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打起来了
曹皇后终究是拗不过亲儿子,要带着赵宗旭回开封。
对于此事,滕子京、范仲淹等人虽然不满,但是毕竟身为臣子,不好说什么,未央难得的回来一趟,一直在寻亲访友,自然对于此事没有发言。
不过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虽然一个六岁的孩子,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但是赵宗旭毕竟是赵祯现如今唯一的儿子,在这个父死子继的年代,没有人会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就连赵允让,都似乎默认了赵宗旭的地位。
三岁看到老!这句话虽然有些不实,浪子回头的例子比比皆是,但是那毕竟是少数,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谁也不愿意轻易放下。
尤其是皇家的人,他们天生就是权力怪物,对于权力,有一种让人心惊的敏锐感。
赵宗旭在蓬莱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明里暗里的让赵祯立太子,确立赵宗旭储君的位置,如果她一旦回到开封,只怕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
有些人急于站队,有些人想要借着皇子达成自己的目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未央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谨慎的人,大刀阔斧惯了,对于这些细腻的心思,就荒废了,所以他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范纯仁,一个是曾巩。
范纯仁是范仲淹的次子,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天资警悟,岁就能讲解所学的书,性夷易宽简,不以声色加人,谊之所在,则挺然不少屈,几有父风。
历史上说他,谋国甚远,当世若从其言,元祐党锢之祸,不至若是烈也。仲淹谓诸子,范纯仁得其忠,纯礼得其静,纯粹得其略。知子孰与父哉!
至于曾巩,这家伙今年都三十了,被未央牢牢的按在蓬莱劳心劳力的,不算是出名,但是论及才学,比之范纯仁,绝对不在一个档次上,只是要说老成谋国,曾巩就差了一大截。
毕竟一个纯学术专家,与一个未来在大宋朝廷有一席之地的人物相比,必然是不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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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叹了口气,看了看这柄神剑,不由有些后悔,这子就是茅坑中的石头,又臭又硬,早知道就应该一直晾着他,可惜的是,这子确实才能不凡,不好好用,简直就是对不起老天爷,何况以他的本事,早晚出人头地,挡时挡不住的。
未央皱眉道:“诸位相公,要说对外用兵,本官自认也有些心得,一统天下这种事情,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
就算是我们把辽国灭了,把西夏平了,那又如何?总归需要让大宋子民过上好日子。
如今大宋的发展,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各大直道工程,都已经开始上马,本官倒是认为,两国交战,正是给我们的一个机会。”
文彦博不忿道:“未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是机会,请问是什么机会?”
未央笑道:“修路这种事情,自然是需要人的,我大宋招民夫修路,也是需要死人的。
既然如此,何不与两国商量一下,买下他们的俘虏?一个俘虏,咱们或以茶砖,或以金银,或以经卷之类的换取。
听说他们对大宋风华崇拜的紧,两相得利的事情,岂不美哉?”
众人悚然一惊,看向未央的眼神都变了。
这种绝户计,也亏你能想的出来。
自古以来,战俘这种事情,都是双方交换,或者拿东西去换回来,只要操作得当,那些战俘回来,就是战力。
按照未央这种搞法,你们拿来大宋换取紧俏物资,大宋用这些战俘修路搭桥,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操心,不是自己的人,也没有人心疼,反正就往死里用就是了?
长此以往,两国只要战乱不止,人丁必然削减到一个可怕的地步,到时候大宋岂不是坐收渔利,这可比自己撸起袖子上场干,来的有利的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万里河山。
第376章 改变天下的大事
在大开发、大建设的前提下,在未央的力主下,在皇帝坚信不疑的支持下,政事堂诸公,还有边关诸将的请战,终究是无疾而终。
很多人都在猜测,为何在如此天赐良机之下,在大宋国力鼎盛的时候,不对外敌展开攻击。
就连皇帝赵祯,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对未央的决定坚信不疑。
未央自然是清楚的,如今大宋的基础建设,说好听点,就是刚刚起步,说难听点,就是有一点点的萌芽,这是极为脆弱的,也是极为艰难的时刻。
只有渡过这一段艰难的时候,才能大刀阔斧的进行拓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然正的决定是稳妥的,大宋积弊重重百年之久,虽然近些年改革变法,有了大变化,但是真正同时与两国交战,他们未必就不会联合起来,到时候大战之下,很难保证,大宋国内不发生变化。”
说话的是范纯仁,他一向对朝政看的比较清晰,虽然没有正式入朝,但是早有功名在身,不像曾布,还是个白身,而且他在范仲淹身边二十余年,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朝局的把握,甚至比未央来的还要清楚。
曾巩笑道:“尧夫兄说的不错,我虽然对政事不精通,但是在书院,曾经住持过数次推演,清楚大宋的软肋,也清楚大宋如今的形势。”
未央点头道:“两位都是大才,放在我身边坐幕僚,实在是委屈了,若有机会,我一定举你们入朝为官。”
范纯礼摇头道:“然正,你是天下奇才,自然要做大事,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以我们的本事,要是想入朝为官,早就去了,之所以耽误到现在,甘心给你做个幕僚,其中的意思,你应该知道。”
未央不由叹息一声,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的所思所想是不一样的,比如眼前这两位,可能是在书院呆久了,寻求理想的方式都不一样了,他们不寻求名留千古,转而追寻一种别样的风景。
“两位兄台,未央就算是再奇才,也不过是一个人,再过些年,终究需要有人接下这一摊子事情,我总不可能一直庇护大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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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幕僚军师,这两位来到开封,立刻撒丫子就跑,留下未央一个人在府中凌乱,好不凄凉。
大宋朝廷对于办学这种事情,一向是支持的,所以无论是名士大儒也好,百家之人也好,只要能教授人写字的,都受到欢迎。
只是范纯仁与曾巩要办学,那可就动静不了。
办学是要上官府报备的,经过开封府的事情,那肯定是四面漏风,没几天的功夫,就传的满开封都是,就连赵祯都知道了,甚至还有心思问两句,不过也就是问两句,其他的倒是没有再问。
只是政事堂诸公就不淡定了。
范纯仁是谁?曾巩是谁?
一个是范仲淹的亲儿子,几乎算是衣钵传人,一个是暨行书院的实际掌权人之一,论及本事,与苏老泉不相上下,那都是大教育家,天下才子,恨不得日日相随,聆听教训。
这两个人都是暨行书院一脉,妖孽中都拔尖的人物,他们要办学,自然惊动方风雨。
未央是干什么的?作为天下集团的董事长,暨行书院的创建人,自然是要遮风挡雨的。
不过这风来的猛了一些,这雨来得骤了一些。
未央也没想到,不过是想办个学,开封就神神鬼鬼的来了一大批人,这些人一个个衣袂飘飘,头巾簇簇,眼睛都扬到了脑门上,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这都什么事啊!”未央哀怨无比的看着曾巩与范纯仁,这俩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未央很想上前捶他们一顿。
曾巩满不在乎的道:“你还怕他们?不过是一些清谈老儒,无能之辈。”
范纯仁也一脸赞同的道:“可不是?这还能难得住你?”
未央气急,怒道:“你们要做事,让我冲锋陷阵,这就罢了,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只是这动静似乎大了一些,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曾巩骄傲的抬起头,“做什么?自然是要改变天下文脉的大事!”
未央不由倒吸一口凉气。11
第368章 普通义务教育
未央着实被吓了一跳,曾巩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他心神动摇,不能自持。
深知历史的他,自然知道在这个时代,往前数一千年,往后数一千年,都是文人的时代,甚至可以说是世家大族的时代。
科举的横空出世,固然让寒门子弟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但是这种事情,太费钱了,就算是在大宋,一个普通的康之家,倾尽家财,也不见得能培养出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无论是眼界还是见识,都比不上世家大族出来的人才。
未央创建书院,不收学费这一项,就让寒门子弟趋之若鹜,取而代之的,自然是识字的上涨。
未央不喜欢世家大族,但是却不能否认,这些人是大宋基石,甚至可以说是中华基石。
世家大族,不乏一腔热血者,比如眼前两位,就是最好的证明,朝堂诸公,又有几个不是出自世家?
不说别的,但说贪墨一项,世家大族的子弟,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钱财不缺,虽然不能说视金钱如粪土,但是真正贪墨的并不多。
寒门子弟却不同,没吃过没见过,稍微有点机会,或者说有心人给他们创造机会,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也是未央一直头疼的事情。
单说近些年处理的贪墨案子,寒门出身的官员,占据了近七成,这是一个何等令人心惊的数字?就连未央,都不敢确信,若是让一群泥腿子占据了朝堂,所带来的后果,是何等的可怕。
未央的担忧正在于此,所以当年的雄心壮志,这些年早就忘了。
他忘了,别人没有忘。
暨行书院的诸位,牢牢的记住了未央的设想。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这是一个何等伟大的理想,若是有机会让天下人都有识字的机会,他们断然不会放过。
而现在,他们认为,机会已经到了。
不说让所有人都识字,但凡大宋识字率达到五成以上,这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这五,只要有一成是可造之材,大宋的繁华,可以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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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巩无所谓的道:“要想做事,从来都不要怕麻烦,当初你兴建蓬莱,怕过吗?你创建书院。怕过吗?你孤军深入辽国腹地,立下不世之功,生擒辽主,怕过吗?
所以说啊!不要怕,咱们做事,首先站在一个理字上。
大宋亿万黎民,若是有机会,谁又不想?你担心的一点道理都没有。
世家大族才多少人,天下百姓又有多少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了。”
未央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的道:“子固兄,好像你家就挺大的,我们家也勉强算是书香门第,书院的那些老头子,哪个不是世家大族出来的?”
曾巩大怒,“此一时彼一时!不能一概而论,要就事论事。
咱们书院辛辛苦苦这些年,培养出来的人才,大多进入了作坊与军中,又有几个进入朝堂之中的?
诸位前辈如此费心费力的,还不是怕重蹈覆辙?当初范相公变法的事情你忘了?
只有后继有人,才能把事情继续做下去,才能继续我大宋的辉煌,让华夏不再受蛮夷欺凌。”
话是好话,也是大话,更是空话。
未央来自后世,都不敢保证自己百年之后,大宋会向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所谓的继续辉煌,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景,没有人能看到未来,也没有人能控制未来。
那样的未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但是未央愿意为了更美好的未来,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所在的未来,做出一些事情,让这个世界更加的美好,更加的安全。
所以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做吧!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你我不做,也会有别的人去做,晚做不如早做,拿我们就做!”11
第378章 挑战
周敦实,又名周元皓,字茂叔,道州营道楼田堡人,人称濂溪先生。
大宋最不缺的,便是神童,周敦实便是其中之一,他今年才三十一岁,此人没有考取科举,景祐三年,郑向依据官衔,按照惯例,可得到朝廷的恩荫,准许一名子弟出来做一名小官。爱之如子的舅舅将这个机会给了他,周敦颐就此当上了朝廷将作监的主簿,就在同一年,周敦颐娶朝廷兵部职方郎中陆参之女陆氏为妻。
大宋是什么地方?非科举入仕,很容易受人非议,而且担任不了主官。
所以周敦实一直做主簿之类的官员,庆历四年,吏部考核,周敦颐得到广泛好评,二十岁的周敦颐开始了他仕途的第一次升迁提任南安军司理参军。
庆历六年,周敦颐在担任荆湖南路郴州郡郴州县县令年期间,最突出的政绩是兴教办学。一来郴县,周敦颐就在公务之余,利用旧有的县学兴教讲学。二程的父亲大理寺臣程珦在南安认识了周敦颐,见他“气貌非常人”,与之交谈,更知其“为学知道”,同他结为朋友,冬,升移到郴州的桂阳任县令。
未央面对的第一个对手,便是周敦实。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周敦实是谁,但是要说爱莲说,周敦颐,肯定是广为人知的。
未央也是苦思冥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位周敦实,便是周敦颐,只是这家伙还很年轻,还没有作出那篇名传千古的奇文。
而且如今历史的走向已经发生了变化,赵宗实能不能当成皇帝都是个问题,自然不存在避讳的问题,所以周敦实依旧是周敦实。
这家伙也是世家大族出身,而且为人孝悌,甚为严谨,说白了,就是食古不化。
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对手是周敦实,未央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家伙是北宋五子之一,是宋朝儒家理学思想的开山鼻祖,家、哲学家,所提出的无极、太极、阴阳、五行、动静、主静、至诚、无欲、顺化等理学基本概念,为后世的理学家反复讨论和发挥,构成理学范畴体系中的重要内容。
单以学术而论,这家伙的造诣,不逊于当世任何人,只是吃了年轻的亏,还未形成自己的理念,但是他与二程的爹已经成了好友,二程的表叔,那位提出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张载,肯定也已经结识了。
未央不担心二程,这两个家伙,如今激进的很,对于暨行书院的学说,已经是死忠分子,而且连番历练下来,心志之坚定,远超旁人,如今在书院,也能占据一席之地,声望直逼吕惠卿、苏轼这等妖孽人物。
但是周敦实与张载,一直都是未央防范的对象,他们没跳出来还罢了,如今既然跳出来了,未央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理学流毒千年,虽然有它本身的好处,但是坏处比好处更多,未央断然不能容忍这等学问称雄学术界,这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东西,只有脑子坏了的人,才能想出来这种东西。
周敦实自诩名士,对于未央这种少年成名的,很是不爽,说白了就是羡慕嫉妒恨,认为未央德不配位。
所以早早就递了帖子,约定明日前来拜访。
拜访是假,挑战是真。
所以帖子刚刚进入未府,早有有心人宣扬的满开封人尽皆知了。
周敦实成名已久,乃是真正的名士,只差一步,便能成为大儒。
但是未央呢?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个幸进的毛头小子,只是走了运,才有如此高位,而且未央的功绩,大多是军功。
在别人看来,这种挑战,实在是有些欺负人,未央年少德薄,自然是被欺负的那个对象。
所以满开封的文人奔走相告,弹冠相庆,有人甚至预定了各大酒楼的宴席,只待周敦实从未府出来,就要大肆庆祝,至于能不能胜,呵呵!可能吗?就未央?
但是开封的百姓们却义愤填膺。
自从未央做府尹以来,开封府的变化大家有目共睹,不仅仅市场上多了很多食材的问题,界面上干净了,混混们消失了,就连税收都规范了,大家出门都感觉安心许多。
对于这位年轻的府尹,开封的百姓,是感激的,当成了自己人的。
既然是自己人,自然是要维护的,至于文人,他们又算得了什么?能比得上未小府尹的一根指头吗?
所以当文人们定宴席的时候,没少受到刁难,因为商家们,也是支持未央的,不为别的,单单能跟天下集团扯上哪怕一星半点的关系,都足以让他们关着门乐呵三天了。
不过生意归生意,事情归事情,刁难归刁难,总还是要生活的,所以文人们在这场生活的战场上,获得了胜利。
谁让他们有钱呢?这年头,有钱人才是真正的大爷。
“苦也!”未央穿着一身短衣短苦,头上盖着凉毛巾,熊猫儿与赵曦卖力的给他扇着扇子,苏娘与蔓菁抱着小儿子小闺女在一旁吃着冰淇淋。
蔓菁闻言笑道:“夫君天人之姿,还怕区区一个腐儒不成?”
苏娘抱着驹儿,哼哼唧唧的道:“不是怕人,是怕麻烦,也怕输了丢人,更怕赢了更麻烦。”
驹儿与虎头两人争夺这一颗黄梨,嗷嗷乱叫,听得未央心头火气,跳将起来,一把抱过来,啪啪啪一顿乱拍。
蔓菁与苏娘顿时横眉冷对。
“自己没本事,拿孩子撒什么气!”
未央吭哧吭哧的重新躺了下去,熊猫儿与赵曦又抱着蒲扇扇了起来,两个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眼中尽是笑意。
“你们懂什么?”未央愠怒道:“这家伙若是不出意外,以后定然是一代大儒,大宋文脉,千年积累,夫君我是不想毁了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
未央说的是实话,这年头,他欣赏的人不是很多,周敦实算的上一个,因为未央实在是喜欢那篇爱莲说,若是自己把周敦实打击的狠了,这片千古奇文,搞不好就要出不来了。
这可不是好事情。11
第379章 仓廪实而知礼节
不管怎么说,周敦实还是来了。
这家伙依足了古礼,让未央很是不爽,因为他根本就不懂事什么意思。
大宋礼节,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拱手、作揖、躬身、跪拜等几种罢了。
周敦实偏偏用古礼来寒碜未央,自然是要搏一个开门红,而且这家伙肯定确信,未央不会知道古礼的门道,别说未央,就算是现如今的士人,知道古礼的也并不多。
所以未央第一阵,就很狼狈的丢盔弃甲了。
不过没关系,未央从来都是个遇难而上的性子,这家伙明摆着给自己难堪,自己也不会给他好看。
“承蒙大人厚爱,旭听不才拙言,微末之人,才疏学浅,所言之语多有疏漏,望大人不吝赐教!鄙人感激不尽!”
未央微微一笑,表现出了优雅的风度,他也不说话,提起茶壶,认认真真的斟茶,茶水泛着白烟,白烟袅袅,化作雾气,雾气升腾,化作一条蜿蜒白龙,久久不散。
周敦实眼睛都直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大人神技也!”周敦实表现出的风度,绝对是士人的标杆,面对未央可以玩出来的花样,也只是微微失神罢了。
未央心中略为佩服,笑道:“茂叔兄,你我同朝为官,同殿为臣,本无上下高低,就如同这茶水一般,就算升腾为龙,依旧是茶水,终究是要进入你我腹中的,最终有用之物化为身躯所需之养分,无用废物,化作一股浊流而已。
即如此,又何必过于较真呢?”
周敦实恭恭敬敬的接过一杯茶水,浅尝辄止,大为赞叹道:“此茶清雅,实乃下官生平仅见,不知靡费几何?”
未央见他顾左右而言他,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当即笑道:“此乃狮峰龙井。”
周敦实闻言,放下茶杯,感慨道:“近些年绿茶盛行,而龙井有五,狮峰,龙井,云栖,虎跑,梅家坞,西湖龙井茶位列中国名茶之首,茶叶“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堪称“四绝”,以狮子峰所产最佳,其色泽嫩黄,香高持久,被誉为“龙井之巅“。
狮子峰东临西子湖,西依五云山,南靠滔滔东去的钱塘江水,北抵插入云端的南北高峰,四周群山叠翠,云雾环绕
该茶采摘有严格要求,有只采一个嫩芽的,有采一芽一叶或一芽二叶初展的。其制工亦极为讲究,在炒制工艺中有抖、带、挤、挺、扣、抓、压、磨等十大手法。操作时变化多端,令人叫绝。品尝时多用玻璃杯或盖杯水温5冲泡,汤色碧绿明亮,香馥如兰,滋味甘醇鲜爽。
一两茶叶一两金!今日倒是沾了大人的光。”
这都是好话,未央听得正高兴,周敦实突然来了一句。
“可惜那采茶人家,终日种茶采茶,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喝上一口。”
未央笑道:“此言差矣,茶农种茶,茶商收茶,茶客品茶。
正如刚刚那条气龙一般,乃是一条龙,缺一环而不可。
若没了这狮峰龙井,茶客缺一极品茶叶,茶商缺一商路,茶农缺一生计。
围绕着狮峰龙井,不知多少人以为活命,就算是最底层的茶农,都能靠着卖茶钱,养活一家老供孩子识字,给闺女媳妇扯一匹好布,让老父母不再终日操劳。”
这是最简单的经济学知识,周敦实是个一门心思钻研学问的儒者,虽然治下安居乐业,但是也只是安居乐业,说难听点,就是安贫乐道,安于现状。
对于经济这种东西,他哪知道其中的门门道道?原本只是劝诫未央,要以民生为重,不要过于贪图享受,不想反被教育了一顿,周敦实自然是不甘心的。
“大人机变敏捷,下官不如远矣!”周敦实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淡然道:“大人,昔日隋炀帝修运河,导致大好河山毁于一旦,始皇帝穷兵黩武,导致大秦二世而终。
如今我大宋大兴土木,处处言利,就连官吏,都整日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挣到钱。
百姓苦不堪言,大人身为朝廷重臣,为何不劝诫君王呢?”
未央撇了撇嘴,又是这一套,你们就不能玩点别的花样?
“敢问茂叔兄,桂阳治下百姓如何?”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周敦实说的抑扬顿挫,一副淡然的样子,未央不由又撇嘴了,拿礼记大道之行说事,真不要脸。
于是未央终于发飙了。
“桂阳人顿顿有米饭馒头吗?”
“桂阳人顿顿有鸡鸭鱼肉吗?”
“桂阳人孩子都能上学吗?”
“桂阳人都做工吗?”
“桂阳人都有自己的田地吗?”
未央连连追问,周敦实错愕无比。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算的了什么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周敦实惶惶然,觉得自己被弄进了一个陷阱之中,偏生这个陷阱自己还看不破,桂阳一副安乐的景象,是他最大的骄傲,如今被人追问,他不由陷入了深思之中。
桂阳人不是都能吃饱穿暖的,孩子也不是都能上的起学的,不是大家都有田地的,就算是做工,也是给别人做工的,街头上的懒汉,也是不少的。
如果这就是天下大同,那么大家都窝在家里睡觉,岂不是更好?
周敦实迷茫了,双眼看向未央,露出问询之色。
未央正色道:“仓廪实而知礼节。
其实这句话可以反过来讲,仓廪实而知礼节。
需知道,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从孩子开始,教育他们一技之长,将来用一技之长反馈国家,也能保证自己一家衣食无忧,岂不是更好?”11
第380章 大学问
周敦实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沉声道:“人人言利,人人逐利,非长久之道。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此言一出,周敦实自己就怔怔发呆,未央也呆住了,这句话虽然是老子圣人的话,但是再进一步,就是“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
这句话可就厉害了,后世王阳明龙场悟道,心学横空出世,影响了一个时代,靠的就是这一句话。
不过看周敦实n的样子,未央顿时起了恶趣味,当即悠然道:“象棋终日乐悠悠,苦被严亲一旦丢。兵卒坠河皆不救,将军溺水一齐休。马行千里随波去,象入三川逐浪游。炮响一声天地震,忽然惊起卧龙愁。”
周敦实心神大震,只觉往日不明之处,似乎只差一层膜,轻轻一捅,便能想通,但是这层膜,却隔了重重迷雾,怎么也看不透,不由得心烦神乱。
未央心中美滋滋,小样,王阳明的心学,玩的是知行合一,讲究的是实践中出真知,若不是后来发展的歪了,只怕取代程朱理学也是可能的。
这些年暨行书院不遗余力的推崇知行合一,那不是没有道理的,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暨行书院讲究的是:知行合一,格物致知。
与王阳明的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未央也是个懒惰的,只不过把后世阐述出来的思想拿过来用罢了,并没有过多的解读。
只是如今书院已经在几个老头的带领下,发展出了新的学说,这是一种奋发向上的学说,只是还是一株小嫩芽,需要细心呵护。
这是未央所期待的,也是未央所努力的。
他在后世,家里本就是科技方面的顶尖家族,各种资源不缺,一家子的大科学家,都是顶尖的人物,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是国策这种事情,也是能影响一二的。
未央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跟着爷爷整日里摇头晃脑的谈古论今,对于古今中外的很多事迹,都略知一二,穿越之后,脑子愈发的清晰,对于以前很多的事情,都有了新的理解。
比如心学,这是未央所喜欢的学说。
他不喜欢程朱理学,这玩意害人不浅,所以他一直防范着程朱理学的出现。
他收了二程兄弟,相当于干掉了一半的程朱理学,但是没有二程,还会有二张二赵,总有人会率先提出来这种概念。
北宋五子的几位,就是理学的启蒙者,未央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他对周敦实,是防备的,甚至有时候想要直接毁了这小子。
只是上天生一个才华横溢的大才子不容易,所以未央犹豫了很久。
既然不能毁灭,那就改造,所以不可避免的,周敦实被未央带到了沟里面。
心学的思想,是何等博大精深,几乎是集儒家之大成者,不逊于程朱理学,在理学还没有彻底发展起来之前,它的魅力之大,绝对超乎想像。
所以未央寥寥几句话,周敦实就入彀之中,苦思冥想起来。
到了这时候,孰高孰低,已经显而易见了。
当周敦实浑浑噩噩的抱着一本未央修改过的大学问走出未府的时候,一帮士人汹涌而至,眼中露出炽热的光芒,上下审视周敦实,想要看看,这位到底胜了没有。
可惜的是,周敦实毫无察觉,双目没有一丝焦距,任由别人问询,却不做回答。
问曰:“大学者,昔儒以为大人之学矣。敢问大人之学何以在于明明德乎?”
答曰:“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而有所增益之也。”
。。。。。
周敦实满脑子的大学问,自然没有心思去回答他们的问题,他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几天过去了,周敦实没有换地方,就算是下起了雨,也没有挪动哪怕一下,只是拿着那本书,看的入神,时而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这时候,他输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士林,士人们对他输了很不满,自然没有人搭理他,就算是有三五好友,努力了一下,见劝不动,也就不理他了。
又过了几天,他的那身素白儒服,都已经遍布灰尘,有些地方,因为撕扯的多了,还破了洞口。
这时候就看出开封百姓的淳朴来了,有人给他一碗白粥,有人给他几个包子,还有几个孩子就见他可怜,给他好心搭了个棚子,避免风吹日晒。
不过这时候,他手里的那本大学问,已经换成了传习录,当然也是修改过的版本。
传习录可比大学问更加霸道,这本书是心学的灵魂所在,只是被未央修改的面目全非,添加了很多暨行书院的思想,但是中心思想还是在的。
。。。。。
“周敦实在那里坐了多久了?”未央坐在开封府的大堂上,百无聊赖的问身边的田堎。
田堎躬了躬身,笑道:“大人,此人似乎愚了一般,枯坐了七日了。据说连黄狗在他身上撒尿,他都不动弹一下,如此愚人,也配让大人操心吗?”
未央下意识的敲了敲桌面,说道:“不要乱说,这家伙要是清醒过来,世间立刻就会多出一位大儒,将来就算是立地成圣,也是可能的。”
田堎愕然,不知道自家大人为何对这位儒生如此重视,不仅仅暗中托人照拂,而且亲自写书,送过去给此人,这等待遇,天下又有几人有资格?
未央看向门外,目光深邃无比,似乎看穿了时空一般。
区区一个周敦实,原本是用不着他烦神的,但是他还是想验证一下,这大宋的知识分子,是不是都是顽固不化,周敦实是理学的启蒙者之一,若是能落下水来,那是极好的。
未央之所以如此上心,没有别的,因为坊间传闻,张载要来了。
张载不同于周敦实,那是真正的儒家大儒,学问精深,自成一家,不是好对付的。
若是周敦实开悟,未央觉得,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绝对是喜闻乐见的。11
第381章 国丈喜欢什么?
可惜的是未央的算盘落空了,不是谁都能一朝顿悟的,王阳明龙场悟道,那也是机缘巧合,各种机缘,恰好在那一刻爆发,造就了一尊圣人。
那时候的王阳明,正处于黄金年龄,而且底蕴深厚,囊括百家,只差一步罢了。
而周敦实固然才情不凡,但是比起当时的王阳明,还是差了布置一点。
须知文化的发展,是进步的,周敦实毕竟比王阳明早了数百年,自然比不上王阳明。
未央打算生生造就出另一位王阳明,注定是不可能的。
这一日,周敦实眼中精光闪现,豁然起身,回头躬身一拜,踉踉跄跄的向开封城外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就这样?”未央愤愤然的看着王庆。
王庆也是尴尬无比,他自然知道,自家大人在这位周敦实身上,也是费了大心力的,不成想人家醒悟了之后,直接飘然而去,自己等人又不好阻拦。
这就尴尬了,原本以为是一张王牌,谁知道是一枚弃子,搞不好以后还会成为大敌。
未央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不由破口大骂,“真真是一只白眼狼,得了好处就走,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主辱臣死,王庆当即梗着脖子,单膝下跪道:“大人,让我去追他,然后”
王庆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未央无奈的看了看王庆,没好气的道:“想什么呢?你家大人就这么点度量?人家既然不愿意,那就让他走就是了?
再说了,你要是宰了他,你家大人一腔热血,岂不是白费了?你给我去找一个这般人物啊?”
王庆讷讷无言。
“去!把程颖程颢两兄弟从蓬莱寻来。”未央吩咐道。
王庆不明所以。
未央嘿嘿奸笑道:“叔叔来了,身为侄子,怎么能不接待一二?两个小家伙如今也算是学有所成,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正是他们表现的好时候。”
王庆恍然大悟,不由竖起大拇指,大拍马屁道:“大人当真是好计策,张载若是来了,自然有两位程公子接待,到时候论战起来,连自己的侄子都比不过,还有何脸面挑战大人,真是绝了!”
未央嘎嘎怪笑,笑的甚是开怀。
你们不是要斗吗?既然小爷不擅长嘴皮子功夫,但是谁让咱徒弟多呢?
于是他索性让王庆,把蓬莱的优秀弟子全部都接来,到时候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实在不行作为老师的亲自上阵,也不算丢份不是?
未央躲了起来,不见外客,若有人前来递帖子,一律以未府尹事务繁忙拒绝了。
一时间士人们议论纷纷,义愤填膺。
未央这会是真的在忙,他在忙着选址。
曾巩与范纯仁早早就挑选了几个地方,认为这些地方比较适合做学校。
比较奇怪的是,这几个地方,都是在闹市区,与应天书院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这两个家伙画的地方忒大了些,虽然比不上暨行书院,却是应天书院这等书院的三四倍之多。
开封是什么地方,寸土寸金也不为过,这两个家伙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几个地方哪是钱财能买到的?
最适合的地方,是金明池附近,区区上千亩的地盘,一半属于皇家,一小半属于北海郡王赵允弼,还有一些属于当朝的王公大臣。
这些人,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皇家的倒还罢了,未央的面子,还算好用,再说了,都是为大宋做贡献,皇帝也不会拦着。
北海郡王赵允弼那里也好说,这位老头虽然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是个老好人,只要价格合适,借口合适,也不是问题。
未央头疼的是最后那一块地,那是王张尧佐的地方,这位可不是好惹的,他有个侄女张氏,是赵祯的宠妃,册封为贵妃。
所以张尧佐根本不惧任何人,人家仕途畅通,先升任三司户部判官和副使。提升为天章阁待制、吏部流内铨,历迁兵部郎中、权知开封府,加官为龙图阁直学士,升为给事中、端明殿学士,假假的也够资格称为相公了。
前些日子,张尧佐还闹出了一番事情来。
冯京大家都知道,今年即将大考,冯京乡试第一,会试第一,再加上他一表人才,到了己未开考时,京城都哄传,此科状元必是冯京无疑。这边一传,那边惊动了张尧佐。他让人把冯京请到家,一见面就把一条金带披在冯京的身上,对冯京说:“我一个女儿嫁给了皇上,还有一个女儿,正待字闺中,想许配给你,怎么样?”
冯京一听让自己做女婿,头乱了一下,随即冷静下来。这张尧佐因凭借自己是国丈,恣意妄为,正遭世人唾骂,他认为一个堂堂的士人不能同这类人同流合污。于是,他连忙站起作揖回绝,并立即告辞。
这事就惹恼了张尧佐,正找机会想办法把冯京黜落呢。
不过人家冯京虽然害怕,也不见得真害怕多少,他早得了富弼的青睐,与辅弼的闺女早就琴瑟相合,有意结亲。
当朝相公的女儿,总比张尧佐这个名声臭大街的国丈好一些不是?
对于这么奇葩的人物,未央自然是不愿意打交道的,不过谁让自己看中了那块地呢?
所以由不得未央不尽心竭力的去办这件事情。
作为外戚,张尧佐的官是做到头了,张家也是世家,这些年借着皇帝的东风,着实赚了不少钱,对于钱财方面,也不见得能打动他。
大宋的高层,玩的都是高端的玩意,所以未央思量了许久,终于眉开眼笑的钻到了后院,第二日,王庆跟在他身边,抗着一个大箱子,走进了张家。
未几时,未央眉开眼笑的从张家走了出来,张尧佐竟然亲自出门相送,满脸堆笑的样子,就像是平白捡了一个大元宝似的,满脸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未央满心欢喜的回到了府中,把一张地契交给了目瞪口呆的曾巩与范纯仁,挥一挥衣袖,扬长而去。11
第382章 北海郡王
“未大人,非是老夫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我北海郡王府,都靠着那两间铺面过活,你也知道,宗室条例出来之后,皇家子孙惶惶不可终日,我们王府也是如此。
想必你也知道,北海郡王府身无长物,一向是不沾染世事的,朝廷又断了救济,你要是收了铺面,老夫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出去要饭了。”
赵允弼言辞悲切,说到伤心处,还挤出几滴眼泪来,看的未央颇为伤心。
这个老王爷是个安分的主,不像赵允让那般到处惹是生非,也不像其他宗室王爷骄横跋扈,一向治家严谨,当初宗室条例一出,未央让人查过各个宗室子弟的财产,赵允弼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家没有啥经济来源,就靠着这金明池附近的几个蜀锦铺子,还有一家书店维持生活,按照收入来算,只能算是小康之家,实在是让人不忍。
未央一向信奉老而不死是为贼的道理,赵允弼说的伤心,实际上还是想要点好处,这也没办法,谁让人家一大家子人呢?
“老王爷,您的难处下官也知道,您看,您这几家铺面,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左右不过几百银元的事情,只不过勉励支持硕大的王府开销。
您老人家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下官一定为您办妥帖。”
老王爷赵允弼眼中闪过一丝狡狯,转悲为喜,搓着手,局促不安的道:“未大人,你也知道,王府家大业大的,孩子有多,老大固然能继承老夫的爵位,只是剩下的二三四五六,就不可能了。”
未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赵家都是种马吗?一个个都这么能生,当然,赵祯除外。
“老夫也不像让你为难,补偿什么的就不需要了,我们王府虽然没落,但是还有些积蓄,只是老夫的几个孩子,实在是让人揪心啊,老夫百年之后,不知道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未央终于忍不住了,“老王爷,您直说就是,下官尽力而为。”
隐隐间,未央觉得自己似乎又弄了一个麻烦上身,不过势在必行,麻烦这种事情,一定是要有的。
“那好,老夫也就不矫情了,老哥哥赵允让有个孩子,就是宗实那孩子,是你的弟子,官家的一双儿女,也是你的弟子,你不好厚此薄彼吧?”
未央闻言,不由为难道:“老王爷,您家的孩子,好像都成年了吧?进学已经晚了。”
赵允弼连忙摆手道:“不晚不晚,我家几个孩子中,老大宗缋老成持重,又有荫封,将来继承王府,自然衣食无忧,其他的几个,如今都在苦读,想着在科考长有些前程。
只有一个老三宗景,让老夫颇为忧心啊。”
未央叹息一声,这个赵宗景,他也略有耳闻,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年纪不大,与自己放佛,这家伙早早娶了妻子,可惜的是,妻子不知为何,忽然去世,赵宗景不思念亡妻,却在外面看中了一个歌女,两人相好了很久,赵宗景又置办了宅院,把这歌女养着。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事终究是让老王爷知道了,一时间搞的满城风雨。
赵宗景也是个烈性子,扬言非此女不娶,两父子谈不拢,赵宗景索性搬出去住了,与那歌女日日相伴,好不快活,气的老王爷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听赵允弼一说,未央就知道,老王爷还是心疼儿子,只是没个台阶下,两父子又是一个性子,这才尴尬的僵持了下来,但凡有一个肯低头的,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歌女算什么?赵祯的老子还娶了二婚的呢,母仪天下数十年,谁又敢放个屁?
未央思索了一下,旋即道:“老王爷既然说了,那么下官就不矫情了,小王爷的事情,下官省得了。”
得到未央的承诺,赵允弼乐得眉开眼笑,满天下谁不知道未央的大名,教书育人,那更是一把好手,行军打仗,更是战无不胜,处理政务,更是天下少有,在这等人物下面,何愁没有一个好前程?
未央又道:“小王爷的事情是小事,您既然说了,下官也已应承,那必然是要竭尽全力的,不过事归事,您失了铺面,只怕日子不好过,下官在开封还有些资产,老王爷若是愿意,明日咱们签署个合同,下官把雅集的一些股份转让给您,给您养老所用。”
赵允弼讶然的看着未央,“二郎啊,我就叫你二郎吧!说起来,这雅集可是日进斗金的生意,比我家的那几家铺面可厉害多了,这你也舍得?”
未央笑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老王爷若是不想参与雅集的事情,超市那边,利润虽然薄了一些,但是胜在量大,我回头跟国舅爷他们说一声,给您些股份也算是补偿,您看如何?”
赵允弼也不推辞,笑道:“二郎真乃仁厚君子也,既然如此,老夫就不推辞了,那雅集是皇后娘娘的生意,老夫可不想参与进去,你就给我些超市的股份就行了。”
未央点点头,借了纸笔,刷刷刷写了一封信,看的老王爷直牙疼,恨不得代他操刀。
未央的那一笔字,实在是不堪入目。
他叫了王庆,吩咐了一声,王庆带着信就去了。
赵允弼感慨道:“二郎做事,果然不拖泥带水,老夫承蒙照顾,日后若有事,一定尽心竭力。”
未央笑道:“您也不用这样,这天下集团的生意,算起来圣人才是大头,他才是大股东,我们都是在他底下做事的。”
赵允弼悚然一惊,这才想起来,赵祯还真是天下集团最大的股东,他王府一向讲究不沾朝政,如今跟赵祯搅和在一起,岂不是违背了初心?
“二郎,你可害苦老夫了。”
看着赵允弼苦着脸的样子,未央嘿嘿笑道:“老王爷,生意归生意,事情归事情,这不是让您战队的意思,再说了,圣人虽然是大股东,却是不管事的,您不用担心。”
能不担心吗?赵允弼恨不得回绝了股份的事情,但是内心又不舍得,毕竟王府实在是不宽裕,很是尴尬。11
第383章 脸上贴金
“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其别卦六十有四,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烜之,艮以止之,兑以说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程颐程颢二兄弟垂首而立,恭恭敬敬的听着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说着易经。
“生在世上,就要尊顺天意,立天、立地、立人,做到诚意、正心、格物、致知、明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张载缓缓道来,对于自己的两个侄子,似乎很是不满,言语之中,语气重了许多。
最后才道:“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
听到这里,老大程颢终于忍不住了。
“叔父,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回天,此乃谬论。
圣人之道,不外乎生养繁衍罢了,所谓道理,都是因此而来。
上古之时,没有文字记述,吾等如何参详其事,终究是凭空臆想。
再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何为天意?终归是后人妄加猜测罢了。”
张载愕然,旋即微怒,“天意人心,此乃古已有之,岂能妄为。”
程颐虽然比程颢小了些,但是却稳重了许多,他拦住了自家哥哥,恭敬的施了一礼道:“近些年书院演习竹书纪年,上古之时,也略有耳闻,一味为先人讳,非是长久之计。
未先生尝说:实践乃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时间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先人只说,固然吾辈需要聆听,但是上古之时,无有诗词歌赋,无有文章盛世,有的只是蛮荒,如何等说上古优于现在?
着重当下,才是正理,因为我们活在当下,还会活在未来,却不会活在过去。”
程颢无声大笑,对于自家弟弟的论断,十分满意。
张载不悦道:“暨行书院离经叛道,世人自有论断。”
程颢笑道:“叔父,世人如何论断,吾等不知,但是吾等知道,如何让百姓家里多一些米面布匹,多一些铜元银元,让国家多一些赋税,多一些金戈铁马!”
程颢的话说的极重,张载听得眉头大皱,他心志只坚,远超周敦实,但是一味清谈,自然不及实心用事。
程颢与程颐两兄弟,这些年走南闯北,跟着书院积累了不知多少经验教训,自然知道,大宋如今需要的不是士林清谈之辈,而是真正能做事的人,而他们认为,他们就是能做事的人。
叔父虽然年纪轻轻,就有一肚子的学问,满腔的志向,但是却已经是老儒、腐儒,他们就有些看不上了。
张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程颐幽幽拦住了他的话头。
“叔父是想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天地本无心,但人有心,人的心也就是使生之为人能够秉具博爱济众的仁者之心,和廓然大公的圣人之心。实则,恻隐之心,就是不忍人之心。
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故“往圣”者,孔子、孟子所代表的先儒也“绝学”者,孔孟先儒所弘扬之道学也。
“开”期待之谓。“为万世开太平”,实现文化理想,民胞物与,全体归仁。”
张载悚然而惊,这四句话,是他最近悟得,并未现世,自家的两个侄子,从何得知?而且论述的如此详细,与自己的思想隐隐相合,莫非这就是上天警示吗?
程颐继续道:“叔父,您的思想,不可谓不惊天动地,宛如春日惊雷,足以令万物萌发。
可惜的是,您虽然能悟得这思想,却不能悟通这思想,这就是关键所在了。”
张载面色肃然,“请指教!”
请指教!多简单的三个字,对于张载这个名动天下的大才子来说,说出来很困难,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后辈?
所以程颐也正色道:“叔父自然是一心谋国的,只是谋国之论,并非谋国之法。
当今大宋积弊重重,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让大宋百姓安泰,国家太平的,需要的是真正的方法。”
张载没有说话,只是面上的表情极为严肃,听得极为认真。
程颢接着道:“所谓谋国之法,自然要改变祖宗成法。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一味的抱残守缺,不知变通,只能是慢慢沉沦。
自启开皇朝之先例,家天下已经绵延数千年之久,时间证明,这是正确的。
但是兴衰轮回,总是也避免不了,何也?
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外是辅佐贤明君主。
但是贤君百年难得一遇,偶尔一现,便是强横无比的角色,譬如始皇帝,譬如汉武帝,譬如唐太宗。
陶渊明说不为五斗米折腰,为何?只因为当权者不够贤明罢了。
但是若是当权者足够贤明,还要他做什么?
为臣者不知为国尽忠,为民尽心,反而只顾着自己的一点清誉,实在是不值一提。
叔父说书院离经叛道,离的是谁的经,叛的是哪家的道?
老子圣人之前,谁为圣人?孔夫子之前,真的就万古如长夜?
脸上贴金罢了!”
程颢的话,简直就是一顿雷霆加闪电,雷的张载外焦里嫩,惶恐不安。
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话,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言论,若是暨行书院出来的都是这种人,大宋还有未来吗?听说这兄弟二人在书院不过是中上之姿,那么那些妖孽般的人物,岂不是都是恶蛟一般的存在,轻易间就能翻云覆雨,置天下于险地。
但是为何自己竟然隐隐间觉得这话是对的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张载愕然无比,眼神空洞。
第284章 女帝可否?
人有万千,事分万般。
张载经过瞬间的犹豫,转瞬间心志又恢复了过来,眼神之中透出一种坚毅。
“歪理邪说,离经叛道!”
张载毫不客气的指责道:“上古圣人,仁心仁德,岂能妄自揣度?圣人之道,乃是大道,岂能改弦更张?暨行书院到底教了你们些什么东西,把你们教成了无君无父之辈。”
程颢依旧恭恭敬敬的道:“圣人之道,也要让百姓吃饱穿暖,百姓日用,才是圣人之道,若是能让百姓能识字,那就更好了。”
张载冷笑,笑的极其愤怒,极其冷漠。
“未央是不是认为,你们过来挡住我,我就不会去找他?或者说,他自认不学无术,不敢论战?”
程颐笑道:“叔父说的哪里话?未先生天人之姿,绝世之才,吾等书院学生恨不得日日陪伴在身边,聆听教训。”
张载笑道:“两位贤侄,想来在书院学了不少东西,不知算不算未央的弟子?”
程颢摇头道:“书院没有师徒弟子那一套,如果硬要说,无论是滕山长,还是晏相公或者范相公,就连醉翁,都时常给我们讲课。
至于未先生,近些年讲课少了,当年先生在书院之时,我们也常听课,只是先生并未收弟子,如果说弟子的话,如今先生的弟子,只有一位曦公主罢了。”
张载哼声道:“放着好好的未来帝师不做,偏生去教一位公主,不过是巧言令色之辈罢了。”
二程闷不吭声,对于先生的决定,他们还没有资格置喙,只是书院也早有猜测,为何先生放着好好的皇子不教,甚至扔在了书院不管,偏生对公主极为上心,俨然入门弟子的待遇,让人实在是想不明白。
帝师何等尊贵,一旦皇子登基,那必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以先生的本事,将来进入政事堂,成为首相,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是偏生先生就似乎放弃了皇子,这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更有不知多少鸿儒摩拳擦掌,打算争得这一位置。
最诡异的是,皇帝也不发话,先生也不发话,似乎皇子的教育问题,就这么放下了。
事情诡异的令人心惊,但是当事人却跟没事一般。
张载嘿嘿笑道:“莫非未央想弄个牝鸡司晨出来?到时候乾坤颠倒,天下大乱,你们书院,还真就看着吗?”
二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所以说,这姜还是老的辣,张载说的话虽然有僭越之嫌,让人听了去,只怕会惹来大祸,但是这是人家家里,所谓法不传六耳,叔侄三人,自然没有人会说出去。
程颢恭敬的施礼道:“叔父,您有您的道理,我们有我们的道理,还是那句话,就让时间来检验这一切。”
张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两兄弟退了去之后,他怅然的坐在椅子上,半天才直起身,幽幽道:“是非曲直,又有什么关系?总归是争执一场,做事不可做绝,偏偏你们做事太绝,为了天下文脉,为了孔孟道统,有些事不可不做。”
。。。。。
“这事完不了。”未央躺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得意学生,笑道:“不过也没关系,你们叔父受了你们,短时间内倒是不会来找我麻烦了。”
程颢笑道:“莫非先生是真怕了不成?”
“讨打!”未央勃然大怒,“我怕他?你们先生我只是怕麻烦,今日一个明日一个,何时是个头?你们先生我又不是糕点,蚊子多了不烦啊!”
二程憋住了笑,忍得很是辛苦,先生就是先生,只是怕麻烦罢了。
“好了,既然事情了了,你们就不要回去了,从今日起,你们都跟着子固还有尧夫先生一起筹备新书院的事情。”
程颐笑道:“顺便帮先生把那些找事情的家伙挡回去?”
“哈哈哈”
未央笑的极其快意,极其开心。
得英才而育之!有事弟子服其劳!
真乃快事也!
月的蝉鸣,似乎也急促了许多,贪婪的在最后的时光,多叫几声,免得过几天就没了机会。
院子里,两个大孩子,带着三个小孩子,正在骑矮马,逗滚滚,玩的不亦乐乎。
未央看了看几个孩子,对二程笑道:“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是终归是你们的。”
二程赧然,程颐无奈道:“先生,咱能不能勤快些?您老人家今年还不到二十,比我们兄弟也大不了多少,何必整日里逗狗遛猫的。”
话音未落,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来到了未央的脚底,汪汪汪叫了两声,趴在未央的脚边很是殷勤。
未央顿时眉开眼笑,抱了起来。
这是两只金毛,一只是金色,一只是罕见的白色,这可是未央不远万里从苏格兰那边弄来的,很是喜爱,不必对滚滚的疼爱少了。
两只小家伙才不到三个月,最是蠢萌可爱,而且待人极为和善,比滚滚那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可惹人喜爱多了。
这不,两个小家伙一人抱住了二程一条腿,汪汪汪的叫着,二程的心都化了,低眉顺眼的抱了起来。
未央嘿嘿笑着,你们哪里懂得,这世间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活着享受重要,至于其他的,都是为了这些顺带做的事情罢了。
“你们俩小心点,这两个小家伙,咱满大宋就两只,先生我还指着他们开枝散叶呢,若是磕了碰了,我饶不了你们。”
二程嘿嘿一笑,他们知道先生的性子,家里的这些滚滚狗儿什么的,跟家里的孩子也差不多,哪里敢怠慢了?而且两个小家伙实在可爱,他们也很是喜欢。
未央看了看赵曦,忽然说道:“你们说,要是女子登基为帝,是不是真的不是好事?”
二程悚然一惊,几乎没抱住两个小家伙,差点摔倒在地,惊慌的看着自家先生,不知是何意。
未央不耐烦的挥挥手道:“随口一说,你们慌什么?去休去休!”
二程连忙告退,互视一眼,决定今天的事情,埋在心底,绝对不对外吐露半个字。11
第285章 画圈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这一套是华夏封建社会独有的玩意,是儒家思想的变种。
不可否认,这种思想统治了华夏数千年,自有他的一番道理。
但是时代是进步的,社会是发展的,老祖宗的东西再好,那也是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之下,诞生的特定的东西,不见得会适合所有的情况。
比如大宋,随着科技发展,已经走出了传统农耕社会的生产形势,慢慢的形成了高效率的工商为主的行业。
再加上未央这些年不遗余力的引进外来的种子与食材,大宋虽然人口增长迅速,但是吃饭的问题,还不算难解决。
还有就是交趾nnn等地的大规模土地买卖,成为了大宋的粮仓
这是未央所乐于见到的,农耕社会固然稳妥,但是对于国家来说,未必就是好事情,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子民过多,必然会导致资源紧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现在不同了,自家粮食不够,买就是了,反正大宋有钱,这些年的基础建设,让大宋南北交通便利,无形之中,缩小了南北的差距,大家有了抱团取暖的机会。
未央拿出了一副地图,在大宋周边写写画画,未珩、未玱与赵曦三人陪着他,干这种枯燥的事情,一点都不觉得枯燥,反而展现出了无以伦比的耐心。
未央画的地方,都是矿物产地,无论是金银铜铁锡,还是煤炭石油,都在他的考虑范围。
科技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就是能源的问题了,这是个世界性的问题,在太阳能核能没开发出来之前,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而太阳能与核能,未央实在是无能为力,他就算是再厉害,那种精密到令人发指的仪器,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做出来,这不科学。
不科学的事情,未央自然不会做的,所以他开始着手能源问题了。
大宋如今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临界点,民间的财富,已经达到了一种巅峰状态,就连国库内,也已经堆满了金元、银元。
当然,大部分都是倭国贡献出来的,谁让他们那边多金银呢?
大宋金银矿产实在是太少,只好去找找邻居家,看看储备了。
未央谋划了这么些年,自然在倭国楔下了钉子,源源不断的为大宋输送新鲜的金融血液。
至于倭国那边的反应?呵呵,他们忙着内乱,这会拿着大宋淘汰的武器装备,正在窝里横,哪里有空理会大宋?不知不觉间,大宋就彻底操控了倭国的形势,而负责这一切的,是潘家的潘允。
赵曦看的很认真,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就是很认真,比未家兄弟,认真了无数倍,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放过。
未央很满意,他认为赵曦若是男儿身,那赵宗旭,不会有一丝半点的机会。
与赵曦相比,赵宗旭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如今在宫里已经被爱子心切的曹皇后宠溺的不成样子,未央甚至连问都懒得多问一句,虽然赵宗旭是他名义上的弟子,未央就像是遗忘了一般。
“师父,您这是打算对外用兵吗?”赵曦双眼放光,闪烁个不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未央笑道:“曦儿,你觉得咱们现在适合用兵吗?”
赵曦想也不想的道:“如今西夏与辽国正在打仗,大理、倭国、吐蕃、高丽等地,远不是我大宋的对手,弹丸之地,不提也罢。
只是师父原先说过,大宋如今重要的是内部,而不是对外,所以曦儿也不敢肯定。”
未央点点头,看了看未家兄弟,说道:“不错,暂时不宜用兵,但是并不代表以后不会用兵,我大宋日进兵锋日盛,而外面的那些家伙实在是有些不安分,灭了也就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他们的国境内,实在是有些好东西,这是我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的东西,所以我们要拿过来,变成我们自己的东西。”
变成自己的东西,自然是要把别的国家变成自己的国家。
赵曦不由向着那副地图看去,倒吸了一口凉气,未家兄弟也同时发出了抽气的声音。
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是现在大宋版图的十倍有余。
就算是秦汉,就算是盛唐,也比不得这张地图圈下的范围。
未家兄弟有些茫然,反而赵曦有些雀跃,有些兴奋。
都说远迈汉唐,但是汉唐故土,也没有多大,在这张地图上,也不过是安居一隅罢了。
师父不愧为是师父,这胃口就是大,若是真的打下这么一片疆土,大宋将是古往今来第一强国,无可争议,自己父皇的名字,将镌刻在史书之上,永垂不朽。
“师父,难度大吗?”赵曦心神荡漾的问道。
未央笑了,笑的很是诡异。
“难度大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这是个目标,只要实现一半,都足以光耀千古了。
再说了,这事自然是有人去做,难不成还让你我师徒亲自去做不成?”
赵曦嘿嘿的笑了,跟未央如同一个音调一般。
未珩很想逃离书房,他觉得这师徒二人已经疯魔了,至于未玱,他虽然早慧,毕竟年纪太自然不懂的这是啥意思,只是一个劲的跟着父亲傻笑。
入夜,赵祯面前就出现了一副与未央那副一模一样的地图,甚至连圈圈画画的地方,都一般无二。
赵祯眼睛冒着精光,看了半晌,才喟叹一声,看了看身边一脸无所谓的赵宗旭,不由心中烦闷。
“皇儿,你可认得这些地方?”
赵宗旭闻言,一脸骄傲的道:“孩儿自然是认得的,在书院的时候,先生教授过地理知识,孩儿对天下山川地理,有些研究。”
赵祯眉头微皱,继续道:“那你可知这些圈画了的地方,有什么玄机?”
赵宗旭愕然,看向地图,内心虽然有些不屑,但是依旧老老实实的道:“孩儿不知,不过倭国那边的银矿,孩儿倒是知道一些。”
赵祯不再问话,只是看着地图,却想道,看来还是得未央教导一二才行,不然连这些地方的深意都不知道,这皇帝当的也没啥意思。
虽然他自己也不懂,那到底是什么意思。11
第286章 红酒与火锅
大相国寺是个好地方,开封的人,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公贵族,凡事有点事情,都喜欢来这里求个平安。
但是今天,大相国寺竟然封寺了,让前来求平安的人们很是惊诧。
要知道大相国寺建成以来,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就算是皇帝亲临,百姓们也能在一旁一睹皇帝风采。
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兴师动众呢?
只是因为,一个少年人,正在大相国寺里喝酒吃火锅。
酒是葡萄酒,锅是牛油火锅,放了红红的辣子,还有一盘盘新鲜食材,鸡鸭鱼不缺,牛羊猪不少。
在大宋乃至全天下名头最响亮的寺庙了敢喝酒吃肉,当今世界上还真没有几个人敢。
未央自然是敢的,跟着他来的未珩与赵曦却不敢,只是无比震惊的站在一旁,看着未央吃的满嘴流油,大汗淋漓。
了元和尚一脸无奈的站在一旁,邵雍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以为意,也是,道家又不禁荤腥,人家是个酒肉道士,与和尚还是有区别的。
“两位大师不来点?”未央招呼道:“这辣椒可是我家独有的,现在世面上不多,最是,还有这鱼,乃是深海金枪鱼,最是美味,这黄瓜也是刚下架的,最是爽口。”
了元翻了个白眼,心想,您倒是吃的爽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佛门清净之地,都被你弄成啥了。
邵雍嘿嘿一笑,径直坐下,夹起一片鱼肉,随意涮了一下,送入口中,慢慢品味,许久才睁开眼睛,意外的道:“竟然是河豚!”
未央笑道:“春州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鲀当是时,贵不数鱼虾。
自古以来就有拼死吃河豚之语,但是河豚肉质鲜美,入口难忘,乃是世间一品绝味,若是不能吃一口,岂不是遗憾终生?”
邵雍来了兴趣,又换了一盘子鱼肉,细细品味,大赞道:“这就是金枪鱼吧?不逊于河豚之美味。”
未央看了看一脸漆黑的了元,无所谓的道:“这金枪鱼体形较长,粗壮而圆,呈流线形,向后渐细尖而尾基细长,尾鳍为叉状或新月形,以此得名。
咱们吃的,是金枪鱼之中的极品,唤作蓝鳍金枪鱼,这玩意少见的很,就算是最具经验的渔民,一年也不见得能捕捉到一只。
今年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提前了数月开始准备,才弄到这么一只,道长好口福啊。”
邵雍这会满嘴都是美味,哪有空说话,筷子翻飞之间,直呼过瘾。
了元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看向蔚蓝如玉的天空,心想若是佛祖有灵,只怕这两个酒肉之徒,这会该去佛前请罪了。
不过佛祖总归是不会现身的,大相国寺的和尚,那也是噤若寒蝉的。
当初未央大闹大相国寺,把人家的住持都给弄没了,今天人家过来喝一顿酒,吃一顿火锅,谁又敢说一句话?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久,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未央与邵雍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好不快意。
吃完火锅,未央擦了擦嘴,看了看四周若隐若现的光头,对了元道:“都叫出来吧,我有事交代。”
了元无奈,对四周招了招手,那些光头顷刻间汹涌而出,在阳光下显得别有一番趣味。
未央轻咳了一声,说道:“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这句话送给你们,既然老师走错了路,那么咱们就不要继续跟着走了。
大相国寺偌大的名头,也不能就这么没了,但是从今往后,寺内的规矩,要变一变了。”
众光头哗然,了元大怒,“未大人,真是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那就是没理,就是无理,就是不讲道理。
未央对了元印象不错,而且传说中,这位是自己小舅子未来的至交好友,自然另眼相待。
“了元啊!”
“啊?”了元“啊”。
“你改名字吧,从今而后,你叫佛印,便做个大相国寺的住持吧。”
“啊?”了元“啊”。
“啊!”众光头惊。
未央不耐烦的道:“听不懂还是怎地?大相国寺总不能一直没有主持,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香火总要收拢,僧众总要教育。”
了元愕然无比,旋即惊醒,无奈道:“未大人就算是这样说,但是佛门规矩,而且大相国寺的住持,需要朝廷册封,有金书玉册,岂能私相授受。”
未央想了想,说道:“佛门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你告诉那些秃驴,除了你,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至于金书玉册,过些日子自然有人送来。”
“啊!”众惊失色。
邵雍双目精光闪烁,明灭不定,他很肯定,这位小未大人,对于佛门的现状不满意了,打算强行插手。
于是他很是感慨,还是道家的老祖宗有先见之明,走的是高端路线,玩的是子虚乌有,再加上蓬莱一脉,道家也算是其中之一,无形之中就有了些优待,少了这些劳什子事情,不然以这位的做派,只怕道家也不能幸免。
了元,哦不!现在是佛印了,他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即如此,我接了就是,只是还请未大人以后多多照拂,手下留情。”
未央心情大好,站起身来,目光看向极远处,神思悠然。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人需要一个精神寄托,所以才有了佛门道家,但是精神寄托,毕竟是虚假的玩意儿,既然已经存在,那么久可以继续存在下去。
只是你们做好你们的泥胎雕塑就好了,何必插手红尘之事?佛祖讲究清心寡欲,道祖讲究太上无情。
我觉得很好,既然很好,那就不要改变了,大家按照自己的路子走就是,既然路子错了,那就改过来。
佛印,你把这话原原本本的给你们佛门的那几位大德说一下,尤其是灵隐寺那边。”
佛印面色大变,灵隐寺是江南名寺,如同大相国寺在北方的地位一般无二,甚至还要高出不少,而且做的生意更大了不知多少。
他心中知道,未央一直自称“我”,而非本官,给他留了三分薄面,但是若是佛门不就坡下驴,这三分薄面,立刻就会成为催命阎王。11
第287章 七宝琉璃
佛门势大,在这个时代,可谓是遍地开花,无论是辽国西夏,还是大理高丽,就连吐蕃这些地方,都对佛教极为崇拜,甚至有些人不惜举家相投。
这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寺庙那些和尚,坐拥无数财富,却不事生产,导致国家财富不断缩减,这也是未央出手的原因。
前些年未央已经把寺庙的田产收归国有,财富抄了一笔,但是这不妨碍人家继续忽悠,就以大相国寺来说,这还是未央亲自盯着的,不过是一年没看,又聚拢了大批的田产金银。
所以未央来吃了一顿火锅,喝了一顿美酒,说了几句话。
至于人家听不听,未央就不管了。
他起身,来到了佛像前,这是一尊释迦摩尼像,也就是佛祖,金光闪闪,在阳光下让人不可逼视,他上前轻轻的敲了敲佛祖的脚趾头,顿时满院光头面色大变,佛印更是惶恐无比,他猜到了这位未大人的心思。
果不其然,未央叹息道:“何其广大也!”
佛印面色数变,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未央笑道:“琉璃大佛也是佛,佛门七宝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琉璃排在第三位,可见佛祖是喜欢的。
既然佛祖喜欢,那么金银这些阿堵物,就不要拿到佛前了,免得佛祖看了碍眼。
我觉得琉璃不错,又漂亮,又华贵,实在是不二之选。”
佛印再也坐不住了,当即上前道:“未大人不可,佛祖至尊,岂能亵渎,若是毁了佛像,只怕佛祖降罪,天下不稳,就算是善男信女,也不会同意的。”
未央闻言,不悦道:“佛在心中坐,礼佛信佛,求的是一个心安,只要心中有佛,何处不是拜佛?何必搞的这般张杨?
佛祖菩萨,皆不以法身降临世间,乃是唯恐法身惑人,引诱世人去信,本就是佛祖反对的。
既然如此,佛祖必然是反对铺张浪费的。
这一尊佛像,是怕要花费数十万贯,金银铜且不说,但说这造像的手艺,就非同一般,乃是大匠所为。
大匠是何等宝贵,是我大宋的财富,岂能拘于佛门?
以我看来,不如以七宝琉璃作为佛祖造像,以示对我佛之尊敬。
蓬莱擅长这方面的事情,回头我差人把造像送来就是,保证把大相国寺点缀的如同西方极乐世界一般,华美华贵。”
未央张口闭口都是为了佛门着想,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家伙就是对佛像起了心思。
天下寺庙何其多也,如今大宋如此繁荣,寺庙的造像,大多是以金银铜铸造,以彰显对佛祖的虔诚之心,若是收拢起来,必然是一笔惊天的财富,任谁也不敢小视。
只是未央这样做,真的就是无法无天了。
邵雍憋住了笑,不由想到到处未央承诺为道门建造一座水晶宫的事情,水晶宫自然是建成了,如今成了道门圣地,远在蓬莱,美轮美奂,让连忘返,只是那个造价,实在是便宜,谁不知道如今大宋的琉璃,被未央卖的满大街都是?就算是造个十座百座的水晶宫相国寺,人家也是有能力的。
佛印脸红不已,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深研佛经,自然知道佛经之中的种种记载,佛祖是什么人,谁又敢轻言,但是绝不铺张浪费,那倒是扯淡了。
当年向时众比丘圣僧下山,曾将此经在舍卫国赵长者家与他诵了一遍,保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脱,只讨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佛祖还说他们忒卖贱了,教后代儿孙没钱使用。
可见佛祖讲经,也是要收钱的,而且收的不少,比丘圣僧给舍卫国赵长者家念了一卷经,只收了三斗三升米粒黄金,他还认为收少了,那么,请佛祖本尊讲一次经,要花多少钱呢?要听如来讲经,可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账的。
所谓佛门清心寡欲,那就是扯淡。
未央抓住痛脚,死不撒手,佛印总不能说,咱佛门就是收敛钱财的吧?这样岂不是更落了下乘,授人以柄?
只是佛门众大德如何说,这就不知道了。
佛印甚至能预感到,不久的将来,佛门必定会发生动荡,必定与未央直面冲突,只是佛门刚的过未央吗?
佛印是一点自信都没有。
赵曦与未珩如同金童玉女一般,紧紧的跟着未央的脚步,把未央的话丝毫不漏的听了去。
饶是他们跟随未央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被吓傻了。
赵曦不由心中暗惊,师父就是师父,连人家庙里的佛祖都不放过,当真是雁过拔毛啊。
未珩却另有一番心思,家里面几个当家的都信佛,比如他母亲杜纤云,还有两个小婶,都是信徒,虽然不是很忠实,但毕竟是信徒。
如今叔叔竟然打算把佛门一打尽,只怕不仅仅外面有压力,后宅也不安稳啊。
两个小家伙互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未央走了一路,看了一路,说了一路。
每句话都让佛印心惊胆战,恨不得上前捂住未央的嘴巴,一刀砍了算了。
这家伙实在是太狠了,竟然连信徒烧香的佛鼎都不放过,好在没有太过分,答应留一尊大鼎,不然佛印真是欲哭无泪了。
邵雍在一旁也是听得心惊肉跳,都说未央未二郎为人狠辣,栽在他手上的高官相公都能凑成一个小朝廷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对方外人士,这家伙更狠,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似乎他本人对方外人士没有任何好感一般。
不过好在道门对未央一向大力支持,也不参与那些劳什子的朝政,一个个都是清修的主,跟未央是一个战壕的,不然只怕道门也逃不过这一劫。
饶是如此,邵雍也暗自决定,稍后一定把此事原原本本的向道门的几个老头子通报一下,让他们收敛一些,毕竟道门败类,也有不少,香火鼎盛的地方,甚至不逊于佛门,万一落在未央的眼里,那可就糟了,还是早早打算的好。11
第388章 韩琦的路
韩琦身着黑色铠甲,背后披风猎猎作响,一杆大旗迎风飘扬,极其嚣张,极其张杨。
他对面不过十里,便是夏辽战场,两国大军正在进行小规模的会会战,血肉相搏,喊杀之声震天,你生我死的局面,让人热血沸腾。
他身边,是自己的二弟韩琚,也是进士及第,只是自家哥哥如同发配一般来到了西北吃沙子,他又能好到哪儿去?第一时间就递了奏表,跟随自己的哥哥,做了个行军长史。
“大哥,风大,还是回去吧。”
韩琚自然知道韩琦的心思,立功这种事情,毕竟是急不得的,朝廷有方略,严令各路大军不得冒进,违令者斩,谁敢怠慢?
要知道,不杀士大夫这句话,已经成了一句空话,这些年死的士大夫还少了?
所以韩琚不认为自己哥哥若是违了军令,会如同以前一样,不了了之,反而会授人以柄,以后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韩琦叹息一声,惋惜的看了一眼战场之上,闷声道:“如此大好局面,不趁火打劫,不知何日才会有这般机会。”
韩琚苦笑道:“大哥,论起用兵,你自然有些本事,但是比之王老相公如何?比之狄大帅如何?更何况那位用兵如神的未二郎,既然他们都说按兵不动,咱们何必自找苦吃?”
韩琦郁闷的几乎发狂,想他堂堂相公,枢密副使,如今竟然沦落至此,而且被按在这里,动弹不得,实在是让他难受。
“畏首畏尾,岂是大丈夫所为!”韩琦训斥道:“王老相公毕竟老了,狄青那小儿一向与我政见不合,至于未央那个妖孽,向来胡作非为,我看大宋在他们手里,早晚会国破家亡。”
韩琚大惊,连忙低声道:“大哥慎言!”
韩琦发泄了一通,自知失言,他冷冷的看了看身边的人,那些将士尽皆面色严峻,目不斜视,好似没听到一般。
这都是他的家将,值得信任的人,自然没有问题。
但是小心无大错,韩琦郁闷的策马而回,返回了大营之中。
韩琚叹了口气,紧随而去,心中想到,自家大哥这些年大战连连,nn连捷,收复了数州之地,朝廷竟然还没有宣调大哥回京,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按照常理来讲,大哥的功勋,都足以封爵了,为何竟然毫无动静,莫非某些人真的能一手遮天吗?
回到大营,韩琦卸了甲,闭上眼抚摸着一杆精致的长枪,长枪枪管黝黑,膛线精准,边上放着一盒子子弹,闪烁着黝黑的光芒。
韩琦早就熟练了热兵器,自然知道长枪的威力,军中的大炮,也是他攻城略地的依仗。
都说他韩琦收复故土,立下不世之功,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没有皇帝与未央的全力支持,只怕他会被西夏按在地上摩擦。
所以在很多人想象中的荣归没有来临,韩琦一点都没有抱怨,他反而盯着西夏,如同一只恶狼一般,打算狠狠的撕下一块肉来,到时候,他韩琦功勋之大,自然没有人敢于小视。
携威而归,就算是未央,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这就是韩琦的想法。
。。。。。。
“韩琦倒是很有想法。”未央笑眯眯的放下奏表,无可奈何的道:“陛下,当初让韩琦去西北,是臣极力促成的,如今看来,臣的选择没有错。”
赵祯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刻,淡然道:“韩琦是个能干的臣子,只是有时候想法太多,所以才屡屡被你压制,如今在西北也算是为国立功不你为何还按着他不放呢?”
未央嘿嘿笑道:“事情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有人适合做官,有人适合做农民,也有人适合做领军大将。
韩琦这种人,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对付西夏足够了,有他在西北,大宋就少些压力,如今咱们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只要达成,就能放手大干一场了。”
赵祯哈哈大笑,似乎这些日子里的郁闷,在这一场大笑之中,尽数释放一般。
“好,只要你所谓的普通教育能真的实现,朕就陪你拼一场。”
未央认真的说道:“陛下,是普通义务教育。”
赵祯愕然,旋即又笑了起来。
老陈琳知趣的弄了一瓶御酒,倒了两杯,给这君臣二人。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未央咂摸了一下嘴巴,顿时大怒,“好你个老陈,竟然给陛下喝掺了水的假酒。”
老陈琳委屈无比,赵祯挥了挥手道:“瞎发什么脾气,这酒中掺水是我让他们做的,蓬莱进贡的美酒太烈了,朕喝不惯。”
未央无语,但是也不想喝假酒了,随口道:“陛下早说就是?臣近些年酿了些葡萄美酒,最是适合养生,回头给陛下弄个十桶桶的。”
赵祯乐了,“那感情好。”
未央的酒,自然都是好酒,这一点赵祯很是确信,这些年从未央手里出来的东西,就没有凡品,就算是一件普通的物事,出自未央的手,也能多出一种莫名的价值出来。
这里是皇宫,未央自然是不能留宿的,在他看到了赵祯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果断告辞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赵祯。
“宗旭就这么不值得培养?”赵祯幽怨的说了这么一句。
陈琳不知道该如何接皇帝的话,因为他能看出来,未央对皇子似乎很不满意,无论是从放在蓬莱,还是之后回来,连一句话都没有问过,都表现出了,未央对这位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小皇子,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人家连未来帝师都不想做了,还在乎什么呢?
“官家,未大人既然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官家也不用着急,小皇子毕竟还过些年长大了些,知礼了些,未大人自然会回心转意。”
赵祯幽幽的道:“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只怕宗旭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入他的门下了。”
陈琳默然,沉默的退入幕后。
第389章 秋夜
未央出了宫,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王庆跟在他后面,两人晃悠悠的走了一段路,来到了金明池畔。
如今这里已经开始动工,偌大的工地上,不分白天黑夜,干的热火朝天。
未央怅然的看向那巨大的工地,喃喃道:“万般事情,总是这么难做。”
王庆闷不吭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家大人做的是好事,于国于民,都是好事情,虽然总有人暗中阻挠,但是自家大人却从未有过一丝的犹豫,今日大人是怎么了?竟然还感慨了起来?
未央感慨了一句话,便伸了个懒腰,继续前行。
回到府中,坐在院子里纳凉。
不大会,太阳悠悠然西沉而去,未家的家眷们伴着笑声欢呼声,从外面蜂拥而至。
路过未央的时候,发现未央已经快睡着了,杜纤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们就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内宅。
过了一会,苏娘拿了一把大扇子走了过来,给未央扇风。
又过了一会,蔓菁端了茶水糕点过来,在一旁等待着。
未央眼睛都没有睁开,烦闷的道:“有什么话就说。”
苏娘与蔓菁看了看对方,蔓菁无奈开口道:“夫君,您这次进宫,没有承诺什么吧?”
未央唉声叹气的说道:“还能承诺什么?总归是那么一摊子烂事。”
苏娘笑道:“圣人夫妇看不清夫君的深意,是他们没眼光,既然他们自己把烂摊子收回去了,夫君就不用再担心,左右是他们自家的事情。”
蔓菁也笑道:“就是如此,总不能啥事都让咱家去做,别人家都看着,不说其中的劳累,人家眼热的时候,咱们总不能把人家的眼睛挖了去不是?如今正好乐得清闲,这帝师,谁爱做谁做去,咱家不需要这些虚名。”
未央恼道:“帝师不帝师的,我倒是没有兴趣,只是皇子未来是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为何他们如此着急?现在年纪还还能纠正,若是身边围了一堆腐儒,再加上一些小人,只怕后果难料。”
蔓菁冷笑道:“就让他们争去吧,咱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苏娘忧虑道:“圣人春秋鼎盛,皇子就有人惦记上了,只怕是为了将来布局,咱们就不做些准备?”
蔓菁笑道:“姐姐,论起相夫教子,咱们家你是第一,但是论及政治嗅觉,咱们家以我为首,就算是夫君,都不及我。”
看着蔓菁傲然的样子,未央很是无语,不过蔓菁说的也是实话,政治嗅觉这种东西,他还真不成,他做事大刀阔斧,不听话的干掉或者打压下去就成了,以煌煌正道,直接碾压,这才是他做事的准则,至于那些阴谋诡计,还真不成。
蔓菁继续道:“咱们家发展到现在,不说独步天下,也是无人敢惹,无论是朝廷大员,还是皇室外戚,都与咱家有些交情,如今书院弟子也算是崭露头角,再过些年,一n举入仕,只要三五年时间,书院弟子自然能占据朝廷中层,到时候漫说小皇子,就算是当今圣人,想要动我未家,也要思考思考。”
未央压了压手,让蔓菁停下了,他笑道:“咱们又不想当皇帝,以后这种事情少提。
书院的学生是书院的学生,又不是属于咱们家的,他们入仕之后想做什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蔓菁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未央笑道:“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再过些年,等孩子们长大了,天下太平了,咱们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岂不美哉?”
两女同时翻了个白眼,未央尴尬无比,这句口头禅好久没说,今天用在自家人身上,是有点不妥当。
不大会,未珩跑了过来,喊道:“叔叔婶婶,娘教你们吃饭了。”
未央看了一圈,满意的笑了。
小一辈的未珩、未玱、未璃、熊猫儿、驹儿,几个孩子排排坐好,等着上饭。
老一辈的杜纤云、未央、苏娘、蔓菁,当然如果算上刚来京城没多久的未烟的话,未家也算是热闹。
未央抱起驹儿,笑的牙不见牙眼不见眼的。
未烟不满道:“哥哥太偏心了。”
未央笑道:“小妹,你今年也十岁了,再过些年,也该嫁人了。”
未烟顿时恼了,“好你个二哥,这些年你们在开封逍遥自在,把我自己扔在蓬莱,如今我不过刚来开封,你就要拿我联姻不成。”
未央赶忙赔不是,说起来当初举家来京的时候,是带着未烟的,只是这小家伙心性不定,杜纤云认为还需要磨练一二,就又送回了书院,如今看来,这几年算是白熬了,这性子跟脱缰的野马没啥区别。
杜纤云当即说道:“食不言寝不语,这么快就忘记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能好好的说话?”
未烟顿时无语,埋头刨饭。
未央抱着自家小闺女,慢条斯理的吃着。
过了一会,未烟扔下饭碗,耍无赖般的道:“现在说成亲早了点,再说了,我的婚事,自然是有我做主,谁要是敢自作主张,别怪我不客气。”
“反了你了!”未央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得你?”
未烟冷笑道:“二哥,做事要讲道理,这些你那书院早就把这三从四德扔了,什么父母之命,现在是恋爱,你与我两位嫂子,当初不也是?”
未央无语,十岁的小姑娘,这都学的什么乱七糟的玩意。
杜纤云拍板道:“多大点事,能配上咱家姑娘的又有几个?再说了,小妹还谈论这些做什么?”
未央无语,到底是谁先起的头?好像还真是自己,与是他恼羞成怒。
“不管了!”
这是遮掩自己心虚的最佳法宝,未央抱着孩子走了,其他人也不理他,该吃吃该喝喝。
未央抱着闺女看月亮,说着悄悄话,蟋蟀的叫声伴随着露水慢慢嘹亮了起来。
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啊!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