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抉择
这散漫随意的样子，这轻慢不走心的态度，换一个人都会恼怒之极，不过，皇甫宇轩早就打听过这位三皇子的性子。
便是当着东唐的皇帝，这位也是如此。
但这样被占住主动权，皇甫宇轩心中有些不爽。他转换了一下坐姿，一改刚才的热情笑意，也疏淡了几分，轻描淡写地道：“本来我是想来找三皇子谈笔生意，就看三皇子有没有兴趣了。”
三皇子还是懒洋洋的转动着茶杯盖，一双狭长的眼眸却满带着笑意，道：“生意嘛，本王当然感兴趣了。就是不知道，轩世子所说的生意，值不值得本王感兴趣？”
皇甫宇轩眯了眯眼睛，眼神之中带着一股阴沉的晦涩，缓缓道：“王爷之才，总不至于偏安一隅，如今局面大好，你我合作，既然都能达成所愿。王爷之意如何？”
三皇子也眯了眯眼睛，却嗤地轻笑一声，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姿态优雅，道：“轩世子，是酒不香还是茶不美？春花秋月，何等的风雅；琴棋书画，何等的意境？权力富贵，不过过眼云烟，更何况，本王只是一个富贵闲人，你跟本王说这事，不觉得此心错付了吗？”
此心错付这个词也可以这么用吗？皇甫宇轩站起身，笑道：“既然此心错付，那是本世子鲁莽了。本来以为三皇子非池鱼，如今看来，三皇子并无此心，那就不打扰三皇子喝茶，告辞！”
三皇子悠悠喝茶，既不挽留，也不说话，更不说送客，连神色都没有变化。
皇甫宇轩头也不回，一直往外走。
一直等他走出厅门，后面竟然还一点声音也没有。
皇甫宇轩眯了眯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探听到的消息有误，这位东唐的三皇子，真的只是个绣花枕头，内里装的全是草吗？
此时若是回头，三皇子真的非池中之鱼，那主动权就全不在他的手中了。
但是若不回头，就此去了，他又去哪里找一个更好的合作之人？
回头？不回头？
皇甫宇轩突然觉得他骑虎难下了。
难道他真要去找东唐的太子，东唐的皇帝？
东唐皇帝昏瞶，如今只宠着新晋的贵妃，朝事都不大理。
东唐的太子多疑猜忌，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疑忌他的兄弟们，那人胸无大志，平庸且才疏，缺少雄才伟略，不是好的合作对象。
思来想去，除了这位三皇子，竟然再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甫宇轩在心中迅速做了决断，不论谁占有主动权，问题都不大，因为合作达成是双赢的事。
他在试探三皇子，三皇子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他呢？
能有这样的心，说明形势的确小心谨慎。在太子那般的疑忌之下，他还能生活的安乐平稳，在东唐过得风生水起，明明是个富贵闲人，可却又不可或缺！
所以，皇甫宇轩断然决定回头。
厅内，三皇子还在喝茶，对于皇甫宇轩的回头，他丝毫也没有意外，反而冲着他举杯，悠然笑道：“本王的茶味道如何，你不想尝一尝吗？”
第830章 冷茶毒心
皇甫宇轩走过去，他原本坐着的地方，那杯茶还放着，但是已经冷了。
但是他毫不在意，端起杯来，一口饮尽。
茶虽冷，但是仍然入口回甘。
他也慢慢地道：“原来王爷的茶需要慢慢品！”
三皇子意味深长地笑道：“轩世子去而复返，总不会只为了喝这杯茶吧！”
“自然不是，本世子说过，是要和王爷谈生意！”
“本王也说过，世子怕是此心错付了！”
皇甫宇轩笑了：“任何生意都是可以谈的，如果不谈，不过是份量不够罢了！王爷都没听我的筹码，真的这样急着拒绝吗？”
三皇子不动声色地道：“那你说说看！”
皇甫宇轩目光一凝，缓缓道：“燕州三郡，二十七城，你觉得分量够吗？”
南夏一州三郡，这意思是整个燕州为代价！
国与国之间，向来寸土必争，寸土不让，皇甫宇轩张口就是整个州，这是南夏的九分之一，这手笔还真是大。
三皇子原本淡定的眼神也微微一凝，但很快放开，淡然道：“你舍得？”
皇甫宇轩笑了：“有舍方有得，有何舍不得？”
“你就不怕，他日死于攸攸之口？”
“庸人从不惹关注，位高方得同瞩目！”皇甫宇轩眼里闪过一抹狠决，拿一州之地，换另外八州，他没觉得亏，很值呀！
南夏虽大，但如果皇位上坐的不是他，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失去一州，但得南夏天下，又何来亏之说？
卖国？那又如何？
三皇子笑了，他身子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随意：“可惜呀，如今轩世子也不过是口头一说，你所谓的谈合作，是空手套白狼么？如今这燕州三郡二十七城可不在你手中！”
皇甫宇轩放心了。
只要三皇子不会继续滑不留手地不给准话，这事就有可谈的余地。
他也换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态，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若都在本世子手中，又哪来今日的合作呢？毕竟，天上不会凭白掉馅饼！”
三皇子懒洋洋的目光看过来，漂亮的眼眸之中，却有凌然锐色。
皇甫宇轩与他对视，丝毫不在意！
两个人都很年经，但是两个人其实都是心思九转十八弯的狐狸！
片刻后，三皇子笑道：“轩世子还真是让人意外！本王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本王毕竟只是一个王爷，目前可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皇甫宇轩立刻道：“这个本世子懂！本世子相信，以王爷的手段，这日子也不会太长远，你我守望相助，大业指日可待！”
两人相视一笑，达成共识。
他们虽在各自所属国的京城之中住着，但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消息从来不缺，如皇甫宇轩选定了三皇子一样，三皇子其实也愿意和皇甫宇轩合作。
反正那个位置他势在必得。
当他得到那个位置，拿南夏一州为贺礼，倒也是锦上添花！
两人既然达成初步共识，自然会商谈细节。
三皇子站起身，一改之前的散漫懒意，伸手道：“轩世子，书房详谈！”
第831章 皇甫茵
三皇子府内院。
一处富丽堂皇的院落。
这里虽不是主院，但装饰无处不华美，无处不精致。变成里面的丫鬟，脖子也都是容貌清秀的。
此时，院子里传出一阵琴声，悠扬且惬意。
院落右后侧的小亭里，一个黄衣女子十指翻飞，纤长而葱白的手指拨动着琴弦。
四个丫鬟随侍在侧，却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那黄衣女子穿着精致华美的宫装，挽着高y耸的入云髻，蛾眉杏眼，瑶鼻樱唇。她的容貌或者不能算是惊世之美，可是眉间眼底的风情，却娇美媚惑，眼波流转之间，真正当得上媚眼如丝。
琴韵声声，终于尾音袅袅。
那黄衣女子转眸一笑：“本王妃弹得好听吗？”
四个丫鬟忙道：“好听。”其中一个还很会来事地道：“王妃的琴弹得太好听了，就是教坊司里的孔大家，也没有王妃弹得好听！”
本是夸赞的话，但是那黄衣女子却忽地脸色一沉，冷冷道：“大胆！你竟然拿本王妃和教坊司的贱婢一般比较？你的意思是，本王妃和那些贱婢一般？”
本要讨好的丫鬟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奴婢不会说话，奴婢笨嘴拙舌，但是有口无心，王妃饶命呀！”
黄衣女子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放肆而张扬，但也不得不说很好听，像是滚珠落入玉盘之中，清脆悦耳。
她一边笑，一边道：“看看你，何至于吓到这样？难道本王妃会吃人吗？”
那丫鬟松了口气，她的命终于保住了。
剩下三个大气也不敢出的丫鬟同样松了口气，以后还是谨言慎行，主子的脾气太难捉摸，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句话就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她劫后余生般地道：“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黄衣女子却笑道：“你不是说你有口无心吗？既然无心，那要口做什么？来人呀，把她的舌头拔了！”
“是！”明明不见其他人的小亭周围，突然冒出两个护卫，他们冲过来，在那些丫鬟还没有的应过来的时候，将那跪地的丫鬟拖走了。
早在听说要拔了她的舌头时，那丫鬟就吓晕在地，此时被拖死狗一样拖出去，吓得另三个丫鬟也扑通跪倒在地。
黄衣女子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难不成也想陪她？”
三个丫鬟战战兢兢，不知道说什么话，也不敢说话，在那里抖成一团，眼里一片畏惧。
对于自己造成这样的局面，黄衣女子甚是满意，她悠然地道：“起来吧！”
三个丫鬟这才敢站起，黄衣女子抚了抚自己精致的发角，笑眉笑眼地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本王妃在你们东唐，人生地不熟，该由着你们搓磨？可你们却忘了，再落魄的主子，那不也是主子吗？”
三个丫鬟哪里敢说话？
同时，她们心里也暗暗叫苦。
她们什么时候也不敢搓磨面前的女子呀！
这位从南夏和亲而来的王妃，嫁进王府不到十天，前几天的确是有些下人不长眼，但是，这位王妃并不动声色，她使出浑身解数，竟然得了王爷的欢心。
而后，王妃当着王爷的面，把王府里的一个对她不敬的执事杖毙了。
那样残酷且血腥的场面，王妃一个女子，却站在当地面不改色。
王爷也在，竟然没有丝毫斥责，反倒还在笑着。
经此一次，这位王妃好像就此更入了王爷的眼，之前还是有错处被寻着的下人被她毫不留情地除去，接着，只要惹了她不高兴的，她想除就除，王爷不但不怪罪，反倒似乎对她的心狠手辣很满意。
王爷对她便更加宠爱，宠幸她的次数也便越来越多，有时候当着下人的面，甚至在亭子里，在轩栏上，在石桌边，就能胡天胡地。
这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她们这些下人也不敢乱看，更不敢乱说。
只是，王爷已经很难侍候了，没想到这位王妃更难侍候。
今天只是为了一句话，就把小素的舌头拔了，她们谁也不敢求情，若是求情，大概会落到跟小素同样的下场。
再说，人人自危，谁又救得了谁？
片刻，那个叫小素的丫鬟已经被拖得见不到人影。
舌头被拔，不死也得脱掉一身皮了，就算侥幸能得一条命，不能说话，她以后也只能做些粗活，沦为府中最低贱的下人。
但是，谁也顾不得同情！
这黄衣女子，自然就是南夏嫁去的禾叶公主皇甫茵。
皇甫茵并不傻，下定决定之后的她，立刻就像变了个人，大概因为发了一次难，而皇甫宇轩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她新提拔的那个嬷嬷再不敢像之前的那个婆子一样仗着是宫里出来的就搓磨她。
她的日子过得很爽快，因此，她一直待在车里。
她记得，在临离南夏前夜，母亲抱着她痛哭，虽不舍不甘，却无法挽留，哭着叫她别怨怪父王母妃。
而后，母妃给了她一个私密小匣子，告诉她那是保命的东西，路上一定要看完，然后毁掉。
她心存怨恨，本不想打开，也不想知道那里是什么，不过，母亲说那是保命的东西，她借口想清静，这次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什么，乖乖地下车跟车步行。
她便将那小匣子翻出来。
这东西不大，就放在马车里唯一的一个箱笼最底层之中。
小匣子打开，里面只有两册书。具体地说，是两个画册。
画册配字。
翻开来第一眼，差点闪瞎了皇甫茵的眼睛，就猛地啪的一声合上了。她看见了什么？竟然全都是男女在一起的羞耻的事。
她很庆幸这宽大的马车里就她一个人。
母亲竟然说这些能保命？
皇甫茵并不傻，她知道母亲不会妄言，尤其是在她离开的前夜。
所以，定了定神，她又翻开来。
忍着羞耻和做贼般的心思，她一页页地看过去，看完之后，又看了一遍。原来如此，母妃说的对，这真是保命的东西。
第832章 她去
皇甫茵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对于一个女子，尤其是像她这样，远嫁和亲的女子，身边也没有一个亲近的下人，她唯一可用的，便是她的身体。
而她的身体，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这武器用好了，便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本。
而这两本画册上所教的，便是能让她身体发挥最大作用的东西。
她把两本画册翻了许多遍，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甚至旁边配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然后，她念念不舍地把画册烧了。
母亲说过要毁掉。
她也明白，若是这东西被别人看到了，对她不利。
所以烧的时候，她也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手亲眼看着火焰一点点吞掉画册，吞掉上面的男男女女，吞掉上面的每一个于她来说，于珠于宝的字。
在嫁进三皇子府的第一天，三皇子把她扔在新房，自己在姬妾那里过夜。
第二天，三皇子没进门，仍是在姬妾那里过夜。
皇甫茵一点也不恼，一点也不急。
第三天，倒是三皇子有些好奇了，这位东唐公主，倒是个好性子？独守空房两天，不吵不闹不闻不问不声不响？
他闲得发慌，于是到这位名义上的三皇子妃院子里看看。
三皇子府大，哪怕皇甫茵嫁来是为三皇子妃，但他怎么会让一个他国公主住进正院？
随便收拾一处院落出来便是。
精致堂皇的院落之中，三皇子看见了让他感兴趣的一幕。
轻纱飘扬，皓臂如雪，容貌娇艳的女子，他的王妃，正在自娱自乐。
她嘴边咬着一支新开的海棠，一个人在院子里跳舞。
舞姿清新，身体柔软娇美，偏偏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那样耳目一新。
站在树后，三皇子眯着眼睛看完她跳了一整支舞。
她在笑，娇如银铃般的笑声，清清脆脆，张扬放肆。
她的眼睛在发光，一张芙蓉面，一支盛放的海棠，竟然分不出是海棠更美，还是她更美。
他见过更多更漂亮更娇媚更柔美的女子，但是，这样的风情，却偏又这样的放肆，这样的妖艳，却偏又这样的清新，这样的柔媚，却偏又这样的热烈，这个他国公主，让他看在了眼里。
他缓步走出来。
皇甫茵看见他，不闪不躲不意外，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道：“夫君！”好像之前两夜，她不是独守空房，好像她不是他国公主，而是他相处多年的结发之妻。
三皇子笑：“你认识我？”
皇甫茵笑了，笑得张扬而随意：“若本公主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识，那岂不要闹笑话吗？”
三皇子眯着眼睛打量，这个禾叶郡主是什么性子，他知道，但是眼前的禾叶公主，好像不一样。
有意思啊。
“你跳的什么舞？”三皇子主动问。
皇甫茵却只是一笑，道：“这算什么舞？不过是闲得无聊，舒展一下而已！”
“那你为本王跳一个？”
皇甫茵似笑非笑：“王爷就不怕，我一个他国公主，将王爷迷晕了吗？”
三皇子哈哈大笑，他万花从中过，还能被迷晕？
“夫君请！”
三皇子觉得有意思，拜过堂，成过亲，她是他名义上的王妃，她不叫他王爷，却叫他夫君，这个称呼有趣。
他大步过去，将她的纤腰一揽：“那本王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将本王迷晕！”
被揽住的腰肢如同无骨，皇甫茵笑意盈盈，并无不适，看着他的目光里，也带着几分柔笑。
进屋之后，也不知道是看了舞，还是看了别的什么，三皇子便一直没有出来，连晚膳，也是叫人送来的。
当天夜里，当然也是在这院里歇宿。
而后，三皇子夫妻恩爱，三皇子妃得独宠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三皇子爱重三皇子妃，任由她胡闹，放纵她的嚣张，欣赏她的张扬，这在府里不是什么秘密。
有三皇子的宠爱，这府里，她当然能横着走。
但是，皇甫茵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是谁让她背井离乡，让她屈辱地和亲，让她父王母妃不敢求情，让她一路上受了那么多折磨和羞辱，她都记着。
在得知皇甫宇轩昨天下午递了帖子，今天求见三皇子，昨天夜里，在和三皇子抵y死y缠y绵的时候，她已经隐晦地把自己要皇甫宇轩吃亏的意思透露了。
三皇子更是一口答应。
今天，三皇子去见皇甫宇轩了。
但是，现在还没有回来。
皇甫茵心里有些期待，也有些不安，不过，拔了一个丫鬟的舌头，她感觉舒心多了。
她拢了拢并不乱的发鬓，漫声问道：“王爷呢？”
三个丫鬟不敢不答，只抖着声音道：“王爷……应该在宴客！”
宴这个字让皇甫茵皱了皱眉，那答话的丫鬟吓得又是一抖，扑通就跪下了。
皇甫茵笑了起来，目光一转，即使是不经意的，也是媚眼含春，十分好看，她道：“怎么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本王妃有这么可怕吗？本王妃一向善待下人，你们看，小素说错话，本王妃不也没要她的命吗？”
是没要她的命，但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话她们当然是不敢说，那丫鬟也急忙起身，若是不起来，让王妃不高兴了，说不定又有什么惩罚降临到身上。
王爷喜怒无常，王妃更加喜怒无常，苦的就是他们这些下人了。
如今别的下人能躲就躲，宁可做更苦更累更脏更重的事，也不敢往两位主子跟前凑，她们这种躲不了的，只能认命，小心翼翼。
皇甫茵抬起手来，看着自己葱白的手指，冲刚刚起身的丫鬟淡淡地道：“去看看，王爷什么时候过来陪本王妃用膳！”
那丫鬟应一声，急忙小跑步去了。
皇甫茵再次弹琴，不过不知道是心绪不宁，还是无心于此，连弹错两次，她烦躁地将琴一推，两个侍立的丫鬟吓得几乎都站不住了。
不一会儿，之前那丫鬟就匆匆而来：“回王妃，王爷与贵客在书房议事，奴婢无法走近！”
书房议事？
皇甫茵哼一声，丫鬟不能走近，她去！
第833章 不能冒险
皇甫茵有些急了。
能被三皇子迎进书房的人，谈的都是大事。
如果两个人谈成了，她要报仇的心愿什么时候能达成？
但是走出几步，她又后悔了。
书房是重地，不要说她是个他国公主，就算是东唐本土的闺秀，应该也是不能进去的。
她虽然这些日子用母亲给她的那两本画册上的东西，看样子的确是让三皇子对她的身体很感兴趣，而且颇为宠爱，可她也明白，那不是爱。她这个他国公主，不过是三皇子觉得新奇的玩具罢了，在三皇子的心里的份量，未必有多重。
虽然她自信假以时日，她能真正俘获三皇子的心，但现在时日还浅，三皇子那样的人，喜怒不定，难以捉摸，她可不敢说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若是擅闯书房，也许她之前努力所获得的，便会瞬间失去。
她不能冒这个险。
她踌躇着，放慢了脚步。
还没想到要怎么应对，迎面两个人便并肩而来，说说笑笑的似乎谈笑甚欢。
不是三皇子和皇甫宇轩还有谁？
三皇子答应她会找皇甫宇轩的麻烦，让他难堪，可是现在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母亲说的是对的，永远不要相信男人的承诺，更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她压下心底里强烈的恨意，迎着两人走了过去。
皇甫宇轩先看见她，眉眼微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道：“茵妹妹，半月不见，越发漂亮了！”
皇甫茵总觉得他这话里揶揄的意味很浓，不过她努力装着没感觉，也含笑道：“能得堂兄一句夸奖，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堂兄是王爷的贵客，能得王爷如此厚待，我也与有荣焉！”
三皇子笑看着两人，对于两人的言语机锋，他袖手旁观，还看得饶有兴趣。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表面上看起来言笑晏晏，甚是亲热，但其实各人都是心知肚明。
皇甫宇轩没有把皇甫茵放在眼里，这个人，从当初皇祖父让她替代十七姑姑来到这里，便是她的所有的价值所在了。
而且，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竟然还对自己言语不敬，她真以为，现在南夏还有谁会把她放在眼里？还有谁会记得她？
不过，她也不算太傻，至少，虽然说话间含枪夹棒，表面上倒还是笑得如同春花。
既然还没傻到这，那他这个做堂兄的，就祝她能在东唐活得长久一些吧！
皇甫宇轩和三皇子谈成合作，心情正好，至于皇甫茵的这种态度，他自是丝毫不在意。和三皇子打声招呼，便离开了。
三皇子也没有送他，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晦暗。
皇甫宇轩答应的南夏一个州，固然是空手套白狼，他这边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若不是太子，和皇甫宇轩达不成交易。
甚至，太子还不够，还得是一国之君，毕竟，太子未必是皇帝。
现在他只是三皇子，他的皇帝老子有十七个儿子，便是他的母后肚子里爬出来的，除了当今太子和他，还有三个。
第834章 机会
太子疑心重，嫡亲的手足兄弟，老四老七上蹿下跳的，已经被他除掉了，老十三才华过人，深得他皇帝老子喜欢，太子便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所以，十五岁的老十三，意外溺水而亡。
剩下的别的妃嫔所出的，老五老六一个成了废人，一个获罪流放贬为庶人。
老八老十一平庸单蠢，又没有强大的外家，得以保命，因为这两个人没有威胁。
老九老十老十二，现在老实得很，个个都靠近太子，极尽讨好之能事。
剩下的老二，身体有毛病，连王妃带侧妃侍妾通房加起来足有三十多个女人，没有一个女人有所出。
无后的皇子当然没有威胁。
他这个老三，当年当质子，回来后便一直是个灯红酒绿的纨绔王爷，现在又娶的是南夏的公主。不对，这个公主，也是太子皇兄让他娶的呢。
打的是什么主意，可真是不要太明显。
三皇子心中冷笑，蠢人就是蠢人，娶个他国公主，就能阻止他吗？
不过这不重要，那个位置，只会是他的。
那个草包，他不配！
皇甫宇轩回到驿馆，崔淮迎上前来，皇甫宇轩眯了眯眼睛，道：“怎么是你？”
崔淮拱手道：“一切如世子所料，京城现在情形稳定，所以，属下过来亲自向世子汇报！”以前崔淮等亲卫都是称呼主子，但自从皇甫宇轩成为世子后，便令他们改了口。
“很正常！”皇甫宇轩自负地道：“不用汇报了，吩咐下去，即刻启程！路上再说！”
他早就向东唐的皇帝递过辞别书，随时可以启程，不过他从到东唐那一天开始，就营造自己的纨绔形象，纨绔的南夏亲王之子，送堂妹来和亲，正好是嫁给纨绔的三皇子，两个纨绔成为好友，似乎顺理成章。他和三皇子之间，虽然都很有眼光的猜测对方非池中之物，但却经历过至少十次的彼此试探。
现在终于达成合作，皇甫宇轩的心情很不错！
崔淮也笑了，的确，这都是主子意料之中，甚至是主子一手策划的，可笑那些人，以为自己形势大好，不过是主子让他们觉得好而已。现在主子要回去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而主子决定回去，定也是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想到主子的志向，想到他们以后的前景，崔淮心中很是激动。
崔淮将京城的情形一一说给皇甫宇轩听，末了他道：“世子您是不是知道，京城现在这个乱哟！皇上很生气，把信王篱王都调了任，他们现在是在京城，但是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小鲁王离京后，信王父子现在成为京城的独一份，嚣张张扬！倒是庄郡王颇为安分守己，这阵没出什么妖娥子！”
皇甫宇轩道：“诚王呢？”
提到诚王，他就想到诚王世子皇甫景宸，当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想到夏文锦。
他做了那么多，也没能阻止夏文锦和皇甫景宸定下亲事。
不过，只要没有成亲，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崔淮笑了，道：“世子，关于诚王，倒是有个好消息！”
第835章 怎么做到的
皇甫宇轩形容舒展，脸上露出淡淡笑容：“说来听听！”
崔淮知道皇甫宇轩喜欢听什么，便直接拣了重点说：“根据最近的消息，诚王全副心思都在青州灾情上。因为朝廷拨付的赈灾银子严重不足，诚王没有办法，已经开始把云州的家当用来填补了！”
“哦？你们从何得知，诚王是把云州的家当搬到了青州？”皇甫宇轩眯了眯眼睛，难不成，诚王这是觉得云州的封地太过偏远苦寒，打起青州的主意来了？
崔淮谨慎地道：“属下等人也是费尽心思，才查到一条线索。极风楼已经为诚王快递四次银票送往诚王派出的负责人手中，那些人又用这些银票去各地购粮，初步估计，现在诚王赈灾的花销，至少已经六十万两。也就是说，诚王至少已经贴了四十万两进去了！”
极风楼皇甫宇轩知道，二十多年的老字号，以递送纸张信件等小物为主，叫什么“快递”！倒也着实是快，但收费也着实不菲。
用极风楼递银票，不用想也知道数目不会小！
皇甫宇轩抚掌笑道：“以前光知道皇祖父不待见诚王，现在才知道到底有多不待见！诚王想借赈灾一事重入皇祖父的眼，这一招真是昏招。”
别人赈灾都是大把赚银子，他赈灾是大把亏银子，说出来真是笑死人。
皇甫宇轩的心情大好，诚王吃亏，他就高兴，因为诚王吃亏，便是皇甫景宸一起吃了亏。
他吩咐道：“也不用派人再盯着诚王了，这个人，已经不足为惧！”
不被皇祖父看好，再怎么努力也入不了皇祖父的眼，偏偏还蠢，大概是自以为风骨和情怀，自己掏的赈灾银子比朝廷国库掏的还多。
不是听说诚王这人精明且懂兵法，在战场上有敏锐的洞察力？
是云州这么多年的冷遇，以及地处的偏僻苦寒，已经把他给过傻了？
崔淮迟疑了一下，又道：“世子让属下盯着的夏姑娘，也在青州！”
皇甫宇轩皱了皱眉，淡淡地道：“知道了！”
皇甫景宸到了青州，夏文锦也去了青州，他们倒是郎情妾意！
若不是京城的事比较紧急，现在已经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他定要去青州！
不过，大事为重，等他到了那个位置，他想要什么要不到？
他吩咐崔淮：“日夜兼程，早到京城！”
皇甫宇轩的打算，皇甫景宸和夏文锦当然不知道。
剿匪进行得很顺利，诚王父子都有领兵经验，所到之处，那两支匪兵根本不能直揠其锋。
他们原本还担心夏文锦这边会有些麻烦，没想到夏文锦比他们更快。
明佑军首领孔文靖直接投降。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明佑军因为首领孔文靖有勇有谋，对官府又有深仇大恨，而明佑军竟能令行禁止，匪兵同样是大浪淘沙，他们能成为最强的那支，靠的就是孔文靖的领导能力。
但夏文锦表示，这很简单。
要强攻是很强，杀敌一千，怎么也得自伤八百。
然而，夏文锦运气不错。
第836章 不合宜
因为上辈子剿灭明佑军的事是皇甫宇轩做的，夏文锦对当时一战印象深刻，也知道孔文靖的弱点。
如果她去剿灭另两支，或者她还要重新了解，重新规划，独独对明佑军不用。
当然，夏文锦做的是打的准备，但是没想到最后的发展，连她也觉得戏剧性。
她在来青州凭着医术救治的文嫂子一众，竟然正是孔文靖以为已经被官府害死的妻儿兄弟。
当初官府的确这么做了，只不过阴差阳错，他们趁乱逃了出去，与孔文靖失散，孔文靖只知道他们是因自己逃后，官府迫害，才生死不知。
事实也的确如此。
当初青州灾情初发，已经很是严重，地方官不作为，不但不因灾情安顿民生，反倒将灾情转嫁到百姓身上，几十条人命就因为这样而死。
孔文靖见地方官只手遮天，再这样下去百姓哪来活路，因此准备陈情上报，却被人告密，当地县令立刻派人捉拿，孔文靖逃走，但是他的妻儿兄弟却没能逃掉。
县令通报孔文靖，他的亲人都已被抓，若不自投官府，就将他们乱刀砍死。
这告示贴在大街小巷，但是当时孔文靖却是逃往山林之中。
等到孔文靖得到消息下山时，县令却以为孔文靖无情无义，没有孔文靖亲人在手中不要紧，随便从牢里提几个死囚，装扮一下，画花了脸，谁能分得出？
以为自己害死妻儿兄弟的孔文靖心神大恸之下，这才组建了明佑军。
虽然在不久前他的兄弟妻儿回来了，但想到官府逼他们到那样的地步，孔文靖又岂会因为几张告示就相信官府。
当夏文锦带着驻军前去剿匪时，孔文靖的明佑军也是严阵以待，不过，他的兄弟认出了夏文锦。
而后，孔夫人，也就是那个文嫂子，邀请夏文锦去明佑军。
两军对垒，兵不厌诈，这样的邀请，是挺不合宜的。
然而，夏文锦无所畏惧，把军务交给副将，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去赴会。
副将阻拦，劝她不要以身犯险，她坦然：“这是最好的机会。不论是咱们这边的将士，还是对面的兄弟，都是南夏的同胞，战场厮杀，少不得流血牺牲。不论消的是哪边，损的都是南夏的子弟。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地结束战事，岂不是好？”
她虽带兵不久，又是女子，但是这几位奉命和她一起剿匪时，刚开始都是憋屈又不屑，主帅是个女子也就算了，还是个黄毛丫头。
但真正共事后，他们才知道这想法有多幼稚可笑。
论打，他们打不过！
论行兵布阵，他们也不如！
便是吃苦耐劳，练兵时的挥汗如雨，他们够皮糙肉厚了，但是真训练起来，竟然也不如！
他们由最初的轻视，不满，到接下来的惊讶，不服，再到后来的服气，钦佩，言听计从，整个过程，也只有半个月而已。
夏文锦走进明佑军的大本营时，连孔文靖都惊讶了。
他叫夫人开口邀请，可没抱什么好的心思！
第837章 胆识
孔文靖的本意是想将夏文锦骗过来，最好是将她除掉，朝廷军失了主将，群龙无首，他们再带人冲杀，不愁不能大败朝廷军。
然而，夏文锦既然敢单刀赴会，又岂会真的毫无准备任人宰割？
甚至，就算不认识孔夫人，她也想找个机会进明佑军之中，上辈子这些人全都被皇甫宇轩坑杀。
其实说到底，他们最初走上这条路，也是被官府所逼，青州因为灾情，十室九空，皇甫宇轩为了当皇帝，与东唐达成合作，将整个燕州送给了东唐，青州经此一灾，再被皇甫宇轩血腥屠杀，而且亲人连坐，损的，都是南夏的根本。
可惜，皇甫宇轩要的是那个位置，哪怕是缩水的位置，他也不在乎。青州成了那个样子，他便不放在眼里，以后被北齐的逐步蚕食。青州的百姓成为遗民，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上辈子她阻止不了，这辈子一切已经不一样，她还来得及。
她之前所说，也的确是肺腑之言。
明佑军的那些人，都曾是百姓，他们有父母妻儿，夏文锦有信心，能让他们中至少一部分人可以过回正常的生活。
所以孔夫人的邀请，孔文靖固然另有心思，她也正中下怀！
明佑军的大本营中，看着夏文锦身穿轻铠，坦然无惧，那些人也很惊讶。竟然只有一个人？连个护卫都没有带？
毕竟，这个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胆识？
还是她没有见过刀兵，所以以为打仗只是玩过家家呢？
不少明佑军的将领们露出轻视之色。
其实夏文锦也挺无奈，顾恒是要跟着她来保护她，不过夏文锦在军中可不能不放一个自己人。再说了，她已经做好了预估，就算有什么意外，她也能全身而退。大不了，这次合谈不成，真刀真枪地打呗！
明佑军的军纪看起来挺严明，此时孔文靖和夫人并肩而立，四五个将领陪在一侧，那边，两排兵士站得笔挺，中间留出一条路来，倒是很隆重的欢迎仪式。
只是那两排兵士个个身强力壮，模样与其说是威武，不如说是凶悍，很有压迫感。
孔文靖笑着道：“夏姑娘年纪轻轻，竟然能成为朝廷军中统领，实在是让人佩服！”
夏文锦道：“孔帅客气，我不过暂代而已！”
孔文靖道：“就算是暂代，但夏姑娘的能力，定然不容小视！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不外如是！”
“不敢！”
两人你来我往，进行了一番客气礼貌却毫无价值的寒暄，气氛倒是很热烈。
孔文靖见夏文锦一个小姑娘，身在明佑军中，可以说这里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她竟然还能谈笑风生，倒也有几分佩服。
不过他不是义士，而是乱世的枭雄。决定走这条路，可不会轻易退却！
他笑道：“咱们光顾着说话了，都忘了请夏姑娘进去坐，是我的不是。夏姑娘请！”说着，做了个客气的请的动作，要把人迎进军帐。
不过，在避开夏文锦时，他向着自己人使了个眼色。
第838章 寒暄
夏文锦道：“请！”
孔文靖让她先走，表面上看来是表示对她的尊重和看重，但明显有鬼，不过她也不怕。
当她走到了十几步，突然两旁站着的明佑军士兵突然齐齐刀出鞘，向着夏文锦劈去！
刀锋凌厉，杀气腾腾，孔夫人惊叫出声，此时走在最前面，而且正在那刀锋中心的夏文锦，在猝不及防之下，岂不是要血染当地？
孔夫人又惊又吓又生气又愤怒，她可是诚心请救命恩人来做客，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猛地看向孔文靖。
孔文靖冲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那边的情形却是十分凶险。
刀光及顶，甚至连脸颊上都能感觉到刀刃的寒气。
甚至刀风还吹起了她的发丝。
所有的目光都盯着夏文锦。
只不过孔夫人等几个曾和夏文锦接触的人是担心，而孔文靖一众却是看好戏。
夏文锦目光微抬，但却看也没有看那些劈下的刀，只是微微扬起嘴角，带着几分嘲讽，几分玩味，几分戏谑地看着孔文靖。
那些刀，在离她头顶还有不到一分距离时停下了。
孔文靖脸色微变，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说夏文锦惊叫，吓得花容失色，比如说她惊慌失措地躲，甚至吓到软瘫在地，哭起来……
至少，也会因为猝不及防而吓一大跳吧！
用这种办法针对一个小姑娘，的确不怎么厚道。
但是，小姑娘是官兵，他们是贼，本来就是不同的阵营，所以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再说他们只是吓吓她，又不是真正要对她不利。
所以这一帮大老爷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然而，什么也没有。
夏文锦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笑意，淡定从容，好像看不见那杀气腾腾的刀，也看不见那寒光闪闪的刃。
她轻松的冲着孔文靖道：“孔帅的迎接方式还真是特别！”
“开个玩笑，哈哈，开个玩笑！”孔文靖笑哈哈地道。
夏文锦淡然：“我以诚心待孔帅，不过看来孔帅你另有想法呀！孔帅，你可是大人，你要看到我一个小女子出丑，那多没意思？”
孔文靖深深地看了夏文锦一眼，面前少女笑意盈盈，说话柔中带刚，不软不硬。这个毕竟是夫人和兄弟的救命恩人，孔文靖还是想收伏她为己用的。别的不说，她长得这么漂亮，他可还有好几个兄弟打着光棍呢，到时候可以由她挑。
他是怀着试探和复杂的心思，但是孔夫人倒是真切地感念夏文锦的救命之恩。
妻儿都是失而复得般，他分外珍惜。但是，那边明佑军里的众人追随他走了这条路，他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妻儿平安，就此不管那些兄弟！
他打着哈哈道：“夏姑娘言重了，说起来的确是我不妥。这样吧，一会儿的酒宴我自罚三杯给夏姑娘赔罪如何？”
夏文锦笑而不语。
还真不如何，不过，那都是小事。孔文靖这话当然不能当真，她要的也不是孔文靖自罚三杯而已。
接下来，孔文靖和夏文锦便是斗智斗勇的过程。
第839章 天真?
孔文靖自认准备充分，这里毕竟是他的主场，而且，对方只是个小姑娘。
这种单刀赴会的气度，要是个成年男子，还有可能，小姑娘哪能有这样的胆气？
之所以这小姑娘敢来，大概是想法天真，又以为她救了夫人的命，自己定会给她七分颜面。
孔文靖首先的下马威以失败收场，还被夏文锦揶揄；接下来又准备了毒酒，让夏文锦在中毒之后，生命受到威胁之时，体会那抹绝望。
当然，他并不是要毒死夏文锦，这位毕竟救了他的妻儿兄弟，他不会这么恩将仇报。
他是要让夏文锦也体会一下当时他的绝望，到时候，这小小年纪的小姑娘，就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代表朝廷前来，说得好听是会唔，说得不好听是招安！
哪能有这么容易的事？
他承认，他将对朝廷的怨气有一部分发泄到了这个代表朝廷而来的小姑娘身上。
为此，他有些愧对夫人，在迎完夏文锦进厅后，便以要和夏文锦谈正事为由，将夫人哄回去了。
这样，他可以放开手脚，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当这小姑娘受不了了，大哭起来，该怎么安慰了。
然而，他错了！
毒酒？
夏文锦仍是面不改色地喝下去，在场知道酒中动了手脚的人不由交换眼色暗笑。
这么天真浪漫，不知道人心险恶的小姑娘，朝廷是怎么挖出来的？
还是说，那钦差真的无人可用，所以这么个小姑娘，就能把她派出来送死？
这幸好孔帅没有要人性命的意思，不然，她可以死多少次呀？
夏文锦喝完了，给他们看了看杯底，在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夏文锦说话了：“孔帅既然与夫人相逢，当知道我与夫人是怎么认识的。区区毒酒，还真要不了我的命。不过，孔帅这么做，着实让人齿冷啊！”
她似笑非笑，看着孔文靖的目光却意味深长。
她竟然知道是毒酒？
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是做得不够光明，且有些下作。
孔文靖觉得老脸一红，把出这个馊主意的军师瞪了一眼。
因为她的年纪，他心里多少带点轻视，但此时再看向夏文锦时，他不再敢将她当成一个小姑娘看待了。
有这么厉害的小姑娘吗？
不过，就算夏文锦再是镇定如斯，安然若素，而且，见招拆招十分的顺手，孔文靖还是不会轻易就在心底生出退意的。
他之前和官府交手好几次，那些官兵，在他们的攻击下落花流水，势如破竹。
官匪勾结的现象他也见过不少，正因为见得多了，越发的对这朝廷不满，原本想干票大的，将那钦差也弄死。
这样，他明佑军才算真的名振天下。
知道那钦差是个王爷，他就更放心了。京城里的那些个王爷，坐享祖宗福荫，有些人除了能端起自己的饭碗，就再没多余的力气，因为他们所有的力气，都用在灯红酒绿，纸醉灯迷上了。
然而，和那狗屁同知互通消息，甚至做好伏击圈，结果竟然出了意外。原来同是王爷，并不是所有的王爷都一样。
第840章 军容
对战诚王，明佑军吃了不大不小的亏，这还是亏得那钦差用的是当地的驻军，要是用了朝廷的精兵，只怕明佑军就遭遇了沉重的打击。
不过，孔文靖总结了一下，之所以会吃小亏，不完全是因为那个钦差有几分本事。
还因为明佑军一直以来都是打胜仗的，所以，生了骄傲之心。骄兵必败，何况这次的亏，都不能算败，但对明佑军来说，算是敲了一棍，经此一战，明佑军现在气势如虹。
哪怕再来一次，就算那什么诚王再来，他相信明佑军也不怕！
对于自己得意的属下，他当然是要显摆的。
他令明佑军整肃军容，带着夏文锦去校场。
明佑军军容齐整，虽然这些人最初的底子不过是一些走投无路的灾民，也不乏一些见明佑军渐成气候，另有想法的人。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现在的明佑军看起来，真是一点也不比驻军差。
孔文靖很得意，对夏文锦道：“夏姑娘，你看我这军容，可还好？”
夏文锦诚实地道：“真不错！”
她实事求是，也不吝夸奖。
孔文靖心中高兴，也颇有几分得意，毕竟，明佑军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很自信。他道：“和朝廷军比起来如何？”
夏文锦笑了笑，看着他，道：“比火台县驻军强，不过，那是因为火台县那帮人不干人事，真要和兵部精兵比，还是差一些的！”
“差一些是差多少？”孔文靖有些不服气，他现在军容严整，军纪森严，可不是那些驻军草包可比，朝廷的精兵真那么强？
夏文锦笑道：“如果用十分来打分，朝廷精兵能拿八分，你们，大概能拿六分吧。驻军一分。”
差两分？
孔文靖目光转动，看看面前的少女，少女如花的容貌，不沾人间烟火般的气质，在一群大老爷们之中，鹤立……呸，着实抢眼，也着实难以把她和朝廷来使联系到一起。
这么个小女子，她真知道朝廷的精兵是什么样？不过是糊弄自己的吧？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倒是深谙兵法，这么灭别人志气，长自己威风的事，做得很顺手啊！
差点上当！
孔文靖笑了一声，道：“就算我们明佑军暂时还比不上兵部的精兵，但是，我们可都是真刀真枪打过来的。假以时日，我们会比朝廷的精兵更强！”
夏文锦笑道：“就算再强，难道就不是贼匪了吗？”
孔文靖勃然变色，沉声道：“夏姑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那些官，难道就是官？难道就不是贼？不过是批着一层好看的外衣，难道他们贪得无厌，鱼肉百姓，吃人不吐骨头，在你们的眼里，都不算贼？”
夏文锦道：“当然算贼，所以，这次钦差到了青州，把那些罪证确凿的，都下了狱，余外的人，等灾情过后，也会秋后算账！”
孔文靖冷笑，他当然不相信。
不过他意识到和夏文锦争论这个没必要，他们本就是不同的阵营，各为其主，就算她说出花来，他也不能信！
现在这里是他的主场，他若不能让夏文锦屈服，那这个首领他也别当了！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第841章 废物
这小姑娘不是挺自信的嘛？
她是笃定自己不会对她怎么样，才会这么自信吧。
他是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是明佑军的战士可就不一定了，他们都和自己一样仇恨官府，因为是官府把他们逼迫到这样的境地。
孔文靖转头对这队列整齐的明佑军众人大声道：“这段时间大家一定听说了，朝廷大军压境，准备剿灭，我们明佑军。”
明佑军众人神色肃然。
孔文靖又道：“当然，咱们竟然走了这一条路，就没想过回头。现在的情形大家都知道，大家觉得应该如何？”
“杀！”
那整齐的队伍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简直是声震天地。
孔文靖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他的士气如虹！
不过，在这突然爆发的一声怒吼之下，小姑娘竟然还是脸色平静，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这样都吓不到她？看来她是真的胆大且镇定。
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呢。
孔文靖火上浇油地道：“大家一定很奇怪，这是校场，这是我明佑军的重地。我为什么要把这位小姑娘请过来？大家是不是很好奇她的身份？”
不得不说，孔文靖的确很了解他的这些兵。
那些人虽然站得纹丝不动，但眼光里面果然带着几分探究，也有人带着几分嬉笑。
有人道：“这位莫不是孔帅的妹妹？”
或者他们更想猜的是另一种关系，但是孔帅刚刚找到失散的夫人，两人关系极好，他们不敢往这方面猜。
孔文靖摆手笑道：“可别这么说，这个我可担当不起！我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妹妹？说起这位小姑娘，来头可大了，她便是朝廷派来的。”
夏文锦看了孔文靖一眼，这一眼好像洞悉一切，让孔文靖无所遁形一般。
等她转过头去再看明佑军，果然接触的一双双仇恨的目光，如果不是军纪森严，没有得到号令，只怕这些人都会扑上来要她的命。
这就是孔文靖想要的结果吧！
从他来到明佑军中开始，孔文靖一直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可是一再失败，现在竟然还不死心呢？
夏文锦目光流转，在队列整齐的明佑军众人面上扫过。
那些目光或愤怒，或仇恨，或冰冷，或不屑，或充满杀气……
而夏文锦的目光清凌凌的，却又有如寒冬的冷水，让人感觉到森寒之意。
她的唇角分明噙着一抹笑意，她就这样迎着那些恶意敌意的目光，这一眼毫无退缩，也没有丝毫的胆怯，甚至很有一股迎难而上的勇往直前，以及披荆斩棘的无往而不利！
锐气如刀！
一个小姑娘硬是用一人的目光，扛住了所有！
她还扬了扬手，笑吟吟地道：“各位兄弟，大家好！”
明佑军众人：“……”
这么多双仇恨的目光，竟然没有把一个小姑娘给逼退？但这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也不过是胆大而已，他们是不会服气的。
最前面那个当即没好气地道：“谁跟你是兄弟？”
夏文锦从善如流地笑道：“你说的对，我只是个小女子，说兄弟是不妥的。再说，请恕我直言，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废物，也不配做我兄弟！”
第842章 出口罗刹
“轰……”
这句话简直像是凉水溅进了滚油锅里。
连孔文靖都吓了一跳，这小姑娘没毛病吧？这突然拉仇恨拉得毫无预兆，而且拉得这么满，就不怕被他愤怒的兄弟们给吃了？
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她淹死好几遍！
初生之犊不畏虎，还是有恃无恐？
恃什么？觉得他会保护她吗？
那她可真是想多了！
想到这里，孔文靖干脆做壁上观。
事儿是你自己惹的，可不能怪我！
夫人问起来，也怪不到他身上。
实在是这小姑娘一出口太能招仇恨，这怼人怼的，简直是一竿子扫一片，不，一网打尽……总之就是那个意思了。
孔文靖第一次觉得自己脑中词穷，他实在太无语了。
还有，夏文锦这话是故意的吧？另外，她这也包括他吧？感觉有被冒犯到！
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让她吃点苦头也好！
那些兵士们不敢动，但是，几个将领已经双手攥拳，拿眼睛望住孔文靖了，只要孔文靖一声令下，他们大概就立马会拔刀冲过来。
夏文锦看他们一个个气成了蛤蟆，就要原地爆炸的明佑军上下，淡然又傲然一笑，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从左到右指过去，眼神轻蔑，语气傲慢：“不服？不服单挑！谁要能把我打倒，我为刚才的话道歉！”
孔文靖：“……”
这姑娘莫不是傻子。
这是校场，虽然这里只是明佑军的五分之一，但是也有两千多人。
而且，都是明佑军中的精锐，他精心训练的兵。
这些兵放到战场上，就是面对朝廷的精兵也不会憷。一人一根手指头，也能把她碾成泥。
可你看她那自信的，好像天上地下就她第一。
之前倒没看出来，这小姑娘这么能吹牛。
也是，如果不是嘴皮子好使，那钦差又怎么会派她一个小姑娘来呢？
夏文锦的话不出意料的引起群情激愤，孔文靖装模作样地道：“夏姑娘，这些兄弟都是粗人，你这么挑衅，一会儿不好收场！”
这意思就是，这是在我的地盘，看在夫人的面上，我给你几分面子。你还是别犯众怒了，不然事儿是你自己惹的，到时候不好收场，不要怪我。
夏文锦自信地一笑，漫不经心道：“这怎么能是我挑衅呢？你看你的兄弟们，一个个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再说我说的也是实话呀，别看他们一个个牛高马大的，说不准就是光长个子不长力气呢，是骡子是马总得牵出来遛遛吧！”
孔文靖听的直磨牙，这话着实欠揍了一些。他看了夏文锦一眼，这小姑娘莫不是来探明佑军虚实的吧？
她代表的是朝廷大军，探明佑军的虚实也在情理之中。
旁边那个膀大腰圆的副将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冲着孔文靖一抱拳，道：“主帅，末将请命，与这位夏姑娘一战！”
孔文靖看夏文锦，夏文锦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那一大片空处，对着那个副将招了招手。
孔文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都挑衅到面前来了，必须不能忍啊！
第844章 小山
不过孔文靖还是使了个眼色，这副将外号人称野牛，一把子蛮力，力能扛鼎。
要真是把这小姑娘打出个好歹来，先不说这一战不可避免，便是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
野牛领会到他的眼色，大咧咧的点了点头，意思是我会给她留条命的。
那些将士们都幸灾乐祸的看着夏文锦，本来看她一个娇唧唧的小姑娘，哪怕知道她是朝廷派来的，也并没有讨厌。但这小姑娘嘴巴太毒了。
野牛是最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有这小姑娘受的了。
野牛也走向场中。
众人看着场中的情形，不住摇头。
这是什么神对决？
野牛身子壮实魁梧，像一座小山。
而夏文锦虽然在女子之中，身量算是高的，可毕竟还是娇小。
此时和野牛相对而站，竟然有如大人和小孩一般的区别。
明佑军众人笑了不用看，结果都出来了呀。
甚至连野牛自己都觉得不怎么好下手，万一力气大了，把这小姑娘砸死了，那可咋整？
夏文锦冲着野牛勾了勾手指，轻松随意地道：“站着干什么？既然请战，怎么不敢动手？放心，我不会把你打得很疼的！”
众人：“……”
他们深深的感觉到，这小姑娘不开口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玉女，一开口，就是阎王殿前的罗刹！
野牛也忍不了了，醋钵大的拳头猛力砸向夏文锦。
他打定主意一招把这小姑娘砸趴下，受点伤也不要紧，只要不要她的命。
然而，他的拳头却砸空了，夏文锦只是往旁边轻轻一让，接着极快地出招，野牛就重心不稳，像一堵墙似的摔在了地上。
轰隆一声，着实声势惊人。
所有人都惊呆了，实在是他们猜到了过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野牛勇猛异常，怎么可能一招都没有撑下去？
这小姑娘还真有几分本事。
不过也有人不服气，夏文锦用的是巧劲。那不是真正的实力，不算是公平决斗。
不过这句话谁也没能说出口，想想野牛的大个儿，再想想这小姑娘的身量。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公平的决斗，如今还输了。这话说出来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夏文锦摇头道：“太弱了！”
她的语气竟然还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老气横秋的做出这种表情，实在让人感觉古怪。
野牛脸色羞愧，猛地翻身而起，想要再来。
夏文锦退后一步，赶苍蝇似的道：“能不能要点脸，输了还来？车轮站我也没说什么了，难道还想跟我一个小姑娘来个死缠烂打不成？”
孔文靖没想到野牛败的这么快，他转头道：“左青，你来！”
叫左青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精瘦汉子，脚步沉稳。虽然不如野牛这么高壮魁梧，但是看起来却比他难对付多了。
他对夏文锦道：“我是用刀的，你不介意吧？”
夏文锦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人肯定是皮厚心黑，在明佑军中地位不低，而且颇得孔文靖的信任和看重！
她不在意地道：“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