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2章 你回来了
诚王的目光落在那些骨灰坛上,点了点头,对夏万清一众抱拳行了个江湖礼,道:“各位,到时请代我多敬兄弟们一杯酒!后会有期!”
皇甫景宸很无奈,但是这时候,他也没办法,他必须回去,而文锦,自是应该去送别那些护驾而牺牲的昊天寨的兄弟们。
所以,两人不得不分开。
两家人商定的成亲日子在一个月后,等把昊天寨的事情处理完后,他们又得到京城来。
何公公在一边补充道:“陛下特意请菩提寺的空禅大师为太孙殿下和夏姑娘测了大婚良辰,九月初八,便是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陛下已经令礼部官员准备了!”
诚王:“……”
本以为小子早点成亲,他可以早就撂挑子,九月初八?那岂不是三个月后,老头儿不会是故意的吧?
夏万清:“……”
女婿是好女婿,就是这婚期怎么的就一推再推了呢?他们这是准备去锦州就办,结果又要推迟三个月。
皇甫景宸:“……”
他就知道当皇太孙没好事,连亲事都不能自己做主,他和文锦又要等了!不过,看在菩提寺空禅大师的面上,看在百年一遇的黄道吉日份上,他和文锦就再等等吧!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经过一番惜别,诚王一家还是回去了诚王府。
太子定了,太孙也定了。
对于这个太子,朝臣心思各异,但是百姓们却很高兴很满意。
他们原本对诚王不了解,后来一打听,哦,原来是封到云州的那个王。
云州谁不知道啊,以前是一片死地,现在是百姓们都想去的乐土。云州的那个王做了太子,以后还会做皇上,那他们的日子也会慢慢变得和云州一样。
就算不知道诚王也不要紧,但新封的皇太孙他们知道啊,那个明知道是时疫,竟然还陪着百姓一起度难的贵人;那个将蹂躏百姓的余庆郡守绳之以法,让他受到应有惩罚的年轻人;那个以皇孙之尊,毅然奔赴青州灾地的世子……
最高兴的要算青州的百姓。
他们听说那赈灾的钦差王爷做了太子,高兴得焚香而跪,谢老天有眼。
皇帝听了何公公的汇报,心情复杂,又很庆幸,还好他当机立断,不然,老五定然已经跑回云州了。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几个儿子像饿狼逐肉般盯着皇位,但他这个儿子,只怕还嫌皇位是个麻烦,没看见他来谢恩,都是强颜欢笑吗?
不管,他年纪大了,身体早就不如从前,被桂公公近身一刺,吓得心胆俱裂,这两天身子一直不好,难道还要他一把老骨头去操劳?
所以,皇上急火火地下令太子监国,代理朝政,然后就不管了。
太子能怎么办?当然只能接手了。
皇甫熠能治理云州,朝政的事,他只经过三天,就已经摸熟了。
那些之前跪伏皇甫宇轩面前的官员,皇甫熠并没有一杆子全打死,只是彻查真正与皇甫宇轩有牵连,且参与谋逆之人便下狱,其他人等,哪怕也曾对皇甫宇轩山呼万岁,也曾在皇甫宇轩所谓的登基大典上摇旗呐喊,皇甫熠也没有治他们的罪。
皇甫熠的说法是,刀剑加身,前路未卜,有人惧死,这也正常,只要不曾为恶,不曾附逆,可以网开一面。但以后若犯事,两罪同罚!
这让原本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那些又愧又悔又害怕的大臣们心思稳了,皇甫熠再有政令,他们一是为了在太子面前搏好感,二是感念太子的不罪之恩,做事分外卖力。
一切看似顺利,但皇甫熠父子却着实忙碌。
转眼一个月过去,朝中的一切,在经历皇甫宇轩的谋逆之后,慢慢恢复正轨。
皇甫宇轩在大牢里关了半个月后,皇上亲自下旨审理,交由太子负责。皇甫熠令康王世子负责,三司会审,这一审,结果触目前惊心,皇甫宇轩为了一己私欲,所做的事,简直令人发指。
而赵太傅定远侯,同样手下有不少人命,虽然不是亲自动手。更何况,便算没有那些,谋逆之罪,也足够诛九族了。
最后审理结果呈报到皇上面前,皇上亲手在上面御笔朱批:“诛!”
定远侯赵太傅夷三族,皇甫宇轩赐鸠酒,梁王及长子夺爵,贬为庶民,驱逐出京!
在捧着鸠酒的太监前往大牢时,皇甫宇轩看到这一幕,原本还显得悠闲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皇祖父竟然赐他毒酒?这是要杀了他?
好狠毒的老东西!
不,也许不是老东西要杀他,是皇甫景宸,一定是皇甫景宸!
他往后退,边退边道:“我要见皇甫景宸,让皇甫景宸来见我!”
“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南夏会大乱!”
“我的死讯传开的时候,就是南夏陷入战乱的时候!皇祖父会后悔的,他们会后悔的!”
不过,太监可并不想去禀告皇太孙这件事,也不会听他的胡言乱语,他们直接制住皇甫宇轩,将那杯酒灌下他的喉中。
太监们退去了,抓住自己喉咙的皇甫宇轩感受到腹中如刀绞般的痛,他突然想到那个梦,那个梦里,那个原本优雅而满脸幸福的女子,在太监们端着毒酒来时,眼神中的难以置信,震惊,愤怒,绝望……
此时,竟无比清晰地一一出现在眼前。
这一刻,他也是这样吧!
在意识逐渐模糊中,他似乎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他努力睁开已经迷蒙的眼睛,看见一片裙裾,顺着裙裾往上看,一张绝美却淡漠,眼如星子,就那么清清冷冷地看着他。
他张张嘴,嘴里先吐出一口血来,才断断续续地道:“你回来了……是不是……”
如果不是,为什么梦中的他,那样顺风顺水,而现在的他,不但失败了,还命已不存?
而且,他为什么会失败?
他要杀的人,皇甫景宸,被夏文锦救了。
一个明明没有活过十八岁的短命鬼,不但好好地活着,还怎么杀都杀不死!都是因为夏文锦,都是因为她!
第963章 没过
细数一桩桩一件件,皇甫宇轩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精心培养的人,被夏文锦和皇甫景宸杀了;他精心布置的势力,被夏文锦和皇甫景宸破了;他设置在外,为他赚钱,为他培植势力的人手,被夏文锦和皇甫景宸除了……
一件次一件,一次又一次。
如果不是那些人不在了,那些势力不在了,那些钱没有到手,他怎么会落到如今要靠造反达到目的?
甚至,原本他造反也成功了。
如果不是皇甫景宸救走老东西,不是夏文锦破了他控制京畿卫控制京城的谋划……
他恨啊。
那一定不是梦,也许就是上辈子曾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夏文锦一定是是知道真相的,不然,为什么她会逃婚?
为什么她随便行走个江湖,对付的人都是他的?
那时候,不论从哪方面,他也胜过皇甫景宸许多,为什么当他展开追求时,夏文锦会对他不屑一顾,甚至,他想起他一直忽略的,夏文锦的眼,在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是有恨意的。
所以,她一定知道一切,所以,她分明是故意破坏他的计划的!
所以,他问,夏文锦是不是回来了!
见夏文锦不答,他又嘶声问道:“那不是梦,那是上辈子发生的事?皇甫景宸明明活不过十八岁,是你改变了他的命是不是?你是回来报仇的魔鬼,是不是?”
少女清丽的姿容有如仙人,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樱唇轻启,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是!”
是!
果然是!
皇甫宇轩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生来一次,太过匪夷所思的事,但是,他等不到问出心中的疑问,等不到说出这个秘密,他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大口的血从嘴里喷出,人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渗出来。
鸠酒毒发,他用力地伸出手,似是想抓住眼前的人,又或者,是想抓住他失去的东西,然而,他什么也抓不住,就重重地垂了下去!
夏文锦没再看地上七窍流血的尸体一眼,走出囚室。
在转角处,金冠束发,丰神俊朗的皇太孙等在那里。
他冲着夏文锦伸出手。
夏文锦脸上立刻绽放了一抹笑意,就像清冷的仙人落入凡间,迎向皇甫景宸,与他双手交握。
夏文锦是今天回京的,婚期已经推迟了,夏万清一众也不急着进京,但夏文锦不同,她还要处理京城的生意,所以先回来了。
皇甫景宸去接了她,知道今天是皇甫宇轩行刑的日子,夏文锦要来看看,皇甫景宸就陪她来了。
夏文锦仰起头,道:“你听到了吗?”
皇甫景宸点头。
“所以,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皇甫景宸凝眉,神色肃重地点了点头。
他凝视着夏文锦,目光认真而严肃:“皇甫宇轩说,他要是死了,死讯传开,南夏会陷入战乱。这是什么意思?”
夏文锦:“……”
所以,他听到的只是这个?还是他只关注着这个?
夏文锦道:“此事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临死时候的胡言乱语,也许是他之前有什么恶毒的安排,但是,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我们都不可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皇甫景宸道:“对,所以我得禀告父王,严密监视一切与皇甫宇轩有关的人等,防止他们背后使什么恶毒的奸计!”
夏文锦轻轻摇了摇手,两人的手交握着,也摇动了皇甫景宸的手,她道:“你听见的,不止这个,对吧!”
“你是说那个梦?”皇甫景宸道:“还是说他说的什么上辈子?”
“先是卓四叔,再是皇甫宇轩,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皇甫景宸认真想了想,道:“我发现了。”
他将夏文锦的手拉起,放到眼前,在她指尖轻轻一吻,道:“上辈子,我认识你吗?”
夏文锦:“……”
上辈子她甚至没有听说过他。
“看来是不认识了!”皇甫景宸笑了,少年的目光清透,笑容清朗,有如一幅画卷:“我认识的是这辈子的你,上辈子与我有什么关系?上辈子我甚至没活过十八岁呀!”
他一本正经地道:“知道上辈子的事好像也没什么好处。你看,卓四叔做了这个梦,他死在护驾的时候;皇甫宇轩做了这个梦,他死在谋逆失败之后!所以,不要管什么上辈子,咱们过好这辈子就好!”
夏文锦释然,也是,上辈子终归已经是过去,上辈子的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以后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过好每一天!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出去,走出阴暗的天牢。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让皇甫景宸觉得不太满意的,黄道吉日未免也久了,还有两个半月呢。本来按他们之前定的日子,再过七天就是大喜日子了。
为此,他还特意去见了皇祖父,结果皇上告诉他,这个日子真是菩提寺空禅大师给的,可以去找空禅大师问问。
不过,他还没去找空禅,有个人跑过来找他了。
正是那似乎没正形,找他的时候他未必在,不找他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的莫清风。
皇甫景宸还没说话呢,莫清风先开口了:“你有没有做过一个梦?”
皇甫景宸:“……”
这么多人做梦吗?
“什么梦?你做过?”皇甫景宸怀疑地问。
“我当然没做过,我还需要做吗?”莫清风得意洋洋地道:“我是谁?我是《观星之法》的传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盯着皇甫景宸笑:“十八死劫过去了,此后一帆风顺啊!”
皇甫景宸:“……”
莫清风已经自顾自地道:“这死劫啊,度得过就过了,度不过就死了。十八岁呀,多年轻,要是死了,那可就是个短命鬼!”
皇甫景宸:“……”
以前他并不是太相信莫清风这些话,不过,现在他信了。从皇甫宇轩的嘴里,以及文锦的反应中,上辈子的他,可不就是个短命鬼吗?
莫清风笑嘻嘻地道:“你的劫过了,不过那小丫头的劫可没过。”
第964章 不同意
皇甫景宸一听急了,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文锦还有劫?”
莫清风被他攥住手腕,顿时感觉好像有如被铁圈箍住,急忙道:“疼疼疼,松开。”见皇甫景宸还是很紧张的样子,他也顾不得卖关子,道:“小劫,小劫,别紧张。半年前我就给她看过了,九月初八,重阳未满,月亏难盈,需用一场大喜事来冲一冲,所以你们的婚期,就在那一天为好!”
皇甫景宸明白了,难怪空禅大师会跟皇祖父说让他们的成亲大礼定在那一天。
他们都是《观星之法》传人,所以,问他和去问空禅大师,结果都一样。
看来,他还是乖乖等那一天吧。
也不知道是皇甫宇轩的死让皇上觉得悲伤了,还是他的死使皇上心里的一口闷气消了,又或是皇上这具强弩之末的身体已经撑不住,在皇甫宇轩伏诛的第二天,皇上就病危了,御医们守在皇上床边,用尽一切办法,但是也没能挽回皇帝的命。
宫中敲响金钟。
不过,这次是真的。
好在这次更不同于上次,皇上已经立了太子,而且,现在朝中的一切也步入了正轨。
满城缟素!
应众臣之请,太子于先皇灵前登基,太子妃路千雪封为皇后,皇甫景宸也从皇太孙,成为了皇太子。
新帝这个年轻帝王,精力十足,加上有心想要快点实现百姓安居,好陪着皇后浪迹天涯去,所以励精图治,君臣上下,一片勤勉。
但是也有不太开心的事。
这就得说起皇甫景宸与夏文锦的亲事了。
以前皇甫景宸只是一个藩王之子,他要娶谁,谁也不会在意,但现在不一样了。
谁不想把自己的女儿侄女外甥女什么的嫁入皇宫,从此一入宫门贵不可言?
可当今皇上是个专情的,当年为了娶皇后路千雪,以一个皇子的身份不惜和先皇做对,一贬云州二十二年,没有服过一次软,没有低过一次头。
当然他们也试着劝皇上广纳后宫,雨露均沾,毕竟皇上现在身份不同,不再是一个藩王。既然是皇上,怎么能只专宠一个呢?哪怕那是皇后也不行啊。
多子多孙是好事,只有子嗣丰茂,才能福寿绵延。
然而皇上一句话就怼回来了,他有子而且有两子,完全不用担心子嗣的问题。
另外先皇已经立了皇太孙,连储君的问题都不用再考虑了。
还有些人,干脆走路千雪这边,让自家有诰命官身的老夫人,夫人们去宫中,请皇后劝皇上多纳后宫。还说身为皇后,理当为皇上考虑,应为皇上多选秀女,让皇上后宫充盈。
路千雪笑道:“此事本宫并没有意见呀,只要皇上同意,他想要多少个,本宫就能为他选多少个。”
等皇上下朝了,路千雪便开玩笑般把这事告诉了皇上。
皇上一听,急了,忙道:“雪儿,我绝没这个意思,成亲之时就说好,我此生只会有你一人,也只会爱你一人。绝不让你受委屈,你可不能站在他们那边,胳膊肘往外拐啊!”
路千雪:“……”
胳膊肘往外拐这词还能这么用?
再说了,就算她再大度,也不会大度到要把自己的夫君推出去和别人分享。
皇上看着路千雪笑盈盈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还有人比他更了解雪儿吗?若他真要纳,雪儿一定会笑盈盈地帮他纳,但是,只要新人进了门,他就会永远失去雪儿了。
雪儿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皇上越想越恼,这些不省心的,分明是见不得他好,竟然想破坏他和雪儿的感情,别的都可以忍,这是绝对不能忍!谁若敢劝他纳后宫,他就给谁送上十个八个美人,让他雨露均沾去。
也有不怕死不信邪的,还在那里叭叭,当天晚上,皇上果然就赐了十个美人到那朝臣府上,口谕这十个美人那朝臣每月必须雨露均沾。
可怜那朝臣本来就有妻有妾,现在一下子多了十个,还每月,皇上之命不敢违,皇上赏的美人也不敢退,更不敢轻慢,那朝臣夜夜耕耘,苦不堪言。
皇上摆明了态度,你要对朕的后宫指手划脚,朕就让你的后院也不安宁!
前车之鉴,再也没有人敢对皇上后宫之事多嘴了。
既然皇上这里没法可想,那就从太子那边想。
太子不是还没大婚吗?
他们开始扒夏文锦。
虽然知道夏文锦是夏世恩的侄女,但这侄女才认了不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夏文锦生在江湖,长在山野,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太子是什么人?
太子要相貌有相貌,长得如同画中的仙人一般,温雅疏阔,龙章凤姿,光风霁月。以前长相俊朗贵气的皇甫宇轩被评为京城公子榜第一,但是皇甫景宸一到京城,他立刻就往后挪,把位置给太子腾出来了。
太子要文才有文才,这可是文博院院正这个当世大儒唯一想收为入室弟子的人。
太子要武功有武功,当初先帝遇险,太子孤身救驾,有勇有谋,方没让逆贼谋朝篡国。
……
但夏文锦呢?一个乡野丫头,不是大家闺秀,没有学过相夫教子,言谈随意,举止散漫,她怎么配得上太子?
当然,夏文锦医术高明,救过望山镇一镇百姓的命这种事,他们是算在皇甫景宸一个人身上的。
青州之灾,夏文锦主动前去,不辞辛苦,还亲自带着一队人收伏了一个贼巢的事,他们认为这是太子为她身上镀金呢。
就算有,那又如何?他们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毕竟,那只是个黄毛丫头。
于是,他们又开始劝太子。
这不是还没有成亲吗?现在他贵为太子,身份尊贵,多的是选择。京城里适龄的大家闺秀,随便他选,喜欢谁选谁!
而且,太子的亲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事关国体,也事关整个南夏的未来。
所以,太子娶哪个大家闺秀都行,就是不能娶夏文锦,他们不同意!
第965章 皇后一怒
奈何太子也不听劝。
朝臣们看着太子,实在是心情复杂。
多好的孩子啊?多好看的孩子啊,温润如玉,品性高洁,是蟾宫美玉,是山巅之雪,是高岭之花,这绝不能让一个乡下丫头玷污啊!
于是,这些朝臣们鼓动自家的小辈们,在各种场合挤兑讽刺夏文锦,甚至亲身上阵。
这太子的婚期就要到了,得赶紧的让夏文锦知难而退。
可惜,小辈们出手,一个个兴冲冲去,灰头土脸回!
他们实在没办法,论说吧,说不过;想用财力来砸吧,结果人家零花银子随手一扔就是一百两;论打?他们的下人还打不过人家的车夫。
小辈们不争气,那就亲身上阵。但也没比小辈们好多少,一个个被夏文锦怼得找不着北。
朝臣们对夏文锦更不满意了。
太子妃,理当明德贤淑,聪慧有礼,端庄雅行,一个牙尖齿利,不尊重朝臣,不尊老爱幼,言语能怼死人的太子妃?呵呵,她不配!
但朝臣不满归不满,那是太子,太子想娶,谁也不能强迫他改变主意。
于是,朝臣们商量过后,决定退而求其次,他们给皇上上书,给太子上书,谁谁谁家有女,温婉娴淑,德容俱佳,宜为太子妃,至于夏氏女,可为太子良娣!
或者是谁谁谁家之女,貌美端淑,琴棋书画皆精,品貌出众,可为太子良娣,宜与夏氏女同日过门,双喜同庆,齐人之美,亦为千古佳话!
当然,还有自荐自家闺女,自家孙女,自家侄女外甥女的。
每个人都特别强调所荐之女如何从小受到良好的教养,如何琴棋书画精通,如何温婉娴静宜室宜家的……
劝太子只将夏文锦当侧妃,另娶太子妃的;或是劝太子别只盯着夏氏女一人,宜多看看满城佳丽,而只要他愿意,满城佳丽他都可以选做侧妃,而且,可以在大婚的时候同时娶的,热热闹闹,没完没了。
皇上的后宫之中,只有路千雪一个,虽然以前太妃在,但是路千雪是谁,管理这些事,完全不必要费神。
闲下来的路千雪,正一门心思地准备着儿子儿媳大婚事宜,结果却听说儿子还没成亲呢,一大帮人劝他纳妾。
劝儿子这边的被儿子给挡回去了,那帮家伙倒好,还去夏文锦面前刷存在感,劝的劝她接纳别的贵女和她同时进门,劝的劝她为皇甫景宸考虑把太子妃位置让给适合的,配得上皇甫景宸的人。
路千雪怒了,她一掌拍在桌子上,把结实厚重的楠木桌子一掌就给拍塌了,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路千雪怒气冲冲地道:“好啊,这帮混账玩意儿,老的倚老卖老,不老的插科打浑,一个个就想破坏我宸儿的好姻缘,要是把我宝贝儿媳妇给气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皇后一怒,宫人立刻去禀告皇上。
皇上一听,抛开那些正向他汇报国事的大臣,大步流星跑回来安抚。
“雪儿,这是谁惹你生气了?不气不气,气坏了不值得,告诉我,我帮你出气去!”
旁边何公公小心提醒:“皇上,您得自称朕!”
皇上转头瞪他:“朕知道!在天下人面前,朕是皇上,但是在雪儿面前,我只是她的夫君!我们夫妻间的事,何公公不必多管!”
何公公嘿然,作势在嘴上一拍掌了自己一记,笑道:“是,奴才多嘴了!”
他怎么这么糊涂,皇上不是忘了自称朕,只是皇上在皇后面前从来不自称朕。
这边皇上已经去哄他的亲亲娘子了:“雪儿,好雪儿,咱们不气啊,什么事你说,我去办!我保证给你办得妥贴,这么多年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好雪儿告诉我是什么事?”
路千雪气哼哼地道:“还能是什么事?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想要娶个儿媳妇,好不容易遇上个可心的。这一个两个的就巴巴地跑去搞破坏,存心跟我过不去!真是气死我了!”
皇上:“……”
他的雪儿年纪还小得很,才三十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到底是什么事能把雪儿气成这样?娶儿媳妇的事不是快了吗?谁搞破坏?看他不扒了他的皮。
他拿眼看皇后宫中的嬷嬷。
那嬷嬷在皇后跟前侍候,很是乖觉,赶紧道:“回皇上,不少朝臣觉得太子殿下应该多娶几个大家闺秀做良娣侧妃,或者干脆请太子另娶,因为他们觉得夏姑娘不是大家闺秀,配不上太子!娘娘是为这事生气呢!”
路千雪又怒了:“又是这句话,你听到了吧?当初咱们因为这句话,吃了多少苦,现在他们又以这话来逼迫宸儿!什么配不上?什么需要门当户对?什么贵门公子尚且要配大家闺秀,更何况一国太子……我呸!我还是个江湖女子呢,我不也照样做皇后做得好好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咱们不气,不气!”皇上安抚地道:“现在情形可不一样了,现在宸儿是太子。这件事,咱们先不管,让宸儿自己处理。这保护自己的心上人,捍卫自己的婚事,还得自己来,是不是?有咱们在这儿做后盾呢!”
路千雪一想也是,如果当初,皇甫熠被先皇皇威所逼,便退缩了,那她也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若是宸儿连这种事都要父母处理,那文锦肯定也看不上这样的男人,就交给宸儿自己去处理。皇甫熠说的对,还有他们做后盾呢!
宫中的事,外面并不知道,那些人还在努力地想要让皇甫景宸改变主意,或是让夏文锦知难而退。
以忠直老臣自诩的监察御史蔡善存,甚至专门去堵夏文锦了。
这人在皇甫宇轩的人利刃架颈的情形下,和夏世恩一样宁死不屈,养伤一月余才能上朝。他心中认定的皇权君威不可侵犯,皇甫宇轩当初差点将他杀了。
大难不死的他,越发敢说敢骂敢闯,脾气又臭又硬。
夏文锦回去夏宅,刚到门口,就见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四个家丁打扮的人虎视眈眈。
他们没有进门,只是在外面,门房丁甫也是警惕地盯着他们,双方气氛还挺紧张。
第966章 淡操心
夏文锦施施然下了马车。
她的马车仍是那辆青布简装马车,但是这马车现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是未来太子妃的了。而且,真正知道这辆马车里面的布置的人,绝不会被外面简单的模样所迷惑而生出轻视之心。
不识货的时候,他们可以嗤之以鼻,识货了方知,这青布,可不是普通青布,而是北齐以北的万年雪山上的黑蚕吐的丝织成,在以童叟无欺,货真价实扬名天下的云锦商行,一尺布,价值百两纹银。
对,别的布以匹论,这布,以尺论。
马车的木材,看似不起眼,但却是冰乔石木,这种木材,坚逾金石,不朽不腐,还有淡淡的清香,比沉香香气更好闻,胜过金丝楠木和黄花梨,价格也是这两种木材的四倍有余。
内里的布置更不用说了,里面布置得精美雅致,虽是一小小马车,但坐在里面,却有如在一间宽大的房间里,舒适,安然。
这才是真正低调的奢华,无声的炫富。
谁还敢说这马车简陋?
谁还敢说坐这马车的人穷酸?
这边蔡善存也急忙下了马车,道:“夏姑娘留步!”
虽然再过半个月,就是太子大婚之期,这位就是太子妃了,但是,蔡善存不想叫她太子妃,他觉得,她配不上太子。
这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嗯,他们家太子,就是那朵鲜花。
夏文锦眉头微挑,笑了,这是平时在各种场合挑她的理不过瘾了,跑到家门口来了。
蔡善存几步就到了夏文锦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双眼精光闪烁,更多的,却是高高在上。然后,他倨傲地道:“老夫是御史大夫蔡善存!”
夏文锦笑:“御史大夫,监察百官,百官皆可参奏,官虽小,权挺大,不知道大人要参谁,不去皇上面前,来走我这儿的路子?蔡大人怕是打错了算盘,皇上清明明断,你求到我面前也没用呀!”
这小丫头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蔡善存气得瞪眼:“夏姑娘,老夫不是来求你,老夫是来告诉你,你出身乡野,长在江湖,粗鄙不堪,配不上太子殿下,你若有自知之明,就该远离太子殿下。”
夏文锦笑吟吟地,却又叹了口气,道:“奈何太子喜欢我!”
“你……你怎地不知羞耻?”喜欢这种事,是能拿到嘴上说的吗?蔡善存差点背过气去,这简直是恬不知耻,但想到他来的目的,他又苦口婆心:“夏姑娘若是明事理,若是也喜欢太子殿下,理当为太子殿下考虑,远离太子,让太子另选良配!”
夏文锦满脸好奇地道:“我若明事理,就该离开喜欢的人?这是明事理还是自虐?没看出来,蔡大人一把年纪了,读的是圣贤书,做的却是缺德事。您这是萝卜吃多了,淡操心啊?”
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是骂他太闲?骂他缺德还骂他太闲?
蔡善存怒道:“无知丫头,不知尊老,言辞粗鄙,你是要丢尽太子殿下的脸吗?”
夏文锦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竖在唇边轻轻一嘘,笑道:“蔡大人,我越来越觉得,你一大把年纪,不但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了,连年纪也活到狗身上了。天地君亲师,你非我亲,非我师,跑到我门前撒野,还叫我尊老?你是哪门子老?豆腐脑吗?我未来太子妃,身属皇家,与君也沾上半点边吧?要对一个非亲非故非师非贤的豆腐脑尊老?是你自视太高还是我太闲?”
“你,你……出口成脏,有辱斯文!”蔡善存气得脸色通红,大口喘气,指着她,语不成句。
夏文锦诧异:“蔡大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有一个字脏吗?”
“你骂老夫……狗……狗……”
“哦,这是我不对!”夏文锦诚恳地道:“狗又忠诚又聪明,要是你这一把年龄真活到它身上,它也要羞愧死啊,我实在不该拿你来污辱狗,我向天下所有的狗道歉!”
蔡善存:“……”
他不是不想说话,也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他已经气得翻着白眼撅过去了。
他很后悔。
早就知道这太子妃嘴巴不饶人,你对她有礼,她对你更加有礼,你对他无礼,她能怼得你怀疑人生。可他怎么就跑过来讨虐了呢?
可怜的太子啊,好好的一片山巅之云,一朵高岭之花,以后要和这样粗鄙的女子成为夫妻,太子殿下太委屈了呀!
夏文锦淡淡扫一眼被家丁扶住叫喊施救的蔡善存,嘁了一声,她平时脾气好,那是因为生意人和气生财。可不代表她没脾气,尤其是既然敢对她的亲事指手画脚的。
而且你看这些人,典型的柿子挑软的捏,在皇甫景宸那里碰了盯子,就从她着手,一次又一次,没完又没了,这是欺负她不会怎么样,也知道在她面前嘚吧嘚吧的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气不死他们!
小的败了来老的,威逼利诱,还似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其实狗屁不通,把她当小孩子哄呢?
一个家丁见蔡善存终于缓过气来,松了口气,对夏文锦不客气地道:“夏小姐,我家老爷要有个三长两短,这件事,我等肯定要详细禀告陛下。气坏我家老爷,这个罪名,夏小姐担不起!”
“放肆!”一个声音不大,却带着凛冽威严,以及沉沉威严砸到,接着,金冠束发,穿着太子常服的皇甫景宸大步而至。
刚刚被下人掐着人中救过来的蔡善存急忙行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皇甫景宸淡淡地道:“不敢,还是本宫见过蔡大人吧!”
蔡善存一听这不是个话头,吓得说话都打结了:“殿……殿下……”
“你还知道本宫是殿下?”皇甫景宸目光一利,“本宫还以为,本宫这个殿下,什么都得听蔡御史的呢!”
“下官……有罪!”这时候还听不出太子殿下在生气,那就是傻子了,蔡善存当然不傻,虽然他不认为有罪,还是躬身请罪。只是这躬身只是姿态,他心里可并不服气。
第967章 主司婚书
皇甫景宸没理他,走到夏文锦面前,歉意地道:“我刚下朝,过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夏文锦笑盈盈地道:“没有啊,我不想受委屈,谁也不能给我委屈受!”
“做得好!”皇甫景宸笑着在她鼻尖一点,宠溺地道:“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在,谁要是让你不舒服,我就让他不舒服!”
蔡善存脸色变了,太子在他面前,那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可是在夏文锦面前,一直自称我,这说明什么?
他今天显然来得不对,是不是要悄悄溜走?
“蔡御史去哪儿啊?”就在他悄咪咪想走的时候,一个声音不咸不淡。
蔡善存陪着笑道:“这个,下官不打扰太子殿下和夏姑娘叙话!”
皇甫景宸微微一笑:“打扰也没关系,本宫看蔡大人对婚姻之事甚感兴趣,所以,蔡大人别做御史了,去有司主管婚书登记吧!”
蔡善存眼一翻,这次是真晕过去了。
御史官不大,品阶不高,仅是五品,但遇官可参,遇事可谏,但登记婚书的是什么官?那是地方普通文吏,吏而已,连官都不是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他还抱着几分希望,但是这位太子,可不像前朝那些没有实权的太子。
没看见皇上现在已经把大部分的事都推给太子做了吗?
皇上的表现简直不要太明显,他巴不得太子早点接手朝政,然后他好甩手带着皇后浪迹天涯去。所以,太子的意见和建议,皇上就没有驳回过。
当然,太子也争气。
他不是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他是体察过民情,知道百姓疾苦,所以对朝政之事,言之有物,而且还奇招迭出。比如一个月前的一次早朝,针对嘉州水患的。
嘉州中部有河,河道年年治理,年年溃堤,朝廷花在河道治理上的钱不少,但就是一到涨水时节就会溃。皇上特别召集大臣廷议此事。
工部尚书道:“皇上,嘉州水患,百姓遭殃。工部派出三任官员皆一无所获,是臣失职。请皇上准许,此次由臣亲自前往治理水患。”
皇上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马上答应他的请求,而是问道:“如何治理水患,爱卿如今可是已有计划?”
工部派出的人都是治理水患方面的专业人才,工部尚书虽然是工部之首,但能做官的未必就真的能办事,尤其是那基层的实事。
工部尚书道:“关于水患的河道,工部有详细的资料。因地势原因,淤泥堆积,砂石阻隔,河道淤积十分严重,而且有几处十分狭窄,一旦上游稍有急流,便会造成严重后果。所以,臣觉得,加官河道固然重要,但河底清淤也不能放松,双管齐下,必然可以解决根本!”
然后工部尚书还提出了详细的解决办法。
他将带着工部的专业工匠师们去往现场,而且,保证三年之内把这个问题解决。
皇上听了之后,不置可否,他看过之前的文书,这些方法之前的官员也是这么干的,还不是同样没能阻止水患?他目光扫过众臣:“众卿有何意见?”
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做,对于治理水患这一块工部的人无疑是更加专业,而且他们也有培训着技艺出众的工匠。
在这点上很多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但却有一个官员出列。那位是户部尚书。
他看这工部尚书,问道:“请问林大人,预算是多少?”
带着这么多人,历时三年,所需要的花费都会从国库出。毕竟是掌管着财政和国库的大臣,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工部尚书迟疑了一下,道:“每年大概五十万两白银。”
这么一算三年岂不是一百五十万两?
户部尚书立刻道:“不行。太多了!”
工部尚书急了:“袁大人,三年时间,解决问题,根本一劳永逸,五十万两不多。若是财力跟不上,工程必然会出现疏漏,到时得不偿失啊。”
户部尚书摇头:“不行,太多!”他面向皇上,拱手行礼道:“皇上,并非臣吝啬,也不是臣不知轻重。如果能把水患治理,河道疏清,让两岸百姓再不受水灾之苦,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臣也是很支持的。但如今国库空虚,需要用银子的地方有太多。若因为治理河道将国库掏空,万一边境有事,国库无银,是会出大事的!”
太子道:“花的银子的确太多,而且,这是个无底洞。本宫查过相关文卷,研究过具体事实,嘉州那片水域本宫也曾实地去过。要解决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说来听听!”
太子道:“工部派出的官员,对于治水方面有经验,有技术。当地的官员,对于当地地形风土,气候变化也很熟悉,但是每年朝廷派出的人和地方官吏却各有各的想法,各行其事,都认为自己比对方强,而一旦出了问题,又觉得是对方没有做好,自己没有责任,互相推诿。”
工部尚书连连点头,的确是这么回事。
太子又道:“之所以各行其事,互相抢功,遇事又互相推诿,无非是失败损害不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所以儿臣建议,嘉州承远府,年年水患最严重处,府衙县衙,皆设于百姓房屋之前,若治不好水患,让他们与官衙共存亡吧!”
工部尚书一听,立刻眼前一亮,道:“好办法!”
他对皇上道:“太子所言甚是,此段河堤,已经派了三任官员前往,户部拨银也不少,久治不下,臣也觉得这是因为他们没上心。”
之前先皇治下,那些官员们尸位素餐,他派出的人也不免有些搪塞挡责。
当然,他不好说先皇的不是。现在新皇新气象,要是还有哪个不长眼的继续尸位素餐,就让他们与河堤共存亡。
事关生死,谁还会不全力以赴?
太子给出建议,皇上立刻就准了。
皇上对太子慢慢在放权,所以,太子的话,和皇上的话也差不多。
这才是蔡善存晕倒的原因,他后悔呀,他得找人算账去!
第968章 不够
蔡善存后来找没找人算账夏文锦并不关注,不过,经此一事,众臣知道去找夏文锦的风险,比直接找太子更大。
毕竟,找太子,太子不高兴顶多拂袖而去,但夏文锦不高兴,太子就会让那人立刻体会到什么叫天堂到地狱。
众臣心里苦啊!
摊上这么个未来太子妃!
偏偏太子还一门心思在她身上,连多纳一个都不肯!
眼见得太子的婚期越来越近了,他们愁啊!
不过他们很快就顾不上愁了。
信兵急报,东唐大军压境,直取燕州,已经连夺七城!
南夏与东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十几年之前,东唐一直有质子在南夏,因国力不如南夏,遣质子求平安!
后东唐派遣使者,送来大量珠玉宝物,将为质的三皇子接回,这些年才没有质子过来。
说起这位东唐三皇子,也是个人才。
就在年前,这位三皇子发起宫变,将原本的太子诛杀,逼皇帝让位,他自己登基做了皇帝。
这位三皇子,就是禾叶公主和亲的那位。
如今禾叶公主是皇妃。
东唐进犯,禾叶公主也不知是一无所知,还是故作不知,并无消息送到。
已失七城,满朝震惊。
就算出其不意进犯,也不该这么快。东唐竟是新皇御驾亲征。
朝堂上,一片恐慌。
皇上脸色铁青:“燕州十八城,连下七城,燕州的驻军和将官在干什么?”
太子俊脸含霜,缓缓道:“是皇甫宇轩!”
皇上和众臣们都是一怔,这还有皇甫宇轩什么事?
太子道:“父皇,当初皇甫宇轩死的时候,曾放言留有后招。我南夏虽然地方驻军是有尸位素餐之辈,但连下七城却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东唐定然拿到了燕州舆图,或者兵防图!”太子缓缓道。
众臣一听,顿时哗然:“什么,拿到舆图?东唐怎么会拿到舆图?”
“燕州的舆图怎么会落到东唐手里?更别说兵防图了!”
“太子说的有理,如果不是拿到这些东西,东唐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拿下我南夏七城?”
“不是说东唐新皇御驾亲征?也许士气大涨!”
“再涨也不能涨成这样,你看信报上说什么?十天连下七城。这几乎是势如破竹没有停歇,也没有丝毫阻碍!”
“将怯战兵无用,耻辱啊!”
“一城将怯战兵无用,怎么可能七城同样?这不正常!”
“太子猜测有理,既然不正常,那必然有因!对方定是拿到了这两样,只是,他们是怎么拿到的?”
皇上眉头站起身,道:“我南夏国土,一城一池都不可失。信兵路上需要五天,也许此时已经不仅只七城了,哪位将军愿意领兵,夺回城池?”
当今皇上的廷议,遇事一向不拖延,当天就会商讨出结果。
安定侯世子,护军统领,镇军大将军三人请求出战。
这三位都是年轻将军,反观那些老将,也不知道是宝刀已老,还是想把机会让给年轻人,竟没有人请战。也是,自皇甫宇轩宫变,先皇大怒,清洗整个朝堂,当时砍掉的文官不少,武官也不少。朝中的将才,其实已经有限了。
最后,由安定侯世子领大军十万前去迎战!
兵部点兵,户部备粮草,好一阵忙碌。不过新皇登基之后,励精图治,朝中尸位素餐的人无所遁形,要么被替换,要么不敢再敷衍塞责,办事效率极高。
大军两日后开拔!
在安定侯世子出征后的第五天,禾叶公主的信传了过来,
东唐之所以如有神助,果然是因为他有整个燕州的兵防图和舆图。不是一样,而是两样都有。
他怎么会有?
这就得说到皇甫宇轩了。
当初皇甫宇轩送禾叶公主前去和亲,就和这还没成新皇的三皇子达成共识,两人互为倚助。
两人都有夺嫡之心,商定互相以一州为质。皇甫宇轩以燕州的兵防和舆图为质;三皇子以东唐边界靠近南夏边界的淿州兵防与舆图为质。
皇甫宇轩将暗蓄的一支五千人的精兵送给东唐新皇,让他宫变时候大展雄威,一举成功。若是皇甫宇轩发动兵变,东唐新皇也将借他一支五千人的精兵。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皇甫宇轩万没料到先皇间令他们在两个月内就藩。
皇甫宇轩等不到东唐的精兵到来,匆促起事,但是他仍然是做了另一手准备。在起事之初,他派心腹将燕州的兵防图和舆图快马加鞭送去东唐,东唐得到的兵防图和舆图,这简直是送到手中的城池,不拿是傻子。因此,东唐新皇不惜御驾亲征。
这不,连下七城,势如破竹。
太子与夏文锦也在说此事,夏文锦道:“我的错!”
“皇甫宇轩卖国,与你何干?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太子柔声道。
夏文锦摇头道:“他死的时候的叫嚣,我听见了,但是没有当一回事。我应该想到,他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的。可笑当时我竟然以为他好歹还有一点点人性……”
太子揽住她:“这与你无关,当时我也听见了!当我们听见了又怎么样,他不会告诉我们,他做了什么样的手脚,留了什么样的后手,我们不过是猜测而已,仍然没有方向。如果不是今日燕州出现状况,我们又怎么想得到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呢?”
夏文锦摇头,别人想不到,她应该想到,上辈子,皇甫宇轩做皇帝时,燕州就成了东唐的国土,而青州,十室九空,被他放弃,最后幸存的青州百姓沦为北齐的奴隶,整个青州,也成了北齐的大门!
青州那边,她做了防范,北齐有任何异动,她都会收到消息。
但是燕州,她没收到。
只有一个可能,要么就是对方行动太快,她的人也是措手不及;要么就是她的人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内乱已平,外患又起,南夏的百姓苦!
夏文锦道:“朝中有什么对策?”
“安定侯世子领兵对敌!”
夏文锦摇头,道:“不够!”
第969章 论兵
皇甫景宸道:“怎么不够?”
夏文锦拧着眉道:“东唐新皇为人诡谲多思,是个心思狠厉的枭雄,他御驾亲征,很显然信心十足。再加上携着战胜的余威,安定侯世子不是对手!”
皇甫景宸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但当时请战的三位,还只有安定侯世子兵法娴熟,武功也不错,又是将门世家出身,最合适。
夏文锦扳着手指计算。
皇甫景宸道:“你在算什么?”
夏文锦脸色不太好,缓缓道:“两日后,安定侯世子的大军与东唐大军将在燕州曲安城相遇。曲安城孤城难守,但泽涉因地形特殊,反倒于我军有利。但是安定侯世子新领战事,有心想要立威,必不肯舍曲安退到泽涉,这一战,不容乐观!”
皇甫景宸走到舆图边,手指在上面移动,道:“他动身五天,加上两天,也才七天,按现在的行军速度,安定侯世子走不到曲安城,应该只会在泽涉。我们还有机会!”
夏文锦纤细的手指也在舆图上游移,道:“他赶不到当然好,可惜,他会赶到的。如果你是安定侯世子,你会赶到吗?”
皇甫景宸沉默了。
如果是他,他也会赶到的,对于一个想要立战功,想要一鸣惊人的年轻人来说,锐气正盛,肯定希望越早赶到越好,因为若是迟去一天,也许又丢了一座城。
而弃城退守,这是一种两难的选择。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当机立断,壮士断腕?
如果安定侯世子做不到,这一战,就会十分艰难,最后,根本守不住。
皇甫景宸道:“我得去跟父皇禀告,我去!”
“好,我和你一起去!”
皇甫景宸看着她,点头道:“好!”
虽然他们的大婚还要等,但是他和她的心早已经在一起,她想去,他便与她携手同行,他会用生命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伤害的。
福无双至,福不单行。
因诚王登基为皇帝,所以派人去接次子灏宸与女儿璃叶到京城来。
这两位,一位是皇子,一位是公主,自然不应该再住在藩地了。
算时间,二皇子和璃叶公主本应快到京城了,但是来的只是派出去的信臣。二皇子皇甫灏宸令信臣带了信来,云州西南,几百年来一直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十多个部族,竟然遇到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才,这个人是火炎国的皇子。
火炎国五个皇子,一直内乱不断,打得不亦乐乎。
这位皇子据说是长在民间的,被火炎王找回,仅用三个月,就从一个无根无基野外飘萍受人欺负的皇子成为皇上看重的人,用一年时间,平了火炎国内乱,成为火炎国新皇;又用了一年时间,统一除斩日国外的其他部族。
原本在这些势力中排名第一的斩日国,与火炎国打了半年仗,让斩日国自愿归于火炎国属下。
将这些部落统一之后,这位新皇自称火炎大帝,集合八万兵力,向云州进犯。
所以,皇甫灏宸不能回来了,他要镇守云州,璃叶表示,她等二哥打退了敌兵,和二哥一起来京城。现在他陪着二哥一起守城。
皇甫景宸带着夏文锦去宫中禀告的时候,正好得到这消息。
火炎国也动了?
夏文锦心神微震。
看来,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不知道北齐会不会也横插一杠!
到时候,南夏三面受敌,这才是最严峻的局面。
北齐她有安排,也提醒过皇甫景宸,皇甫景宸也有应对,暂时不用担心;但是火炎国那边她比较担心。
上辈子,火炎国来势汹汹,城王在,一家人都没守住,现在只有皇甫景宸的弟弟皇甫灏宸和妹妹璃叶在,很让人担心啊!
皇上也有些担心:“朝中现在老将不堪用,而且怕死,年轻将领领兵经验不足,难以成事,若无强将,抗大敌!”
先皇在位几十年,前期倒是朝政安稳,文武大臣各司其辞。但是后期,先皇多疑且昏瞶,顾瀚墨谏言几次,反倒被冷落,他心灰之下专注学问。像夏世恩这样身在朝中,却始终坚守本心的清流,已经变得极少。
朝臣们文不思政,武不思战,既想荣华又不想走正途,一个个对于揣摩皇上心意倒是通透得很。
加上后来皇甫宇轩之乱,又斩了一批,着实人才凋零。
皇上登基不到四个月,尽管他已经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但这种局面一时还改变不了。
夏文锦主动请缨:“皇上,火炎国让臣女去吧!”
虽与皇甫景宸早已定亲并两情相许,而且双方父母乐见其成,但毕竟还没有成礼,她只能自称臣女,而不是臣媳。
皇上道:“不行,那太危险。让景宸和你一起去!”
“景宸要去迎战东唐!”夏文锦道:“东唐是劲敌,有兵防和舆图,安定侯世子被动难防,我已经和景宸商量好,他去燕州!”
皇上道:“燕州更重要,打过燕州,就到了南夏腹地。云州这边朕再想办法!万一不行,朕再调你去!”燕云两州中间只隔着一个锦州,倒也不算远。但是,燕州这边的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那可说不好!“灏宸也是朕亲手带出来的,要是连三个月都守不住,那朕也白教他了!”
“皇上,火炎国乃是十几个小国统一之后的火炎国,不再是之前的火炎国了,兵力不可小觑。”上辈子的事,夏文锦虽没亲历,但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她不希望皇甫景宸的弟弟妹妹有事。
皇上傲然:“正因为不是之前的火炎国,朕才重视几分,要是之前的火炎国,以灏宸的能力,又岂只是守?”
夏文锦心里忖度一下,三个月,似乎够了。也许不用三个月?等那边的消息过来,她看看她能做什么!
上辈子,战事纷乱,流民极多,大量的流民涌到云州,诚王不忍流民饿死,拿出许多粮食周济。但战事一起,这些流民却又一哄而散。
云州城粮草不足,内无粮草外无援,才会造成那样的惨剧。
其实,夏文锦心里还有个思量,但是并不成熟,而且,她没试验过,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第970章 谁配?
第二天早朝,太子请缨出征燕州。
这引起满朝反对。
太子是国之储君,身份何等贵重?再说,安定侯世子不是去了吗?哪里还需要太子过去?
云州那边火炎国大军压境的消息也传了过来,但听说是火炎国,反倒没有大将请缨了。这时,内侍来报,太子妃夏文锦求见!
朝中几个大臣听得脸色极为难看。
太子妃?
都没有成礼,她算哪门子太子妃?
再说,这是朝堂,岂是女子能来的地方。这个女子,真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毫无尊老之心,也无尊卑之分,以一个民女的身份,连朝中重臣也是想怼就怼,现在竟然还往朝堂来?
皇上很自然地道:“宣!”
“皇上,不可啊!”右都御史施崇俊和开国郡公之后羿仲瑾异口同声。
这两位,也是当时和夏世恩一起,被皇甫宇轩卸下巴打得鼻青脸肿只有半条命的人。忠心可嘉,固守己见,认定的事,哪怕丢掉性命也要捍卫!
一个女子上朝堂,他们当然不允许。
皇上道:“为何?”
施崇俊道:“皇上,朝堂乃何等威严之地,岂容女子随意降临?便算是太子妃,也不能!再说,夏氏女目前与太子尚未成礼,在名份上,还不是太子妃,那就更不能了。”
皇甫景宸皱了皱眉,目光不善地盯着施羿二人。
两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们知道这会让太子不喜,但是太子也好,圣上也好,想要成为明君,可得纳忠言。
如果因为太子不喜就不谏,闭口不言,这和谄媚讨好之辈何异?
两人觉得自己可没错,说完之后,还狠狠瞪了夏世恩一眼,意思是你的好侄女,这么不守礼数。
夏世恩摸了摸下巴,嗯,他没觉得呀!
皇上淡淡一笑,道:“朕这位儿媳妇,可不是一般的女子。青州大灾,乱民四聚,扰害当地,破坏赈灾事宜,且势大凶残,地方驻军不堪用。便是朕这儿媳妇以一人之力,收伏其中势力最大的一支。先皇亦曾嘉许,你们忘了吗?”
众臣:“……”
连皇上都亲口为夏文锦邀功了,这是强要把自己和太子的功劳分给太子妃,想让他们对太子妃有好感,怎么破?
一个娇弱的女子,难道靠牙尖齿利来收伏穷凶极恶的贼匪不成?再说,面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贼人,她不吓晕就不错了,还能说得出话吗?
当初先皇也是看透这一点,才只是口头嘉许了一句,连赏赐都没有。
但施羿两人既然已经站出来了,就没准备妥协,他们继续据理力争:“皇上的话,臣等自然相信。但女子就是女子,她们要去的地方是后宫,朝堂威严之地,可不能来!”
“够了!”皇甫景宸轻喝一声,道:“太子妃此来是议论军情,谈论战事的。朝中无将可战,你们却在这里诋毁女子。难道该诋毁的不是那些怯战的懦夫吗?”
众臣:“……”
施羿两人语结,众臣们生恐这火烧到自己,赶紧三缄其口。
皇上道:“宣太子妃!”
随着太监高声唱报,声音一层层传下去,夏文锦走进殿中。
少女肤色如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步步走进来,步伐轻快,裙裾飘摆,飘然若仙。
一双双目光盯在她身上,其中很多很复杂。
怎能不复杂?
一个女子,就这么坦然地走进了朝堂,走进了本该谈国事的地方。哪怕她长得再美,再如仙人,这里也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她该不会是来找太子的吧?
现在可是正在讨论国事。
施崇俊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道:“夏姑娘且住!”
夏文锦眨了眨眼,有些意外,这段时间,因为找她麻烦的人多,所以她战斗力直线上升,人来怼人,鬼来怼鬼,已经少有敌手了,还有谁想不开?
她道:“有事?”
施崇俊板着脸道:“朝堂重地,夏姑娘身为未来太子妃,更应该维护朝堂尊严,岂能误闯此地?”
夏文锦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来,这不是听说东唐来犯,火炎侵国,我朝竟然没有武将敢战,只能劳动太子殿下亲征,所以不得不来吗?”
太子亲征他们没有答应!
不过,夏文锦的话,也让他们无法接话。听说火炎国来犯,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战!火炎国等小国部落生存环境恶劣,因此人人如狼,以野蛮凶残著称,听说还吃人肉。这样凶残的敌人,谁不怕?
羿仲瑾道:“也不是无人敢战,只是还没有合适的……”
“谁敢战?你,还是你?”夏文锦毫不客气地一个个看过去,把那些朝臣们看得低下头,才轻嘁了一声,道:“都得太子亲征了,现在说这些话有意思?强行挽尊有用?”
施崇俊被怼得面上发势,恼羞成怒:“不管有没有人战,也不是你一个女子该理会的!”
“怎么女子就不该理会啊?只要敢战,还分男女?”夏文锦目光扫过他们。
之所以现在来,是因为消息终于传到她手中了,她拿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知道现在是早朝,正好将此事拿到朝堂上来论。
“你说什么?”这下众臣们都惊了:“打战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子凑什么热闹?你忘了你的身份吗?你是未来太子妃,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尽管他们心里不想承认,可这位的的确确就是未来太子妃。
夏文锦轻嗤一声:“外敌入侵,身为南夏的子民,本是人人有责,还分什么男女?再说正因为我是未来太子妃,愿与太子并肩作战,有什么问题?”她话锋一转:“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去,不用太子去的话,我自然不用去抛头露面了。”
众臣:“……”
皇上在上面看得直乐,这段时间不少大臣到他面前告状,说夏文锦太过牙尖齿利,没有太子妃的风范,真正当了太子妃,必然德不配位。
想想,要是文锦德不配位,还有哪个女子配?
他就觉得文锦怼得好,有些老古板啊,他都想怼!
夏文锦含笑走向皇甫景宸,这一幕又让几个老臣脸都垮到地上去了!
第971章 赌了
这大庭广众之下,众臣眼光之中,太子妃毫无形象地奔向太子,这简直是把他们当成无物。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皇甫景宸伸出手,将夏文锦拉到身边,低声道:“如何?”
夏文锦漂亮的眉眼中皆是自信,微笑点头:“今天再去见个人,此事十之八九能成!”
“见谁?”
“见一位大师!”
“我陪你去!”
“好!”
……
两人在一边压低声音低语,皇上也不阻止,反而含笑看着。
众臣们心情复杂。
有心想阻止吧,被一个还没有二十岁的黄毛丫头怼,有失脸面;不阻止吧,看看这像什么样子?小儿女之间的私话不是应该私底下说吗?这可是朝堂,是谈论国事的地方。
终于,实在看不下去的施崇俊重重咳了一声。
皇甫景宸含笑回头,因为目光刚刚落在夏文锦的身上,所以柔的好像要滴出水来似的:“左都御史有何见教?”
施崇俊:“……”
太子殿下越发威严了,不论是朝政处理,还是平时行事都干脆利落,果决又有仁心。这个太子殿下相比较以前那些个皇子皇孙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但却是他们所欣慰欣赏的类型。
所以对这位太子他们十分的满意,正因为对太子十分满意,才会对这位太子妃十分的不满意。
施崇俊又咳了一声,才干涩地道:“太子宜谨慎言行,您是储君,为百官表率。岂可在朝堂上与女子举止亲密?”
皇甫景宸淡然一笑,道:“施大人误会了,太子妃说已经有退火炎国大敌的良策。所以,本宫高兴,这才一时完形。”
“什么?已经有退火炎国大敌的良策了?”施崇俊吃惊,连声音都大了许多。
不止他,朝臣们也很震惊。
现在火炎国在众朝臣们的心中,可比东唐的来敌更加让人头疼。这太子妃和太子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有了良策了?
施崇俊也顾不得被怼,道:“当真?”
皇甫景宸略有些迟疑地道:“太子妃的意思是良策是有良策,但是还缺少一个胆大心细,能言善辩,威武不屈,遇事不会辱我南夏尊严的使臣!”
施崇俊刚刚高兴起来的心情顿时就沉寂下去,他就说嘛,哪有什么良策?原来是遣使臣去和谈。
他冷冷道:“敢问太子妃,这和谈是和亲呢?还是送礼呢,还是割地呢?”
夏文锦笑吟吟地道:“既然我说的是退敌良策,那自然不和亲,不送礼,不割地,反倒让火炎国给咱们送礼!”
“呵呵。”施崇俊冷笑,小小年纪,吹牛倒是挺厉害的,光长了一张嘴皮子是吧?
谁不知道火炎国的军队是最厉害最凶残的,要不然对抗东唐还有几个年轻将领请战,而当知道火炎国来犯,就无人请战了呢。
众臣也各自抬眼望天或者是眼神乱飞,这太匪夷所思了。
南夏如今是被对方侵战,只凭一个使臣,就让对方不但退兵,还送礼?哪有这么厉害的使臣?苏秦,张仪重生吗?还是蔺相如附体?
还有朝臣喃喃自语:“凭一言兴国,凭一言退敌,这种先例不是没有。但朝中没有这么厉害的使臣啊。”
夏文锦满不在乎地道:“重点不在使臣,而在我的退敌之策。使臣的作用只是送信罢了,我只是担心,遇上个脓包怂货,信没送到人就先吓死了,坠了我南夏的威风。”
“你的意思是,一封信就可以退敌?”
“对!”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夏文锦淡然笑道:“你办不到不代表别人办不到!”她轻轻叹息道:“难怪咱们皇上和太子要发愁,出征的将领没有也就罢了,这满朝连个敢送信的人都找不出来,皇上和太子能不累吗?”
她冲着施崇俊和羿仲裁瑾笑了笑,眉眼弯弯,两人心中警钟大响,眼神里都带了戒备,却听她轻笑道:“两位大人刚刚可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为了维护朝廷的尊严,对我言辞毫不客气。如果两位维护朝廷尊严的这份心一直存在,且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也能像面对我一样这么义正言辞,凛然不惧,去送一封信倒是问题不大。就是不知道两位大人敢不敢?”
施崇俊:“……”
羿仲瑾:“……”
他们就知道太子妃没安好心,果然是没安好心,现在竟然要他们去送死,这是借刀杀人吧?一定是的!
看着两人的神情,夏文锦笑道:“你们一定是在想,我想要借刀杀人,让你们去送死。那你们就想错了。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的身份配不上太子,所以不希望我成为太子妃。在此我愿立军令状,满朝文武皆是见证,若是此信送到,火炎国不退兵不送礼。不用你们赶我走,这太子妃我自请辞。”
有人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难道只为证明此事就要两位老大人以命来验证吗?”
“不,这只是赌注!”夏文锦并不生气,反倒微笑:“也不需要两位了,一位就够了。但是我看两位都没有这个胆子。所以你们所谓的忠心,所谓的维护朝廷尊严,维护太子尊严。维护南夏尊严,就是说来听听咯!”
夏文锦点了点头,轻轻击掌笑道:“施大人果然高风亮节,视死如归。”
施崇俊听出浓浓的的讽刺,他板着脸看向皇甫景宸,道:“太子怎么说?可同意?”
皇甫景宸宠溺的目光看向夏文锦,道:“本宫……自是同意的!”不论文锦做什么选择,他都支持。如果文锦失败,请辞太子妃。那也很简单,他不做这太子便是,他还有弟弟呢,可以为父皇分忧!
施崇俊突地大声道:“老臣赌了!”
这太子妃的确是配不上太子,现在还没有大婚,还有机会。如果他此去,死于火炎国,满朝文武都是见证,定不让这粗鄙女子玷污了太子。那么他一死也是值得的!
皇甫景宸淡淡地道:“那施大人回去安顿一下,明天过来取了信就启程吧!”
第972章 百万?
施崇俊看向皇上。
皇上毫无意见:“按太子说的做吧!”
本来他想御驾亲征的,云州那边他熟,不过现在他在努力的让儿子早点接手朝政。儿子肯主动处理朝中事,他求之不得呢。
既然儿子儿媳有了对策,他这个做老爹的当然是支持,自家人不拆台!
施崇俊行了礼退下。
满朝顿时静悄悄。
这位笑吟吟的小女子好可怖,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让施崇俊去送死了。
他们要是话多一点,会不会也被坑去送死?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还是明哲保身吧。
只有夏世恩略有些迟疑,道:“太子妃……”
夏文锦笑着道:“伯父,在场的诸位大人都是南夏的栋梁,我怎么会拿他们的生命开玩笑呢?您放心,施大人只要自己不惧死,他就死不了!”
“要是惧死呢?”不知道谁小声问了一句。
这里是朝堂,按说不应该有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只是刚才的一幕让大家太过失神,以至于失态了。夏文锦毫不在意,不过语气微冷:“若失了使臣气节,坠了南夏之威,死不是他应得的吗?”
众人说不出话来。
皇甫景宸道:“好了。既然火炎国这边的事情已经有了对策,那咱们再讨论一下东唐的事。”
众臣还是有些沉默,东唐,再派兵去吗?对了,太子说要亲征,不,太子不能亲征,他们身为臣子,得尽力阻止。
此时面前虽没有舆图,但皇甫景宸却如数家珍侃侃而谈,把形势分析了一遍,提到皇甫宇轩将燕州卖给了东唐,才使得东唐侵犯这般顺利,不少大臣忍不住唾骂:“乱臣贼子,卖国贼!”
皇甫景宸道:“据最新战报,东唐皇帝御驾亲征率兵百万,先攻燕州,目的是我南夏京城!安定侯世子勇气可嘉,但一来经验不足,二来兵力不足。所以必须有第二批大军前去协助。朝中暂无合适的将领,本宫准备亲征!”
“太子殿下不可呀。您身份尊贵,不可轻入险地!”有文臣们对着武将骂:“你们这些人也是识君之?,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竟然要太子殿下亲征,你们的脸呢?”
无人应声。
皇甫景宸道:“好了,我和太子妃会一起前去。兵部尚书,点齐十万兵马,五日后启程!”
兵部尚书:“……”
十万兵马?
因着皇甫宇轩这个祸害,这些年祸害了不少兵马,先皇大清洗的时候,杀了一批,遣散一批,打乱一批。精兵良将本就不足,安定侯世子已经带走十万,他到哪里再凑齐十万兵马?
再说,就算他能再次凑齐十万,人家东唐皇帝亲征,带的可是百万大军,这点兵马够吗?
他明白,太子没有说三日动身,是因为太子也知道兵马不足,给他时间准备!
可他真的是无法准备呀,那只能把就近的驻军调过来了,那些可不是精兵。
这样太子殿下的安全能有保障吗?
兵部尚书愁啊!
太子已经下令,除了遵令而行他还能怎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驻军里面挑看起来精锐一些的兵,让那些不是太过于乌合之众。
皇上拿眼看皇甫景宸,别人不懂兵,他懂,二十万大军对百万大军,相差太过悬殊了。
皇甫景宸道:“对了,羿大人身为开国郡公之后,武将世家,虽然如今已经弃武从文,但在军中做个监军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五日后,羿大人监军,随大军一起启程!”
羿仲瑾:“……”
他能不去吗?
果然得罪太子妃,后果很严重。太子妃就是嘴头怼怼,太子是直接为太子妃出气!
监军要做什么来着?待他回去好生翻翻祖上留下的札记。对了,祖传的宝剑不知道生锈没有,赶紧回去磨一磨。
皇上目光扫过殿下,道:“此事既已定下,各司尽职行事。退朝!”
众臣山呼万岁后退去。
皇上叫皇甫景宸和夏文锦去勤政殿议事。
两人才走进殿中,皇上劈头就问:“景宸,兵力如此悬殊,你有几分把握?”
皇甫景宸微笑道:“父皇,你先听听文锦怎么说?”
夏文锦道:“皇上,东唐号称百万大军,但这中间应该是有水分的。东唐也发生了一起政变,当今皇上原本并不是太子,是他杀了太子,逼退皇上,才成为新君。以东唐的国力,真正的精兵最多只有二十万。就算这个数字没打折扣,但剩下的八十万也不足为惧。”
皇上皱眉道:“可咱们如今连精兵二十万都没有,对方又有舆图和兵防图,一旦打起战来,我方极为被动!”
皇甫景宸点头道:“真打起来的确是如此。但是父皇,咱们可并不仅仅只有兵部的兵!”
“难道还有别的兵马?”皇上想着:“你是想让江湖势力加入吗?”
皇甫景宸道:“也是也不是!战争一起,劳民伤财。南夏这两年灾情颇多,加上之前……国库空虚,百姓宜休养生息。这时候打仗,于我军其实是不利的!”
皇上叹了口气,他接手的本来就是个烂摊子。
先皇之前太过昏点瞶多疑,该管的不管,以至于地方政务混乱,朝中人各自肚肠,可皇甫宇轩事件之后,他又奋起皇上的余威,矫枉过正,杀的人太多,朝中都空了大半。
这两年各地灾情多,百姓们伤不起!
要是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们那南夏所有的州都和云州一样富庶。可这不是时间不够吗?
他声音沉重地道:“但这是外敌来犯,不打战又能如何?和亲也不可行,弱国无外交。这种引颈让别人斩一刀的做法,就是饮鸩止渴。断不可为!”
“我知道!父皇放心!”皇甫景宸牵住夏文锦的手,道:“如果要战,我们并不会坠了南夏的威风。如果可以不战,让百姓可以休养生息,我们也尽力而为。”
皇上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游移,道:“你们这是有什么对策了,不能告诉朕吗?”
第973章 守不住了
夏文锦盈盈一笑:“皇上,如今事成与不成,还不好说。皇上先莫抱希望,若是成功,才会有惊喜!”
皇上也不以为忤,笑呵呵地道:“这样吧,朕给你们三个月时间,若是不成,你们回来大婚,朕去御驾亲征!你们的黄道吉日可不能耽误!”
东唐百万大军又如何?
虽然他曾经淡出朝堂二十多年,但他并不是吃素的。如果不是为了让景宸快速成长起来,这次他就御驾亲征了,没景宸什么事儿。
如果他御驾亲征,雪儿定然也愿意同去,当初他和雪儿也是相识于战场,对战杀敌,重温旧事而已!
皇甫景宸笑道:“是,父皇!”
皇上摆摆手:“好了,你们要办什么事就去办吧。五日后就要动身了,带着文锦去你母亲那里告个别!”
皇甫景宸答应了,牵着文锦的手,两人去往凤仪宫。
一路走过的宫女太监远远地伏身行礼,他们都知道太子喜爱夏姑娘,这位夏姑娘本就是准太子妃,皇上独宠皇后一人,连个宫妃都没有,这位太子殿下看来和皇上一样!
凤仪宫里,皇后路千雪正忙着。
她面前摆着一张大大的舆图,她在上面圈圈点点。
皇甫景宸笑道:“娘,你看我带谁来了?”
路千雪抬眼一看,顿时眉开眼笑,把笔一扔,过来拉了夏文锦的手,道:“是文锦来了,你这么多天不来看我,我都快闷死了。景宸,我正想着带一只军队,把东唐那帮小子打回老家去,你看怎么样?”
皇甫景宸:“……”
他无奈地道:“母后,您是皇后,坐镇后宫,怎么一天到晚想着打打杀杀的事儿?这件事交给儿子就好。儿子过来正和你说这件事,五天后我去把东唐打回去!”
“带我一起去!”路千雪兴致勃勃。
“不行!”皇甫景宸敬谢不敏:“我爹的后宫可只有你一个,你要去了这后宫不是没人了吗?还不得乱了。”
“那你快把文锦娶过来帮我!”
“母后,这个我比你还急,可是空禅大师说了,得重阳前一日!黄道吉日的事,提前不得!”
“那你去打仗,文锦就在宫中陪我吧!”
皇甫景宸赶紧把夏文锦拉到自己身边,道:“让母后失望了,文锦会和我一起出征!”
“那你们的大婚之期,黄道吉日呢?”
“放心吧母后,我们一定会赶在那之前就回来的!”
母子俩叙话,当然,更多的是路千雪拉着夏文锦说话。
夏文锦虽然对朝臣们是直接怼,那也是因为朝臣们对她不客气,和路千雪在一起,她很放松也很轻松,时间过得很快。
路千雪留他们用过午膳,才肯把他们放出宫去。
出宫后,两人便骑马前往菩提寺。
从菩提寺回来天色已经黑了。
两人快去快回,在路上没有什么耽搁,毕竟大军压境,两人并没有留连风景,更无心留连风景。
回去后,夏文锦将信写好,第二天一早,施崇俊果真领了使臣旌节,带着两个副使和三百兵前往西南。
而后,夏文锦便开始忙起来,皇甫景宸也忙起来,两人连着两天都没见上面。
兵部尚书还在筹集兵马,户部尚书也在调拨粮草,在为太子出征做准备,但是第四天,又有不好的消息传回:安定侯世子在曲安城与东唐大军遭遇,死守城池,城破,安定侯世子带着残兵退守泽涉城,情形堪忧!
这让皇甫景宸与夏文锦的心情更沉重了。
安定侯世子只守了两天,城就破了。
如果他直接在泽涉城布防,而不是在曲安匆促迎战,以东唐军行进的速度,还能多守两日。现在曲安一败,泽涉也守不住了。
朝臣们脸色更是难看得很,皇上很生气,东唐欺人太甚!皇甫宇轩不是东西!
皇甫景宸道:“等不得十万人马了,兵部尚书,如今有多少人马?”
兵部尚书苦着脸:“八万!”
“够了!”皇甫景宸道:“立刻点兵,即刻启程!”
皇甫景宸连八万兵马也没带,他只带了一千人,这一千人是骑兵。
皇甫景宸亲自去接了夏文锦,和这一千人骑马先赴战场。
他本来要羿仲瑾随大队人马同来,但是羿仲瑾觉得他的祖上是开国郡公,那是随太祖皇帝鞍前马后的,如今到了他这里,他有责任保护太子的安全,昨天他祖传的宝剑已经磨得很亮了,所以他也坚持跟随。
对于这样的急行军竟然还带着夏文锦,羿仲瑾很是无奈,想规劝太子几句,但几次张口,终只是叹了口气,少年人,他也是从少年人走过来的。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他也有过。
只希望太子不会被夏氏女消磨了英雄志,不要陷进温柔乡不可自拔。
一行人日夜兼程,赶往燕州。在路上,见这位太子妃不娇气不刁蛮,骑马急行也没掉队,羿仲瑾脸色才好了些。这太子妃这点还行!
果然,他们在路上,就听到泽涉已经失守的消息。
倒也不是安定侯世子与驻守城池的官员无用,而是东唐一则出其不意,二则有兵防图兵力状况以及舆图,这是最厉害的作弊器一般,这叫南夏的将领们还怎么打?
据说安定侯世子都败哭了。
他壮志踌躇而来,想要建功立业,打败东唐大军,立不世奇功,结果连丢三城,至此时,东唐已经连下燕州十一城了。
这在南夏建国史上都没有过的事。
二十年以前,东唐的国力原本不如南夏,现在被东唐势如破竹这般打下去,南夏的兵将都打起心理阴影了。
东唐新皇意气风发。
他和皇甫宇轩约定的,是一州。
但是一州能满足吗?
他要的,是整个南夏。打开了燕州这个缺口,还怕南夏不会被收归囊中吗?到那时候,东唐便有了凌驾北齐的实力,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所以,他带的,是倾国之兵。
一百万!
虽然精兵只有二十万,但有这二十万打头阵,剩下的八十万只要收拾战果就好了。
百万大军如蝗虫过境,直指南夏腹地。
百万大军在垣川道行军,再往前,就是垣川城,这已经是燕州腹地了。十八城打下了十一城,剩下的七城还远吗?
第974章 垣川城
东唐新皇居高临下扫了一眼静悄悄的垣川道,皇甫宇轩派人送过来的兵防图和兵力状况说得明白,这里是燕州最后一道防线。
只要打下垣川城,余下的六城就不堪一击了。
这里兵力不少,而且地形也很特殊,易守难攻。
之前打那些城池,多的用了三天,少的用了一天。这垣川城,高估一下,就用五天吧!
有兵防详细信息,南夏将领不堪一击,再过十天,整个燕州就能收到囊中。东唐版图将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把整个南夏,甚至北齐,一起并入。
东唐新皇意气风发,他想起几日前那个南夏年轻将领,说是南夏朝廷派出的精兵强将,倒也有几分本事,但一个朝廷已经无用,凭一两人之力,是无法力挽狂澜的!
不是朝廷派来的吗?五天之内,攻下垣川,他不会让那人再有机会逃了,他会将他斩于旗下,以壮三军之威!以震慑一番南夏那些负隅顽抗的蠢蛋。
新皇是宫变夺得的帝位,在朝中的声望和形象都不怎么样。
这次御驾亲征,也有朝臣反对,但拥有兵防图和舆图的新皇,又怎么肯把这个功劳让给将领?这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也是他震慑朝臣的好机会。
他已经是皇帝,但还没有得到所有朝臣的心,但如果有了这一场胜利,这一切便都有了。
虽然手中只有燕州的兵防图,但他手中有百万兵。
新皇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兵力,十一城在手,士气大振,那些兵将看着新皇的眼神,由原本的怀疑思量,到现在的无比的信任,他只用了一个半月。
垣川城最多五万人,就算有援兵,也不会太多。
皇甫宇轩在给他的信中说过了,南夏兵部兵力不足,遇紧急战事,能调动的兵马不足二十万。各地驻军良莠不齐,有精兵在外,但调动程序复杂,如果是一鼓作气,便能打一个措手不及,届时,南夏反应不过来,这胜利,就是直接收于囊中了。
新皇的计划是,前期摧枯拉朽,一鼓作气;中期两军对峙,各出奇谋;后期持续对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巩固前面的胜利果实。
他带来的俱是精兵强将。
东唐和南夏不一样。
东唐的皇帝和太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并不像南夏先皇那样又多疑又昏瞶又爱折腾。
所以宫变后,他仍是有人可用,有兵马可战!
东唐新皇在到垣川城下的当天,也不急着进攻,先让大军休整,就地埋锅造饭。
大军压境,两地的斥候早就把消息传递过去了。
围而不攻,并没有让垣川城的兵将们感觉到轻松,相反,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沉压力。安定侯世子易晔舒站在城楼上,望着远远的军营。眼睛通红,充满血丝。
斩东唐新皇,立不世奇功,终究只能做做梦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守住垣川城。
然而,垣川城就能守得住吗?
战败的消息已经送回朝廷,他这样的败军之将,回朝之后,不但贻羞祖宗,可能性命不保。
所以他宁愿战死沙场。
至少他死得壮烈,皇上能念在他为国捐躯的份上,善待他的家人。
所以他决定与垣川共存亡。
东唐兵休整了一夜之后,第二天白天,东唐新皇派将军阵前叫战。
垣川城闭门不出。
两军对阵,阵前厮杀,这是常规的对敌手段。但是现在,对方有百万大军,而垣川城不到十万人,兵力的悬殊,这时候出城迎战,这不是自己送死吗?
垣川城的拒战,让东唐兵在城门前嬉笑大骂了一回,南夏兵将又羞又怒。
易晔舒也恨得咬牙切齿,但他还是对士兵们道:“别被激将法所惑,如今情形与我等不利,只有据城而守,我们才有一线生机。我们不能把垣川城就这么交出去,不能把燕州就这么交出去。我们不怕死,但是要死的有意义,这样冲动而死,只会让东唐兵更加嚣张!”
这番话虽然有很多兵将不服,但现在,易晔舒是皇命派出的大将军,他不下令出城迎战,谁也不能开城门。
东唐兵骂了一回,见南夏这边不理会,也就退走了。
易晔舒道:“东唐兵虽然退走了,但他们一定会发起攻城。接下来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艰难,但我们必须顶住了。垣川城内有数万百姓,我们多守一天,就可以多撤离一些。”
易晔舒虽然没有真正经这样大型的战事,但是他出身武将世家,兵法娴熟,人也勇武。一备安排下来,井然有序。
兵将们听令而行,筑起一道道防御攻势,投入紧张而压抑的守城准备之中。
只不过,只要从城墙往外望,远方黑压压的旗子,一眼望不到头的东唐兵营帐,着实让他们心中没底。
攻城战在第二天半夜时候突然发起。
不过虽是半夜,但大军压境,并没有谁安枕。城墙上兵马,日夜不歇,当东唐大军攻城时,这边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垣川军五万,其中只有五千精兵。易晔舒败退的兵马还剩四万,虽是精兵,但是连败之下,士气不振。
易晔舒亲自上了城墙,他的副将急忙道:“世子,城墙上太过危险,您站到后边一些。”
易晔舒一把拨开副将,面对着城墙上的守兵,大声道:“此城是燕州唯一的屏障了,此城若失,燕州便完了。身为南夏之将,守城拒敌本为分内之事,就算死也死得其所。本将之前败退,已是奇耻大辱。若此城有失,本将活着还有什么脸面?本将誓与此城共存亡!他们可以在这里,本将理当与他们共进退!”
他指着那些守城兵,对副将道:“对敌!”
东唐的兵休养一天,给垣川城也多了一天的准备,东唐的云梯架上来,东唐的兵将冲上来,擂石滚木砸下去,翻滚的金汁淋下去,还有守城将的长枪戳下去,每个人都杀红了眼。
易晔舒全身浴血,他肩上中了一箭,但仍死守城头不退。
第975章 投降?
原本因为易晔舒败退如丧家之犬来到垣川城,很让垣川城原本的将士们轻视,但经此一战,众人才发现这个年轻的世子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的血性和悍勇激励了兵士,他的伤而不退,冲锋在前,也激起士兵的血性。
本来士气低沉的南夏兵将,在这样的悲壮之中,一个个视死如归。
东唐新皇的第一轮攻城,被击退了。
但垣川城也不好过。
伤兵被替下去,又有人顶上来,石头木头在这一战之中已经消耗大半,需要再行补充。可是战备物资并不多,只能拆了房屋顶上,那些砖石木头带着房屋的烟火气息被运上城墙,堆在那里,这些平时没什么用的东西,在战时就可以当成武器,一样一样砸在敌兵的头顶。
他们没有多少喘息之机。
东唐的第二轮攻城又开始了。
先是铺天盖地的箭支一轮簇射,城中不少人中箭,在箭雨压制之下,城头的人只能紧贴城墙,连站直都不能,更别说探头了。
东唐兵的投石车到了,大块的石头被投石车高高抛起,又重重地砸向垣川城。有的砸在城墙上,有的砸在城头,有的砸在城中,带着巨大的力道,砸出一地伤员,整个垣川城似乎都摇摇晃晃起来。
一架架云梯又架了起来,东唐兵又开始强攻了。
他们兵将多,打退一批,再来一批。
易晔舒看着沉沉的天色,他们能等来援军吗?如果他们能守十天,应该能等来援兵吧。他也不知道他们还能守几天,三五天?七八天?
战争让这个年轻的将领眼里一片悲壮,更有深深的无力。
原来打仗真的不仅是纸上的兵法纵横,不仅只是校场的推演操练,这是流血,这是城破家亡!
三天过去,垣川城没破,但伤亡惨重,投石车和弓箭带走太多人命,东唐新皇令人在箭支上绑上火物,射进城中,引起处处火焰,处处生烟。
五天过去了,垣川城还没有破,但形势更加危急。
东唐新皇恼了,一个小小的垣川,竟然阻了他五天?
没错,他的百万大军虽然不能全线铺开,但是,直面对敌的人手,也不比垣川城中少。这时候的垣川城,应该是强弩之末才对。
他亲自到阵前,让人对城中喊话:“南夏的兵将听着,吾皇有好生之德,投降者不杀。若开城迎我东唐大军,吾皇保证,不妄取人命,不伤百姓!要不然城破之日,便是屠城之时!”
声音一遍遍地传过去,城墙上一片死气沉沉。
一双双迷茫的眼睛里有了些微亮光。
若是开城投降,可以免死?可以免百姓被屠杀?
他们死守不退,是为护城中百姓。若是开城投降,可以让百姓免死,似乎也可以啊,他们实在没力气打了。就算他们还有力气,城头已无箭,兵器不知道折断几许,将士们鲜血染衣,死撑下去,也撑不过三五天了。
几双眼睛带着期盼的光芒看向易晔舒,此时的易晔舒再也没有半点京城贵公子的风范,盔甲在他的身上,不再是银盔小将,风采无双。
鲜血早就把那银盔染得失去本来颜色,他的脸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除了一双眼睛还透着坚定的光芒,整张脸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他身上好几处受伤,甚至连走路都有些瘸拐。
那些目光所带的含义他清楚,他不能怪这些将士们,他们一个个都尽力了。可是看不到希望,所以他们失了斗志。又因为东唐那边给了他们一丁点的希望,所以让他们的心绪发生了变化。
易晔舒苦笑一声,指着城下:“你们以为,开城投降,百姓免被屠杀,只是换了守城的主将,只是垣川城由南夏的国土变成东唐的国土吗?你们有没有想过?城破之后,你们的命运将如何?百姓的命运又将如何?他们是南夏人?还是东唐人?少了国的庇护,成为国之遗民,他们的日子能好过吗?东唐又会善待他们吗?”
众将默然。
易晔舒站起身,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长枪:“城在我在,城破我死!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能让南夏的百姓成为无家无国的遗民。我等食君之禄,一饭一食皆有百姓供养。现在,国难当头,为惜命,抛弃百姓,非男儿所为!我,易晔舒,誓与垣川共存亡!”
不知道谁低声跟了一句:“誓与垣川共存亡!”
接着,更多人道:“誓与垣川共存亡!”
他们用尽力气大声吼:“誓与垣川共存亡!”
“誓与垣川共存亡!”
……
他们已疲惫,他们已无力,哪怕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大声吼,声音也显得那么单薄。可是随着这一声声吼,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但凡有一口气在,不让百姓做无家无国的遗民!
声音也传到了城下。
东唐新皇将一只手放在耳边,侧耳听了听,他笑了。
大将军急道:“皇上,这些人冥顽不化,不必给他们机会了。我们再攻城一波,他们就再也撑不住了。”
东唐新皇悠悠笑道:“不急,让人继续喊。这心理的防线啊,是一步一步击破的。困兽犹斗,听说过没有?明明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城池,就没必要多添人命了。”
大将军道:“这有用吗?他们的声音,皇上你也听到了!”
“是,听到了。听听,多疲惫虚弱,多后继无力?多单薄多绝望?”东唐新皇笑道:“信朕,不出一个时辰,此城门必然会被他们自己打开的!”
他眼里闪过一抹杀意,这垣川城,让他尝到了挫败的滋味,等到那些人出城投降,就地杀了吧!
东唐兵的喊话还在继续。
城里“誓与垣川共存亡”的声音越来越弱,弱到后面已经没有了。
一个时辰过去,城门处有了动静。
城门果然开了。
东唐新皇眯起了眼睛,唇角上扬,预示着他心情很不错。他就知道这些人坚持不了多久。
大将军也笑了,道:“皇上果然料事如神!”
第976章 浪花
东唐新皇微微而笑。
那些个残兵们,早就在东唐一波一波的攻城之中疲惫不堪,狼狈不堪,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了不起了。
他甚至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敌人的狼狈模样,看着他们地下头颅抛下武器,俯伏在自己面前,那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好。
不过,他眯起的眼睛闪过一道锐光,不对劲。
城门处出来的,理当是垣川城里疲惫又狼狈的守城兵将们,但是这一队军容齐整,虽然风尘仆仆,但却一个个端坐马上的队伍,不像是狼狈不堪,也不像是垂头丧气呀!
队伍之中,竟然还有女的?
从城中出来的人顶多千人,是一支骑兵。
东唐新皇的瞳孔紧盯着中间,南夏的旗帜下,两个穿着盔甲的人身上。
那是一男一女。
很年轻的一男一女。
那样的容貌,出现在战场之上,真是一种残忍。
他们应该出现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中。他们也不该穿盔甲,他们应该锦衣华裘,霓裳羽衣;他们应该对弈品茗,琴棋书画……
可他们偏偏穿上盔甲,骑上战马,出现在战场上。
东唐新皇眼睛更眯了,这么漂亮美丽的东西,毁了真是可惜啊,就好像他后宫的那个禾妃。他让她活着,却禁于宫墙。
他封她为妃,然后看她在他的女人堆里苦苦挣扎求存。
就是因为,她虽然没什么价值,但她长得漂亮啊。
她派人送信他知道,具体地说,是他准许的,他和皇甫宇轩只是合作关系,可没想着为他保密。再说,死人还需要什么保密?
被外部攻破,和有内奸卖国,这两者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样更能击垮敌方!
他再看一眼,再没有别的旗了,有的只是南夏国旗,那这个年轻小将姓什么,他就不知道了。一个连自己姓名也不敢绘于旗上的胆小鬼吗?难道他以为凭他的那张脸就可以退敌?
不过,虽然他很自信,他也知道,这些人不是来投降的。
东唐新皇再次笑了,他没有动。
东唐的大军阵容严整,铺天盖地一般,看着对面的一支千人军队走出城门,然后,城门关上了。很多兵将聚集在城头上,看着这边。
一千骑兵不少。
但是,在百万大军的阵前,实在是太少太少,少得像一滴水在汪洋面前。
这一滴水一点一点上前,从容不迫,一直走到离东唐大军,离最前面的东唐新皇只有半里的地方才停下。
东唐新皇眼里闪过一抹趣味,有意思啊。这一千人还想翻天?百万大军一人一口口水,就把他们给淹了。
而且他们还不怕死,离大军只有半里地,这是连逃命都逃不了的距离。只要东唐新皇一声令下,大军就能把这一千人淹没,像海浪拍碎一叶小舟那样,毫不费力。
没有人会这样自寻死路吧?
旁边的大将军警惕,道:“皇上,南夏人要玩什么花样?您身份贵重,谨防刺杀!”
东唐新皇听到刺杀两个字,稍微一动,但看看左右,又笑了。
他的身边,有超一流高流护他安全,一般的刺客,可得不了手。
所以他仍然没有动。
对面的一千人,收住了脚步,就在半里外,站定。
大将军大声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南夏太子皇甫景宸,太子妃夏文锦在此,对面可是东唐皇帝?”
原来是南夏的太子和太子妃?
东唐新皇觉得更有意思了,他这边御驾亲征,对面派了太子和太子妃亲临,倒也算隆重。不过,这太子和太子妃,会不会太年轻了些?
太子想要战功,理解,但送死?那就蠢了!
东唐新皇接话:“朕就是。南夏太子,你就准备带着这一千人,与朕百万大军征战吗?”
皇甫景宸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旁边的夏文锦说话了:“旗!”
随着她清越的声音响起,身后一杆大旗撑开,黑底红边的大旗代表着南夏,旗上却是一个大大的“夏”字。这是将领的姓。
东唐新皇嗤笑:“原来这位太子妃姓夏?”姓夏又如何?他没听说过有姓夏的厉害将领,也没听说有姓夏的厉害宗门世家。就算有,那又如何?杀了就是!
这边东唐的新皇嗤之以鼻,而南夏阵营中,也有个人正在心里捶胸顿足。
那便是太子亲自点的监军大人羿仲瑾。
一路急行军,一千精锐铁骑,日夜兼程,赶到的时候,垣川城已经很不好看了,甚至,军心动摇。虽然易晔舒的话让他们暂时放弃了投降的念头,可战斗力也堪虞。
这时候,东唐兵的喊话,一声声传进来。
夏文锦对皇甫景宸道:“你守城,我出去应对!”
皇甫景宸道:“不,一起出去!”
羿仲瑾急了:“太子,外面可是百万大军,咱们的大军没到,这只是前锋一千人。一千对百万,怎么能出去?太子妃想出去就让她出去!”
皇甫景宸扫他一眼:“羿大人,本宫与太子妃虽未成亲,但婚期已定,夫妻一体,自然同进同退!还有,若羿大人再言语对太子妃不敬,休怪本宫不客气!”
羿仲瑾不情愿地道:“是老臣一时失言,太子妃勿怪。太子,你不能轻涉险地!”
夏文锦也道:“景宸,有我一个人出去就够了,你在城里,哪怕我失败了,你还能继续守城等待援兵!”
皇甫景宸却道:“你不会失败!我信你。我不守城,我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出去应对。成则一劳永逸,若不成,我也要护你完好回来!”
夏文锦莞尔一笑:“好!”
“好什么好?”羿仲裁瑾更急了,道:“太子妃,你怎么这么不知轻重?你就算有万夫不挡之勇,可外面不是一万,是百万!你不能去!”你去不去的不重要,关键是你去了太子就要去,这都什么事啊?
夏文锦却忽地一笑,道:“羿大人,你和朝中的大人不是一向反对我嫁给太子吗?你放心,就算我失败了,我死了,我也不会让太子死的!说不准这次你们就如愿了!毕竟太子不可能娶个死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