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长夜不醒
老将切身体会到了何为“仙人”。
当然,他更加愿意称之为——
“怪物”。
“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
是的,“它”。
没人会将这个白发赤瞳的少女看作“人”。
“喝啊啊啊啊!!!”
锦衣卫拔刀横斩,作为制式武器的绣春刀刀身纤长,冷峻的弧度和发寒的刀锋都是为了斩杀而专门设计打造,但是这样的锋刃却在那双白净的手掌中好似纸裁的玩具,被随意地蹂躏崩解。
“吼!——”
火海上响起了让人肝颤的兽吼,黑色的狼影闪过,寒光的利爪转瞬间就将数个锦衣卫扑倒在地,狼口一张,几柄绣春刀像是糖豆一样被那口利牙嚼得粉碎。
呼——
与旺财那份狂暴相悖的是那沉闷的风响。
那是白羽的翅拳。
愤怒的,解封状态下的阿鸡绝不会和平常的肥鸡状态那样二楞,更像是一名沉默的武士,身材健硕,肌肉隆起,虽然还是不会飞,但是却也增添一份威慑。
但是锦衣卫没有害怕,金吾卫也没有害怕,作为统帅者的老将也没有害怕,只是冷酷地下令,将他们推上去。
这是个体上的实力差距,老将很清楚,在街头巷内诛杀乱党的锦衣卫不是其一合之敌,但这仅仅只是前菜而已。
仙人的强大他已经清楚地见识到了,不过群蚁噬象,更何况人?
赤鸢侧过步,再一次轻柔地闪过了凌厉的刀锋,拿住那只手腕,轻轻拽来,另一手绵绵推出去,很随意的一击,她便听到了内脏破裂的闷响,还有碎裂骨骼的触感。
血从面前这个锦衣卫的口中喷了出来,淋在赤鸢的头上,将那纯净的白发染上了血污。
赤鸢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锦衣卫,或者说是他的尸体。
在赤鸢拍下这一掌的时候,就注定了死亡。
她终于,还是下了死手。
或者说是不得不如此。
曾经作为战士的赤鸢很了解这种眼神,名为“不死不休”的眼神,虽然赤鸢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洗脑让这些士兵产生了如此的仇恨,但是很明显,他们是抱着必死的觉悟来的。
而且,现在的情况也根本不可能让赤鸢手下留情。
大火烧山的环境根本不可能让任何失去战力的人活下去,赤鸢如果留手,那些失去行动力的士兵恐怕会在大火之中迎接更加绝望的死亡。
于是,赤鸢不得不下了狠手,也坦然地,无可奈何地接受着他们临死前诅咒般的瞪视。
必须得尽快脱离。
赤鸢四下环顾着,看着周围在火光中泛冷的刀光,还有那压阵的玄甲重兵,赤鸢的心有些沉了下去。
“旺财,阿鸡。”
一狼一鹰迅速放下了爪前的目标,非常默契地转向了黑甲的包围圈。
“来了!”
老将对于战局的把握几乎深刻到了骨子里,而金吾卫更是将令行禁止刻进了潜意识之中,在命令响起的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玄甲之上的光纹仿佛活了过来,通联在一起,作为个体的玄甲重兵此刻也好像成为了一个整体。赤鸢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崩坏能,作为个体来说渺小无比,甚至还不如那些天命的骑士,但是却以超乎想象的方式链接在一起,就如同被暴力揉搓在一起的陶泥,在火中烤制为了扭曲极端的颜色。
而这种方式不仅仅增强了军队的力量,更是将他们的精神意识连接在了一起,化作了一个只懂得行军指令的巨大染缸。
掌握着【羽渡尘】,对于意识了如指掌的赤鸢被封印了最强的手段。
【羽渡尘】可以控制人的意识,甚至可以深达潜意识从而将一个人从里到外地改变。
但是,对于只剩下“服从命令”的机器来说,【羽渡尘】无法起到半点作用。
嘭!
恍若雷击般的震响,玄甲的人墙沉沉的晃动了一下,便凹了一块下去,旺财终究是头巨狼,一次全力的冲撞足以让这片威势的阵型毁散。
即使老将重重思虑,也依旧小看了赤鸢她们的力量。
“呜!——”
在巨狼的咆哮中,一条缺口被狠狠撞了出来,旺财合着牙,可以看到一些残肢断肉粘在它的牙缝上,还有它自己的血。
缺口只有短短的一瞬,训练更加严苛的金吾卫转眼间就能填补上这个缺口,但是,对于赤鸢她们来说,仅仅只是这反应所需要的停顿,便足够她们闪出这个包围圈。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老将刚刚喝令保持阵型的那一刻,赤鸢便消失在了包围圈之中,原地只留下阿鸡的几根羽毛。
老将没说什么,只是调转了马头,摸出了一个罗盘,向着指针颤动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他身后,玄甲重骑连在一块,好像一条碾轧过火的黑龙,寂静无声。
他并不焦急,天罗地网,堪舆追踪,无处可逃。
……呼!
掌风刮过,劲气入体,在印上这一掌的时候结果就已经注定。
扭头躲过吐出的鲜血,赤鸢喘了口气。
她低下头,火光之中,身上鲜血淋漓。
这就是……杀人。
千年来持重的武拳颤抖了,如同磐石被钻出了透空的孔洞,风过,便会响起轻微的呜咽。
这样的感觉,都快被忘却在记忆中了。
但是,这份血腥又再一次将它唤醒,让她恍惚间回到了数万年前【侵蚀律者】苏醒的那一天。
同样的尸体,同样的杀戮,同一个……凶手。
她深深吸了口气,燃烧的刺鼻气味将她重新拖回了战场上。
至少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仓皇哭泣的少女了。
她看了出去,太虚山下已是一片焦土,大火什么都不会剩下,
家毁了,不要紧,人还在就行。
可是,小益去哪了?
让赤鸢揪心的人不在这里,甚至有可能根本不在太虚山周围。
如果小益还在这里,她毫不怀疑那个覆面的老将军会在第一时间将她拉出来作为人质。
能够将潜伏二十年的士兵作为诱饵推到最前线,那么这样的人恐怕还会以“兵者诡道”的理由做出更加让她厌恶的举动。
天空微亮,火光之上抹出了一片擦不干净的暗蓝。
让人不安的颜色。
赤鸢平复了一下心境,也稍稍放松了些。
身后是燃烧着的太虚山,但至少她们出来了,尽管如影随形的锦衣卫很烦人,但是却并没有能够阻拦赤鸢,而当她来到这片相对空旷,没有被火势包围的山脚,心态自然放松了一些。
应该算是脱困了。
她抬起头,心疼地看了眼旺财和阿鸡,一狼一鹰都有些疲惫,阿鸡白羽上溢着鲜血,旺财的身上更是扎上了好几根矛枪,在突出包围圈的时候,那些玄甲兵并非什么都没做,崩坏能的制式武器对于旺财,这个仅仅只是被崩坏能改造过的异兽来说,还是具有相当威胁性的。
她抱了过去,少女的身躯在巨兽面前显得很纤细,但一狼一鹰却迁就着缩在她的怀抱中,安慰般地蹭了蹭她。
“走吧,快走。”
心情的平复很迅速,赤鸢始终记得山上还有那批玄甲重兵在追寻着自己,即使离开了这包围圈,她心中的不安始终没有消减。
她奔跑了起来,奔跑在这只剩下废墟的小镇上。
没有尸体,只有废墟。
象征着废弃,终结的废墟。
曾经繁荣了二十年的小镇,终究是虚假的么……
扫过周围,赤鸢还能记得它们的原样。
左手那家倒着旗子的是浣衣坊,往前五十步则是衣服店,右手则是酱肉店……
可惜,回不去了。
忽然,眼角瞥过了一抹纸白。
确实是一张纸。
被钉在地上的白纸。
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白纸。
赤鸢应该做的是立刻撤离,不要被这张突然出现的白纸所拖住脚步。
可是,她还是停了下来,走了上去,就好像是被牵住提线的木偶,踏入了命运的陷阱。
手指捡起了纸,翻了过来,是触目惊心的墨字:
“妖道死于此。”
“嗷!——”
“咕!——”
在赤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伤痕累累的狼与鹰扑了上来,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也就在这一刻,声音消失了。
不,应该说是听觉被撼天震地的炸响所彻底覆盖。
这个小镇最后的废墟,消失了。
消失在了平地而起的火光中。
这片山林中的平地,亮了起来,就像坠落了太阳。
填埋了整个小镇的火药几乎将这片曾经繁荣祥和的土地掀成了白地。
这里,才是全部的火药。
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老将握紧了手中的刀,狠狠挥下,在稀薄的天光中杀气四溢。
“杀!”
这一刻,漫山遍野的玄甲重骑向着这片白地推了过去!
“杀!!!!!”
赤鸢挣扎着,站了起来。
头重脚轻。
被爆炸摧毁的平衡还未回归,耳朵里是锋锐的噪鸣。
她有些懵,摇晃着看出去,所看到的全部都是黑色。
黑色的玄甲骑兵。
地面在群马的践踏下颤抖,空气在疯虐的喊杀中震鸣。
可是,再低下头,她看到了焦黑。
“旺财?”
“阿鸡?”
她听不到自己的嗓音,天旋地转,可颠倒的中心却是地上这皮毛焦黑,连血也见不到的两瓣熟肉。
她看到阿鸡抬了抬脑袋,那片红翎却不复往日的神气,旺财抬起眼,狼王的双眸再也没有了那抹傲视的冰蓝,只剩下两个血洞。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想要将它们扶起来,可鸟喙和狼吻向着她推了推,便不再动了。
只剩下赤鸢,坐在尸体之间,无助地和数万年前那个少女一样。
喊杀声。
到处都是喊杀声。
这是金吾卫全部的锋芒。
平地,重骑,包围圈。
这才是金吾卫真正的主体!
作为帝国对抗崩坏的专业战士,他们的对手可不是一般的军队,而是高达十数米的巨大怪物以及毫无惧死概念的死士。
以对抗这样的崩坏而训练出的军队,无不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就像现在。
数万人的重骑兵驰马冲来,被崩坏能透亮的矛尖刀锋全都指向一个人。
那中央浑身血污的少女。
赤鸢抬起了眼眸,赤红之中涌动着什么?
愤怒,仇恨,还有——
悲伤。
嘶——
空气中泛起了烟色的波纹。
下一秒,火焰再一次爆燃!
【离火】,赤鸢最本源的力量,这纯粹以崩坏能为燃料的无根之火可以无处不在!
铮!——
弓弦齐响,天空再一次暗了下去,遮蔽云幕的是无数的箭矢,拉出了粉紫色的光华!
全部,都是,崩坏能制式武器!
轰!
天地之间,火羽盘旋,箭雨在空气乱流中被搅匀了全部的轨迹,再被高温抹去了大半的锋锐。
“唔!”
赤鸢痛哼一声,一根箭矢扎在了她纤瘦的肩膀上,这始终是崩坏能制式武器,十万根箭矢并不是凭赤鸢一己之力就能全部倒下。
她咬紧了牙,握住了这根箭矢,吸了口气,一下子将它拔了出来,倒刺挖出了拳头大的血洞,甚至能看到一抹白骨,但很快,这个伤口就愈合完毕。
赤鸢的面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素手轻抬,离火构筑的火墙挡在了十万金吾卫冲锋的前方。
有用吗?
有,相对简易的崩坏能制式武器和盔甲很难抵御离火,但是,更加致命的是数量。
这个时代,人对抗崩坏的战争,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杀!!!!!”
火墙被尸体撞了开来,金吾卫踩着尸体疯狂冲锋!喊杀声也更加激昂。战友的牺牲激发了他们的凶性,让他们更加不要命。
而相对于他们的疯狂,赤鸢则是沉默的。
她弓起身,握紧了拳。
战马的驰骋的速度绝最快能到达六十公里每小时,更不要说被火激发了凶性,这样的速度在这狭窄的平原上转瞬而至,根本不会给赤鸢留下任何施展远程范围攻击的机会。
但是,也不需要了。
嘭!
地面龟裂了,一只脚印定在其中,无比显眼。
“叱!”
运劲,收气,打!
火云翻飞,这一拳下,掀飞的不是一个两个。
一列数十人的重骑飞倒,他们的倒下更是一片的连带反应,为赤鸢打开了一道空门。
嗡!——
长刀划过空气的锐响从脑后刺来,并非是赤鸢来不及反应,而是他们太慢了。
收拳,提掌,这听上去缓慢的动作在常人看来就好像被切去了时间,上一帧赤鸢还维持着出拳的姿势,下一帧就握住了刀背。
稳如铜铸!
周围的金吾卫看到了卷起的黑风,赤鸢就像一团舞动的红云,而当这黑风撞来,他们才看清这根本不是什么武器,而是同样身着玄甲的战友!
但早已不成人形,变成了过着玄甲的肉块。
砰!
随手挥出,又是一片人群凹陷。
她抬起脚,踏在玄甲头盔上顶,每一个动作都如此优美,又如此致命,火羽再次亮起,战场上响起了子规初啼般的响鸣。
轰!
火,血。
尸体,尸体,还是尸体。
而站在这片焦土之上的,是血淋满身的赤鸢。
如杀神降世。
又如同,是在向这个世界,这群人宣布着她的强大,她的无敌。
喊杀声,却依旧不止。
被秘术彻底化作机器的金吾卫完全忘记了害怕,毕竟在面对崩坏的时候,害怕没有任何作用。
可是,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曾经的守护者。
天空,慢慢地亮了起来。
喊杀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还在响起的,是离火爆燃的鹃啼和肢体破裂的闷响。
血。
被火药洗礼,又被离火炙烤的白地上,涂上了浓郁的红色。
赤鸢仍站着,再一次,杀死了一个人类。
她已经全部化为了血色。
发为血,肌为血,瞳,也为血。
身上,也多出了无数的伤口。
有的撕裂了肌肤,有的深至白骨。
“仙人”只是一个称呼,她终究还是“人”。
她的拳有些握不住了,颤抖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脱力。
而是心累。
杀了……多少人了?
她不想去数了,地上盖住鞋跟的血污已经无声地告诉了她这个答案。
——“请你们,保护好这个文明。”
脚下的血,让曾经的誓言成为了一个笑话。
仇恨与愤怒宣泄后能留下些什么?
空洞。
她抬起头,望着夜尽天明。
她觉得好累好累。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惩罚她?
有谁能……
“……”
谁?
“……华……”
啊——
“华!”
她看到了,天空划来的一颗黑色的彗星。
是你呀。
这一瞬间,少女放松了全部的警惕,这是无条件的,毫无理由的信任。
战士,仙人。
这些身份在这一刻全部都卸了下去,只留下这个满是伤痕的心。
在这战场上,她恍惚地转过身,背朝着那片血海黑山,走了几步,抬起了手。
像是在等着拥抱,在等着他归来。
叮——
她听见了有什么在响。
她听见了有什么在飞。
可她不想管了。
错杂的,崩溃的情感在这一刻倒在她的理智上,让她放弃了全部,只想走过去,走到他怀里。
她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哧——
痛。
欸?
她低下头,看到了一截金色的箭矢。
透过了心口。
红色。
她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看到血,自己的血。
——“最后这支追风金箭就留给金乌玉兔了,他们是你们的直属护卫,不光光能抵抗崩坏,也能保卫你们的统治,但是,记住,不到最后,千万不要使用。”
原来,是你啊……
真是,轮回啊……
她又向前扑了几步,倒了下去,倒在了他的怀里。
温暖的怀里。
她看向他,看着那熟悉无比的脸庞,笑了,和千年来一样。
“欢迎回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正确
年轻的皇帝默默颤抖着。
他的手死死扳在龙椅上,这个承载他的先祖,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椅子,此刻却脆弱地好似一堆朽木,仿佛随时都会塌下去。
朝堂并不安静,或者说,朝堂外,这宏大的皇城并不安静。
惨叫声。
到处都是惨叫声。
和战场上的厮杀完全不同的惨叫,而是猪羊被屠宰时发出的惨叫。
是的,屠杀。
这是战力完全不对等的,一边倒的,碾压的屠杀。
皇宫最强的力量,金吾卫早已倾巢而出,可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回来的,只有这突然响起的惨叫。
青年皇帝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透过殿外的窗望出去,能看到被天光涂得模糊的血色。
隔着一纸模糊的窗,是死亡。
青年皇帝能察觉到那名为“死亡”的怪物在这皇城中肆意地掠夺生命,庞大的身躯投下血色的阴影,挡在这座宫殿上,压在视线可及的每一个角落,就这样,一刻不留地告诉他:
无处可逃。
他几乎是求救般地望向了宫殿的一角,龙椅的脚下,在那里,瘦削的老人站在那里,穿着不祥的孝白麻衣,垂着手,仿佛死了一般站在那里,不声不语。
青年皇帝好像在这一眼中抓住了勇气,他重新坐定在椅子上,扳住椅扶的手松开了些许,身体稍稍落入椅中,听着外面的血泼涂地的裂响。
终于,声音停了。
那是不再有任何活物的死寂。
然后,响起了死亡的钟声。
啪嗒、啪嗒、啪嗒……
很清晰地,维持着僵死般的频率,如摇钟般响起的脚步。
青年皇帝能想象出来,粘稠的血液拖在脚下,拉出屠杀后的血丝。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死神来了。
砰!
门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碎,木屑扎在脸上,划出了狭长的血痕,随着这狂风,扑面而来的是让人晕眩呕吐的腥味。
血腥味。
被撕碎的门也完完全全地将外殿的一切铺在眼前。
血。
到处都是血的暗红。
仿佛是从阴司提出的血狱倒在了这片广场上,到处沉浮着尸骸。
而这一切的凶手,站在这殿内与殿外的分界之上。
那身曾经的天青长袍已经被染成了锈红色,破破烂烂,衣衫褴褛间看不到肌肤,只看到了仿佛蛛网裂痕般的黑色。
他抱着一位血红的少女,一位心口插着金箭的少女,她倒在他的怀里,没有任何的动作,如死一般。
另一只手里,他擎着一柄弧长怪异的镰刀,还在淌着血,仿佛嗜血的怪物,吞咽着糊血的流涎,涂染在地毯上,猩红。
他无声无言,只是看过来,就让这年轻的皇帝产生了几乎崩溃般的恶心感。
那是“死亡”。
他的姿态,就是死亡。
毫无疑问,如果任他走来,自己就是死,没有别的选择。
甚至,是作为凄惨的死状。
他却还是定在椅子,听着死的脚步,死的呼吸。
哒——
另一个人的脚步,这大殿中仿佛雕像般的第四个人,披麻戴孝的老人。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苍白色的她在锈黑色的死亡面前看上去脆弱不堪。
但她还是动了,站在这里。
“师父……”
他顿了顿,转过了脸,看着她。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洞。
仿佛死亡。
于益感觉到了无尽的恐惧,哪怕此刻她已心死,灵魂中最本质的恐惧还是苏醒了过来。
她从未想到,过去那身着天青,为人随意,常常将大半时间专注于柴米油盐之中的师父,会这么得……恐怖。
究竟,跨过了多少尸山血海,才会有这样的杀气啊……
“小益。”
师父的声音,压抑着最后那一点点的,可以让心脏静止的死气。
他居然扯起了一点点的,笑。
“你在这里,乖乖的,师父处理好这些事,就带师娘和你回家——”
“师父……”
“你不是想看烟火吗,师父回去给你买,给你放,在天上一定很漂亮。”
“师父……”
“还有年夜饭,师父给你们做好吃的年夜饭,我们天天吃,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聚在一起——”
“师父!!!”
老人的声音嘶哑凄厉,砸断了即墨近乎疯癫的低语。
她的声音,干哑,呜咽:
“师娘……已经死了……”
这句话,就像是截断齿轮的碎石,即墨忽然卡在了那里,像是故障的木偶。
镰刀颤紧,攥紧的手指发出了骨骼轻爆的脆响。
于益,再也找不到师父的眼睛了。
“她没死……”
“师父……”
老人哭了出来,任凭眼泪流淌着。
“你还要拦我么?!”
老人闭上了眼睛,摇头:
“师父,您不能杀他!”
“凭什么!!!”
即墨的声音好像撕开地表的岩浆,爆裂着,吞噬着,龙椅上的青年甚至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会死在他的一瞥之中。
“因为他是皇帝!”
“可她是你师娘!!!”
即墨像是要把心都要呕出来一样,身体都弓了下去,咬牙切齿:
“即使这样,你还要拦我吗?!”
诛心的问,但于益唯一能做的,就是哭泣。
然后,像是扼杀感情一般,说着理智应有的台词:
“师父,这个国,是不能没有皇帝的,您杀了金吾卫,杀了禁卫,冲进皇宫,杀到现在,您若是再杀了皇帝,这个国家必将风雨飘渺……”
苍白的,空洞的,却无比“正确”的话语。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这句话刮在耳旁,即墨整个人像是脱了力,声音像是挖走了灵魂,只剩下……失望。
师娘依旧倒在他的怀里,仿佛停留在了最后一刻。
于益只是睁着眼,泪从皱纹上落下去,像是在切割着她最后的灵魂和良知,机械地,呆板地诉说着“正确”:
“这是为了大义,师父,请为了这个国家,百姓,免受战乱,请您——”
哧——
空气在面前荡开。
杀气席卷面容。
这几乎可以瞬杀一个普通人的恐怖在最后一刻分开在于益的眼前。
这是即墨,最后的理智。
“大义?大义。大义!”
镰刀在面前颤抖着,只需要再前进一寸,于益的脑袋就会和她的身体告别。
“是的,师父,大义。”
她目光空洞,灵魂已死:
“我们……都不过是这世道的一条狗……”
一条狗……
一条狗!
即墨狰狞愤怒,只要动动手指,他就能将面前的一切化为血海,也可以将这个文明推入分崩离析的深渊。
青年皇帝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仿佛都和自己无关。
随后,炸起了一声雷响。
不,是一声凄厉的吼叫。
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嘶吼。
宫殿塌了一半,露着这片血色的皇局,这灰暗的天空。
但持着镰刀的怪物,不知所踪。
世界,再次恢复了沉默
皇帝突然笑了,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癫狂,他从龙椅上栽了下来,锤着地面,这是劫后余生,这是苟活世间。
他没有注意到,于益,这个为了帝国献出了一生的老人,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这半毁的宫殿。
她走入了殿前的血海之中。
尸体,到处都是断肢残骸,死不瞑目的肉。
她终究还是站在了这该死的世道上,站在了自己的师父面前。
她当然知道这恨不得焚灭世界的愤怒,恨不得将那个下令围杀师娘的凶手杀死的愤怒。
师父,师娘。
那对少年少女就像是父母,抚养她,教育她。
但是,教得太好了。
让她,不论在任何时候都会将“正确”放在第一位。
哪怕,即使面对着母亲的尸体。
她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呵……”
她看着自己的手,这双连复仇都没有勇气的手。
父亲,母亲。
可惜,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说出这样的称呼了。
她用这双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慢慢地,慢慢地收紧。
——“这个孩子,这里还有个孩子!”
窒息感。
——“她还活着!阿墨!她还活着啊!太好了!太好了……”
咳嗽。
——“她的妈妈,抱得好紧……”
涕泪。
——“孩子,别怕,我们来救你了,别哭,别哭。”
呕吐。
——“孩子,你有名字吗?”
她倒了下去,手指依旧死死锁在喉头,面色青紫。
——“那你就叫于益吧,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为国为民,对这世道有益的伟人哦。”
她抽搐着,极其痛苦地等待着,任由窒息缓缓剥夺着她最后的生命。
望着天空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
白,灰,黑。
——“下次回来,给你放烟花看。”
她终于不再动了,血透过了那件孝麻,裹住了这苍白的尸体。
只有那双眼睛,盯着这灰暗无光的天空,像是在寻找着虚无的答案。
第二百五十四章 请忘记我,请不要忘记我
阿波卡利斯家族赢了。
或者应该说,机会永远留给做好准备的人。
教皇的横死让整个天命的统治陷入了混乱,但是连贵族纷争都尚未开始,一切便消失在了阿波卡利斯家族那周密的计划之中。
原本打算用于防备的家族亲兵都在教皇的突然死亡下成为了更有力的威慑武器,而正是这本应该在牺牲名单上的家族亲兵为阿波卡利斯排除了天命其他掌权贵族的一切反抗手段。
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天命的实际掌权人从教皇派转为了阿波卡利斯手中,而接下来的八个月,更是稳定了权力的掌控。
胜利的果实到来的是如此突然,甚至充满了不真实感。
但是对于奥托来说,都无所谓了。
他呆坐着,看着面前的水晶棺。
以阿波卡利斯家族现在的地位,造出一只水晶棺虽然有些麻烦,但绝不是问题。
更何况还是奥托少爷的请求。
他就呆呆地坐着,不看书,也不做研究,仿佛迷路了灵魂。
他看着棺,看着棺中少女,看着她胸口那碎心的大洞。
毫无疑问,她死了,奥托觉得自己也死了。
“你来干什么……”
他稍稍抬起眼眸,转向了站在面前的那个人。
同样的一双眼睛。
死寂。
奥托这才低下视线,看到了那个人怀中的人。
啊,她也死了么。
“你要帮我。”
苍蝇叮在奥托杂乱的长发上,滑了几步,搓了搓触角,享用起了他身上的污垢。
“呵……”
奥托的眼睛稍稍睁开了些,血丝透满了那双青绿的眸子,像是跌入辣椒中的青葡。
“她死了。”
一眼,奥托便敲定了结论。
“还没有。”
“那也快了。”
奥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酒桶里舀了一勺酸臭的红酒,倒在嘴里,滴滴答答地从唇角溢出来,淋在身上。
他看得很清楚,那名少女虽然还保持着一点点细微的血色,但毫无疑问,已经死了,或者说是被不知什么方法停留在“临死前的一刻”,但毫无疑问,终究得死。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听起来像是个戏台上最低级的演员,连感情都带不进去,你觉得这……”
“我告诉你复活卡莲的方法。”
嘭!
酒勺落在地上,溅起一片酒液,到处都是红臭,可奥托完全忽视了这些,他滚了过来,贴在地上,像是条在垃圾沟里发现了肉的饿狗,又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光的蛾子,扑了过来,抱住了即墨的腿,那双眼里露出了光,好像破开乌云的旭阳。
他完全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即墨看着他的样子,仅仅看着,就好像在回忆。
这副可怜的样子,这副可悲的样子,这副……让人厌恶的样子。
——“你就是条狗!”
——“一定要消灭崩坏!不惜一切代价!”
两种声音,响在记忆中,像是天平的两个极端,拉扯着他。
但是现在,即墨要任性一次。
仅仅,是为了自己。
“死之律者的核心,这是唯一有可能复活卡莲的机会。”
他丝毫不顾及后果地说出这些话,只为一个原因。
“现在,帮我。”
这句话就像是重启的钥匙,即墨看到那双青绿色的长瞳再次亮起了神采,名为“奥托·阿波卡利斯”的灵魂再一次回到了这个青年的身上。
狡诈,小心,严谨,现在,又平添了一份不顾一切的残忍。
“你说的,仅仅只是‘可能’。”
“一个‘可能’,你敢吗?”
奥托笑了,像是个疯子,几乎快把嘴唇扯裂:
“你只能找我,对吗,因为只有我,只有【启示之键】能够提供出你所需要的一切,知识,器材,只有我能够做到这些,对么?”
即墨没说话,只是看着奥托。
他知道,这一刻,这个青年已经彻底抛弃了他所有的底线。
为了那唯一的一个人,他能和世界为敌。
“你还要我做什么?”
即墨同意了,因为此刻的他选择了任性。
“我要让你——”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肮脏病弱的面庞如恶鬼狰狞:
“杀了除我以外的,阿波卡利斯的所有人!”
原因只有一个。
在卡莲的死刑判决上,阿波卡利斯投了赞成票。
即墨提着镰刀站在平台前,平台上,赤鸢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但那根金箭却在警示着他们少女濒死的事实。
奥托重新站了起来,【虚空万藏】在几秒内便构筑了超越时代的手术室。
这是未来的知识,这是过去的遗物。
圆状刀片,镰刀状刀片,氩气刀……
这些来自于过去的知识中重造的伪物,但是这样的“伪物”并不需要像拟态神之键那样追求那奇迹般的威力,只需要“起作用”就已经足够了。
切开胸膛,清理碎肉,奥托看得出来,这只金箭也可能是前文明的遗物,虽然比不上【神之键】,但也足够危险。
毫无疑问,这支箭震碎了赤鸢的心脏,但让奥托更加震惊的,是赤鸢此刻的状态。
与其说是“濒死”,不如说是“时间停留”。
停留在了死前的最后一刻。
连血都不曾流出,切开血管能看到仿佛凝固的血液,这让奥托的压力大大减轻,毕竟即使能够提取有关的知识,实操经验依旧为零。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个东西”居然没有在他使用【虚空万藏】时跳出来干扰他,这让他很意外。
“好了。”
镊子夹起,金色的箭头彻底剥离了心口,只留下一个空洞。
“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看向即墨,带着一些好奇。
即墨却始终在看着赤鸢,不言不语,走得近了些,将奥托挤到一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赤鸢的脸颊。
温柔,他的表情,他的眼神,甚至他的呼吸都在诠释着这两个词语的含义。
随后,撕裂的闷响惊悚地扬起。
即墨的另一只手,插进了自己的胸膛里。
奥托清晰地听见了肌肉被撕开的裂响,他看到那只手一点一点地钻入胸膛之中,他看到黑紫色的液体从那创口中一点一点地溢出来。
即墨晃了晃,触碰着赤鸢的手不得已地离开,撑在台上,他的膝盖弯了下去,顶在台旁,一旁的镰刀忽然模糊了起来,消失在了即墨的影子里。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额角溢出了汗,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着,接着,是骨骼碎裂的脆响。
紫黑色的血涌了出来,倒在台前,漫在即墨的脚下,他终于跪了下去,粗重地喘息着,他的鼻孔一次又一次地张圆,他的背完完全全地挺直后仰,他的下唇完全消失在了紧咬的牙齿中,慢慢透出了那紫黑色的血迹。
奥托忽然明白了即墨要做什么。
没有心脏的话,找一个就行了。
这一刻,奥托恐惧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疯狂了。
但是,面前这个男人,更加地疯。
奥托他可以为了一个人对抗全世界,而即墨,可以不要命。
奥托不理解,当然,也不可能理解。
在千年的时光中相依为命,从过往的灾难中苟活新生。
对于即墨来说,华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了。
是她在支撑着他走到现在,是她让他能够维持着“人”这一存在的认知。
“唔!”
他终于漏出了声音。
他的身体缩了起来,这一刻,连颤抖都静止了。
下一秒,是骨肉分离的炸响。
血喷了出来,划出了黑紫色的瀑布。
他的脸完全苍白了,软倒在地上,好像被抽空了全部的气力,奥托看到即墨的胸膛那可怖的洞口,肌肉完全撕开,胸骨破裂翻起,红的,白的,躺着黑紫色的血。
可他的手却依旧高高举起,在他手中是一颗瑰丽的球体。
与其说是“心脏”,不如说是“崩坏能核心”。
即墨瘫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强撑着,屏住气,再一次支起了身体,哆哆嗦嗦地伸出了另一只手,点在了那颗核心,他的心脏上。
开始了拆卸。
奥托看到那颗堪称为“完美”的核心一点点地被剥离,一点点地缩小,一抹抹的崩坏能化为粒子,消散在即墨的手指尖。
即墨却依旧在行动着,拆卸着,紧盯着自己的心脏,好像一个专注的雕刻家。
这是唯一的方法,但是,自己原本的心脏蕴含的崩坏能太过于庞大,华那还属于“人类”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承受。
他必须将这颗核心一步步削弱,将它封印为不会影响人类躯体的动力源。
这样精细的操作,一点一点地,在开膛剖胸的少年手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奥托只能看着,他不敢动。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颗核心中令人恐惧的力量,又亲眼看着它慢慢地被剥离原本属于自己的力量。
可惜吗?
不,他只感到悲伤。
终于,那颗完美的核心被拆解为了如固液态般的存在,悬浮在即墨的手中。
这是起死回生的钥匙。
不得不承认,奥托意动了,他紧紧盯着那颗“钥匙”,他已经获得了最关键的信息:“死之律者的核心”。而现在,面前那颗“钥匙”会不会对卡莲也一样有用?
但是即墨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奥托再一次老实了下来,甚至背过了身,不敢再看。
即墨吃力地站起了身,胸膛的创口还没有愈合,每一个动作都好像会倒出身体里剩余的内脏。他像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几步的距离却在他仿佛静止的迈步中无尽地拉长。
但他终于到了,像是跋涉千山万水的马拉松。
他撑在台子上,轻柔地倒下了手,好像不愿惊醒一场梦,将这颗“心脏”倒入了赤鸢的创口中。
奇迹,真的发生了。
那濒死的创口如同时光逆流般愈合着,就在奥托的眼前。
而代价,则是即墨这如同垂死的现在。
他却在笑。
得偿所愿的笑。
安心的笑。
就连他胸膛那破口的愈合速度都好像快了一点点。
仅仅只是一个眨眼,华的身体恢复如初,仿佛未染的白玉。
即墨拿出了一件崭新的衣物,轻轻地为沉睡的她换上,新的好像当年刚刚从休眠舱中醒来那样。
他低下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进行着最后。
“羽渡尘。”
他连接上了那保护着华最后意识的【神之键】。
【我在。】
“华的灵魂,还好吗?”
【保存得很好,没有任何伤害,多亏了您的‘停止’,否则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保存那么久,那么接下来是要——】
“不,等一下。”
他看着她,看着她的睡颜,笑着,却流着泪。
“把和我有关的记忆,抹销了吧。”
【……为什么?】
【羽渡尘】无法理解,作为掌管意识的【神之键】,它很清楚,他和她的记忆与情感在华的心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组成部分。
她的情感,她的灵魂,如果没有了那份记忆,华甚至不可能再是原来的自己了。
“我让她变弱了。”
他墨黑的眸子里出现了自责。
“我让她变得柔软,让她变得敏感,让她无法足够得理智。”
华看到自己,卸下心防的那一瞬间,永远留在他心中最痛楚的伤痕上。
【但是,如果没有那样的记忆,她会很痛苦。】
“但她会很安全,她能够变得铁血心肠,不会因为情感的懈怠而露出破绽。”
【您可以继续保护她啊。】
“以前的我没做到,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这样的能力么?”
失去心脏的即墨,痛苦地笑着。
【羽渡尘】沉默了。
最后,妥协了。
【那么,您希望是删除,还是……封印?】
删除,还是封印?
即墨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感受着她重新燃起的温度,还有自己胸膛的冰凉。
“封印吧,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能够解开的封印。”
这是即墨的第二次任性。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任性。
哪怕已经做出了选择,即墨的潜意识却还渴求着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我明白了。】
即墨终于站了起来,胸膛也终于愈合了,却留下了怎么也无法抹去的痕迹。
那是他失去心的痕迹。
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好久,好久。
才猛地抬起了身,往后退了好几步,定定地看着。
“保护好她。”
话,是对奥托说的,但更是对【羽渡尘】说的。
他转过了身,向着台阶上走了过去。
脚步,缓缓地变快,身体,慢慢地挺直,可到了最后一阶,他还是回过了头。
华还是躺在那里,没有醒来。
即墨的背,稍稍驼了些。
他扶住墙,走了出去,再没有回头。
第二百五十五章 泄愤
人头。
男,女,老,少。
从阿波卡利斯的权庭中滚了出来,像是弹珠一样淅淅沥沥地铺了下来,红了一片。
他们有的在哭,有的在嚎,没有一个是平静的,全都浸泡在恐惧之中,丑态毕露。
这是血腥的,这是残忍的,这是冷血的,这是一场无差别的屠杀,就像是恶鬼跑入了阿波卡利斯家族之中举起了屠刀。
即墨慢慢地从那扇大门里走了出来,手里持着一柄红透的长剑,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
他的脸一面血红,一面惨白,墨黑的眼中见不到一丝的感情,就好像彻底剥离人性的机器。
不,应该说是只剩下一种情绪留存,掩盖了他全部的人性。
愤怒。
吞灭一切的愤怒。
即墨的另一只手里是是一本书,上一代教皇随身携带的一本书,一本“无字之书”。
当然,“无字”仅仅只是它原本的名字,此时此刻,摊在即墨手中的书页落在中途,最后的一句话只写了半页——
“我等已准备火攻,还望教皇阁下进行牵制。”
再往前翻,密密麻麻的仿佛对话般的字迹一行又一行,既是台阁体,又是花字文,字里行间,写满了阴谋。
在看到这一本书的时候,愤怒彻底吞没了即墨全部的理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书本?它怎么会连接起千里之外的两个文明掌权者的对话?会不会是有人别有用心?
即墨,完全,不想去思考这些。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发泄。
发泄他的愤怒,他的痛苦,他的仇恨。
他的手缓缓收紧,将这可怜脆弱的书本挤成了碎片。
哗!哗!哗!
行军的声音压响在这片宫殿外的每个角落,铁银色的战甲更是挤满了即墨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这一次,不论是教皇派的旧党,还是阿波卡利斯的鹰犬,统统都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因为现在他们的敌人,只有一个人。
站在台阶上,血淋淋的那个人。
“骑士们!放下我们的矛盾吧!我们的敌人现在只有一个!就是那个恶魔!是他杀了教皇!又杀了大主教!”
盔甲上印着华美纹章的贵族少爷气势昂昂地做着战前鼓舞,像是一只耀武扬威的大白鹅,扯着嗓子到处啼叫。
迂腐,沉闷,也许是一个不知从哪个温室里走出来的大少爷,以为自己穿上了铠甲就能拯救世界,只需要站在人群之中便能一呼百应。
他唯一幸运的地方,就是敌人确确实实只有一人,而也确确实实地吸引了所有骑士的仇恨。
但这又是最大的不幸,因为那个人是即墨。
愤怒的,仇恨的即墨。
骑士嘈杂的叫骂,那个贵族少爷的作戏,种种姿态在即墨的眼前流过,像是嚎叫的风。
他却只是提着手里的那柄沾满鲜血的长剑,静静地站着。
贵族少爷的声音越来越亮了,似乎在他眼中胜利已经确定,毕竟在他那不成熟的内心看来,万人的军队就是胜利的保障。
真是可悲。
嘭!
有什么,碎了。
站在贵族少爷旁边的骑士有些疑惑,那聒噪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只有什么东西泼在了自己身上,骑士这才抬起头——
血红。
一柄剑斜插在那仅剩的胸腔上,脖子分了开来,那颗高傲的脑袋已不知所踪。
“来了!他来了!——”
在神经尚未理解发生的一切时,凄厉的嘶嚎响成一片,这个骑士又呆呆地转过视线,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
随即,天地倒转。
对于来到此处的骑士们来说,这是噩梦的开始。
也是一生的终结。
撕碎。
字面的意思,对于在天命来说属于镇国利器的骑士团就像是摆在饿狮面前的熟肉,被利刃狠狠地切开。
现在的即墨暂时还无法和以往一样自如地使用崩坏能,身体还在努力地适应着失去了心脏的环境条件,但即使如此,这些骑士对于即墨来说依旧不过是些可供拆解的零件。
最先刺入眼前的是林立的长枪,凭借着骑士驰马的高度轻易地覆盖了即墨前进的每一寸脚步。
但也仅此而已。
噗!
血。
坚不可摧的人墙被撞出了一道血色的大门!
这一秒,出奇的安静。
思考的速度跟不上死亡来临的脚步,更赶不上即墨杀戮的手指。
没有崩坏能,也没有那柄陪伴了千万年的镰刀,但是即墨自己就是杀器。
他不会像赤鸢那般犹豫,也不会因为杀戮而迟疑。
千年的时光对于他度过的时间来说有些太过短暂,他在那段孤独的时光中葬送了无数扭曲的物种,现在,属于“屠夫”的一面露出了它让所有物种颤抖的恐怖。
这不是武技,而是在杀戮中诞生的技术。
这一秒,骑士们做了很多。
他们投掷长矛,他们竖起盾牌,他们拔出利剑,他们挥起钉头锤。
咔!
长矛断裂。
断折的那矛头紧握在手中,抬手刺穿铠甲,洞穿胸膛,然后夺走那柄钉头锤,挥起,砸下,一面盾牌碎裂,藏在盾后的手臂绽裂出横断的骨骼和肌腱,最后撞在那只头盔上,拍成了血肉模糊的铁片。
“啊啊啊啊!!!”
不知是愤勇还是恐惧的尖叫,十字长剑划过颤栗的弧度,刮向即墨的脖颈。
仅仅只是后撤一步,手指点在那持剑的手腕上,往前轻推,这柄本应该刺向敌人的利剑便轻易地夺走了战友的生命。
然后,又以一个痛苦的角度,折断手臂,将利剑送入了自己的胸膛。
痛。
视线红了一片。
一个家族花费重金培养的骑士,就这样被一柄剑抹去了全部的价值。
最后的血红中,只有恶魔那双毫无感情的黑眸。
仿佛深渊。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都相当迅速,生命如同随意践踏的野草。
战马,长矛,甚至利剑那纤薄的刃段都成为了即墨的立足点,然后,如幽灵般流动,无情地收割着每一个靠近的生命。
铠甲成了摆设,盾牌成了纸牌,一切都挡不住这一个苏醒的屠夫。
一路血红。
也是一路的惨叫。
而更加让恐惧发酵的,是屠夫那无声的寂静。
不论杀了多少,他也没有出现任何的表情。
就好像在他眼中,只不过是群肉。
骑士们的包围圈被轻松地突破,一道血色的走廊横在这片铁银的军团之中。
他们胆战心惊地望了回去,却又带着无比地庆幸。
杀出了这样的重围,这个怪物应该会离开了吧。
但是,即墨回过了头,转过了身。
血从他身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积了一洼。
他们所面对的,依旧是那双毫无波动的墨瞳。
对于即墨来说,这是泄愤。
第二百五十六章 崩坏必须消灭
黑暗。
但是还有唯一的一束光。
祷告是偏爱黑暗的,比起金碧辉煌,黑暗中那唯一的一束光更能激发人们的敬畏与虔诚。
“伟大之蛇啊,
您是智慧的荣光。
伟大之蛇啊,
您缠绕园庭。”
裹身的黑袍之下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张铁灰的面具。
没有任何正常的神职者会是这样的装束,隐藏的,阴暗的,光是这样的装束就透露了一件事情——
这是不为世人所接受的神,这是潜藏在黑暗之中的神,这并不是善神。
“您横越广宇;
您潜游深渊;
您挂起星辰日月;
您搅来雨雪风霜。”
神职者依旧在祷告,他的语言是欧洲的古语,用古老的晦涩静静吐露着每一个词语。
这座神殿也完全没有传统中的模样。
没有庄严的窗画,也没有大理石构筑的大厅。
只有钢铁。
对于任何锻造师来说都会疯狂痴迷的钢铁,对于任何一个贵族领主来说都会颤栗的钢铁。
就像是盛放黑暗的容器,只是盛放,却并不混杂其中,在那唯一一束光中,闪着让人心醉的铁色。
那是超越文明的颜色,以这个时代的块炼铁技术,根本不可能造出如此精美的合金。
“您是这个世界的初始,是这个世界的终结。您首尾相衔,为世界之基座,为万物至尊。”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好像是装了一条舌头的木偶,按着设定好的剧本,随着提线缓缓地舞动。
世界旋转,光影折叠,在古老的语言中,神秘扭曲了现实。
语言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将人类脑中的“虚假”和“现实”连接在了一起,为人类将自己脑中的思想进行分享提供了第一种有效的,可行的途径。
仅仅从这一方面来看,“语言”是充满神秘的。
语言,也同样不仅仅只有“人类”作为听众。
现实模糊了。
黑暗亮了起来,光明黯淡了华彩。
曲折,扭转,就像整个空间被倒进了万花筒里,但这个神职者仅仅只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虚无荒诞之中,响起了有什么东西游动的声音。
他知道,“它”看过来了。
“尊主。”
他匍匐在地上,用最卑微的姿态,甚至不敢抬头,缓缓地,虔诚地,从衣袍下翻出了一本书,恭恭敬敬地摆在面前,那王座虚影和现实之间。
“明帝国的‘书’已经成功回收,但是天命的‘书’已经损毁。”
“损毁了么……那么‘书’的痕迹是否抹除?”
“您的意思是——”
“‘他’是条好狗,哪怕留下一点痕迹,都会被他闻出来,然后不计一切代价地扑上来,咬住你的喉咙,撕下你的每一块肉,我很清楚,和他并肩作战的时光让我知道,他就是这么被训练的,训练成一个杀手,一个屠夫,一个怪物。”
匍匐在地上的神职者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那份来自于信仰的威压,而是“它”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勾勒出了一条恶犬的形象。
再加上前几个月亲眼目睹的屠杀,这个神职者毫不怀疑“它”话语中的真实性。
“已经及时断开了全部的崩坏能联系,所有的扫尾工作都已经完成。”
让他说出这句话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恐惧之下逼迫而成的小心,还有这几个月来的平安无事。
至少,他很平稳地来到了这里,没有任何异常。
“还有其它的情报么?”
“我在死尸中找到了这个。”
斗篷下又摸出了一柄剑,或者应该是一柄剑,只不过此刻的它却根本没有一柄剑该有的锋锐,就像是一柄光秃秃的十字架。
“这是截获的圣剑,【幽兰黛尔】,不过似乎完全失去了威力,并没有以往传说中那样镶嵌着七颗奇迹的宝石。”
“就是这样么?”
“它”非常突兀地截断了他的话,似乎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情报。
“是的,目前就只有这些,明帝国因为阵亡了全部的金吾卫正在休养生息,而天命也因为这一次的伤亡大换血,只是领导层从阿波卡利斯家族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人?”
“是的,不过应该是个跳梁小丑,一个贵族小少爷而已。”
“这样么……”
“它”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就像是困意上涌一般,但是他明白,这场“面圣”已经到了结尾。
“将这柄剑拿回去吧,没有处理核心,即使是钥匙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我明白了。”
他始终不敢抬头,等一切的声音都消去了以后,便抓起地上的十字剑,慌忙退了出去,离开了这片扭曲的虚幻与现实。
这个人离开了,这片钢铁神殿再次安静了下来,但是虚幻依旧纠缠着现实。
“——看来你没说谎。”
本该再次沉睡的“它”又响起了话语,虚数纠缠之中,一个娇小的声音掉了出来,摔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任何痛哼,只是喘了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甚至还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衣服。
这是一件很普通的斗篷,白色斗篷,但斗篷下的人却很奇怪,像是沿着中轴线被折叠的纸人,半边真实,半边却变成了虚无的蓝。
除了她头顶那对奇怪的猫耳,就像是从死士头顶上强行移植过来的一般。
“我当然不会说谎——”
头顶的白耳轻轻抖动,翠绿的猫瞳看着那片虚无与现实纠缠的中心。
“‘蛇’先生。”
“看样子我将你救出量子之海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蛇的声音依旧低沉,还是那股迷蒙的睡意:
“人做出选择总有他们的目的,那么你的是什么呢?埃尔温·蕾安娜·薛定谔。”
薛定谔理了理头发,罗马卷荡在耳畔,她的声音是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平淡,让人分不清她是在阐述着事实还是编织着谎言:
“正如我所说的,我来自于未来,大约五百年前的未来。而我的目的是为了复仇,‘蛇’先生。”
“复仇?”
“是的,复仇。”
罗马卷在点头间挡住了眼,就在这一刻,她说出了接下来的一切:
“为了向即墨,那个凶手,那个屠夫复仇。”
“蛇”顿住了。
慢慢地,慢慢地,响起了笑声,仿佛卷入悬崖的风。
凄厉地呼啸着。
像是在悲伤,又像是在哀叹。
“……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吗?”
薛定谔依旧那样的平静:
“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力量的人失去了控制,对么?”
“不,是更加深层次的原因。”
鳞片游动的声音响了起来,薛定谔的眼前忽然多出了两盏透亮的灯。
“蛇”在看她:
“因为崩坏必须消灭。”
吐信的声音,将这句话渲染地异常复杂。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今天的舰长想摸鱼QwQ
“唔……”
半睁着眼睛,即墨从办公桌上抬起了头,散乱的头发翘起来了好几根,迎着大太阳微微地在颤。
他愣愣地靠在椅子上,张着嘴,木呆呆地停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才像是回了神。
“啊,天亮了啊……”
看着办公室里澄亮的天光,即墨才意识到了时间,拨开桌上满满当当地文件,他站起了身,转向了身后的舰窗,对着亮起晨曦的天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挠了挠屁股,原地蹦了蹦,才像是醒了一点点。
他揉了揉眼睛,两只拳头举在眼窝前,用力地坑着,擦得眼睛都有些红,然后才重新低下头,看着桌上那堆散乱的文件,即墨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拿出纸巾把上面的口水擦了擦,又打了个哈欠,从书架上拿下了漱口杯,将牙膏管又往前卷了卷,挤在牙刷上,再从鞋架上随手拽了条毛巾下来,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进了卫生间。
先押一口水,然后过过嗓子,把牙刷泡一下,在塞进嘴里,洗洗刷刷,牙缝牙外,一分钟内,轻松愉快。
最后再拧开水龙头,将凉水拍在脸上三次,把毛巾随意在脸上擦一擦。
两分钟,洗漱完毕,休伯利安的舰长迎来了新的一天~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优雅地响起,即墨一步三摇地走了过去,磨磨蹭蹭地打开了门。
“早上好,舰长大人。”
女仆小姐严谨认真地行礼,不过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总有一股隐隐的狡诈,虽然让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但也让女仆小姐的形象从世人普遍对女仆的固有印象之中脱离了出来,多了一丝人情味。
“早上好,丽塔酱。”
即墨第三次打了个哈欠,转过了身,走回自己的窝里,从地上的文件袋上踩过去,将椅子翻过背,趴在上面,继续翻阅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文档。
说实话,这间办公室原本在即墨的整理下还是相当干净的,女仆小姐很少会有需要打扫的时候,而今天办公室这副杂乱的模样很明显地证明着这位摸鱼舰长遇到了麻烦事。
这让女仆小姐产生了小小的好奇。
“今天的行程安排大约是什么啊?”
即墨继续翻阅着文件,而女仆小姐轻轻提起裙角,将一封封的文件袋拾起来,分门别类,再用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夹子夹好,收在手里,很快地将这些散在地上的文件收拾地整整齐齐:
“今天的日程安排可能有些紧张,德丽莎院长希望能在上午之前与您进行商讨。”
“商讨?”
“是的,有关于这一届来到休伯利安服役的新生,要用早餐吗?”
“欸——好麻烦,我能不去嘛,那只过了保质期的萝莉已经欠了我两个月的工资啦,我能罢工抗议吗?”
即墨趴在桌子上,笔架在耳朵上,头发散下来遮着眼,这样的发型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这些文件。
“我想吃胡辣汤,微辣。”
“记得您其实并不喜欢吃辣。”
仿佛变魔术一样,女仆小姐从裙底搬出了一个瓦罐,摆在桌上,又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对筷子和汤勺,细细地摆好,还贴心地铺了块白帕。
“胡辣汤当然要吃辣的啦,而且丽塔酱——”
“怎么了?舰长大人?”
女仆小姐拢了拢裙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女仆的裙底都是连接着四次元的吗?就像是教师的O沟一样。”
“四次元的O沟也没问题哦,您想要见识一下吗?”
“……不了,总感觉有什么陷阱在等我跳进去一样。”
即墨撇了撇嘴,揭开汤壶的瓦盖,喷香扑鼻,舀一勺,纯正的洛阳味道。
“说起来,四次元裙底的胡辣汤会不会有妹汁啊?”
“请不要用这种类似于痴女的发言,上一个这么说的痴女连考试都没及格呢。”
“是琪亚娜·卡斯兰娜吗?那个实战满分理论十分的‘天才’?”
“毕竟是‘卡斯兰娜’嘛。”
女仆小姐毫不在意地说着这可能把某个姓氏从上到下黑了个遍的话语,即墨扒拉了几口,把汤喝干净,随便拿了张文件纸擦了擦嘴,便站起了身。
“走吧丽塔酱,去找德丽莎要工资去。”
“舰长大人,我还是想提醒您,出于礼貌您应该称呼我为‘丽塔姐’或者‘女仆小姐姐’,这样可以在显示辈分的同时保持友好。”
“我年纪比你大哦。”
“舰长大人,欺骗是可耻的事情,而连自己都欺骗则是可悲的事情哦。”
办公室很快就空了,只剩下干净的地面和杂乱的办公桌。
时针已经走到了七点,春日晨阳将整个休伯利安照得闪闪发光,它静静悬浮在圣芙蕾雅学院的上空,远望能享受到波光粼粼的静海,近看则是学院内那些活力无穷的预备役女武神。
女仆小姐踩着端庄的脚步走在前面,即墨披着白色的制式舰长服,趿拉着一双条便,弓着背。
忽然,他停了下来,侧着脑袋看着脚下的青春学院。
“丽塔酱,今年是几几年来着?”
“2015年,舰长大人。”
接着,又像是怕即墨不记得一般补充道:
“第三次‘崩坏’已经过了一年了。”
“嘿……”
即墨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过得真快。”
“如果时常沉浸在摸鱼中,时间会以难以想象的方式溜走哦。”
“总感觉丽塔酱在讽刺我……”
“您的错觉,舰长大人。”
虽然正在和女仆小姐打着嘴仗,可即墨依旧站在这走廊上,看着脚下的学院。
他伸出手,在高度差下,白皙的手掌轻易地盖在这座学院上,好像真的能够一只手掌控着整个学院一样。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丽塔暗自摇头,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一瞬间的错觉。
“丽塔酱,这些孩子来到这里学习,训练,为了成为一个女武神而努力,然后登上各自需要服役的舰船实习一年,从此以后会被颁以‘B级女武神’的称号,开始她们短暂而灿烂的一生,是吗?”
“是的,舰长大人,大多数人确实是这样。”
对于这个少年口中的“孩子”用词,丽塔表示已经相当习惯了,大概是这个少年心中还未灭却的中二之火吧。
“这是她们愿意奉献的一切,‘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而战’。”
女仆小姐陈述着圣芙蕾雅的校训,就好像一个确确实实以此为信条的女武神一样。
“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而战啊……”
即墨依旧看着脚下,眼中却毫无聚焦,好像什么都看在眼里,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真是可怜……”
也不知道这声低语,说的是谁。
第二百五十八章 所以你就算是氪金也不肯给我发工资!
“所·以·说!”
小小的修女坐在总裁椅上,狠狠吸了一口杯里那青绿色的苦瓜汁,小脸要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透过桌子能看到那双小短腿在修女服下腾空晃荡着。
“你就不能穿得正式点啊?好歹,吸溜——是面见学院长的商讨哦!”
“我觉得我穿得挺正式的啊?”
“有谁在上工的时候会披着工作服啊!还穿着一双拖鞋!在你面前的可是学院长哦!”
德丽莎相当地不爽,感觉身为学院长的威严完完全全地被无视了呐!
“既然知道自己是学院长那么能不能不要拖欠员工工资啊?”
“啊,啊呀,这个……”
德丽莎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湛蓝的眼睛开始乱瞟了起来,咬着吸管,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苦瓜汁。
“‘吼姆学院’的充值福利重置了哦。”
即墨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什么!”
装着苦瓜汁的杯子从手掌间翻了下去,被女仆小姐神不知鬼不觉地接在了手里,德丽莎拍着桌子站在了椅子上,气势汹汹的样子:
“我昨天才氪了648啊!”
一语既出,全堂寂静。
德丽莎看到面前那个少年肩膀都耸拉了下去,面上的三条疤可爱地蜷在一起:
“……所以说,学院长你有钱氪金但没钱发工资吗?”
“咳咳,那是学院长自己的钱!发工资和自用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话毫无说服力哦!
“最新一期的吼姆漫画也出典藏版了——”
“什么!”
小小的学院长这一次蹦到了桌子上,女仆小姐再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桌上的文件分开,然后垫上一块干净的白布衬着那双小皮靴。
“居然出典藏版了?——咳咳!不,我的意思是,这么珍贵的书籍有必要用学院经费将其收录到图书馆里。”
“你要是从桌子上下来,这句话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信度。”
德丽莎红着脸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故作端庄地理了理裙子:
“咳咳,即墨舰长呀,你这么刨根问底是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的哦。”
“我说我已经结婚了你信不信。”
就算是德丽莎,听了这句话眼睛都虚了起来,满满的都是不信。
“舰长哟,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一生甚至可能写不满三张纸?”
“欸?我居然只能写三张纸?”
“甚至连一张都没写满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履历上明明白白地写着‘18岁未婚’啊!”
“切,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舰长啊,问你一件事。”
“啥子?”
“如果有一条短信说‘我乃是秦始皇,当年求仙成功了,如今正要找回当年的宝藏,只要你汇给老夫五千元老夫就能将财宝分予你一半’,你会信吗?”
“不信。”
“那不就——”
“因为始皇帝是个女孩子,她就算不称朕也不会自称‘老夫’。”
德丽莎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捂住了脸。
一旁装雕塑的女仆小姐似乎也听不下去了,提醒道:
“舰长大人,癔症严重的话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
“唉,所以说啊,现在的人呐,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信了才有鬼啊!秦始皇是女性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在挑战正常人三观啊!编故事也要遵从正常逻辑啊!
“啧,所以让我来是为了啥?专门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拿我的工资去氪金了吗?”
“才没有!”
德丽莎鼓着腮帮子,红着脸,把一沓文件拍在了桌上,几个大字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实习女武神档案》。
即墨看到这个档案的第一眼时,嘴角就撇了下去,整个人蒸出了“啊,好麻烦,我想回去摸鱼”的怨念。
“你找我就是为了当保姆?”
“哼哼,才不是保姆呢!要知道,这些可是预备役女武神哦!在最前线保护着像你这样的零崩坏能适应性的普通人的战士哦!”
小小的修女毫不滞涩地念出了这么一长串话,她确实有这份骄傲的资格。
德丽莎·阿波卡利斯,一位传奇的S级女武神,也是培养了无数女武神的老师。
可以说,“女武神”这份职责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虽然这样的她身高只有145厘米,但毫无疑问,她是个优秀的女武神,也是个优秀的教师。
“唔,果然是她们啊。”
翻开档案,即墨就看到了“熟人”。
“琪亚娜·卡斯兰娜,卡斯兰娜家族的?”
“对,老朋友的女儿,我可是她的教母哦!”
小小的修女挺起了琼鼻,似乎对于自己这个后辈很是骄傲。
即墨挑了挑眉,继续念了下去:
“历史不及格,数学不及格,英语勉勉强强,除了实战成绩第一以外其余成绩都在红灯或者红灯边缘徘徊——”
即墨扫了眼德丽莎,果然,学院长的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便继续问道:
“你确定这瓜娃子不会添乱?”
“咳咳,她实战很优秀嘛!”
德丽莎努力地找着理由,不过就算是她也知道,“卡斯兰娜”这个姓氏就是一个大麻烦。
凡是顶着这个名字的人似乎都缺根筋,认识了齐格飞和琪亚娜的德丽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仿佛诅咒一样的事实。
但也正是这样,让“卡斯兰娜”显得可爱得多。
“那么这位呢?雷电芽衣……这不就是上次那个第三律者嘛?”
即墨的眉毛团了起来:
“这么大个麻烦居然还活着?”
“喂喂!怎么说话的!她可是我的学生!”
德丽莎撅着鼻子,似乎在她看来,“雷电芽衣”仅仅只是个温柔又有些偏冷的少女,而不是那个冷漠的第三律者。
“而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第三律者’暂时作为里人格沉睡了,并且她也自愿在心脏上装载炸弹,有了这层保险你也可以大大放心了吧。”
用这带着一点点奶粉味的嗓音,德丽莎下达着命令。
没错,命令。
即墨早就猜到了,不论怎么样,这个43岁的老萝莉依旧决定把这团大麻烦塞到自己手里了。
“那这个呢?”
他翻开了第三张档案,一个面瘫双马尾萝莉映入眼前,更熟了,甚至还一起打过《拳皇》。
“布洛妮娅·扎伊切克,这个小狼崽可更加不省心啊,先不说她和可可利亚还有逆熵的关系。”
即墨拍了拍手中的文档,没错,乌拉尔的银狼千方百计想要遮掩的一切被天命窥探得一清二楚。
“乌拉尔的孩子,在学会握叉子前就已经学会怎么开枪了,德阿姨确定这孩子不会带来什么隐患?”
“当然不会,我可是学院长!看人很准的!而且你这混账小子刚刚叫我什么——”
德丽莎接下来的怨愤被即墨挡在了耳外,他全部的注意力停在了最后一份文档上,这个团队的第四个人上。
履历很短,比前三个人都要短,甚至写不满一页。
一个品学兼优,普普通通的“好学生”。
至少,伪造的档案确实如此。
“符华”。
她的名字。
但毫无疑问,就是她。
即墨呆了,愣了,傻了。
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只是定定地看着照片中的她。
和以前一样,有些不拘言笑的面庞,只不过多了一副土气的眼镜作为伪装。
就在这一秒,他失了神。
而下一秒,德丽莎的小拳头印在了他的脑袋上。
“喂!我和你说话呐!听见没有呐!”
即墨吸了口气,被破坏了气氛的感觉并不好,哪怕破坏人是这个披着一层粉雕玉琢的萝莉皮的老女人!
他捋了捋袖子,不声不响,便和这个老萝莉厮打了起来。
女仆小姐叹了口气,给自己泡了壶茶,一边喝一边看了起来,盘算着这次要多久才需要去制止这场打闹。
再说,德丽莎大人的脸被捏起来的样子好可爱呀!
女仆小姐的脸红得像是泡在茶杯里一样。
第二百五十九章 欢迎,女武神们
“原来这就是休伯利安啊……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提着行李的白毛草履虫眺望着头顶逐渐降落的战列舰,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抖动的长腿透露出了她的兴奋。
“430毫米口径轨道炮,270毫米级轨道炮各六门,十套近迫武器系统,Nexus-20能量输送口,以及十个女武神速降窗口——”
小小的双涡轮无起伏地念出了那艘战列舰上搭载的全部武器,然后补充道:
“只有笨蛋琪亚娜才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你这个臭小鬼说我什么!”
“芽衣姐姐,我们不要跟这个笨蛋在一起,会被传染的。”
“谁说笨蛋会传染的啊!啊不对!谁说我是笨蛋啊!”
两条麻花辫摆摆悠悠,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又,而双涡轮萝莉则躲在另一个大姐姐后面,像是挑衅一样地吐了吐舌头。
“啊啊啊!你这个臭小鬼!芽衣你快让开!我要好好教训她!”
“略略略,芽衣姐姐保护我,不然我会被变成笨蛋的。”
“那个——”
双涡轮和双麻花之间,紫长直一脸无奈,抬着手,像是投降一样地举着:
“琪亚娜,布洛妮娅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休伯利安的舰炮确实很强——”
“欸——为什么芽衣也要帮这个小个子呀,”
这该怎么回答呢……
芽衣陷入了踌躇,总不能说是另一个自己被贴脸轰了一炮吧?
“别闹了,琪亚娜,拿出预备役女武神应有的态度来。”
清冷的声音响起,琪亚娜下意识地一缩,转过了头,脸上带着些许尴尬:
“啊哈哈,是班长啊。”
“布洛妮娅也是,不要总是找琪亚娜麻烦。”
“唔……”
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互相瞪了瞪,但也都不约而同地松开了芽衣,可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孩子气的争夺战。
作为斗争的中心,为骑士和勇者所争夺的公主,芽衣向着符华报以了感激的笑容。
青春的苦恼啊……
“芽衣说得很对,不论是对于天命总部还是圣芙蕾雅学院来说,休伯利安都是一艘举足轻重的战列舰,它的战略意义十分重大,毕竟是可以作为空中堡垒的存在。”
“啊!立雪老师!姬子老师!”
唯一还算是世俗意义上好学生定义的芽衣向着身后走来的两位老师鞠躬致礼,在这一次的预备实习中,她们这个四人小组非常幸运地得到了原来的教师分配。
就和以往一样,作为班主任的程立雪老师和作为副班主任的无量塔姬子。
更加重要的,是这两位都是传奇的A级女武神!
不论是作战经验还是教学资格,毫无疑问,面前这两位女武神绝对是最佳的组合。
程立雪为人冷静,如水般计划周密,面面俱到;而无量塔姬子则是具有敢闯敢冲的勇猛,如一柄切开战场的尖刀。
一个可以左右衡量战局,一个可以决定的战术的胜利与否。
水与火,便是如此合拍。
不过,程立雪年纪要大一些,气质也更加沉稳一些。
当然,也是琪亚娜最怕的一个人。
没错,天不怕地不怕的琪亚娜在圣芙蕾雅学院里终于碰到了她所惧怕的人。
她有胆子在无量塔姬子面前喊着“姬子阿姨”,可绝对没有胆量在程立雪面前提起半点调侃。
并非是因为程立雪会教训她,生性沉稳的程立雪实际上也不会选择说教,只不过在琪亚娜捣乱的那一天将琪亚娜留在了办公室,就这样沉默地面对面坐着,幽深的灰瞳像是镜子一样摆在面前,直勾勾地盯着,然后就这样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一开始,琪亚娜还是满不在乎地坐在椅子上,可慢慢地,她就被这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哪怕是说教也好啊!
最后琪亚娜·卡斯兰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了,连声道歉,表示自己再也不敢这样目无师长了。
直到这个时候,程立雪才说了第一句话:
“知错了,就离开吧。”
从此以后,一见到程立雪,琪亚娜就像是见了老虎的猫,无比的老实。
就像现在一样。
“姬子……老师好,立雪老师好。”
缩着脖子,琪亚娜规规矩矩地向着两个阿姨打招呼,这副样子倒还有那么点淑女的样子,姬子有点惊讶,看了眼身旁的搭档,勾了勾唇角。
哪个“少女”会喜欢“阿姨”这个称呼呢?
“下午好呀,立雪说得很对,休伯利安确实是一艘极其优秀的战列舰,至于原因嘛——”
姬子眨了眨眼睛:
“它的上一任舰长可是我哦。”
“欸?那现在的舰长是谁啊?”
“唔——”
好像被戳到了什么痛处一样,姬子的眉毛拧了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深呼吸,大大的两坨一起一伏,好一会,才停下了这抽风一样的心理平复,咬牙切齿地说:
“是一个相当让人残念的家伙,非常二非常贱的煞笔。”
哇,冷静了这么久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怨念,这负面印象已经破EX了吧……
“但也确实是个好人。”
???还能这么发好人卡吗?
雷电芽衣更加好奇了,看向了降落完毕的休伯利安。
舰船的门,慢慢地打开了。
光一点点漏进来,缓缓地扩大,也打亮了身上这件雪白的制服。
“丽塔,我身上没什么脏东西吧?”
“没有哦,舰长大人,毕竟这是刚刚拿出来的礼仪服,在下每天都会好好清理的真没想到您今天会穿上它。”
即墨却只是轻轻地跺了跺脚,又问道:
“我脸上应该擦干净了吧?”
“当然,也同样没有任何哪怕一点点的异味,您已经漱口洗面五十次了,而且底子很好,甚至让我都有些嫉妒呢。”
即墨点了点头,却始终在看着拉起的门。
“那我的站姿没什么问题吧?”
“舰长大人,我觉得随意一点比较好。”
即墨却是站得更加笔直了。
“舰长大人,您今天就好像是要准备约会一样,是看上哪个女孩子了呢?”
“瞎说,我已经结婚了。”
“噗~”
女仆小姐掩着嘴巴,看着紧张的即墨,她很好奇。
门终于打开了,即墨喘了几口气,终于带上了微笑的面具。
“欢迎,未来的女武神们。”
“哦哦!哇!怎么还有疤啊!”
果然是琪亚娜,关注的重心都不一样。
“你好,舰长,我是雷电芽衣。”
不愧是大和的少女啊……
“唔,上次的决斗还没结束,布洛妮娅向你发出了战斗邀约。”
呵呵,我可不会再败了哦,布狼牙。
“臭小子,怎么今天人模狗样的?”
姬子阿姨你今天也同样没有找到男朋友哦。
“初次见面,休伯利安的舰长。”
欸,居然是你啊,立雪,还好那个时候做了伪装。
最后——
这个时候,就像是巧合一样,预备役女武神和那两位A级阿姨已经进入了舰船。
而在他面前,还是她。
稍微有些不一样了啊,变成了灰头发了呢。
或者说,应该是以前的颜色呢。
行李果然也没有多少啊,看来很多地方确实没变呢。
“欢迎你,符华。”
符华抬起眼,似乎有些奇怪,但还是回了礼,带着陌生人的距离。
“你好,舰长。”
她穿着简约的常服,而他穿着笔挺的礼仪服。
她提着简单的行李,而他整理了几十次容妆。
这是他们的会面,这是他们的再会。
然后,擦肩而过。
第二百六十章 我这么大年纪什么节操没甩过(改一)
“琪亚娜。”
“你的名字是……琪亚娜……”
“我的女儿……”
唔……
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不熟悉的天花板。
少女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头发乱糟糟地团在脑袋上,她下意识地抓了抓脑袋。
嘶!有点用力了!
揉了揉被拽疼的头皮,少女支吾着抬起了眼睛。
刚才……好像梦到臭老爸了……
啊啊啊!真是可恶!明明那么不靠谱居然还要扰人睡觉!
带着些许的起床气,少女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蔚蓝的大眼睛被半眯着藏起,她惦着脚尖,在平洁的地板上晃晃悠悠,就好像地上摆满了易拉罐一样。
“唔,不能踩到姬子阿姨丢的啤酒罐子……”
然后去找芽衣要吃的。
迷迷糊糊地打开房门,却发现不是熟悉的风景。
欸?姬子阿姨家的大沙发呢?怎么变成走廊了?
“所以说今天就要给这帮小丫头开展实训了啊……”
“舰长大人其实也不用紧张,实训期为一年,有足够的时间让她们彻底升格为优秀的B级女武神。”
啊,对了,昨天好像搬到别的地方来着……了?
尽管意识到了不对劲,琪亚娜还是懵懵地将视线转了过去。
然后,空气僵住了。
在零点一秒内,即墨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视完毕。
嗯,不愧是欧洲人,84-59-87,上身穿着的睡衣扯开了大半的扣子,耷拉下来露出了半边浑圆白玉的肩膀,哦吼,还是真空,往下是一条包臀三角裤,印着一只大脸猫咪,再往下就是一双卧槽好长好靓的大白腿。
零点二秒,即墨开始在思考接下来的举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拜托,他即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个欧洲小丫头的睡衣图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零点五钟内,即墨只做了一个动作。
伸出大拇指。
以及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多谢款待!”
“NekoCharm!!!”
嘭!
6:45AM。
休伯利安生活区,宿舍大厅。
关了电视机,停了广播曲,捧着啤酒的红发女郎,穿着整齐的灰发丽人,旁观偷乐的无量女仆,沙发成对,一边坐着教师两朵,一边乱着学生四人。
而在最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一大沓的方便面,布洛妮娅友情赞助,康帅傅牌罗宋汤牛肉面,只需三分钟,好吃不上瘾。
而在这几包方便面上,笔笔直直地跪着即墨,一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样子。
“呜呜呜,芽衣,对不起我不再纯洁了呜呜呜……”
某白毛草履虫靠在芽衣的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使劲哭诉着,不过她那几乎将少女双峰挤压变形的力度让人不得不怀疑她这么做的真实目的究竟是抱怨还是趁此机会吃豆腐。
“琪亚娜……好啦,不哭不哭……”
芽衣充分发挥出了传统大和女子的风格,抱着这个欧洲痴女,虽然面色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的潮红,可还是迁就着琪亚娜,顺带恶狠狠地瞪了眼即墨。
“舰长,这个笨蛋乳牛的身材怎么样?”
双涡轮萝莉举手。
“没有多余肥肉,圆润挺拔!空翻练就的腰身弓直曲美!堪称艺术!”即墨再次比出大拇指,真亏得他膝盖下的方便面连一丝碎响都没发出来:
“一个字,赞哦!”
“嗯,倒确实如此,就身材来说的话连我都有些羡慕呢。”
就连姬子也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即墨的话。
“哦,所以舰长你果然是母牛控咯?”
“哼哼!小丫头你果然很羡慕吧!”
很明显地红着脸,但是琪亚娜嚣张地挺了挺胸,肉耳可闻的“噗哟”双声。
“但是!”
即墨竖起了手指表示了这一刻的转折。
“艺术性不代表喜爱!虽然从人体美学上来说这样的身体称之为人类的艺术品也不为过,但是!”
刷!
竖起的手指轰然下指,直指在琪亚娜,不!那对属于少女美好的玉果上!
“我可以欣赏毕加索,但绝不意味着我喜欢抽象艺术!”
顶着一只被“NekoCharm”踹出的熊猫眼,在所有人眼里,这个跪在方便面上的少年像是完完全全地抛弃了节操,毫不在意自己名节一般地暴露着自己的【哔哔】
“大O就是美么!大O就是一切的根源吗!大O难道就必须得到所有雄性雌性的喜爱么!”
跪在方便面上,即墨慷慨激昂,方便面下的茶几也在他的气势中微微颤抖:
“错!不是这样的!这是完完全全的错误的!”
仿佛演讲一般,少年大手一挥,仿佛将军一般趾高气昂。
“诚然!对于巨O的追求根植在人类的遗传基因链之中!因为OO的饱满决定着母亲能否正常地哺育自己的后代!这不论是从遗传还是从后代繁衍上来说都是无比正确的!但是!——人类是高级的!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是因为他已经超越了基因之中的遗传啊!所以!”
刷刷刷!
手指随着视线一同睥睨群女,特别是琪亚娜,芽衣,姬子和程立雪。
“向着巨O臣服是低俗的!是庸俗的!是人类审美观还被困在原始时代的最有力证据!”
啪!
“喂,这好像是批斗会吧……”
姬子嘴角抽抽,转向了自己的搭档,程立雪则是捂住了脸,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怎么变成了你的性·癖自爆了?而且说得好有道理。”
Piapiapia!
只有布洛妮娅疯狂鼓掌,那双银亮的大眼睛燃起了复仇般的烈火,让人甚至怀疑她会不会也一同大喊什么“巨O邪教”了。
而芽衣更加关注的是即墨膝盖下的方便面,这么激情的演讲居然还没把方便面给跪碎。
“呵,不就是跪方便面么!我当年连花生的地狱都经历过,区区方便面何足道哉!”
程立雪忽然发现自己的师傅不自然地抖了抖,但师傅的表情却露出了疑惑。
而这个时候,即墨则将手掌狠狠拍在自己的胸口上:
“诸位!我!即墨!在此宣誓!不论隔了多少年!我永远都喜欢贫O哒!”
手握成拳,嘭地一声,更加有力地砸在胸口上,无比骄傲地自爆着:
“纤细的曲线!微微起伏的雪原!盈盈一握的腰肢!”
程立雪发现自己的师傅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杨柳折细!心手相依!我永远都——”
“寸劲!开天!”
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只见到倩影一闪而过,长长的灰色马尾扬起,即墨的脑袋已经被掼进墙里了,符华站在茶几上,发髻垂下来,遮住了脸,方便面碎了一地。
不知为什么。
就是想打他……
还好少女们七手八脚地冲过去将被嵌在墙里的即墨趴下来,谁都没注意到此刻符华面色的酡红。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悸动。
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一的情绪。
自己,好奇怪。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女孩子之间的八卦问题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呀……”
此刻的琪亚娜抓耳挠腮,鼻梁上还颇有神韵地架了副眼镜,有些乱糟糟的头发颇有一副神州高考生的模样。
如果她手里拿的不是一份《初中生常用公式大全》就更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初中都要背那么多公式啊!等等!九乘九为什么是八十一啊!”
她摊开双手,然后从左往右开始数,数到第九根,也就是右手的无名指,便将这根指头缩了起来,重新开始数,以那根折起的无名指为界,左边是十位数,右边是个位数,一二三……
“哎!真的是八十一哎!”
琪亚娜震惊了一下,又喊了起来:
“怎么可能!为什么我一直以为是八十二!”
她又把手摊开,似乎是打算再数一遍,可再怎么数她还是只有十根手指头。
“琪亚娜同学……”
符华垂着脑袋,按住了那双沐浴在目光下的双手。
“先不说这个,两位数之间的乘除法你是怎么运算的?”
“两位数?”
“比如十二乘十一。”
“啊!这个我会!超简单的!”
琪亚娜的大眼睛亮起了自信的光,翻出一张雪白的草稿纸,先是左斜下刷刷刷画了三道线,一条隔得远,两条隔得近,算是“十二”,接着交叉画了两条线,算是“十一”,然后从左到右开始点,专门点这些交叉点,一,三,二。
“报告!是132!”
打出一个漂亮的敬礼,预备役女武神琪亚娜·卡斯兰娜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个鬼啊!
“琪亚娜同学……”
符华捂住了脸,声音都带起了颤抖:
“我以为,你缺乏的是中学生需要的公式背诵,但我发现我错了。”
“是吧!就说班长你错了嘛!本小姐怎么可能会被这些背诵给拖住脚步呢!”
“你是根本连基本的乘除法使用方法都是错误的啊!”
纤细的手指飞舞,眨眼之间一张密密麻麻的表格就被画在了白纸上,一张九九乘法表栩栩如生。
“琪亚娜同学!我错了!我错在太过高估你的基础了!”
在琪亚娜瞬间煞白的注视下,将这份堪称为恶魔的表格拍了出去:
“你今天就给我把这九九乘法表背下来!现在!马上!”
“什么!!!”
如果可以,琪亚娜真的想要梦回当年,那个和笨蛋老爹一同度过的日子。
虽然说有的时候日子过得有那么一点点苦吧……
可是至少不用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喂!
“QwQ,我不想背这种东西啊……为什么都到实训期了还是逃不开背书和考试啊……”
“琪亚娜同学!请你正视文化学习!哪怕是女武神,也必须得跟上时代的步伐!了解时代的知识!仅仅只依靠武力可以说是最为愚蠢的方式!你应该好好学习八重樱同学!你看!上个学期她和你一样全部挂科,而这个学期却只有三门没通过!你为什么不能像她一样好好学习呢?”
樱发的少女缩了缩脖子,面对着琪亚娜仿佛“你居然背叛了我”的视线,她有那么一点点不知道为何产生的心虚,便故意咳嗽了几声,规规矩矩地将作业本和试卷犯了开来。
“班长,这里我有几道题不会……”
“唉……学习了那么久,稍微休息一会嘛~~~”
“琪亚娜同学,你才翻开书本不到一个小时。”
“班长~~~~~”
众所周知,女孩的卖萌是天赋,而漂亮女孩的卖萌则是——
武器!
立志要成为最优秀女武神的琪亚娜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最有利的优势呢!
“唉……”
符华扶了扶眼镜,却是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这让琪亚娜的眼里亮起了小星星。
“行吧,休息十五分钟。”
“耶!班长最好咯!”
手里的笔一扔,精准地丢进了笔袋里,像是软体动物一样瘫在桌子上,发出了畅快的哼哼。
“班长班长!”
“又怎么了?琪亚娜同学。”
“你和立雪老师是什么关系啊?”
符华的眉毛微微一挑,很淡,谁也没发现。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因为很像嘛。”
琪亚娜竖起手指:
“头发是一样的颜色,眼睛也是一样的颜色,虽然立雪老师的头发是绾起来的,而且胸也要大很多,可是气质上感觉你们一模一样哦。班长班长,你和立雪老师是不是亲侄关系啊?”
“呼……”
符华捏了捏拳头,喘了口气,揉了揉眼睛:
“立雪……程立雪老师算是我的一位姑姑,有些相像是正常的。”
“哦,这样子啊。”
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一向轻松随意,对于琪亚娜来说更是转眼就忘,与其说是思考符华理由的合理性,不如说是已经开始准备下一个八卦点了。
“那班长你有喜欢的人吗?”
“欸?”
符华顿了顿,眼镜稍稍滑下了些许,她忙将它抬起来,借此机会,稍稍遮挡了一下琪亚娜燃烧着八卦之火的视线。
“我们现在是女武神。”
“女武神就不能有喜欢的人了吗?”
琪亚娜鼓起了脸:
“本小姐就有喜欢的人啊。”
“肯定是芽衣吧。”
“唉?为什么樱会知道啊?”
八重樱理了理头发,将笔记整理了一下,画了些重点:
“上个学期每次下课你都会窜到芽衣身上到处蹭豆腐,正常人应该都会看出来你的不轨之心吧?”
“哇!怎么这样!”
琪亚娜抱着胸,皱着脸:
“不轨之心什么的本小姐才没有啦!樱你呢!你肯定有喜欢的人吧!”
像是为了反抗一样,琪亚娜戳了戳八重樱的脸,八重樱稍稍躲了躲,点了点琪亚娜的脑袋:
“当然咯。”
面前这个少女笑得很恬静,就如同她的名字那样,仿佛盛放的樱花。
“我当然有喜欢的人呀。”
“哦哦!是什么样的人啊!”
紫兰花般盛放的瞳孔看过来,那里面满是名为“回忆”的盘旋。
“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最正义的人哦。”
“哦哦哦!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就像我们卡斯兰娜家族的人一样!”
“嗯,一模一样哦。”
琪亚娜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家族的姓氏被承认与夸赞确实是一件自豪的事情,这副样子却让八重樱看得有些出神。
这样相信正义,以自己姓氏为豪的笑容,她真的好久没有看到了。
符华却在思考着一件事。
关于“喜欢”,或者说“爱情”这种事情。
如果只是根据记忆,她应该说是“没有”。
但是,仅仅只是一个瞬间,一个毫秒,她迟疑了。
有什么,空了出来,她的回忆中多出了那么一丝丝的疑惑。
她是,怎么度过这漫长的时光来着?
“班长班长,你还没说你的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不知道。”
是的,没错,不知道。
显而易见的答案,盘旋在舌尖的答案,最后,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不知道。
“啊?怎么这样嘛?”
“好啦,别闹了,开始背乘法表,今天背出不来就回去抄。”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把老师的胸拿来和你比的班长你不要这个样子啊啊啊啊啊!!!!!”
“……你现在就开始抄吧。”
“苍天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我们仍未知那天获胜的是布狼牙还是舰长
“所以说,让我不得不脱出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究竟是什么原因?”
摆在即墨面前的是精致的法式餐肴,金枪鱼牛油果塔和三文鱼南瓜奶油浓汤,而且还仅仅只是前菜,这仗势让即墨脑壳有点疼。
口味不合适倒还在其次,关键问题是这法式大餐永远不会把菜一次性上齐,还美其名曰“层次感”。
一般有人要摆出这种饭局,就证明你要面对着极其头疼的“畅谈”了。
即墨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双筷子,从盘里夹了块没沾上牛油果的小饼干,瘪着嘴,吭哧吭哧地嚼着。
“战斗?我并没有收到任何休伯利安出击的请求,最近也没有发生规模性的崩坏,那么你的战斗从何而来?”
如果仅仅只是从言辞来看,充满着严肃的逻辑,但是——
“你今天怎么换了这个身体?”
望着对面那个艰难举着刀叉的金发男童,觉得不光光是在脑壳疼了。
“当然是为了看我的孙女,要混进圣芙蕾雅学院这个身体是最合适的。”
清澈的童音故作成熟,但即使如此也盖不住里面属于一个幼童的奶味,这是一个真·黄毛小儿。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即墨舰长。”
小奥托津津有味地吃着饼干,咂着牛油果,喝着奶油浓汤。
“当然是和布狼牙在港口码头的决战啊,可惜,看来得延后了。”
“听上去似乎很……强大?”
“嗯——毕竟我选的是镇元斋,布狼牙选的是麻宫雅典娜啊……这是师徒间神圣的对决,就这样被推迟了……唉……”
即墨谈了口气,捧起汤杯喝了一口,然后皱起眉放了下来。
“感觉如何?”
“真喝不惯。”
煎鹅肝和切成片的法棍也摆了上来,小奥托非常耐心地将其切好,然后夹在面包片里,还颇有些孩童样地抹上了鱼子酱,而即墨则是一筷子将这片鹅肝夹起来,大大咧咧地送进嘴里,一口鹅肝一口面包片,而摆在一边的鱼子酱却是动都没动。
“混进圣芙蕾雅是想干嘛?偷窥青春靓丽的少女吗?”
嘴角含油,即墨说话有点含糊,鹅肝那有些过分的油腻让他不由得有些皱眉,又撕咬了几口硬面包,将这油脂混了下去。
“当然不会,老朋友,我都五百多岁了,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俗事所缠绕。”
但是用小奥托的样子说出这种话更像是故作老成的孩子,一点信服力也没有。
他将夹好的面包送进嘴里,优雅地进食,但这一幕只让即墨觉得有些别扭,这样吃饭真的一点也不香。
“我当然是为了我可爱的孙女来的!要是她吃得不好怎么办!要是苦瓜汁不够苦不敢好喝怎么办!”
小小的手举着小小的叉子,一副心切的样子:
“哪怕只有一瞬间!只要能确认到我可爱的德莉莎拥有着足够优异的生活环境我才能放心啊!……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只是大概明白丽塔的萝莉控属性是从谁那里带歪的了。”
主菜终于被端了上来,奥托面前的是被切好的鸭胸肉,而即墨碟子里的是一只小牛排和几只薯圈。
虽说酸黄瓜、蛋黄和橄榄油让这片牛排看上去鲜香无比,但是边角溢出来的淡淡血丝却让即墨怎么也不知道如何下口。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筷子,很显然,这双普通的筷子并不是半生牛排的对手。
先是扫了眼小奥托那不怀好意的狡笑,又看了看碟子旁边的刀叉,即墨扯了扯嘴,将餐巾包在手上,抓起了这只牛排咬了起来。
“噗。”
小奥托捂着嘴:
“我的老朋友,为什么不像文明人一样呢?”
“因为在茹毛饮血的就餐中,用手抓是最正规的,像你这样还在用着刀叉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即墨故意撕开了一些牛肉,露出了里面的血丝。
不得不说,小奥托吃瘪的样子要比他本人可爱的多。
“所以你的正事是什么?”
嚼着嘴里的牛肉,即墨手里的肉骨头遥点着小奥托的脑袋。
“确实有,而且是关于——”
吃下鸭肉,奥托轻轻擦了擦嘴,搭起手,搁着下巴,手里的叉子闪闪发光:
“八重樱。”
“哦?”
即墨吮了口骨头,丢在碟子里,一声叮铛。
“她露出马脚了么?”
“破绽倒是没有,不过却是万分小心,并且她对于K-423的关切度非常大。”
孩童那稚嫩的脸颊上闪逸出了属于成年人的狡猾。
“即墨舰长,你应该知道K-423的重要性。”
“你既然知道她很重要,那为什么又要放她走?”
“放她走?不不不。”
小奥托连连摇头,餐后的甜品也端了过来,盖着保温的盖子。
“她始终不会逃出我的计划的。”
“胜券在握啊。”
即墨的手也搭在了自己的那份盖子上:
“你要是给我点了酸奶酪我就和你没完。”
“当然不会,我的朋友。”
打开盖子,却是一份冰淇淋芯的拿破仑蛋糕,这让即墨有一点意外,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那么,八重樱同学又是做了什么让你那么在意呢?”
“准确来说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她想要做什么。”
“愿闻其详。”
“你应该收到了丽塔的调任通知了吧?”
即墨吃了口草莓,想了想,好像垫桌角的那沓文件里确实有一份丽塔的调任通知。
“收到了,我记得是和比安卡前往迪拜执行任务来着?”
“对,还有一段时间她就要和幽兰黛尔出发前往迪拜,之后还有一段时间不会呆在天命本部或者是圣芙蕾雅,为此,我想将八重樱调任到在休伯利安服役的女武神小队。”
“K-423就在休伯利安,你放心让她们接触?”
“所以,我的老朋友。”
小小的奥托举起叉子,指着即墨。
“我需要你的帮助。”
“那么要我做什么呢?”
“我想请你,监视八重樱,找到在她背后的势力。”
势力?
即墨笑了,再用几口吃完了蛋糕,点了点头。
“还有其它的吩咐吗?”
“看管好K-423。”
“你不是胜券在握吗?”
“但总要有保险,我的老朋友,你是我信任的人之一,毕竟你我都深知彼此的底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真正地信任彼此不是么。”
小奥托抬起眼,童稚的眼眸中是那份熟悉的狡猾。
“是的,没错。”
即墨似乎笑得更开心了点,站了起来:
“那我先回去打电动了,顺带执行你的任务,虽然我更希望你能够——”
他走过小奥托身边,伸出手——
揉了揉他的脑袋。
“换一个女孩子的身体来找我玩。”
下一秒,在脱线的大笑声中,一道身影蹿出了餐厅的大门,只剩下门扉晃动时的吱呀声。
感受着头发上的糟乱感,小奥托的嘴角抽了抽,可当他的眼睛停在对面那已经空出的座位时,目光还是冷了下去。
信任?
不,这是属于猎人之间的斗智。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松。
八重樱,符华,K-423……
这些人,这些事都是他们互相抛出的烟雾弹。
究竟那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呵。
奥托,难得开始有些兴奋,有些认真。
毕竟自己的年龄,呵这个“老朋友”相比不过是他的零头。
半分,也不可大意。
那么你又有什么牌呢?
奥托盯着那张空出的座椅,仿佛毒蛇。
是休伯利安,圣芙蕾雅,还是……你自己?
他开始笑,慢慢地分切这盘中的可丽饼,一片又一片。
第二百六十三章 独属于芽衣的光
“‘休伯利安的舰长’,这里找到了一个宝箱。”
“洛斯里克高墙居然也有宝箱,吼吼,‘布狼牙’哟,这是我们冒险旅途中必不可少的惊喜啊,我觉得我们可以庆祝一下。”
“当然,要压缩饼干吗?”
“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不可以来点储备粮作为庆祝呢?”
撕——
阴暗的房间,色彩缤纷的电子屏幕前,银光一闪。
“哟,居然是冠生园牌的,‘布狼牙’你很有眼光嘛。”
“哼哼,‘布狼牙’的品味永远是最高端的,‘布狼牙’认为只有冠生园的压缩饼干包装袋才是最合理的。”
“不愧是吾之宿敌‘布狼牙’哟,在对于压缩饼干上的品味我们真的是出奇地一致呢,顺带一提,我喜欢葱油味的。”
“‘布狼牙’更喜欢肉桂味的,不过这里也有葱油味的。”
“多谢,要来瓶可乐吗?”
“当然,没有可乐的压缩饼干是不完整的!”
噗呲——
一大一小两只手举起相同的可乐瓶,轻轻一碰。
咕嘟咕嘟咕嘟——
““咕哈——””
如出一辙的快意畅叹,一大一小的手指再一次握起了手柄。
“来吧,‘布狼牙’,让我们为这场旅程添上新的惊喜吧!”
“哼哼,‘布狼牙’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就来吧,让我们看看这个宝箱——我透!是宝箱怪!宫崎O高我透你——”
在特有的,悲伤的灰暗之中,“YOUDIED”鲜红的如此显眼。
“死了……”
“死了呢。”
““所以为什么会是宝箱怪啊!””
可惜,游戏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可能还在下载强化小兵的补丁。
吱——
门打开了,光透了进来。
“布洛妮娅?舰长?该吃饭了。”
芽衣推门进来,看着地上一堆撕得乱七八糟的压缩饼干包装袋,还有横七竖八的可乐瓶,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扫帚,将这储备粮的遗骸扫到一边,还颇有耐心地将饼干屑也一同清理干净了。做完了这一切,整出了三个垃圾袋,少女持着扫把,叉着腰,站在那两个趴在游戏机前长吁短叹的一大一小,真是奇怪,莫非所有的宅在电子屏幕前都是一个姿势?
“芽衣姐姐,布洛妮娅还想再玩一会。”
作为一名前少年兵,布洛妮娅非常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年龄优势,十四岁的孩子依旧可以在“卖萌”这个圈子里兴风作浪哒!
抬起眼睛,银亮的大眼睛KiraKira~⭐
“唔……”
芽衣的无奈在精致的面容上同样是好看的颜色,蹲了下来,将这个沉迷刷魂的孩子抱了起来。
“不行哦,布洛妮娅,要先好好的吃饭,游戏可以先稍微停一停不是吗,老是吃压缩饼干可没法长大哦。”
芽衣使用了母爱光辉!布洛妮娅被击沉!
“唔,好吧,那就听芽衣姐姐的。”
芽衣,对布洛妮娅特攻,成立!
“欸?芽衣?话说回来,就千羽学院的资料来看你可是被称为‘雷电女王’的人啊,怎么现在却这么地——”
即墨看了看身后这个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少女,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词:
“温柔?”
“嗯?那舰长是希望我用那个时候的态度来面对你吗?”
上一秒还保有着温柔微笑的芽衣下一秒就变得冰冷无比,整张脸就好像是一尊冰雕:
“猪猡,起来吃屎了,别用你那种好像泥潭般变态的眼睛看着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感到恶心,给我趴在地上用爬的方式来吃饭啊。”
“唔!”
即墨,受到了暴击伤害!
“别吧……芽衣……”
即墨抖着手,魂颤颤地:
“还是之前好,之前好。”
“同感,布洛妮娅更喜欢温柔的芽衣姐姐。”
“嗯,确实,那样的方式去对待别人,也不是我所希望的呢。”
温柔的芽衣再次回归,她轻柔地抚摸着布洛妮娅的发丝,这样的她才更加适合“芽衣”这如此温柔的名字。
“那既然这样,当初又为何选择如此冰冷的……伪装呢?”
即墨有些疑惑,但也仅仅只是“有些”而已:
“当然,你不愿意说也不要紧。”
“不……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过去也并不再是什么必须得掩藏的东西了。”
芽衣依旧在笑着,云淡风轻:
“舰长,你应该知道另一个‘我’吧。”
“知道,‘第三律者’。”
“是啊,律者。”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芽衣的面色稍稍有些黯淡,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腻在她怀中的布洛妮娅更是抱得紧了些。
“在那个时候,每天我都能听到一个声音,一个怂恿我去杀戮,去疯狂,去将自己最阴暗的一面解放,去报复人类的声音。”
她在笑着,却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每一天,每一天,就像是浸泡在恶意之中,来自于人类这个物种本身的恶意。”
“走在路边,如果感受到注视就会想到嫉妒和色欲;站在食堂,就会想到暴食;上课之时会感受到懒惰;被吵到后会感到无比的愤怒……还有很多很多。在那种心境下的我,哪怕就算没有‘那个声音’,也会被这放大了无数倍的恶意所侵蚀,最后崩坏的吧。”
确实,人类的恶意是存在的,他们对于未知的,美好的,优秀的事物不光光存在着仰慕,也存在着细微的恶意。
毕竟大多数人只是普通人,并不是“圣人”。
而在被扭曲的心灵认知中,这份被放大不知多少倍的恶意,会成为摧毁心理防线的每一点,每一滴。
“所以我用这样的方式封闭自己,远离所有的人,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能够感觉到,我的内在在崩坏。”
这是无法停止的,恶意是会发酵的,哪怕封闭自己也无法忽视的发酵,和变质。
即墨没有说话,只是在看着那个自语的少女。
很像,真的很像。
不仅仅是外貌,还有她们最本质的人格。
都是那种,宁愿捂着伤口溃烂,也会将其紧紧隐藏,独自扛起全部的负担。
……直到将自己压垮。
“如果,没有她的话,我想,我早已成为了那个厌恶嗜杀人类的‘律者’,最后被天命所埋葬吧。”
布洛妮娅小小地撅着嘴,头埋在芽衣的胸里,但她很清楚,对于雷电芽衣来说,那个人只能是——
“琪亚娜么……看来她对于你的重要性超出了我的预料啊。”
“无法理解也是正常的吧。”
芽衣抬起了脸,这个时候她的笑容中闪出了泪光。
那是欢欣的泪光,那是被拯救者回忆起救世主时的泪光。
“在那绝望的天台,世界黯淡无光的时候,有一个人,蛮不讲理地,用一根球棒,砸开了这绝望的黑暗,毫不讲理地带来了希望——”
“那是光啊。”
这声轻叹,就好像是重获视力的盲人,重新拥有了世界。
即墨沉默了,好久,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
“走吧芽衣,你不是说要吃饭么?再呆着琪亚娜就要喊饿了。”
“哦!对!是的!”
芽衣立刻回过了神,抱着布洛妮娅冲出了门,只留下了一句话:
“舰长快点出来吃饭哦!”
两位少女很快离开了,门外响起了餐厅里青春的笑闹声。
即墨依旧站在那里,眼前是打开的房门,几步前是倒进来的暖光,背后是依旧显现着刺眼鲜红的“YOUDIED”。
“啊啊啊,吃饭吃饭……”
他咂了咂嘴,挠了挠头发,踩在了这片光上,走了出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要小看BBA的怨念啊!!!
“预备女武神,八重樱,前来报到!”
少女站在面前,摆出了女武神的敬礼姿势。
“为世界的美好而战!”
看来,过去的巫女很适应现代女武神的生活嘛。
“好,八重樱,欢迎——”
话还没从即墨嘴里蹦完,一声惊喜的呼喊就插进了这入队宣誓之中。
“樱!是樱哎!”
某只白毛草履虫迅速跳入了这相对严肃的气氛,随后很愉快地将整个气氛给扫得干干净净。
随后,三人组毫无例外地杀入了即墨的视线之中。
“樱姐姐,你怎么也来啦?”
双涡轮萝莉眨着眼睛,抱着吼姆玩偶,虽然表情依旧维持着无机质的三无,但是能够感受到强烈的好奇心。
“樱,早上好啊。”
芽衣依旧挥扬着她那轻风般的温柔,但毫无疑问,来自于瀛洲的同学成为队友这件事让芽衣也是非常开心的。
至于即墨?
认识时间还不过半个月,无视无视~
即墨君蹲在角落画圈圈ing~
“不行!不能让这帮小丫头无视我这个当舰长的!”
带着一股不可言喻的愤恨,即墨悄悄地将虚拟作战系统的难度调升到了“困难”。
哼哼!就让你们看看身为舰长的权柄吧!
“话说,臭小子,把难度调到‘困难’真的不要紧吗?”
姬子露出了一点点的担心,虽然是虚拟作战系统,但是如果远超过受训人员的承受能力,依旧会产生不小的心理阴影。
“没事的啦,现在她们已经是五人组了哦,而且就实战成绩而言,她们可是最优秀的五人哦。”
确实如此,从圣芙蕾雅学院的成绩表来看,临场应变能力第一的琪亚娜,战场规划第一的符华,突击截断能力并列第一的樱和芽衣,以及战场支援能力第一的布洛妮娅。
仅从这方面来看,这只五人小队毫无疑问是整个圣芙蕾雅最为优秀的女武神小队了。
“但是,能否好好地磨合还是个问题呢……”
如果这个时候再在鼻梁上架一副眼镜,即墨就可以去cos碇司令了。
程立雪看了这个少年一眼。
仅仅只是半个月,就敲定了这群孩子的能力,并为了加强她们的磨合性而果断地提升了训练的难度。
这样的魄力,并不是寻常的少年能够拥有的。
宁静止水的心,浮现了好奇。
至于担心?
别闹了,先别说这里有自己和姬子两位A级,那个队伍里还有师傅呢!
程立雪表示完全不慌甚至还想嗑瓜子。
——
“欧拉欧拉欧拉!”
双枪连响,再琪亚娜手中,子弹发出了和某部著名肌肉漫画一样的音效,面前的死士酱也没有漫画中吸血鬼那样强韧的生命力,在子弹的轰击下彻底酱化,散了一地。
“第22头!搞定!”
仿佛孩童打闹后胜利的宣言,又一个后空翻,画出柔软曼妙的弧线,双枪便顶在了振翅袭击的突进级头顶。
“23!”
枪响,落地,完美的一击。
琪亚娜抬着琼鼻,洋洋得意,摆出了个自以为帅气的Pose。
“现在是——”
嘭!
激光的裂响划过身边,爆破的热风荡起两根麻花辫,被火光渲染为了灿丽的金色。
“欸?OvO”
“笨蛋琪亚娜。”
布洛妮娅坐在重装小兔上,毒舌一如既往,以往装载在小兔上的冷兵器也换作了更加强大的激光武器。
【Mig-7】,通过超导技术制造出的超导储能电流来产生高强度激光,虽然耗能较大,但也是一款实用性相当广泛的激光武器,没有任何崩坏能作为自强辅助,仅仅只是通过激光的高温进行烧杀,是完完全全地,最为纯粹的人类科技武器。
“上一个战斗时总顾着耍帅的人坟头草都有三米高了。”
呼——
风声。
一步聚气凝神。
二体攒力析劲。
三拳辟邪断恶!
【寸劲·云岚】!
纤细的手掌仿佛虎爪,隐隐地响起了风雷之声,而那头准备偷袭的崩坏兽无声无息地化为了虚构碎片。
“布洛妮娅同学说得对,琪亚娜同学,在战场上确实应该专心致志,大意是万分不可取的。”
琪亚娜有些恍神地看着班长的飒爽英姿,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委屈地皱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怎么了?琪亚娜同学?”
符华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为什么你这家伙刚才比我还帅啊!”
“哎呀——”
呆在监测室内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脸,就连程立雪的嘴角也不由得抽了抽。
“真不愧是……卡斯兰娜家族的人啊……脱线的个性真是从来没有变过。”
“说实话我觉得这才是琪亚娜。”
姬子已经在考虑怎么给琪亚娜开展补课了。
“关键问题是还要喊欧拉,这孩子是中二晚期么?”
“臭小子你刚才不也在喊‘木大’嘛?好意思说琪亚娜?”
“呵呵,你这种大龄未婚bba怎么可能理解这种男人的浪漫呢?此乃汝等常人不可理解的黄金精神啊!Wryyyyyyyyyy!”
“你鬼叫个P啊!还有谁是BBA啊!”
程立雪把椅子搬得远了一点,她可不想被卷进这两个家伙的厮打中,继续专心致志地看起了第五队的战斗。
师傅和另外两位少女的配合确实惊艳,尽管琪亚娜出了洋相,但是她的临场应变能力确实优秀,短短十五分钟便能独自灭杀23头崩坏兽和死士,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哪怕是现役女武神中,能够达到这个数字的人也都是精英级。
哪怕是作为她的老师,在看到这样的战绩时,程立雪也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小看了琪亚娜的力量。
不愧是齐格飞的女儿啊。
在心里如此赞叹着,虽然那个男人在某些时候也很不靠谱,但是他的战斗技巧可以说是天命顶尖的。
就连师傅也承认,在普通的状态下最多也只能和那个男人战至平手。那么作为他的女儿,也是完完全全地继承了齐格飞那精湛而勇猛的作战风格。
不,或者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个少女,可以说是完完全全为“对抗崩坏”而诞生的战士。
难道说,卡斯兰娜家族都盛产这样的战士吗?上一个是齐格飞,这次就是琪亚娜。
就在程立雪赞叹的同时,屏幕的战况也越加明朗了起来。
看来,舰长的判断很有道理,这只队伍极其优秀,哪怕是以“数量”为难度的训练也难不倒第五队啊……
两道同样锋锐的刀芒闪过战场。
就如同作战评价中所注明的那样,琪亚娜凭借着优异的临场反应和战斗技巧牵制着正面战场上的大部分敌人,而布洛妮娅则对战场提供各方面支援,师傅则像是最精准的手术刀,如刺客般徜徉在战场,刺穿每一个漏网之鱼。
但是战场的情况瞬息万变,为此,这个五人小队存在着两柄分割战场,牵制敌人的——
太刀。
“天照!”
“樱花·散!”
暗紫色的崩坏能交织成的帷幕笼罩了战场,名为“时空断裂”的特战机制将这片战场的时间化为了冰冻的湖泊。
收刀入鞘,北辰一刀流,拔刀!
苍蓝色的刀光像是撕开黑暗的彗星,在这个静止的战场拉出了炫目的雷光!
步踏落樱,八重神道流,入鞘!
樱瓣般飘落的刀痕颤抖,寂静的战场响起了这空落的鞘响。
这一刻,“时空断裂”结束!
剑芒!刃返!
而在正面的战场上,响起了少女的战歌:
“现在是——”
崩坏能重构的超重武器擎持在少女手中,夸张的体型让少女仿佛枪托上的挂件。
“琪亚娜的时间!”
这一刻,好像朝霞从地面升起。
“冈格尼尔——Fire!”
璀璨的光芒中,演习结束。
“舰长。”
“咕噗!——啥事儿?”
“我觉得可以给第五队开放‘原罪深渊’作为试炼了。”
“咕!——姬子BBA你觉得呢?!”
“没问题!这帮小丫头似乎还——游刃有余!”
“那就OK!立雪你看着办!”
程立雪点了点头:
“明白了,你们继续玩,我去给她们做些执导总结。”
““去吧去吧!””
地上抬起了两只大拇指,程立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跨过了这两坨正在切磋巴西柔术的肉,关上了门。
“投降吧BBA!你不是我的对手哒!”
“吼吼!不可能哒!你这个三疤娘娘腔!”
“是嘛!那就感受一下老夫整整九秒的绞刑吧!六秒经过!七秒经过!愤怒吧!咆哮吧!食我泷泽O拉哒!”
“哈!仅仅只是这种雕虫小技怎么可能打倒我啊!”
“纳尼!”
“觉悟吧!把你干掉我连一秒都不用啊!”
哐!
这是哪怕踏下了最后一阶楼梯的程立雪都能感到的震动。
听上去应该是经典的德式背摔。
“呀嘞呀嘞哒哉,真是够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程立雪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想到就连自己也被带节奏了啊!
不过……
这两个人知不知道刚才他们摔跤的姿势有多糟糕吗!
程·纯情·BBA·立雪那副静水般的脸庞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红,然后跺了跺脚,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重归原本的心态之中。
“哦哈哈哈!这是我的胜利啊!吼吼吼吼吼——”
不,你没发现现在的你根本就不像你自己吗姬子!
忍住了吐槽的欲望,程立雪加速逃离,只剩下监测室里鬼畜的笑声盘旋,还有一声声高跟鞋踩在一坨肉上的音效:
“让你叫我BBA!”
“让你叫我老O女!”
“让你叫我阿姨!”
啪叽!啪叽!啪叽——
程立雪最后望了眼那好像能渗出血来的门,捂着额头叹了口气。
算了,姬子能发泄就发泄一下吧。
至于舰长?
唔……要不还是叫一下医疗吧?
第二百六十五章 猫,藏于蛇影
黑暗。
斜光。
以及那刻意营造的——神圣感。
男子戴着兜帽,帽下银灰的面具虽然冰冷,却挡不住那面具下那仿佛狂教徒的红光。
他在颤抖,他在激动,他在狂想。
他在构筑着教义中最为让信徒痴迷的未来。
——嗒、嗒、嗒。
冥冥中,响起了脚步声。
“谁!”
一向习惯于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悚然而起,但是,周围空无一人?
就好像仅仅只是刮过了一阵风。
四下环顾,依旧是一片阴影。
无人,无风,寂静。
错觉?
男人始终无法放下心,可是现实却告诉他:
这里空无一人。
——嗒。
宏伟的钢铁穹顶下,她出现了。
站在这里,好像从虚空中跳出一般。
半边为人,半边却是失去锚点的量子态,头顶的猫耳轻轻晃动。
“你来了。”
她听到了钢铁王座上那人的声音:
“薛定谔。”
少女,猫,薛定谔,冲着那位存在低下了头:
“尊主。”
被“救”,或者说是“被擒”那一天后,薛定谔便向那位存在表示了顺从。
当然,她也别无选择。
在五百年前的那一天,也就是即墨杀入天命的那个月,她本以为自己能够跳跃时间线,至少可以挽回那个让所有人都痛苦的结局。
但是失败了,她所能传送过去的仅仅只是自己的一个量子态分身,只有几句话,甚至连回溯到的时间点都无法确定。
而自己,也被这条蛇在量子乱流中所截获。
以谦卑的姿态行礼,但是少女的脑中却在回忆着仅剩的,在那片灭世后的荒漠中得到的情报。
虽然只是从时间跨度上来讲,这大概应该是五万年前的记忆,但是对于现在的薛定谔来说,“时间”已经失去了其对于一个常态生命的影响力。
尽管要做到很困难,但是对于现在的薛定谔来说,她可以随时随地完成时间旅行,对于即墨来说的五万年对于她来说可以是五百年,也可以是眨眼一瞬间。
记忆,这种人脑本身会逐渐淡忘的信息却成为了一种铭刻般的目录书籍,她只需要在自身的记录中找到相关的引索便能轻松回忆起这些信息。
——一个为崩坏的力量所蛊惑的人,相信崩坏才是人类进化的钥匙。
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薛定谔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颠倒。
那条蛇,绝没有即墨所提供的信息中那样对于崩坏的崇拜。
而是憎恨。
恨不得将崩坏,乃至于和崩坏有关的一切全部抹除的憎恨。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它”,或者说是“他”,靠在椅子上,有些懒散地托着下巴,她只能低着头,脖子像是被按在了冰冷的断头台上。
现在的“他”已经能从被囚禁的量子之海中投影出人形的模样,可不论薛定谔如何观察,都无法看到“他”的形貌。
就像是被什么扰乱了认知,无法辨识,无法说明。
这同样也是一种不信任,哪怕薛定谔用“最合理的理由”被放过了一条命,但她依旧是巨蛇阴影下的一只小猫,而不是它的从属。
“从这里的时间流速来看应该有五百年了,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尊主。”
“是啊,第二次见面,对于你这只游荡在量子之海中的猫来说,也许仅仅只有短短一瞬,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只是闭眼之间,但我很好奇。”
薛定谔忽然感觉到空气都粘稠了起来,难以呼吸。
“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究竟是什么能让你选择‘尊主’这个称呼呢?”
“他”在看着她。
薛定谔僵在那里,这种感觉就像在那个空无的雪原中第一次见到即墨那样。
思考,分析,寻求最佳的理由。
“力量和恐惧。”
“力量?恐惧?”
那个声音中扬起了兴趣这让少女松了口气。
“掌控量子之海的伟力,无可匹敌的恐惧。”
“呵……”
冷笑,让薛定谔的心有稍稍提起来了些,但却依旧不动声色。
“掌控量子之海?我可不敢说这种话,我不过是它的囚徒。”
我当然知道。
薛定谔垂着眼,心里如此低语,但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谦恭的模样。
“至于无可匹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薛定谔依旧埋首:
“至少您打败了他。”
“打败?不,与其说是我打败了他,倒不如说是那个时代的愚昧。”
她听见了王座上那轻轻响起的叩击声,就像是手指叩响钢铁。
“未知,猜忌,恐惧,还有贪婪,我所做的仅仅只是给了两个权力顶端的人以联络的手段,让他们分享共同的恐惧,仅此而已。”
薛定谔沉默着,这句话让她感到有些无力,更加感受到与即墨共同协商的“计划”有多么的冒险。
光是面前这条“蛇”对于人类内心阴暗的洞察,就让整个计划出现了诸多的不确定因素。
怪不得,你会说那是一场豪赌。
“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说。”
“即墨……尽管他伤害了我的友人,是我复仇的对象,但是,以他曾经的职责来看,他依旧是文明抵御崩坏的守望者,您为何——”
为何要下手?
“为什么……”
这句话,好像问倒了“他”一般。
沉默,薛定谔只听得到量子之海那杂乱的波涛,翻起无数的世界泡。
“因为,崩坏。”
好久,“他”才给出了这个让人困惑的答案。
“对,崩坏。”
“他”自言自语,好像是在辩论场上的律师,抛出一堆又一堆的理由,只是为了说服他人般寻找着有力的佐证。
不,与其说是为了说服别人,更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是的,没错,崩坏,不论是天命,还是‘仙人’,他们的存在都造成了文明一定程度上的扭曲与畸形,这种崩坏不光光是指那些以毁灭文明为目的的‘崩坏’,更是让人类文明产生偏差的‘崩坏’,天命错了,即墨也错了,他们都错了,是的,他们错了,他们错了,他们错了……”
“他”的低语越说越快,甚至变成了不可辨别的嘈杂乱音,忽然,停了下来,“他”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沉入了寂静之中。
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薛定谔可以离开了。
向着“他”再次行礼,薛定谔匆匆离开了这个钢铁神殿。
但她还是偷看了一眼。
可惜,依旧无法辨识。
第二百六十六章 考试,少女,咖啡店
对于还未从圣芙蕾雅毕业的女武神们来说,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灾难是什么呢?
战斗?崩坏?可能是变态的服役舰舰长?
错!最根本最可怕的问题是——
考试啊!!!
“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就算是实训服役了还有期末考试这种事啊!!!”
当然,喊是不敢喊出来的,坐在考场里的琪亚娜抓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钢笔,将整张卷子涂得又黑又密,连脖子都被刷试卷的力度带歪,整个人呈现出了一种近似于“呐喊”的状态,面部神经更是以抽搐般的状态成为了一种扭曲的表情。
你说本来多好看一姑娘,偏偏缺根筋。
而现在的琪亚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抓狂状态有多么的突破下限,盖过整个考场的动笔声已经快把整张试卷涂成黑色了。
住手啊琪亚娜!你这根本不是在写试卷啊!
芽衣在心里咆哮着,但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捂住脸。
白卷和黑卷对于评卷老师来说都是一样的分数啊!
白毛草履虫可完全不会管,她现在可不像樱那样连考场都进不去(135与136之间的那一章),现在的她可不是以前的自己了!而且班长也说过如果自己还是交白卷的话会迎来无尽作业的末日啊!
看不懂题目不要紧,只要不交白卷就行了!
思路清奇的琪亚娜发现了盲点,而试卷上的字更是快从花体变成抽象画了。
欧拉!食我大涂卷术啦!
代表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这最后一场考试终于结束了。
“叮铛——”
咖啡店的风铃响了,带着淡淡的雨味。
“终于考完了!芽衣芽衣!我们一起约会吧!”
“琪亚娜……这次考试你真的那么有信心吗……”
“同感,布洛妮娅认为琪亚娜考试不及格才是标准结局。”
“啊啊啊!你们不要咒我啊!!!”
店主放下了手中正在清洗着的咖啡杯,抬起头,看向那搅乱寂静的喧哗者。
她原本只是在享受着安静的同时清洗着先前客人们留下的咖啡杯,但是打扰了这份宁静的人终究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并不是讨厌这份喧闹,相反,比起象征着“死”的安静,她更喜欢这象征着生命活力的吵闹。
“哇!店长!你的帽子怎么这么大!”
不知何时,那个活力过头的少女已经站在了面前。
白发,蓝瞳,以及……
单纯的,甚至可以用“傻”来形容的活力。
“真像啊……”
“欸?店长?你说啥?”
琪亚娜睁着漂亮的蓝瞳,一股傻气扑面而来。
“没什么。”
顶着怪帽子的店长轻轻摇了摇头:
“只不过是一顶复古款式的宽檐帽而已,16世纪的米兰风。”
虽然帽檐遮挡了脸,但是琪亚娜能够从这个声音想象出那帽子下的温柔。
又或者说,是考完试后带来的轻松吧。
她大大咧咧地笑着,就像是破开阴雨的太阳,灿烂迷人:
“大吉岭红茶,焦糖玛奇朵,芋圆珍珠奶茶。甜点要一份巧克力盒子,一份草莓毛巾卷,还有一份雪晴蛋糕!”
都是女孩子喜欢的饮料甜点,店主点了点头。
“明白了,请稍等。”
“好嘞!”
叽叽喳喳的欢笑又响了起来,三个少女聚在一张小圆桌前,看来,不论时代如何变化,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依旧不会被时代所分离。
不过,那种青春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店主继续做着手头的活,放下手中洗好的咖啡杯,定定地看着。
好像,还能闻到樱花的味道。
不过,也许是错觉吧。
这样的身体,连味道都无法分别,更别说是樱花的气味了。
那是记忆,那是回忆。
可自己还能去追寻吗?
她早已是个死人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畸形的存在,被强行从“死亡”的静谧中捞了出来。人不人,鬼不鬼。
不,甚至,连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不是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也不知道。
现在的她,不过只是这具残骸上被强行唤醒的意识而已。
她不敢说,这具身体残留的意识是属于她的,她甚至没有勇气去触碰这具身体残留的,炽热的情感。
她只是个活死人而已。
嗡——
咖啡机响了起来,杂乱无章。
“所以说,琪亚娜,就算是把试卷写满了,要是没有得分点也还是零分啊……”
揉着那一头顺滑的白毛,芽衣无奈地放纵着琪亚娜枕着自己的大腿撒欢,说句实话,现在这孩子让芽衣想到了某种被放出窝的犬科动物。
“唔……不管嘛,芽衣的味道,欸嘿嘿~~~”
发出了痴女的笑声,琪亚娜抱着芽衣的纤腰,脸滚大腿,呼哧呼哧地吸着芽衣的气味,嘴角甚至滚出了口水。
“啊——芽衣的味道。”
“唔……芽衣姐姐还有我。”
布洛妮娅也挂了上来,原本的三足鼎立变成了“姐姐大人的后宫”。
而且姐姐大人还是处于“受”的阵营。
“好了啦,别闹了呀……”
洗去了全部伪装的芽衣此刻散发着无与伦比的人妻力场,看上去是被这缠在身上争风吃醋的两位给调教得差不多了,所能做出的唯一反抗就是将身子挪为让她们抱得更舒服的角度。
话说这根本就不是反抗吧!
“你好,你们的饮料和甜点。”
宽檐帽的店主端过来了每个女孩子都会心动的根源,甜香的气息飘荡在空气中,让芽衣不由得扬起了鼻子。
“芽衣,啊——”
“芽衣姐姐,啊——”
“你们两个乖乖坐好啦!”
又是少女之间的笑闹声,当然,戴着宽檐帽的店主也看到了那个被称为芽衣的少女那通红的脸颊。
真是美好的感情。
不知为何,她如此叹息着,低下头,微微一怔。
在圆桌的中央摆着几张草稿纸,上面写着一些需要讨论的试题。
对于琪亚娜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是对于芽衣和布洛妮娅来说却是值得讨论的问题。
“你所认为的天命历史上最伟大的女武神。”
少女们的讨论并没有像是辩论赛那样的激烈,而是更加地温和,毕竟只是一道开放题的答案,评分的标准只是在于论据是否充足而已。
但是,她们的话题也始终不会跳开一个名字。
一个被篆刻在历史中的名字。
那个人的一生短暂而传奇,封印了一千头以上的崩坏兽,最后为了保护人民而献出了她宝贵的生命。
“呐,店主姐姐,你觉得最伟大的女武神是谁啊?”
芽衣抬起了头,这个小小的咖啡店里现在的客人还是她们三人,问一下也不要紧,而且作为圣芙蕾雅的员工,这位店主姐姐应该也是知道有关于女武神的情报的。
宽檐帽颤了颤,便不动了。
好久,才听到了她的声音,却不复之前的温柔,而是变得有些干枯: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