿手法名曰“五行截脉手”,都是樊飞行走江湖时的绝技,堪称倾囊相授,绝无半点藏私。
岳佳蕾悟性出众,往往触类旁通,习武之时得心应手,还能凭借巧思另辟蹊径,深得樊飞赞许。
每当觉得有所突破,岳佳蕾便找玲儿切磋,初时两人输赢参半,但如今她已经稳占上风,取胜轻松写意。
君妍并非心胸狭窄之人,也明白武学天赋不可强求,对玲儿屡战屡败并不在意,而把更多希望寄托在岳佳蕾身上,及时点出她在切磋中暴露的破绽,让她从中获益良多,能够查漏补缺,进而精益求精。
岳佳蕾对君妍衷心感激,那“投其所好”的计划也付诸落实,得空便向她请教词曲乐律。
君妍遇上了知音,哪有不尽心传授的道理,恰好玲儿也喜爱此道,三人经常同台唱和,燕语莺声令人心旷神怡。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中秋佳节如期而至,岳佳蕾身为小寿星,生辰筵席还得自己料理。
毕竟樊飞和君妍都是“君子远庖厨”之辈,手艺不提也罢,与其让他们勉为其难,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岳佳蕾忙活了一个上午,整治出一桌美味佳肴,所用食材都取自附近,有松涛谷中采到的蘑菇,有白鹭溪中钓到的鲈鱼,有东峰顶上捕到的山鸡,有西峰脚下猎到的野兔,总之各类时鲜堪称应有尽有。
樊飞和君妍师徒应邀落座,玲儿看着满桌佳肴,着实有些目不暇接,忍不住口舌生津,乃至食指大动。
君妍打眼觑得分明,清咳一声道:“小丫头克制一些,别把哈喇子流出来,那咱们可要丢人了。”
玲儿窘得玉颊通红,顿足娇嗔道:“师父~谁流……那个了,根本没有嘛。”
君妍含笑揶揄道:“好啦别嘴硬,要想每天都吃到好吃的,便跟蕾儿学点厨艺,否则她要回了家,咱们只能粗茶淡饭了。”
玲儿闻言一怔,看向岳佳蕾道:“小雷哥哥要回家,什么时候动身?”
岳佳蕾摆摆手道:“不急,过年之前回去便不算晚,反正师父他们个个逍遥快活,都没一个人来看我,那我也懒得回去讨人嫌。”
玲儿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小雷哥哥的师父肯定是有别的事情,再加上相信樊前辈能照顾好你,这才没来看你。现在离过年还有三个多月,小雷哥哥若肯教我厨艺,我一定用心学,绝对不会偷懒。”
岳佳蕾爽快的道:“那有什么问题,玲儿妹妹想学,我抽空教你便是。”
玲儿喜滋滋的嗯了一声,樊飞和君妍则露出计划通的微笑——虽说雇佣童工不太厚道,但胃口已经养刁了,再退回去谈何容易。
岳佳蕾举起酒杯,有模有样的道:“这段时日多谢樊伯伯和君姑姑照顾我,还有玲儿也对我很好,今天是我的生辰,先敬大家一杯。”
杯中是岳佳蕾酿的果酒,味道十分清甜可口,连玲儿都能喝的惯。
众人举杯同饮,随后正式开席,须臾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君妍睨着樊飞,悠悠的道:“徒弟今天生辰,你这作师父的也没什么表示,未免有些抠门吧?上个月玲儿生辰,我可送了她一架碧波琴呢。”
樊飞尚未答话,岳佳蕾干咳一声道:“君姑姑别这么说,我只是樊伯伯借来的徒弟,哪敢奢求生辰礼物。”
君妍秀眉一挑,不以为然的道:“徒弟便是徒弟,跟是不是借来有什么关系,樊飞你说呢?”
玲儿眨了眨眼,跟着娇声道:“是呀樊前辈,小雷哥哥这段时间任劳任怨,侍奉得您无微不至,真的很用心呢。而且他最重感情,总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现在对他越好,他以后一定对你越好。”
眼看三个女人一台戏,连表演痕迹都懒得隐藏,樊飞其实心中有数,径自怀中取出一只长约五寸的晶莹玉笛。
这支玉笛通体翠绿,色泽玲珑剔透,做工精致细腻,气蕴浑然天成,令人一见便心生喜爱。
岳佳蕾眼前一亮,接着只听樊飞轻笑道:“这支短笛名唤‘忆瑾’,蕾儿想必垂涎已久,今日便当做生辰礼物送给你吧。”
岳佳蕾脸上一红,刚要出言辩解,樊飞已经摆摆手道:“省下客套,拿去。”
岳佳蕾吐吐舌尖,双手接过短笛,毕恭毕敬的道:“樊伯伯如此厚爱,蕾儿却之不恭了,日后我便用‘忆瑾’演练剑法,决不辜负您的期望。”
樊飞微颔首道:“以笛为剑,自得剑心,着力精进吧。”
岳佳蕾将“忆瑾”收入怀中,心里只觉一阵得意——谁说借调没前途,只要跟对了领导,好处大大的有,此番得偿所愿,至少不亏本了~
第0060章 雪玉金貂
八月中秋一过,天气渐转寒冷,所谓“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冬至中午吃过饺子之后,樊飞带岳佳蕾踏上了返乡的旅程。
君妍师徒将两人送至山口,玲儿尤其舍不得岳佳蕾,叮嘱了半晌才放她离去。
经过将近一年修练,岳佳蕾的轻功更加出类拔萃,足以跟上樊飞的脚步。
两人既不骑马也不驾车,避开曲折绕远的官道,专走山间林下的近路,只用一天一夜便进入巴蜀境内,预计三天后抵达玄冥镇。
约摸正午时分,樊飞和岳佳蕾来到一处林间空地,打算吃过午饭再赶路。
岳佳蕾生好篝火,在上面架了一只铁锅,煮汤同时将携带的干粮蒸熟,可巧来时路上打到两只斑鸠,她也用树枝串了一起烧烤。
少时饭香四溢,斑鸠肉也烤得金黄,滋滋的冒着油光。
岳佳蕾取出碗筷,和樊飞一同用餐,谈笑间只听他感慨的道:“蕾儿如此乖巧能干,岳兄真是福泽不浅,连我都有些眼红,想把你整个拐走了。”
岳佳蕾嘻嘻一笑道:“樊伯伯过奖啦,我只能算普普通通,不如您赶紧跟君姑姑生个孩子,完了用心培养,肯定比我出色。”
樊飞神色一整道:“切莫胡言,若是让君姑娘听见,又要埋怨我编排她。”
岳佳蕾小嘴一撇道:“真没意思,你们两个明明互相喜欢,干嘛总是拿着捏着?还有义父和师父也是,这都好几年过去了,不说儿孙满堂,好歹成个亲吧?自己从来不着急,反倒让孟姑婆操碎了心。”
樊飞上下打量着岳佳蕾,似笑非笑的道:“蕾儿小小年纪,为何关心这些事情,切记早慧未必是好事,聪明还得用在正途。”
岳佳蕾闻言一阵心虚,正自嫩脸泛红之际,忽见一条白影从眼前急速掠过。
樊飞也看到了那条白影,脱口轻咦一声道:“雪玉金貂?这倒罕见。”
岳佳蕾心中一动,眨眨眼道:“那是只貂儿?我都没看清。”
话音方落,忽听锐啸破空,一支钢镖电射而至,目标正是那条白影。
那条白影躲闪不及,当场被钢镖射中,发出吱的一声惨叫,跟着一头栽进雪地里,殷红的鲜血迅速渗出,显然伤得不轻。
这时只听一串咯咯娇笑,伴着得意的声音传来道:“死畜生,这下老实了吧~”
说话间人随声至,敢情是个紫衣女童,这女童年纪与岳佳蕾相仿,生得肤白如雪,十分娇美可人,头上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手握一根葱翠晶莹的绿玉杖,腰间配有镖囊,镖身闪烁着熠熠寒光。
紫衣女童步履轻盈,旁若无人的走到那条白影面前,穿着小蛮靴的纤足将它踩住,满含快意的道:“死畜生继续跑呀,干嘛不跑了?哼~让你狗胆包天,竟敢咬本姑娘,本姑娘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那条白影惨叫声声,银白色的皮毛上已经血红一片,看模样的确是只貂儿。
眼见紫衣女童凌虐那只雪玉金貂,岳佳蕾心生不忍,起身走上去道:“这位姑娘请了,得饶貂处且饶貂,何必如此残忍呢?”
紫衣女童瞥了岳佳蕾一眼,鼻中轻哼道:“哦?你自己不也烤了斑鸠来吃,那干嘛不说自己残忍?”
岳佳蕾摇摇头道:“吃是一码事,故意凌虐是另一码事,这位姑娘心地善良,还是别欺貂太甚吧。”
紫衣女童眼珠一转,理直气壮的道:“你别多管闲事,我之所以对付这只畜生,也是为了吃它,反正都是吃,怎么弄死有区别么?”
岳佳蕾一怔道:“吃它?难道不是因为它咬了你,你才要报复吗?”
紫衣女童没法反驳,只能一挑眉道:“这叫两罪并罚,先报复完再吃它,有什么问题?”
岳佳蕾这些年接触过的女孩儿,都是像韩惠欣或是玲儿这等淑女,最多像唐糖糖有些娇憨,但也并非刁蛮之辈。
孰料这紫衣女童牙尖嘴利,哪怕强词夺理都振振有词,岳佳蕾暗叫难缠,转念间咳声道:“貂儿也没什么好吃的,不如你放了它,我再捉几只斑鸠赔给你,正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它一般见识。”
紫衣女童哧的一笑,分明嘲讽的道:“自己孤陋寡闻,还敢跟本姑娘说教,也不怕贻笑大方?这貂名唤雪玉金貂,貂尾可是上等食材,当年太祖皇帝办穹宇将军宴,有道菜的主料正是雪玉金貂尾呢。”
岳佳蕾听得将信将疑,转头望向樊飞,只见他微颔首道:“这位小姑娘说得不错,那道菜名唤‘神龙摆尾’,主料除了雪玉金貂尾,还有黄河龙鱼尾和天山凤雉尾,而龙凤双尾的地位犹在貂尾之下。”
岳佳蕾顿时哑口无言,紫衣女童则得意一笑道:“正是‘神龙摆尾’,这位大叔见闻广博,说得一点都不错。”
樊飞淡淡的道:“小姑娘过奖了,看你手持绿玉杖,想必是丐帮中人,令尊莫非姓管?”
紫衣女童玉杖拄地,爽快的道:“又说对了,我叫管听雪,家父名讳上鸣下邛。”
樊飞莞尔道:“果然是管兄的掌上明珠,昔日我与他并肩作战,险些擒获魔教教主叶行歌,如今思来恍若就在昨日。”
紫衣女童——管听雪闻言一惊,双眸紧盯樊飞道:“险些擒获叶行歌,那你——咳……前辈莫不是‘非凡神龙’樊大侠?”
樊飞和声道:“惭愧,正是樊某,樊某早已淡出江湖,‘大侠’不提也罢。”
管听雪定了定神,欠身施礼道:“家父对樊前辈十分推崇,今日有缘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侄女这厢有礼了。”
樊飞点头致意道:“不敢当,贤侄女年纪尚幼,想必不是独自行走江湖,你的同伴呢?”
管听雪嗯声道:“樊前辈猜得不错,是崔长老带我出来的,我还有个跟班,只是他轻功太差,暂时没追上来。”
樊飞了然的道:“原来是贵帮北路长老崔冀显,当年雾音谷一战,我们也曾同仇敌忾。”
管听雪浅笑道:“看来樊前辈跟敝帮交情匪浅,崔长老什么都好,只是有点嘴馋,正是他看到了雪玉金貂的踪迹,才嘱咐我捉去下酒。”
第0061章 俊逸非凡
眼见樊飞和管听雪聊得轻快,岳佳蕾还在担心那只雪玉金貂,忍不住插嘴道:“如果只是想要貂尾,管姑娘不妨网开一面,放这貂儿一条生路。我看它已经奄奄一息,再这样踩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管听雪似乎是看樊飞的面子,依言收回踩着雪玉金貂的右脚,睨着岳佳蕾道:“你虽然是一片好心,但雪玉金貂的精气神都聚在尾尖,若是尾尖没了,哪怕不死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早些解脱为妙。”
岳佳蕾充耳不闻,俯身细看那只雪玉金貂——锋利的钢镖正好穿过它的背脊,然后从胸前突刺出来,本身已经受伤太重,这一阵又失血过多,除非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否则这只貂儿唯有死路一条。
岳佳蕾师从孙楚楚,医术已然颇有造诣,一眼便看出那只雪玉金貂凶多吉少,沮丧之余更生出怜悯之心,忍不住红了眼眶。
管听雪察颜观色,缓缓摇头道:“看吧,应该救不活了,这便是它的劫数。”
岳佳蕾站起身来,语声低沉的道:“它咬了你哪里?”
管听雪把右手伸到岳佳蕾面前,小嘴一努道:“这里,咬了我的手背。”
岳佳蕾打眼望去,只见管听雪的手背上血迹犹在,果然留着明显的牙印。
管听雪秀眉微蹙,兀自咕哝着道:“这畜生咬得太深,哪怕敷了伤药,还是止不住血,而且以后多半要留疤。哼……死畜生,死到临头还要作怪,今天若不把它炖得骨酥肉烂,难消本姑娘心头之恨。”
岳佳蕾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递给管听雪道:“涂在伤口上吧,保证不会留疤。”
管听雪闻言一怔,半信半疑的道:“真的?”
岳佳蕾干巴巴的道:“是不是真的,你自己试试便知道了,何必问我?”
管听雪眨了眨眼,纳罕的道:“即便是真的,你为什么要帮我,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岳佳蕾翻翻白眼,没好气的道:“我当然不会平白帮你,你若同意的话,我便用药膏换这只雪玉金貂。”
管听雪更奇怪了,看着那只雪玉金貂道:“莫非你也想尝尝鲜?可我答应了崔长老,一定要把这畜生捉回去。”
岳佳蕾哼声道:“你不用管我想干什么,要是不怕留疤,尽管拒绝便是,我不强迫你。”
管听雪暗自权衡,还是爱美之心占了上风,当下清咳一声道:“好吧,我先试试效果,然后再说换不换。”
岳佳蕾抱起臂膀道:“你尽管试,我先前被獾子抓伤过,涂上药膏之后,当场便没痕迹了。”
管听雪倒也干脆,打开瓶盖倾出一点药膏,仔细涂抹在伤口上。
这药膏乃是玄冥镇秘制,使用材料十分稀有,一向都是非卖品,止血生肌方面颇有奇效,而且能够迅速缓解疼痛,效果称得上立竿见影。
管听雪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但眼见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果然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惊喜之余笑逐颜开的道:“这药膏的确不错,比我们丐帮的金疮药强多了,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岳佳蕾哪能放过扬眉吐气的机会,一脸云淡风轻的道:“是我自己配的,江湖上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话倒也不算扯谎,因为孙楚楚已经把配方教给岳佳蕾,但难点不在配制,而在搜寻那些材料。
管听雪难得被岳佳蕾唬住了,面现惊异的道:“真是你配的?咳……还没问你的尊姓大名,是我失礼了。”
岳佳蕾依旧淡然,轻咳一声道:“我叫岳雷,自小在蜀中玄冥镇学艺,家师自号九毒娘子。”
管听雪恍然一悟,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能配出这等灵药,敢情是名师出高徒。”
岳佳蕾知道自家师父亦正亦邪,在江湖上风评不一,而管听雪这话明显客套居多,说是皮里阳秋都不过分。
秉持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岳佳蕾忍住脾气,认真的道:“所以你换不换,我可提醒你,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
管听雪略一沉吟,终是嗯声道:“换,这死畜生归你了,要怎么炮制都随你便。”
岳佳蕾松了口气,伸出右掌道:“咱们击掌为誓,你可不许反悔,否则天诛地灭。”
管听雪哧的一笑,摆摆手道:“少来,男女授受不亲,你休想占本姑娘的便宜,本姑娘一言九鼎,肯定不会反悔。”
岳佳蕾只能作罢,讪讪的收回手来,同时小声道:“谁想占你便宜了,区区一个毛丫头,有什么便宜好占?”
管听雪耳力不差,颦眉嗔声道:“你才是臭小子,再敢出言不逊,本姑娘要打你屁股了。”
樊飞冷眼旁观,眼见两女又生龃龉,赶紧劝解道:“算了蕾儿,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何必再逞口舌之利,跟贤侄女道个歉吧。”
岳佳蕾唔了一声,虚着眼道:“好,管姑娘见谅,我不该叫你毛丫头。”
管听雪还没答话,忽听衣袂破风,一条人影飞奔而来,定住身形之际抱拳为礼道:“启禀大小姐,那两只小貂儿被路过的狐狸叼走了,我追了那狐狸半晌,最后还是让它逃了,只能来向大小姐复命。”
来人七八岁年纪,容貌异常清秀俊逸,身着一袭蓝衣,气态沉稳内敛,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意思。
听罢蓝衣童子的汇报,管听雪秀眉一挑,显见不悦的道:“狐狸?哪儿冒出来的狐狸?你在逗我么?”
蓝衣童子抱拳依旧,不动声色的道:“大小姐明鉴,我绝非信口雌黄,的确有狐狸出没,若是我所言不实,愿遭天打雷劈。”
管听雪冷哼一声道:“好了,你李逸凡发誓要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蓝衣童子——李逸凡仍是波澜不惊,一脸认真的道:“总之事实如此,大小姐如果不信,可以回去找找。”
管听雪心忖我找个鬼,樊飞和岳佳蕾也相顾莞尔,尤其岳佳蕾清眸闪亮,对李逸凡暗生好感。
察觉管听雪想要发作,李逸凡抢先开口道:“其实崔长老只要一只貂儿下酒,我看大小姐已经得手,把地上这只带回去便能交差了吧?”
第0062章 入土为安
耳听李逸凡提出“合理建议”,管听雪胸口一闷,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岳佳蕾暗暗好笑,接过话头道:“不好意思,管姑娘已经把这只雪玉金貂换给我了,两位如果想交差,不妨回去找找那只狐狸。”
李逸凡轻咦一声,看着管听雪道:“大小姐为何将貂儿换给别人,又从他手里换来何物?”
管听雪摆摆手道:“换了什么不用你管,咳——这位是‘非凡神龙’樊大侠,那是‘九毒娘子’之徒岳雷。”
李逸凡神色一整,抱拳施礼道:“晚辈李逸凡,见过樊大侠,见过岳世兄。”
樊飞和岳佳蕾各自还礼,接着只听管听雪道:“李小子是崔长老的记名弟子,现任本派二袋弟子,能为多少还算过得去。”
李逸凡谦逊的道:“多谢大小姐抬爱,若非大小姐费心引荐,我哪能拜入师父门下。”
管听雪轻哼一声道:“你明白就好,以后还得认真练功,免得连只狐狸都追不上,被人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逸凡面色如常,淡淡的道:“谨记大小姐教诲,那眼下咱们如何行事,可要追寻那只狐狸的踪迹?”
管听雪鼓起香腮,没好气的道:“还追什么,鬼知道狐狸在哪里,你给我老实一点,别耍花样。”
岳佳蕾察言观色,心中已然明了,看来管听雪对李逸凡颇为青睐,孰料这小子心智过人,欲擒故纵的手段玩得炉火纯青。
这等若即若离的清冷态度,最让女孩儿欲罢不能,连堂堂丐帮大小姐都不例外。
看到岳佳蕾露出迷之微笑,管听雪不禁嫩脸一红,随即咳声道:“走吧,没捉到雪玉金貂,也得跟崔长老复命。”
李逸凡点头道:“遵大小姐命,这次是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听凭师父责罚便是。”
管听雪翻翻白眼道:“你是我的跟班,一切责任在我,用不着你逞能,不然刚拜师便出乖露丑,我也跟着丢人。”
李逸凡欲言又止,终是嗯声道:“多谢大小姐关怀,师父明察秋毫,相信自有判断。”
管听雪撇了撇嘴,转向樊飞道:“樊前辈既然是崔长老的旧识,可愿随我们去见见他,一叙当年同袍之谊?”
樊飞欣然道:“樊某正有此意,那便劳烦侄女带路了。”
管听雪浅浅一笑,又向岳佳蕾道:“那雪玉金貂你可收好了,否则被崔长老看见,引动馋虫发作,樊前辈多半抹不开面,最后还得便宜了那老饕。”
岳佳蕾拱拱手道:“管姑娘想得周到,但我没想带走这只貂儿,只想让它入土为安。”
此语一出,管听雪固是大出意料,李逸凡也眉峰一轩,只有樊飞并未意外,点头微笑道:“雪玉金貂颇具灵性,蕾儿不忍见其遭劫,正是医者仁心所致。”
管听雪内心不以为然,颦眉之余鼻中轻哂道:“既然已经换给你了,你自己愿意暴殄天物,那也随你的便。”
岳佳蕾并不理会管听雪,径自折了一根树枝,为雪玉金貂挖掘墓坑。
隆冬时节土层坚厚,及便岳佳蕾修为不俗,挖掘起来仍旧有些吃力。
李逸凡见状走近过去,抽出一把精钢匕首,默默帮岳佳蕾挖土。
岳佳蕾心生感激,展颜一笑道:“多谢。”
李逸凡头也不抬的道:“客气。”
管听雪冷眼旁观,竟生出一丝莫名妒忌,小嘴也嘟了起来。
那雪玉金貂虽然回天乏术,但一直吊着一口气,胸口缓慢起伏,金色的瞳眸紧盯岳佳蕾和李逸凡。
眼见墓坑即将挖好,那雪玉金貂好像了却一桩心事,就此双眼一合,呼吸逐渐停止,胸口也不再起伏。
管听雪觑得分明,忍不住咕哝道:“这死畜生果然有些灵性,不过死都死了,是入土为安还是祭崔长老的五脏庙,又有什么分别?”
岳佳蕾也不辩解,小心翼翼的抱起那只雪玉金貂,将它葬在墓坑里。
转头看到李逸凡的匕首上崩出一个豁口,岳佳蕾轻咳一声道:“这匕首质地不好,下次咱们遇上,我送你一柄新的。”
李逸凡微微一笑道:“这匕首是捡来的,的确质地不佳,岳世兄不必放在心上。”
岳佳蕾摇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凡是帮过我的人,我绝不能让他吃亏,这是我的原则。”
李逸凡略一迟疑,终是抱拳道:“岳世兄拳拳盛意,那我却之不恭了,若是有缘再见,我也有礼物奉上。”
眼见岳佳蕾和李逸凡“惺惺相惜”,管听雪心中颇不自在,提高声音道:“既然料理完了,咱们这便走吧,估计崔长老都等急了。”
众人各自称是,岳佳蕾收起一应家什,和樊飞一起跟随管听雪离去。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四人来到树林边缘,只见前方炊烟袅袅,一名灰衣乞丐箕踞而坐,旁边的篝火上烤着一整只野兽。
这灰衣乞丐年届知命,算得上仪表堂堂,手握一只黄皮葫芦,正自仰脖痛饮美酒。
管听雪和李逸凡首先上前见礼,灰衣乞丐放下酒葫芦,意态酩酊的道:“怎么才回来,抓到雪玉金貂了吗?”
管听雪垂下眼皮,讪讪的道:“那畜生溜得太快,我和李小子尽了全力,还是让它逃了。”
灰衣乞丐叹了口气,连连摇头道:“可惜,当真可惜,若是早知道这种结果,当时我便亲自去追了。”
管听雪吐吐舌尖,趁机奉承道:“总之还是崔长老厉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只是什么啊?”
说话间管听雪手指篝火上的兽肉,脸上写满了求知欲,只听灰衣乞丐淡淡的道:“一只蠢狐狸罢了,狐狸肉味道腥臊,一般人料理不好,还得我老将出马,狐狸皮已经收起来了,回头给你作条围脖。”
管听雪闻言嘴角一抽,顿了顿才欣然道:“多谢崔长老,我还没尝过狐狸肉呢,今天正好见识见识——啊对了,这位先生您认识吧?”
灰衣乞丐翻翻眼皮,看着管听雪目光投向的樊飞,不咸不淡的道:“怎么不认识,‘非凡神龙’樊飞嘛,‘刀魔’岳啸川的生死兄弟,‘九灵仙凤’苏琬珺的如意郎君,大名鼎鼎的‘帝国破坏龙’呀。”
第0063章 老崔说事
蹩脚绰号再现尘寰,“帝国破坏龙”樊飞暗自扶额,无奈咳声道:“前辈玩笑了,跟大名鼎鼎的丐帮北路长老崔冀显相比,樊某这点微薄名声实在不值一提。”
崔冀显嘿嘿一笑,拍了拍身边的雪地道:“坐吧,你这小子向来狡猾如狐,今天尝尝自己的肉味道如何。”
樊飞倒也不恼,淡淡一笑道:“虽然已经吃过午饭,但前辈的手艺不得不尝,樊某承情了。”
说罢樊飞盘膝坐下,岳佳蕾坐在他身旁。
崔冀显招呼管听雪和李逸凡也一同落座,随后上下打量着岳佳蕾,一脸赞赏的道:“这娃娃当真漂亮得紧,比我新收的徒儿都出色三分,莫不是樊飞的孩儿?”
樊飞直是哭笑不得,勉强不动声色的道:“前辈切莫胡猜,这位岳雷少侠是‘九毒娘子’孙女侠的爱徒,也算樊某的记名弟子。”
崔冀显哦了一声,打个哈哈道:“小娃娃姓岳,看来跟岳啸川有些瓜葛,但樊飞不让猜,我老人家便不猜了。”
岳佳蕾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心忖你老人家干脆报我身份证得了,其实她也旁敲侧击的探问过身世,知道自己幼时跟哥哥相依为命,结果哥哥又不幸早逝,是岳啸川将她救下,之后还收为义女。
樊飞明白崔冀显意指为何,也不跟他辩解,径自岔开话题道:“前辈此番西来,不知有何要事待办,可有樊某能略尽绵薄之处?”
崔冀显干笑道:“事情已经办完,结果也十分圆满,不劳你费心了。”
樊飞知趣的不再探问,管听雪接过话头道:“我们打算赶在年前返回总舵,前辈若有余暇,可以跟我们往君山一游。”
樊飞和声道:“樊某要送蕾儿回玄冥镇,然后盘桓数日,下次再往贵处拜访吧。”
管听雪本来便是虚让,闻言便也一笑置之,此时只听崔冀显咳声道:“狐狸肉已经烤好了,小李子拿刀给大家分分,尝尝我老人家的手艺。”
李逸凡道一声是,抽出匕首切割烤肉,拿碗盛了分给众人。
岳佳蕾只是尝了一口,便觉果然腥臊难当,若非在老前辈面前不敢造次,她当场便要吐出来。
管听雪也露出一言难尽之色,倒是李逸凡浑不在意,闷头大口吃肉。
崔冀显自己吃得痛快,还不忘招呼道:“娃娃们别拿着捏着,这狐狸肉别有风味,多吃几口便习惯了。”
岳佳蕾和管听雪面面相觑,只能勉为其难,小口小口的品尝起来。
崔冀显一面吃肉一面喝酒,油腻的大手拍着樊飞的肩膀,哈哈笑道:“你这小子道貌岸然,却也有些可爱之处,能跟我们这些泥腿子混成一片,怎么样,我老人家手艺如何?”
樊飞已经将碗里的烤肉吃下一半,这时微微一笑道:“前辈恕我直言,您的手艺还须精进。”
崔冀显叹了口气,一脸感慨的道:“当初年长老烤的狐狸肉真是一绝,可惜他老人家在雾音谷壮烈捐躯,连个全尸都没落下。唉……我这手艺只是半吊子,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啊对——东施效颦。”
耳听崔冀显自嘲,岳佳蕾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神色一整道:“抱歉啊老前辈,我不是故意笑您,更不是对那位壮烈捐躯的年长老不敬。”
崔冀显摆摆手道:“算啦,不想吃便不吃,别勉强自个儿。”
岳佳蕾正中下怀,管听雪也趁机把碗放下,崔冀显又灌了一口烈酒,喃喃自语道:“老喽,应该急流勇退喽,也好给娃娃们腾出位置来。眼下江湖一片安定,跳梁小丑都不成气候,说实话真没意思。”
樊飞沉吟着道:“相比当年席卷武林的净宇魔教,如今的确没有上得了台面的野心势力,前辈若是斗志昂扬,何不请命协助官军抗击倭寇,保护沿海百姓不受侵扰?”
崔冀显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恩师临终曾有训诫,命我不得为官府效力,否则必遭天谴。何况倭寇如今气数已尽,大可不必痛打落水狗,你和凤座也要提前做好准备,毕竟飞鸟尽、良弓藏,戚光祖究竟有何居心,谁都说不准。”
樊飞微颔首道:“前辈提醒的是,樊某定会转达凤座。”
崔冀显嗯了一声,抚须笑道:“对了,明年三月华山武林大会,又是娃娃们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要依你小子的看法,谁能在比武中独占鳌头?”
樊飞莞尔道:“管侄女年未及笄,明年尚无比试资格,否则必定是她独占鳌头。”
管听雪嫩脸飞红,低眉细声道:“前辈切莫取笑,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漫说没有比试资格,即便上场也必输无疑。”
崔冀显也翻翻白眼道:“不用说这些客套话,我想听你的真实看法。”
樊飞略一思索,缓缓开口道:“以樊某所知的少年英雄,仍以武当派最为拔尖,尤其是虚珩道长之徒清宁,颇有傲视群雌之概。”
崔冀显嘿然道:“我老人家也听过那清宁小道的名头,据说剑法十分厉害,已经得了虚珩的真传。不过昆仑派也不容小觑,赤阳子的徒弟余冰如风头正劲,我先前见过她的身手,的确有些过人之处。”
樊飞点头道:“不错,南武当北昆仑,一向人才辈出,除了这两位女杰,武当派虚函道兄的爱徒清云,还有昆仑派苑掌门的弟子龙正阳,他们之间也将有一场龙争虎斗,状元郎多半会在这两人之中。”
崔冀显笑呵呵的道:“英雄所见略同,这两派都是正义盟的中流砥柱,多出几个惊才绝艳的后辈,将来撑住正义盟的场子,这比什么都重要。至于我们丐帮,眼下没有杰出人才,只能等下个十年了。”
樊飞摸了摸岳佳蕾的头顶,语带嘉许的道:“十年之后蕾儿正好及冠,管侄女和李小哥也风华正茂,端看他们的表现了。”
崔冀显也拍了拍李逸凡的肩膀道:“小李子好好练功,以后得给丐帮争光。”
李逸凡恭声应是,岳佳蕾和管听雪也满怀向往——十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到下次武林大会之时,再看谁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
第0064章 重返家园
吃罢一餐狐狸肉,五人就此别过,崔冀显带着管听雪和李逸凡扬长而去,岳佳蕾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这才向樊飞道:“樊伯伯等等我,我回去把那只雪玉金貂换个地方埋,免得有人回来盗墓。”
樊飞哑然失笑道:“还是算了吧,我看管侄女和李小哥并非险诈之人,行事岂会恁地下作?”
岳佳蕾认真的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最后证明是多此一举,我也要把责任尽到。”
没办法,原先在机关工作的时候,最最重要的就是责任意识,但凡工作中稍有疏忽之处,没有把责任完全尽到,导致造成不良影响,最后都要被纪检监察部门追责问责,自己感觉再冤也得乖乖背处分。
眼见岳佳蕾意态坚决,樊飞只能点头道:“罢了,那便回去一趟吧,免得你再疑神疑鬼。”
两人达成共识,循着原路返回,眼看前面便是埋葬雪玉金貂之处,樊飞蓦地停住脚步,示意岳佳蕾不要出声。
岳佳蕾心里打了个突,赶紧屏住呼吸,顺着树丛中的缝隙遥遥望去,赫见两只小貂儿趴在那里,对着那只雪玉金貂的墓坑连连顿首。
岳佳蕾暗暗称奇,心忖这雪玉金貂果真通灵,俨然在拜祭先辈似的。
樊飞也面现感慨之色,以一线传音向岳佳蕾道:“要过去看看吗?”
岳佳蕾定了定神,举步继续走近,樊飞依旧待在原地。
那两只小貂儿听到动静,霎时一跃而起,前腿弓,后腿绷,警惕的注目过来。
金色的瞳眸中映出岳佳蕾的身影,两只小貂儿好像认出她是谁,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随后双双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搭在一处,做出类似作揖的动作。
岳佳蕾看得又是好笑又是新奇,同样作揖道:“你们应该是那只大貂的孩子吧,我保证没有恶意,只想帮它换个地方安葬。”
两只小貂儿依旧作揖不止,眼睛里隐约有泪光闪现。
岳佳蕾暗笑自己糊涂,毕竟两只小貂儿再通灵,八成也听不懂人语。
既然没法语言沟通,那只能付诸行动了,岳佳蕾继续走近过去,尽量保持和善的姿态。
两只小貂儿警惕犹在,本能的往后退出几步,可又不放心就此离去,兀自眼巴巴的盯着岳佳蕾,且看她有何意图。
岳佳蕾依旧折了一根树枝,打算把埋在地下的雪玉金貂挖出来,这下两只小貂儿可急了眼,一面来回奔窜,一面还发出吱吱的尖叫,好像在警告岳佳蕾不可造次,倘若敢动他们的母亲,一切后果自负。
岳佳蕾问心无愧,只管低头挖掘,因为是新盖上的土,挖起来轻松得多,很快便掘出那只雪玉金貂的尸身。
眼见两只小貂儿都急得双眼发红,岳佳蕾将那只雪玉金貂的尸身捧在手心里,和颜悦色的道:“你们想把母亲葬在哪里,如果愿意指路,我都听你们的。”
两只小貂儿见岳佳蕾似乎没有恶意,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两边对峙了片刻,其中一只小貂儿似有所悟,靠近另一只小貂儿,发出叽叽轻叫。
两只小貂儿稍作“商量”,终是下定决心,先向岳佳蕾点头示意,随后转身蹦跳着离去,还不时回头发出吱吱的叫声。
岳佳蕾暗赞两只小貂儿聪明,跟着他们一路前行,樊飞并未现身,只在暗中观察。
这样走了一程,两只小貂儿带着岳佳蕾来到一处地洞前面,洞口斜斜向下,想必是它们一家原本的居所。
岳佳蕾心中有数,小心翼翼的把那只雪玉金貂搁在洞口,让它的尸身缓缓滑下,返回来时归处。
两只小貂儿流下泪来,趴在洞口连连顿首,岳佳蕾满心怜悯,默默挖来泥土,将洞口完全封上。
等到一切料理妥当,已是红日偏西之时,夜幕即将降临人间,岳佳蕾抹了一把汗水,向那两只小貂儿道:“我走啦,你们保护好自己,别再被人看到,听懂了吗?”
两只小貂儿歪着脑袋,看起来似懂非懂,岳佳蕾摇头一笑,径自转身离去。
孰料才走了两步,身后传来沙沙声,显然是两只小貂儿跟了上来。岳佳蕾颇为意外,回头眨眨眼道:“你们两个要跟着我?……不怕被我卖了?”
两只小貂儿又人立起来,摆出作揖的模样,岳佳蕾见状轻笑道:“好吧,以后你们便是我的跟班,谁都不能欺负你们。”
两只小貂儿十分通灵,蹦跳着趋近过来,抓着岳佳蕾的衣衫,爬上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叽叽轻叫。
岳佳蕾新得爱宠,自是喜笑颜开,隐身暗处的樊飞也为之莞尔——所谓仁者自有天眷,果然诚不欺我。
三天后的正午时分,樊飞和岳佳蕾如期抵达玄冥镇,因为昨日曾以飞鸽传书,镇守梧桐井的司空图已经等候多时了。
两边相互见礼,看到岳佳蕾面色红润,一切行动如常,司空图十分欣慰,微笑着道:“雷少爷福大命大,实乃苍天庇佑,当初你被带走的时候,真是让人担心啊。”
岳佳蕾嘻嘻一笑道:“全靠樊伯伯照顾,我才能好得这么快,现在除了有些怕冷,其他都没什么,多穿件衣服便够了。”
司空图刚要答话,忽然眼前一亮,脱口轻呼道:“这是——雪玉金貂?!”
敢情两只小貂儿原先缩在岳佳蕾的口袋里,这时探出小脑袋张望,正好被司空图看见。
岳佳蕾赶紧侧过身子,语带嗔怪的道:“司空伯伯别贪心啊,这两只小貂儿是我的跟班,你别想着拿去做菜。”
司空图老脸一红,讪讪的道:“雷少爷别多心,我只是骤见这等上佳食……咳……可爱之物,着实心生喜欢,绝无贪求之意。”
岳佳蕾心忖您老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呀,不过玄冥镇里老饕众多,还得好好保护自家跟班,免得被谁偷偷捉去烹了下酒。
两只小貂儿同样察觉司空图的不良企图,赶紧一缩脖躲了回去,再也不肯露头。
司空图为之一滞,尴尬间只听樊飞和声道:“有劳前辈带路,我们这便去见孙女侠。”
司空图点头称是,三人结伴同行,径直去往镇中。
第0065章 云归设宴
映雪竹楼静立雪中,观之委实美如画卷,樊飞等三人一路来至门口,司空图刚想通报,岳佳蕾已然走上前去,一把推开房门。
顿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竹楼之中高朋满座,目光齐刷刷投向岳佳蕾身上。
座中一男一女同时站起,举步迎上前来,正是古霄霆和孙楚楚。
岳佳蕾还没来得及开口,孙楚楚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喜极而泣的道:“小毛头总算回来了,差点想死为师,这段时日樊飞没亏待你吧?”
玄冥镇一年来非但没人去慕莲仙颐探望,甚至连封书信都没有,岳佳蕾早已心生怨怼,但耳听自家师父真情流露,她还是心软如绵,闷声回答道:“樊伯伯很照顾我,一点都没亏待,师父尽管放心。”
孙楚楚放开岳佳蕾,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间哽咽着道:“怎么没有亏待,我家小毛头还是这么瘦,肯定没吃饱饭。哼——樊飞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食言而肥,不照顾小毛头,还拿她当佣人?”
樊飞当面吃了一顿排头,偏偏还没法反驳,转念间轻咳一声道:“樊某的确让蕾儿历练了一番,正如孙女侠一年来从不派人探望,想必也是为了磨炼蕾儿的心性,咱们英雄所见略同,正是相得益彰。”
孙楚楚登时一滞,鼻中冷哼道:“我可是小毛头的亲师父,能跟你这吊儿郎当的一样么?这一年来我们大家明察暗访,到处寻找帮她疗伤的灵药,要不是有一样东西太难找到,我早去你那里看她了。”
岳佳蕾心中一动,忍不住探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难找,师父连去看我一趟都顾不上?”
孙楚楚抹了一把眼泪,轻叹一声道:“你被寒气侵入骨髓,寻常丹药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寒魄了。”
岳佳蕾不明就里,面现疑惑的道:“寒魄?我怎么都没听说过,是一种稀有药材么?”
孙楚楚缓缓摇头道:“寒魄不是药材,而是一种珍宝,又叫至阴避寒珠,只要能找到它,你以后便不会怕冷了。”
岳佳蕾唔了一声,心忖这等珍宝可遇而不可求,只怕极难寻到,如今连孙楚楚都束手无策,自己这怕冷的症状的确让人烦心。
眼见岳佳蕾神情郁郁,一直未曾开口的古霄霆面有愧色,低眉喟然一叹道:“一切罪过在我,日后我一定会继续寻找寒魄,不管付出何等代价,都要让蕾儿恢复如初。”
岳佳蕾勉强压下愁绪,上前握住古霄霆的手,满含诚恳的道:“义父切莫自责,我一点都不怪您,真的。”
古霄霆依旧难以释怀,还是后面的孟桂蟾走上前来,含笑点头道:“子不言父之过,蕾儿的确长大了,只是身子的确瘦了些。不怕,以后姑婆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得膘肥体壮,多少也能御寒。”
岳佳蕾听得扶额不已,俨似哀怨的道:“好我的姑婆,什么‘膘肥体壮’,您这是要把我当猪崽养么?何况我一直吃您做的饭菜,也从来没见胖过,可见这是天生的,咱们顺其自然,不要太过强求。”
孟桂蟾为之莞尔,随后顾亭洲也举步走近,一脸慈和的道:“小雷乐天知命,正合自然之道,年纪轻轻有此觉悟实属难得——山人相信事情尚有转机,这畏寒之症终将迎刃而解。”
岳佳蕾抿嘴轻笑道:“承顾大帅哥吉言,若是算的不对,当心我回头砸你招牌。”
看到岳佳蕾不再郁闷,众人也都松了口气,洪快方和他的两位娇妻,还有唐门大少爷唐利保,纷纷上前嘘寒问暖,气氛很快变得热闹起来。
一片其乐融融之中,只听孙楚楚清清嗓子道:“好了,咱们一起去云归栈吧,晁天王他们早已排好筵席,给樊飞和小毛头接风洗尘。”
众人自无异议,当下簇拥着岳佳蕾,前往今年刚刚兴建的云归栈。
这座云归栈建在渡生河畔,专门用来招待宾客,因为并无“班子领导”驻守,日常交给“办公室主任”韩惠欣打理。
岳佳蕾还是首次前来,遥望前面高大气派的连爿屋宇,新鲜之余暗赞此地环境上佳。
韩惠欣站在门前翘首以盼,眼见众人乘兴而来,赶紧上前施礼道:“见过各位前辈,接风宴已经整治完毕,恭请各位前辈入席。”
一年未见韩惠欣,岳佳蕾发觉她愈发成熟靓丽了,凑近过去涎着脸道:“大美人这话说的有问题啊,毕竟本少爷才是今天的主客,你怎么光是招呼前辈们,对本少爷不屑一顾?”
众人闻言各自发笑,韩惠欣则粉脸一红,跟着关切的道:“你身子还好吧,是不是很怕冷?”
岳佳蕾干脆撸起袖子,大剌剌的道:“怕什么冷,本少爷火力正旺,大冬天睡磨盘都不在话下。”
韩惠欣赶紧把岳佳蕾的袖子拉下来,跟着嗔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能,赶紧跟前辈们进屋去吧。”
岳佳蕾嘿嘿一笑,趁机牵住韩惠欣的手道:“咱们一起进去,这么久没见面,本少爷想死你了。”
即便岳佳蕾还是小孩,可当面被她这么亲热,韩惠欣仍旧面孔发烫,正自踟蹰之际,便听孙楚楚笑道:“一起走吧惠儿,后面也没别人了,小毛头向来最喜欢你,待会儿你们挨着坐,好好亲近亲近。”
这话怎么听都带着暧昧,众人听罢笑意更甚,韩惠欣愈发局促,只能半推半就,陪着岳佳蕾一同进屋。
云归栈共分三进,正厅方圆十数丈,能够容纳近百人同时欢饮。
此刻厅中摆着一张硕大的圆桌,桌上排满各色美味佳肴,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正中间是一只西域烤全驼,外皮金黄酥脆,内中自有乾坤。
“霹雳天王”晁广昊和陈孤鹜、蔡落霞夫妇起身相迎,后面还跟着计官良等小辈,眼见岳佳蕾并无大碍,他们也自欣慰不已。
众人依次落座,“古书记”和“孙镇”坐在主位,两旁则是樊飞和岳佳蕾。
韩惠欣本想去下首落座,但岳佳蕾拉着她不肯放手,最后还是蔡落霞出面吩咐,她只好从了岳佳蕾的意思,老老实实坐在这小毛头身边。
第0066章 的卢妨主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气氛融洽而不失热烈,岳佳蕾有意跟韩惠欣亲近,趁着一众长辈相谈甚欢,将在慕莲仙颐的经历捡有趣的说与她听。
孰料韩惠欣神思不属,颇有如坐针毡之意,往往只以强笑回应。
察觉韩惠欣的紧张,岳佳蕾心中颇为纳罕,索性靠过去道:“怎么了大美人,干嘛这么生分,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
韩惠欣本能的缩了缩身子,低眉细声道:“没有,你别多心,我只是有些疲累。”
岳佳蕾眼珠一转,眨眨眼道:“有些疲累?莫不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韩惠欣粉脸骤红,径直打断道:“够了,就你懂得多,哼……下作。”
岳佳蕾无辜的道:“这有什么,我怎么就下作了?”
韩惠欣暗自扶额,无奈正声道:“总之你以后别再逗我,我也要跟你保持距离,这样对咱们都好。”
岳佳蕾听得一怔,转念间试探着道:“这是什么意思,干嘛要保持距离,难道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韩惠欣为之一滞,没好气的道:“你别胡乱编派,我哪有什么心上人。”
岳佳蕾奇怪的道:“既然没有心上人,那你在害怕什么?”
韩惠欣略一沉默,垂首黯然道:“我是不祥之人,对你没有好处。”
岳佳蕾嗤之以鼻,扬眉冷哂道:“这是什么鬼话,哪个神棍跟你说的,看本少爷不打爆他的狗头。”
韩惠欣幽幽的道:“你每次遇上劫难,都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这次更是险些丢掉性命,不是么?”
岳佳蕾恍然一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道:“这能说明什么,你别疑心生暗鬼,胡乱钻牛角尖。”
韩惠欣兀自郁郁,摇头轻叹道:“一次或许是巧合,但两次便不能掉以轻心,我只怕是自己妨了你。”
岳佳蕾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你又不是的卢马,哪有妨主的说法,本少爷不许你这么糊涂。”
韩惠欣苦笑道:“但事实就是这样,而且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我不敢想象下次会发生什么事情。”
岳佳蕾豪气顿生,捉住韩惠欣的手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的命运,跟你没有关系。你要再拿这些虚无缥缈的猜测吓唬自己,我便拜托师父跟蔡阿婆提亲,好歹不能让你妨了其他男子。”
韩惠欣娇躯一颤,明明想抽回手来,可不知为何又力气全失,正自手足无措之际,忽听蔡落霞的声音传来道:“惠儿,大姐头刚刚问你的话,为何还不回答?”
韩惠欣猛然回神,惊悸之下脱口惶声道:“什么?!我——孙前辈明鉴,我跟小雷……毕竟年纪悬殊,只怕……只怕不成。”
此语一出,座中众人同时一寂,尤其是陈孤鹜和蔡落霞,看着韩惠欣和岳佳蕾的手牵在一起,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
韩惠欣并非懵懂之辈,瞬间便醒悟情形不对,正自羞窘无地之际,孙楚楚呵呵一笑道:“成不成的日后再说,眼下讨论为时尚早,惠儿还没回答我呢,这次华山武林大会,你可愿意代表玄冥镇出战?”
韩惠欣镇定心神,郑重其事的道:“孙前辈如此信赖,晚辈必定全力以赴,为玄冥镇和本派争光。”
孙楚楚满意的点了点头,其余众人也相顾莞尔,韩惠欣趁机挣脱岳佳蕾的魔手,脸上犹自红晕隐现。
计官良和郭家兄弟都坐在下首,这时各自露出“钦佩”之色,齐刷刷向岳佳蕾竖起大拇指。
韩惠欣打眼觑得分明,只叹此“弟”不宜久留,羞恼之下扬拳作势,岳佳蕾则心中暗爽,对那三位称许不已。
这时只听孙楚楚清咳一声道:“女子人选已经定下,男子这边大家有何建议?”
蔡落霞接过话头道:“义儿和礼儿修为尚浅,英雄大会上难有作为,何况惠儿已经参加,男子这边不如请洪贤侄出马。”
孙楚楚嗯了一声,转向洪快方道:“洪大哥意下如何?”
洪快方沉吟着道:“我儿陶巴有仁侠之姿,但近年来都在打熬筋骨,武艺并不出众,是个大器晚成之象,倘若勉强上阵,结果未必尽如人意。”
孙楚楚抿嘴一笑道:“洪大哥无须多虑,此次参加武林大会,不过是让小辈们见见世面,结果大可不必强求。”
洪快方兀自踟蹰,还是“黑珍珠”陶淑英朗声道:“没什么好怕的,我同意巴儿参加。”
“白腊梅”巴芸花也含笑点头道:“不错,这等增广见闻的好机会,错过未免有些可惜,少年人畏首畏尾可要不得,巴儿你说呢?”
洪陶巴和唐糖糖坐在一处,闻言不由得脸上发热,挠着头讪讪的道:“老爹说的没错,我的武艺是有点差劲,只怕到时候输得太过难堪,丢了玄冥镇的脸。”
陶淑英和巴芸花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苦笑——毕竟知子莫若母,哪怕使了激将法,自家孩儿还是要打退堂鼓。
孙楚楚知道勉强不得,正自颦眉思索之际,忽听唐糖糖娇声道:“陶巴哥去嘛,大丈夫能屈能伸,输了也不要紧,反正在我心里,你都是最厉害的。”
洪陶巴先是一愣,随即豪气顿生,斩钉截铁的道:“好,大家若是看得起我,我便去这一趟,尽全力打出好成绩。”
洪快方眼见爱子答应出战,神情难免有些复杂,陶淑英和巴芸花则欣慰不已,虽说当妈的说话没未来媳妇好使,但孩子上进最重要嘛~
孙楚楚也如释重负,拊掌笑道:“那便这样愉快的决定了,咱们虽然不强求结果,但也不能让武林中人太过小觑,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大家要多指点惠儿和巴儿,来他个‘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众人闻言纷纷答应,只见唐利保摸着秃头,嘿嘿笑道:“哥几个别光是指点武功,过完年糖糖也不小了,我家马上要办大事,洪老哥家也得忙活,所以大伙儿多帮衬着点,别让陶巴贤侄出不起彩礼。”
耳听老爹口不择言,唐糖糖不禁羞红了脸,难为情的躲在洪陶巴身后。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大厅里充满快活的空气,正是祥和喜乐之象。
第0067章 冲灵客栈
西岳华山古时称为太华山,南接秦岭而北瞰黄渭,素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名。
华山派名列五岳剑派之一,奉陈抟老祖为开派宗师,数百年历史中人才辈出,颇有仗义任侠之士,在江湖上风评上佳。
诗仙李白曾经作过一首乐府诗,名曰《凤台曲》,说的是秦时“吹箫引凤”的典故——“尝闻秦帝女,传得凤凰声。是日逢仙子,当时别有情。人吹彩箫去,天借绿云迎。曲在身不返,空余弄玉名。”
秦穆公之女弄玉善于吹笙,时有一美男子入其梦中,自称“太华主人”,言道与其有天缔良缘,并以玉笙为其吹奏《华山吟》。
弄玉将梦中情形告知秦穆公,秦穆公遂派遣大臣孟明,前往太华山寻访。
孟明于太华山中找到萧史,将其带回咸阳,当众吹奏箫曲。
萧史奏第一曲,清风习习而来;奏第二曲,彩云四合;奏第三曲,见白鹤成对,翔舞于空中,孔雀数双,栖集于林际,百鸟和鸣,经时方散。
弄玉自此倾心于萧使,两人顺利结为连理,萧使教授弄玉来凤之曲,某夜夫妇二人笙箫合鸣,竟有紫凤飞来,聚于凤台之左,赤龙飞来,盘踞凤台之右,萧史乘赤龙,弄玉乘紫凤,径自凤台翔云而去。
萧使和弄玉的故事深为历代文人墨客喜爱,后世有人于华山中峰修建引凤亭和玉女祠,而中峰也因此得名“玉女峰”。
玉女峰虽然不如天外三峰高险,但景致十分优美,华山派正统一脉正是居于此地。
当今华山派掌门芳名柳含烟,乃是前代掌门吕旌阳的遗孀,数年前净宇魔教席卷江湖,华山派首当其冲,吕旌阳也壮烈牺牲。
柳含烟带领华山派的幸存弟子,在夹缝中苦苦求存,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
武林大会十年举办一届,原本一年之后才是会期,但今年恰逢华山派创派五百年庆典,所以经过武林正义盟商讨确定,大会提前一年举行,时间定在三月三,正是陈抟老祖从赵匡胤手中赢走华山之日。
二月末的天气已经十分温暖,华山脚下的冲灵客栈中座无虚席,各门各派的江湖客络绎不绝,都是为了参加本届武林大会。
老板和店小二忙得脚不沾地,可银子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心里着实欢喜得紧。
窗前一张桌旁端坐四人,一位是气质优雅的中年美妇,一位是体格魁梧的敦厚青年,一位是秀美绝伦的青春少女,一位是粉妆玉琢的可爱童子,他们都作武林人士打扮,正是来自玄冥镇的“代表队”。
“领队”孟桂蟾首先放下筷子,面现赞许的道:“这家客栈的饭菜勉强还算过得去,今晚便在这儿落脚吧,我先去跟掌柜订房间,再简单收拾一下。你们吃完直接上来,别惹是生非,都听明白了吗。”
洪陶巴和韩惠欣恭声应是,岳佳蕾则撇撇嘴道:“他们两个闷葫芦从来都不惹事,所以姑婆是在敲打我喽?”
孟桂蟾呵呵一笑道:“算你小毛头有自知之明,死缠烂打非要跟来,别让我把你撵回去。”
岳佳蕾眼珠一转,悠悠的道:“反正都到地头了,姑婆想撵我也晚了,万一我一个人上路,结果却出了意外,您能问心无愧么?”
孟桂蟾闻言哭笑不得,勉强压下诉诸暴力的冲动,白了岳佳蕾一眼道:“还敢有恃无恐,那你便试试看,真要惹恼了我,我索性把你往箱子里一装,托镖局运回玄冥镇去。”
岳佳蕾登时一滞,无奈讪讪的道:“我是开玩笑嘛,哪会真的惹事,姑婆尽管对我放一百个心。”
孟桂蟾嗯了一声,转身径自去了,韩惠欣挂碍犹在,颦眉嗔声道:“小雷你方才说什么混账话,你若当真出了意外,岂不又是我妨了你?”
这下轮到岳佳蕾哭笑不得,正待出言辩解,洪陶巴也劝说道:“岳兄弟切勿掉以轻心,行走江湖总得讨个好口彩,哪有平白无故咒自己的?”
岳佳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故意谑声道:“唷~你们二位这一搭一唱的,好像很默契嘛,陶巴哥不怕唐糖糖吃醋么?”
洪陶巴和韩惠欣听得扶额不已,韩惠欣抬手赏了岳佳蕾一记暴栗,面凝寒霜的道:“你这下作鬼,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洪陶巴刚想附和,却又有所顾虑,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看到洪陶巴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岳佳蕾暗地里险些笑抽了肠。
这时一名身着赭红劲装的男子大剌剌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原先孟桂蟾的位置上,举起手里的酒杯,涎着一张瘦脸,径向韩惠欣邪笑道:“这位姑娘国色天香,不知应该怎样称呼,咳——在下平凉崆峒派弟子侯魁,可有荣幸结识姑娘?”
这位仁兄身材矮小,甚至还没韩惠欣的个头高,可他的名字偏偏叫做侯“魁”,实在有些引人发噱。
不过说起平凉崆峒派,那可是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大宗派,掌门“西疆剑帝”司马御剑法通神,尤其精擅以气御剑之术。
武林中最杰出的七大剑术高手,江湖人称“神州七剑”,司马御正是其中之一。
平凉崆峒派势力庞大,门下弟子高手如云,放眼整个西武林,除了正义盟五大盟首在列的昆仑派,便以平凉崆峒派为尊。
韩惠欣也听过平凉崆峒派的威名,虽然十分厌恶侯魁的举止,可还是隐忍着道:“这位公子醉眼朦胧,只怕神智不甚清楚,小女子蒲柳之姿,难入公子法眼,姓名请恕不便相告。”
侯魁听罢笑容一僵,随后冷哂道:“好个不识抬举的雌儿,难道你是在逃的女匪,姓名见不得人?”
韩惠欣即便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心中有气,秀眉紧蹙的道:“公子还请自重,切莫在此胡言乱语,否则只怕坏了贵派的名声。”
岳佳蕾也对侯魁满心鄙薄,趁机握住韩惠欣的玉手,凑近过去亲昵的道:“一只无聊色狗乱吠,咱们不必理会他,原本我还以为平凉崆峒派有多厉害,倘若都是这种货色,那才叫‘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呢。”
第0068章 白衣少女
岳佳蕾这厢唯恐天下不乱,一番话说得侯魁恼羞成怒,咬牙厉喝道:“小混蛋!你骂谁是色狗?活得不耐烦了?”
岳佳蕾鼻中冷哼道:“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若非你出言不逊,岂会挨我的骂?”
侯魁气得暴跳如雷,戟指岳佳蕾道:“格老子的的小混蛋,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找死!”
说罢侯魁拳头一扬,打向岳佳蕾的面门,这一拳真要打实,非把她的鼻梁打断不可,门牙也得掉两颗。
眼见侯魁出手狠辣,岳佳蕾眼神一凛,正待偏头闪让之际,忽见洪陶巴大手一伸,牢牢握住侯魁的手腕。
侯魁拳势顿止,连半寸都递不出去,惊怒之余厉声道:“格老子的!你这傻大个又是什么人?”
洪陶巴沉下脸色,语气严峻的道:“我姓洪,是他们二人的同伴,在江湖上暂时还没有名号。你这厮当真无礼,先对女眷言行不端,又对小孩拳脚相向,难道不怕丢了崆峒派的人?”
侯魁狠呸一声道:“一个无名小卒也敢管崆峒派的事,我看你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方才侯爷被你偷袭得手,根本做不得数,有种你放开侯爷,看侯爷不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听到侯魁自称为“爷”,洪陶巴轻蔑的道:“我不怕跟你打,但客栈里面地方拥挤,拳脚施展不开,咱们去外面街上比个高低。”
侯魁舒了口气,嘿嘿冷笑道:“什么地方由你定,反正侯爷赢您易如反掌,到时候非得让你从侯爷胯下钻过去。”
洪陶巴受到众多高手指点,三个月来刻苦练功,进境着实非同小可,自信心也大有提升,所以即便面对出身名门大派的弟子,他都丝毫不惧,反而跃跃欲试。
韩惠欣不想把事情闹大,担心之余轻声道:“洪兄弟算了吧,咱们势单力孤,最好不要招惹强敌。方才是我有些失礼,怠慢了这位侯少侠,由我跟他赔罪便是。”
洪陶巴摇了摇头,坚定的道:“惠姐没做错,干嘛要赔罪,这件事情我担下了。”
岳佳蕾也翻翻白眼道:“大美人,好脾气得有个限度,不要什么人都迁就。何况要论这条色狗的身手,明显比陶巴哥差一截,他算什么强敌?”
韩惠欣知道岳佳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禁颦起秀眉道:“总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行走江湖以和为贵,别为了一时意气闹出争端。”
洪陶巴眉峰一轩,接过话头道:“出门前老爹吩咐过我,一定要照顾好惠姐和小雷,我不能当缩头乌龟。”
韩惠欣还待再劝,侯魁已经不耐烦的道:“姓洪的到底打不打,要打乖乖放了侯爷,不打便从侯爷胯下钻过去。”
洪陶巴放开侯魁的手腕,抬手示意道:“咱们出去打,你若输了便给惠姐赔礼道歉。”
侯魁活动了一下手腕,跟着冷笑一声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天你输定了——出来!”
两人都是十七八岁年纪,既然斗上了气,岂有相让之礼,便即一前一后大踏步出门而去。
韩惠欣见状暗叫糟糕,赶紧向岳佳蕾吩咐道:“小雷快去找孟姑婆,请她来劝洪兄弟罢手,我先去外面帮洪兄弟掠阵。”
岳佳蕾眼珠一转,拍拍胸脯道:“大美人尽管去,找孟姑婆的事包在我身上。”
韩惠欣点了点头,匆匆转身去了,一些好事的食客也跟着走出客栈,显然打算看一场热闹。
岳佳蕾嘴上答应得痛快,但心里可不是那么回事,也不去问孟桂蟾订了哪件客房,径自优哉游哉的上了二楼。
二楼同样座无虚席,岳佳蕾打眼一扫,瞬间被靠近窗户的一桌两人吸引。
那两人的身材都十分高挑,一人身着黑色劲装,背负黑色剑囊,足蹬黑色剑靴,头戴一顶竹编斗笠,斗笠边上还围了一圈黑纱。
另一人身着雪白衫裙,足蹬绣雪锦鞋,腰围玉色鸾带,上挂一口宝剑。再往脸上看去,端的是柳眉凝黛、杏眼流波、明眸皓齿、娇丽无伦,雪白的肌肤水嫩莹润,直似剥了壳的新鲜荔枝一般香甜诱人。
岳佳蕾暗暗比较,只觉那白衣少女比韩惠欣都美上三分,而且相比韩惠欣的恬淡静雅,白衣少女更显娇憨俏丽。
尤其白衣少女身上有种莫可名状的吸引力,让岳佳蕾几乎不克自制,下意识的走近过去。
越接近白衣少女,岳佳蕾越觉得通身舒泰,连侵入骨髓的寒气好像都温和了许多,走到桌边负手站定,清清嗓子道:“这位姑娘国色天香,不知应该怎样称呼,咳——在下岳雷,可有荣幸结识姑娘?”
来自侯魁的糟糕台词,立刻引起了白衣少女的注意,她原本正向窗外观望,这时回过头来,美眸上下打量着岳佳蕾,忍俊不禁的道:“我说这位小兄弟,你才多大便学会这一套,家里大人不管你么?”
岳佳蕾听到白衣少女那美如天籁的娇脆声音,陶醉之余摆摆手道:“小爷是自己闯荡江湖,哪有什么大人来管,姑娘这么和蔼可亲,难道连姓名都不肯告诉?”
白衣少女正自沉吟,对面那黑衣人笑道:“莺妹实在太惹眼了,连这种小毛头都来搭讪,干脆你学我把斗笠戴起来,免得多生是非。”
白衣少女小嘴一撇,鼻中轻哼道:“余姐姐又打趣我,我看你不如摘了斗笠,也好帮我分担一点注意力。”
岳佳蕾这才发觉黑衣人也是女子,转念间振振有词的道:“小爷不是搭讪,是想跟两位姑娘交个朋友,这一餐你们请了,以后若是遇上难事,小爷一定尽力帮忙。”
白衣少女轻咦一声,面现揶揄的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请客?可按照一般搭讪的套路,不应该是你请客吗?”
岳佳蕾眨眨眼道:“所以小爷根本没用套路,只是想交朋友罢了,反正一顿饭而已,你们也不算破费,犯不着那么小气吧?”
白衣少女先看了黑衣人一眼,随后抿嘴轻笑道:“你这小毛头倒也有趣,吃霸王餐还理直气壮,也罢,这一餐算我和余姐姐请你便是~”
第0069章 绝丽娇莺
同样糟糕的台词,结果却是截然相反,不能不让人感叹“颜值即正义”。
岳佳蕾如愿与白衣少女和黑衣人同坐一桌,目光逡巡间清咳一声道:“小爷已经自我介绍过来,可两位姑娘还没告知芳名呢。”
白衣少女摆摆手道:“这个先不着急,容我们看一场热闹。”
岳佳蕾心中有数,一面往楼下观望,一面解释道:“方才小爷都看见了,那崆峒派的矮子出言不逊,当众调戏民女,这才引出一场争斗。”
白衣少女并未意外,面现轻鄙的道:“瘦皮猴一向不检点,崆峒派让他打前站,不出乱子才怪了。”
黑衣人也摇摇头道:“这厮的确惹人厌憎,待会儿若是他在比斗中占了上风,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白衣少女拊掌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反正庞大哥不在,瘦皮猴活该挨揍。”
岳佳蕾听了满耳,一挑大拇指道:“好,两位姑娘义薄云天,为了惩恶扬善,连崆峒派的弟子都敢揍,小爷衷心佩服。”
白衣少女掩口轻笑道:“小毛头嘴上抹蜜,专会拍马逢迎,要知道崆峒派虽然厉害,但西武林的领袖还是昆仑派,你对面这位余冰如姐姐正是昆仑派赤阳道长的高足,当然不把区区瘦皮猴放在眼里。”
岳佳蕾心中一动,想起当日丐帮北路长老崔冀显曾提起余冰如的大名,将她许为本届武林大会“女状元”的热门人选,没想到今日因缘际会,提前见到这位巾帼女杰,只是不知能否见识她的过人身手。
黑衣人——余冰如黑纱覆面,看不到她神情如何,只是语带轻嗔的道:“咱们就事论事,何必牵扯门派恩怨?哪怕我不是昆仑派弟子,见了这种事情也非管不可。”
白衣少女吐舌一笑,随后兴奋的道:“打起来了!余姐姐你看,瘦皮猴脚下还真灵活,醉仙登云步练得有些门道。”
余冰如凝目观望,缓缓点头道:“崆峒派武学确有独到之处,醉仙登云步配合酩酊诀,身法变幻无方,令人难以捉摸。”
岳佳蕾不敢怠慢,趁势凑近过去,观看楼下战局。
此时洪陶巴和侯魁已经斗在一处,虽说洪陶巴的体格远胜侯魁,拳脚攻势迅猛如龙,但侯魁胜在身法灵活,进退挪移间来去自如,颇有潇洒如风之概。
洪陶巴奔雷掣电般攻出十几招,却连侯魁的衣角都没沾到,惊异之余暗自警醒不已。原本还以为自己进境神速,不免有些妄自尊大,孰料对上名门大派的弟子,实力仍旧稍显不足,想要取胜谈何容易。
察觉洪陶巴信心动摇,攻势也有所减弱,侯魁嘿嘿冷笑道:“傻大个就是傻大个,自己不知道几斤几两,还学人家英雄救美?我呸!识相的便乖乖认输,从侯爷胯下钻过去,侯爷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洪陶巴暗骂侯魁尖刻,出招间隙沉声回应道:“一味闪闪缩缩,算什么英雄好汉,有胆便与我正面对决!”
侯魁不为所动,兀自悠悠的道:“乡巴佬不知天高地厚,只会使用蛮力,活该你不成气候。”
耳听对方又是“傻大个”又是“乡巴佬”的奚落个不住,洪陶巴不由得心火浮躁,出招更加失了法度,攻守之间破绽隐现。
侯魁正中下怀,继续嘲讽道:“蠢牛木马之辈,只会这些不入流的把式吗?”
“如果真是这样,你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赶紧找个码头扛大个儿去,至少能挣个仨瓜俩枣,不至于把自己饿死,哈……”
洪陶巴明知侯魁使的是激将法,无奈他自己年少气盛,终究压不下心头怒火。
看出洪陶巴越打越心浮气躁,余冰如缓缓摇头道:“这位少侠内力不俗,招式也有独到之处,但出招似是而非,往往有形无神,关键之处总差一丝灵性,再加上被侯魁言语讥刺,只怕是输多赢少了。”
白衣少女随声附和道:“不错,爷爷跟我说过,比武过招最忌心绪不宁,否则难免为敌所趁。其实这位少侠仍旧攻势占优,只要能稳住心神,瘦皮猴根本奈何不了他,这样稳立不败,最多五五分平。”
岳佳蕾对洪陶巴的脾气了如指掌,也十分赞同余冰如和白衣少女的论断,此时忽听韩惠欣清脆的声音传来道:“洪兄弟切勿动气,对手并无胜你之能,所以才要言语相逼,你万万不可中了他的诡计。”
这声音似有抚慰人心的奇妙作用,洪陶巴勉力镇定心神,刻意放缓攻势,以家传的二郎神拳融合顾亭洲所授的太乙散手,再加上蜀中唐门的蹑云步法,不同招式缓急相济,不再是先前穷追猛打的路数。
侯魁本来已经蓄势待发,打算趁着洪陶巴出招露出破绽,一举将他击败。
孰料洪陶巴及时求变,立刻让侯魁无所适从,原有的节奏逐渐被打乱,引以为傲的醉仙登云步也潇洒不再,反而显得有些笨拙。
岳佳蕾见状舒了一口气,眉飞色舞的道:“这才像话嘛,刚刚看那矮子嚣张跋扈,真是气死小爷了。”
余冰如不禁莞尔道:“你气死倒无所谓,可那位少侠绝对不能动气,所幸他调整心态还算及时。”
白衣少女则盯着韩惠欣,不无艳羡的道:“那位姐姐真美呀,而且气质也很出色,瘦皮猴居然敢调戏她,简直是罪无可赦。”
岳佳蕾心忖这便是“惺惺相惜”了,转念间贴近白衣少女,信誓旦旦的道:“不管那位姐姐有多美,反正小爷觉得你最美,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不用再隐瞒姓名了吧?”
白衣少女赏了岳佳蕾一记白眼,居高临下的道:“小毛头省省吧,咱们交情没到,劝你别太逾矩。”
岳佳蕾碰了个大钉子,正自尴尬莫名之际,却听余冰如呵呵笑道:“堂堂平凉治剑馆的大小姐邢稚莺,何必跟小毛头一般见识,你们的确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人家已经自报家门,你也别隐瞒了。”
白衣少女——邢稚莺阻止不及,顿足娇哼道:“余姐姐坏透了,报复心这么重,我看你跟这小毛头才是一见投缘,否则干嘛要向着他?”
第0070章 九节鞭锋
得知白衣少女的芳名叫做“邢稚莺”,岳佳蕾暗赞余冰如助攻得力,于是悠悠的道:“小爷跟余美人的确投缘,她当然要向着小爷,至于小莺儿也别吃醋嘛,以后多亲近小爷,小爷会帮你说好话的。”
余冰如和邢稚莺面面相觑,直是啼笑皆非,随后只听余冰如嗔声道:“小毛头别胡乱编派,那‘鱼美人’专指崆峒派的鱼妙荷前辈,我哪里消受得起?何况我也不是什么美人,与莺妹相比判若云泥。”
岳佳蕾眼珠一转,摆摆手道:“不能叫‘鱼美人’,那叫‘美人鱼’好了,小爷这双火眼金睛早已看穿一切,美人鱼大可不必谦虚,干脆把面纱撩起来吧。”
余冰如摇头一笑,邢稚莺则忍俊不禁的道:“还火眼金睛呢,以为你是齐天大圣么,哈——我看只是个小猢狲,先学好本事再嚣张吧。”
岳佳蕾正待辩解,忽听余冰如凝声道:“侯魁已经左支右绌,十招之内定要吃亏,看来不用咱们出手了。”
岳佳蕾翟然一醒,连忙往楼下看去,激斗之中猛听洪陶巴沉喝一声,趁着侯魁回气未及,醋钵大的拳头猛袭而至,流星赶月般正中他的肩头。
侯魁哎哟一声痛叫,脚下踉跄暴退,竭尽全力才拿住身形。
洪陶巴并未乘胜追击,当下抱拳为礼道:“承让了,阁下还请履行诺言,向惠姐赔礼道歉。”
观战的韩惠欣十分欣慰,接过话头道:“既然胜负已分,倒也无须多做纠缠,侯少侠今后好自为之便是。”
侯魁的脸色红如猪肝,破口大骂道:“格老子的狗男女!侯爷哪里输了?!咱们再来比过!”
说罢侯魁锵的一声拔出佩剑,不由分说便冲上前来,剑锋闪烁耀目寒光,势如毒龙出洞,疾刺洪陶巴胸前。
洪陶巴首次行走江湖,经验十分浅薄,哪能想到侯魁败阵之后恼羞成怒,竟然以利剑对他空手?
眼前但见银蛇乱闪,眨眼便是毙命之局,洪陶巴惊怒之下更生戒惧,唯有全力闪躲,霎时落得险象环生。
余冰如见状义愤填膺,霍地站起身来,咬牙沉哼道:“侯魁这厮当真下作,今日非教训他不可!”
邢稚莺也面凝寒霜,同样起身道:“余姐姐说得对,咱们赶紧下去,免得瘦皮猴真的伤了那位少侠。”
两女原先坐着的时候,岳佳蕾便看出她们身材高挑,如今双双站起,更见英姿挺拔,身高都有一米七往上。
尤其邢稚莺面容娇嫩,眼下似乎尚未及笄,这点年纪便有如此身高,说是鹤立鸡群都不过分。
岳佳蕾向来瘦小枯干,如今被两女的“阴影”笼罩,不免有些羡慕嫉妒恨,眼看她们匆匆下楼而去,转念间并不跟随,而是继续待在楼上观战。
洪陶巴被逼得节节败退,韩惠欣心急如焚,疾声呵斥道:“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侯少侠怎能挟怨报复,还不赶快住手!”
侯魁充耳不闻,攻势更见狠辣,韩惠欣无可奈何,一咬牙便要挺身入战。
孰料正在此时,忽听嗖的一声,一道劲风直射向侯魁的后脑勺。
侯魁吃了一惊,连忙反腕一剑削去,嚓的一声将射来之物劈作两截。
错眼一瞬觑得分明,敢情那是一只竹木筷子,侯魁怒火中烧,尖声喝骂道:“哪个混蛋偷袭侯爷,有种的站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那根筷子自然是岳佳蕾的杰作,她可不会蠢到自报身份,而且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便是稍稍延宕侯魁的攻势。
洪陶巴缓过一口气,趁机从腰间拽出一条九节鞭,扬声厉喝道:“无耻小人,着打!”
这下洪陶巴动了真怒,九节鞭哗啦啦卷动如龙,向着侯魁劈头盖脸猛攻过去,出招堪称气势如虹。
侯魁暗骂难缠,赶紧挺剑奋力迎击,两人使出浑身解数,招来式往死斗不休,非将对方彻底打败不可。
“三锋速斩”洪快方威名赫赫,洪陶巴子承父业,擅使的兵刃也是一口三尖两刃刀,但这口刀还挂在他的坐骑上,拴在冲灵客栈后院,九节鞭则是“黑珍珠”陶淑英的兵刃,无奈之下退而求其次罢了。
不过饶是如此,侯魁依旧占不了半点上风,毕竟“一寸长、一寸强”,洪陶巴的九节鞭舞动起来,威势笼罩四尺方圆,光圈密不透风,侯魁的长剑根本递不进去,反而满眼都是鞭影,应付得捉襟见肘。
围观的路人担心受到波及,纷纷往后退却,只有韩惠欣站得最近,眼见洪陶巴稳占上风,她心里自然十分欣慰。
余冰如和邢稚莺并肩而立,看出战局偏向洪陶巴,她们也不急于出手,只是在旁边掠阵。
岳佳蕾稳坐楼头,正自凝目观望之际,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随即熟悉的声音传来道:“小毛头死性不改,洪贤侄跟人动手,是你挑唆的吧?”
岳佳蕾回过头来,面对孟桂蟾的俏脸,俨似无辜的道:“姑婆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是那矮子调戏大美人,陶巴哥气不过,才跟他打起来的。”
孟桂蟾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道:“惠儿老成持重,即便没法阻止洪贤侄,也会向我报备,是你没听她的话吧?”
岳佳蕾挠了挠头,讪讪的道:“陶巴哥难得有机会练手,何况咱们还占着理,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打一场也没关系嘛——若是我早把姑婆叫来,您三言两语息止干戈,那还有什么意思?”
听到岳佳蕾振振有词,孟桂蟾直是气笑不得,赏了她一记白眼道:“什么打一场也没关系,那矮子所穿是平凉崆峒派的服色,他们那位掌门‘西疆剑帝’司马御何等厉害,平白结怨对咱们没有好处。”
岳佳蕾眨眨眼道:“姑婆也很厉害呀,实在不行还有义父和樊伯伯撑腰,咱们怕什么平凉崆峒派?”
孟桂蟾摇摇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些许意气之争,大可不必兵刃相向。”
岳佳蕾尚未答话,忽听一声暴喝传来,洪陶巴的九节鞭漾起一圈银虹,堪堪撞开侯魁的长剑,尖锐的鞭锋撕裂空气,扎向他的咽喉要害。
第0071章 神倒鬼跌
洪陶巴斗得兴起,杀招直接上手,这下若是打中,非把侯魁的咽喉扎出个透明窟窿不可,足以让他当场一命呜呼。
侯魁招已用老,根本无暇格挡,霎时一股凉意从头顶直透脚心,忍不住啊呀一声怪叫。
洪陶巴醒过神来,也是心头一震,须知他秉性仁厚,并无杀生害命之心,百忙间手腕急甩,用尽全力拽动鞭身,九节鞭生生横移三寸,鞭锋迅若流星,擦着侯魁的脖颈飞掠过去,带起一溜儿猩红血珠。
侯魁死里逃生,浑似在阴曹地府门前打了个来回,一时之间心跳如雷,连勃颈上的疼痛都察觉不到了。
洪陶巴中途强行变招,非但手臂酸麻,更被自身真气反噬,胸中莫名烦恶,喉头也感到一阵腥甜。
眼见洪陶巴面色苍白,身形也在微微颤抖,侯魁可没有半点忍让之心,趁势冲前一步,横肘猛撞向他的胸口。
洪陶巴本想出招因应,结果却是力不从心,不急霎眼间胸前剧痛,硬生生吃了侯魁这一肘。
登时只听啪的一声闷响,洪陶巴脚下收刹不住,蹬蹬蹬连退三步,终是一跤跌翻在地,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战局急转直下,旁观众人始料未及,韩惠欣尤其惊怒,连忙上千扶住洪陶巴,惶声探问道:“洪兄弟情况如何,可有大碍?”
洪陶巴喷出那口淤血,内伤反而得到缓解,但侯魁那一肘也非同小可,若非他身强体健、皮糙肉厚,恐怕连肋骨都要被撞断几根。
强忍胸中痛楚,只听洪陶巴闷声道:“惠姐……无须担心,那矮子……伤不了我,等我缓过……这口气,一定要……揍扁他!”
韩惠欣听出洪陶巴受伤不轻,自责之余赶忙劝慰道:“洪兄弟切莫逞强,咱们不与这等无耻小人一般见识。”
旁观众人对方才一战的情形都看得清清楚楚,无不鄙薄侯魁的卑鄙行径,只是碍于崆峒派势大,没人当面说出来罢了。
楼上的岳佳蕾义愤填膺,咬牙恨声道:“那矮子当真可恶,姑婆咱们下去揍他!”
孟桂蟾秀眉轻颦,缓缓摇头道:“洪贤侄太过心慈手软,这次吃了教训,对他未必是一件坏事。何况他们已经打完了,没必要将事情闹大,小毛头也要引以为戒,以后别再惹是生非,连累同伴受苦。”
岳佳蕾心中大不以为然,转眸恰见侯魁大剌剌的走上前去,一面伸手按向韩惠欣的肩膀,一面得意洋洋的道:“这蠢汉武功低微,根本不配做姑娘的护花使者,姑娘不如与在下同行,定能安枕无忧。”
耳听侯魁语带轻薄,韩惠欣气得娇躯发颤,正待奋起抗争之际,身侧忽然闪出一条黑影,白皙素手往前一探,径直揪向侯魁的衣领。
侯魁反应不慢,连忙抬手封架,同时厉声喝道:“什么人敢捣乱?”
话音未落,倏见黑衣人另一只手后发先至,还没等侯魁反应过来,便已牢牢抓住他的肩膀。
侯魁猛吃一惊,本能的缩肩振臂,想挣脱对方这招擒拿。
黑衣人早有预判,趁机抬腿一扫,正中侯魁的脚踝。
侯魁立足不稳,一矮身便要跌倒,黑衣人更不迟疑,顺势提膝一顶。
随即只听喀喇脆响,侯魁的下颌骨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整个人都被顶飞出去,半空中蹦出两颗带血的牙齿,最后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这一套连招行云流水,眨眼间便将侯魁制服,让人看得目不暇接,楼上的岳佳蕾忍不住喝彩道:“好个美人鱼,打得过瘾!”
黑衣人正是余冰如,秀眸往楼上瞟了一眼,跟着看向侯魁,语声清冷的道:“切磋较技不讲武德,还敢当街调戏民女,侯‘少侠’如此行径,未免失格了吧?”
侯魁吐出一口血水,狠狠盯着余冰如,咬牙切齿的道:“姓余的!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余冰如闻言冷哼一声,这时邢稚莺也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笑靥如花的道:“余姐姐新学的‘神倒鬼跌三连环’果然厉害,最后这招‘一步登天’更加潇洒,咳——侯大哥没事吧,下巴疼不疼?”
侯魁直是瘪透了心,强打精神爬起身来,先活动了一番下颌骨,这才拧着眉道:“多谢邢大小姐关心,你和这姓余的女人是一路?”
邢稚莺眨眨眼道:“是呀,庞大哥怎么没来,还有那位林姑娘呢?”
侯魁摆摆手道:“大师兄他们稍后便到,我负责帮他们打前站,治剑馆和崆峒派同气连枝,邢大小姐可别走错路。”
邢稚莺一脸乖巧的道:“侯大哥提醒的是,不过有余姐姐带路,肯定不会走错啦。”
侯魁胸口一闷,终是冷着脸道:“好……该说的话我也说到了,日后见到大师兄,我自会向他禀告今日之事!”
眼看侯魁转身欲走,余冰如扬声喝道:“且慢——先跟这位姑娘道歉,否则休想离开。”
侯魁热血上涌,狠呸一声道:“姓余的你别欺人太甚,侯爷我是好男不跟女斗,可别以为我怕了你!”
余冰如抱起臂膀,义正词严的道:“与怕不怕我无关,你今日言行孟浪,必须向这位姑娘道歉。”
侯魁色厉内荏,正自进退两难之际,但见韩惠欣上前一步,向余冰如敛衽为礼道:“多谢姑娘仗义出手,小女子和同伴都感激不尽,其实道歉与否无关宏旨,而且对方也受伤不轻,这便放他离开吧。”
楼上的岳佳蕾听到这话,忍不住嘀咕道:“大美人什么都好,只是太过软弱可欺,不能总是委曲求全啊。”
孟桂蟾则面现赞许的道:“惠儿不陷于意气之争,识大体而知进退,这才是干大事的材料。”
岳佳蕾暗暗撇嘴,蹙着眉尖道:“姑婆原先也是个傲岸人物,怎么这次行走江湖,行事变得畏畏缩缩?”
孟桂蟾在岳佳蕾头顶上敲了一记,没好气的道:“小毛头懵懂无知,何时轮到你来指摘我了?”
岳佳蕾兀自不服,此时只听余冰如凝声道:“姑娘宽宏大量,原本不是坏事,但姑息养奸实非正道,今日由我做主,定要让这厮道歉。”
第0072章 息事宁人
余冰如态度强硬,非让侯魁道歉不可,韩惠欣终是欲言又止,默默搀着洪陶巴站起身来。
侯魁是死鸭子嘴硬,哪肯当众道歉,有心扬长而去,又怕余冰如制裁,一时之间进退两难,直落得脸红脖子粗。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忽听一阵鸾铃声响,五匹骏马飞纵而来,马上骑士身着赭红劲装,赫然也是崆峒派服色。
侯魁见状心中大喜,连忙扬声叫道:“大师兄你们来得正好,有人想跟咱们崆峒派叫板!”
那五人近前勒马停步,当先一名男子形貌俊朗,年纪约摸二十出头,双目之中神采奕奕,举止气态也颇见不俗,只见他眉峰一轩,面现不豫的道:“侯师弟当街叫嚷,未免有失体统,日后切莫如此。”
侯魁闻言一滞,还没开口分辩,五人中另一名男子语带嘲讽的道:“猴子真是不长进,挨了揍便喊大师兄帮忙,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咱们崆峒派的面子都被你丢尽了。”
侯魁更加郁闷,咬牙闷哼道:“龟儿死杜三,格老子的别幸灾乐祸,换你跟姓余的打一场,保准比我还惨!”
那英俊青年挥手制止同门斗嘴,随后向余冰如抱拳施礼道:“见过余姑娘,邢妹妹果然跟你在一起,那庞某便放心了。”
余冰如和邢稚莺一同还礼,邢稚莺吐舌娇笑道:“庞大哥尽管放心,爷爷准许我闯荡江湖来着,何况还有余姐姐照顾,不会出问题啦。”
英俊青年微微一笑,脸上尽显宠溺之色,顿了顿才清咳一声道:“方才听侯师弟所言,余姑娘跟他切磋过一场,不知究竟是何缘故?”
余冰如手指韩惠欣和洪陶巴,语声清朗的道:“侯魁这厮当街调戏民女,而且不讲武德,把她的同伴打伤,在场众人均可作证。”
英俊青年唔了一声,径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侯魁,侯魁一面抓耳挠腮,一面讪讪的道:“那个……我是冒昧了些,但调戏说不上吧?至于什么‘不讲武德’,咳——总归拳脚无眼,失手也在所难免……”
英俊青年心中有数,不由得皱起眉头,侯魁愈发心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英俊青年正待开口,此时却听身后一名女子轻笑道:“侯师兄一向贪杯,我看他八成是喝多了,所以才有些言行失当。”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发话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生得一张芙蓉俏面,堪称肤如瑞雪、娇艳过人。
侯魁恍然顿悟,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姚师妹说得不错,的确是我喝多了,否则绝不会那么孟浪。”
楼上的岳佳蕾听到这话,着实鄙薄不已,且不说侯魁有没有喝醉,哪怕他真的醉了,按照原先那个世界的法律,也该承担责任,除非他有间歇性精神病,能证明是病理性醉酒,不然该怎么罚还怎么罚。
但在如今这个世界,醉酒的确是个百试不爽的借口,果然英俊青年略一沉吟,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侯师弟喝醉实属不该,但余姑娘也教训过他了,我看侯师弟伤得不轻,这件事情便揭过去吧。”
余冰如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道:“恐怕揭不过去,侯魁言语猥琐、举止失格,必须给这两位朋友道歉。贵派也是雄镇西疆的大宗派,非但约束门下弟子不严,弟子犯了错还要护短,如此何以服众?”
侯魁见余冰如仍旧不依不饶,直是恨得牙根发痒,但他又不敢造次,只能鼓着腮帮子暗暗运气。
那英俊青年也心生不悦,盯着余冰如道:“余姑娘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太过咄咄逼人,有损两派交谊。”
韩惠欣一直心下惴惴,此时捉住余冰如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姑娘听我一言,此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横生枝节,小女子感激不尽。”
余冰如心中自有盘算,并不理会韩惠欣的劝说,只是缓缓摇头道:“庞兄听我一言,歪风邪气断不可长,若不及时予以制止,对于贵派有害无益。我并非借题发挥,故意让你难堪,还望庞兄三思。”
英俊青年闻言一怔,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那位“姚师妹”却撇嘴道:“本派门风如何,不需要余姑娘操心,贵派虽然是正义盟五大支柱之一,但也没有权力干涉别派事务。余姑娘强势逼迫本派弟子,恐有仗势欺人之嫌,庞师兄若是屈从于你,日后在本派又何以服众?”
余冰如听罢固是一滞,那英俊青年也骑虎难下,无奈咳声道:“余姑娘,你我素有交情,庞某也明白你的好意,在此郑重致谢。至于侯师弟所犯过错,本派自有处置,当众道歉之事,今日便免了吧。”
余冰如颇为失望,忍不住沉声道:“数年未见,物是人非,庞兄既然如此决断,我再纠缠反倒显得不知进退了,日后还请好自为之,告辞!”
眼看余冰如转身离去,邢稚莺哪敢怠慢,当下虚施一礼道:“庞大哥保重,我跟余姐姐先走一步,咱们武林大会上见。”
说罢也不等英俊青年回应,邢稚莺展动身形,紧随余冰如而去。
侯魁如释重负,一脸谄媚的道:“多谢大师兄维护,不然我真要丢脸了。”
英俊青年沉下脸色道:“侯师弟已经够丢脸了,今后若不引以为戒,终究还要重蹈覆辙。”
侯魁自知理亏,只能诺诺应是,那位“姚师妹”见状娇声道:“侯师兄光是感谢庞师兄,难道不感谢我么?”
侯魁立刻堆起笑容,一挑大拇指道:“还是姚师妹机智,若非——咳……总之多谢姚师妹,对我恩同再造啊。”
那位“姚师妹”抿嘴一笑,旁边的“杜三”则哼声道:“这死猴子满嘴抹蜜,真肉麻。”
英俊青年暗自扶额,转目看向韩惠欣,惊艳之余一抱拳道:“敝师弟醉酒误事,冒犯了姑娘和你的同伴,念在他是无心之失,还望姑娘谅解,在下庞子健代他致歉。”
韩惠欣敛衽还礼,不动声色的道:“庞少侠不必如此,令师弟已经得到教训,相信今后会引以为戒。我等无意与贵派结怨,今日之事也算圆满解决,大家不伤和气为要。”
第0073章 一见钟情
耳听韩惠欣言语得体,庞子健暗暗点头,当下彬彬有礼的道:“多谢姑娘宽宏大量,不伤和气自然最好,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日后二位若有为难之处,尽可来崆峒山找庞某,庞某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韩惠欣微颔首道:“庞少侠一片好意,我等却之不恭,日后若有机会,自当登门拜访。”
眼见两人言来语去说得热络,那位“姚师妹”忍不住催促道:“庞师兄走啦,赶快跟师父他们会合才是正经。”
庞子健嗯了一声,就此别过韩惠欣和洪陶巴,率领一众同门拨马离去。
众人看罢热闹,不免议论纷纷,很快也都散了。
韩惠欣扶着洪陶巴回到客栈中,孟桂蟾和岳佳蕾正好迎上来,只听孟桂蟾和声道:“惠儿做的不错,咱们回房再谈。”
韩惠欣点头应是,岳佳蕾也走上前去,和她一起搀扶洪陶巴。
少顷四人进入客房,岳佳蕾为洪陶巴诊过脉,终是吁口气道:“陶巴哥身体强健,内伤没什么大碍。”
韩惠欣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面现愧疚的道:“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连累洪兄弟受伤,唉……我真是不中用。”
孟桂蟾拍拍韩惠欣的肩膀道:“惠儿无须自责,若非你处事得当,后果只怕更糟。”
岳佳蕾也劝说道:“对呀大美人,明明是那崆峒派的瘦皮猴无耻下流,哪能怪在你的头上?你可别因为这件事情钻牛角尖,然后学那位余姑娘,也弄一顶斗笠戴在头上,把如花似玉的容貌遮掩起来。”
虽然明知岳佳蕾是开玩笑,韩惠欣仍是轻叹道:“为免多生事端,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对了小雷,我让你去找孟前辈,你为何迟迟不来,若是孟前辈出面平息事端,洪兄弟又岂会伤在侯魁手下?”
岳佳蕾一阵心虚,孟桂蟾则轻哂道:“惠儿还不知道这小毛头的脾气?她向来唯恐天下不乱,哪会听你的话?所以她非但没去找我,还跟两位美女同桌饮食,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都被我看在眼里。”
韩惠欣闻言直是扶额不已,岳佳蕾见状信誓旦旦的道:“大美人别误会,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之所以跟那两位美女攀谈,正是想让她们帮忙,最后果然是那位余姑娘痛揍瘦皮猴,这都是我的功劳啊。”
韩惠欣无心跟岳佳蕾争辩,只是摇摇头道:“事情都过去了,再说也没什么意义,你刚给洪兄弟诊过脉,他多久才能复原?”
岳佳蕾赶紧道:“只要按时服药,两天便能复原,不耽误参加武林大会。”
洪陶巴躺在床上,瞪着双眼道:“需要两天吗?我觉得没那么严重,最多一天便够了。”
岳佳蕾翻翻白眼道:“行了陶巴哥,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临行前师父给了一堆灵丹,不吃白不吃嘛。”
其余三人听得啼笑皆非,还是孟桂蟾咳声道:“也罢,反正已经到了华山脚下,在此休息两天也并无不可。洪贤侄安心静养,切莫逞强好胜,一切等身体复原再说。”
洪陶巴不敢违拗,只能闷声应是。岳佳蕾略一迟疑,挠挠头道:“丹药都在行囊里,姑婆知道用法,我再去买一点补品,回来做一桌好菜,权当慰劳陶巴哥。”
洪陶巴脸上一热,摆摆手道:“算了岳兄弟,我又没打赢,用不着慰劳。”
岳佳蕾一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瘦皮猴以怨报德,陶巴哥早把他打趴下了,总之必须慰劳,你们等着我啊。”
说罢岳佳蕾更不迟疑,打开房门一溜烟般绝尘而去,俨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孟桂蟾等三人面面相觑,韩惠欣首先讷讷的道:“小雷似乎不太寻常,孟前辈觉得呢?”
孟桂蟾莞尔道:“没错,这小毛头肯定有自己的小九九,否则绝不会这么殷勤……我看她八成是追美女去了。”
韩惠欣唔了一声,秀眉微微颦起,孟桂蟾见状轻笑道:“怎么样惠儿,小毛头去追美女,你吃不吃醋呀?”
韩惠欣粉脸一红,顿足娇嗔道:“孟前辈怎么也开我玩笑,他爱追谁追谁,关我什么事嘛。”
孟桂蟾但笑不语,韩惠欣愈发窘迫,垂首轻哼道:“孟前辈为老不尊,和小雷沆瀣一气,我不跟您说了。”
孟桂蟾更觉好笑,同时暗生感慨——原本只是不想让小毛头受欺负,结果却是矫枉过正了吧?
岳佳蕾独自走出冲灵客栈,一路向着余冰如和邢稚莺离去的方向追下,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跟邢稚莺在一起时莫名舒心,浑身上下都透着爽快,甚至让她如痴如醉,一直难以释怀。
要说岳佳蕾也见过不少美女,美人师父孙楚楚也好,轻熟才女孟桂蟾也罢,还有端庄艳丽的凤明瑶,明媚秀妩的韩惠欣,英姿飒爽的君妍,娇稚纯真的玲儿,论颜值其实不输邢稚莺,有些还略胜一筹。
但无论她们中哪一个,都没让岳佳蕾有如今这种痴迷感,之前她无非是言语调侃,占些无伤大雅的便宜,但这次显然不同,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被掰弯了,那种迫切见到邢稚莺的心情,实在难以言说。
可惜因为耽搁了一阵,佳人早已去得远了,岳佳蕾追出七八里地,终究一无所获,无奈驻足街心,怅然之余又觉不知所措。
正在岳佳蕾神思不属之际,身后想起一个稚嫩声音道:“你是……小猴子?”
岳佳蕾登时一滞,转身定睛看去,但见一名八九岁大的小萝莉站在她面前,穿着一身玫瑰色裙袄,梳着一双乌黑的麻花辫,上面还缀着银绢蝴蝶结,白嫩的小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真是个小小的可人儿。
虽说小萝莉足够可爱,但岳佳蕾还是忍不住吐槽道:“喂,谁家孩子没人管,当街喊别人‘小猴子’,这么没礼貌的吗?”
小萝莉眨了眨眼,疑惑的道:“啊?以前不都是这样叫你么,难道你忘了?”
岳佳蕾心里咯噔一下,这些年她几乎已经忘记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但这个“以前”瞬间让她醒悟过来——糟糕,眼前这究竟是哪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