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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第三世txt下载     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9章:李渊之利刃出鞘

    殿内涌出的热浪不断烘烤檐上积雪在渐渐消融,雪水一滴滴的砸在青石板上便粉身碎骨了。御书房大门敞开着,李渊面前跪着一人容貌俊美,仪表堂堂的官员。

    李渊扫视着手里的奏疏,脸色十分不好看,慈和的目光带着丝丝厉色,令人不寒而栗……而眼前这个美男子是他的女婿赵慈景,官拜兵部尚书,是他最为信任和倚重的外戚之一,凝声问道:“国事艰难,你居然要辞职,这是怎么回事?”

    赵慈景脸上怒气未消,大声道:“圣上,微臣这个兵部尚书实在做不下去了,愿请辞回乡,请您恩准!”

    李渊尽管十分不悦,但他也知道赵慈景为人忠孝、有气度,不是没事找事的人,知道必然有原因,便耐心的问道:“你已经是当父亲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书生意气?别动不动就用辞呈来要挟朕,你起来给朕把话说清楚了,到底发生何事?”

    “微臣没有要挟圣上!”赵慈景站了起来,行礼道:“微臣的十名属下中午在渭南酒肆吃饭,结果被武川卒在大庭广众之下通通抓走,臣去找齐王论理,才知道十名下属已经被打死八个人,其余两人虽然还活着,却也被打得奄奄一息、生死难料。齐王给臣看了一份认罪书,罪名是勾结隋朝、企图里应外合。臣这个当兵部尚书的,却让敌人渗透到了眼皮底下,深感罪责重大,无法再出任兵部尚书之职,必须引咎辞职,请圣上批准!”

    说到最后,赵慈景气得浑身颤抖,李元吉如此无法无天,实在令他无法想象,堂堂的命官竟然说打死就打死,如果皇帝还在袒护,自己说什么也不干了

    李渊闻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成立武川司是他的批准、李元吉监视百官也是他的意思,但这次做得似乎过分了一些,他拿出一面金牌,递给一旁的侍卫道:“立刻令齐王放人,伤者送往太医署医治,死者尸体还给他们的家人,另外,让齐王速来见朕。”

    “喏!”侍卫行了一礼,拿着金牌匆匆离开。

    李渊这才语气缓和的向赵慈景道:“你犯不着这般生气,你不是外人,有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朕得到确切消息,有很多很多官员见到我大唐局势不妙,正在与隋朝暗中往来,准备在隋军犯境之际,里应外合。朕只是担心会引发动荡才没有动手,但如果不以威慑镇压,这些人会放肆,也会有更多人暗投隋朝,所以朕让齐王适当的杀一儆百、震慑襄阳,估计你这几名兵部官员撞到刀口上了。”

    赵慈景怒道:“圣上要杀一儆百,大可拿勾结隋朝的奸细来下手好了,为何要乱杀无辜。”

    李渊苦笑道,“有些人,朕一旦处置了,会引起更多的动乱,朕也不好下手,你明白了没有?”

    赵慈景心中悲怆之极,李渊这番话,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凡是有大靠山的人,哪怕他犯了叛国罪也相安无事,不会受到处罚、不会获得死刑,还能继续担任大官,坐在许许多多人的头上作威作福;而那些没有好出身、没有大靠山的官员,哪怕对朝廷再忠诚、对本职职务再勤恳、个人职位再高,也只是被朝廷用来牺牲的棋子命。

    “出了这件事,朕也感到十分遗憾,但人已经死了,哪怕是朕这个皇帝也不能让他们复生。唯一能做的是赐以爵位之礼厚葬之,加倍抚恤他们的家眷,你去好生安抚他们吧!”李渊叹息道。

    赵慈景已经悲愤得无言以对,他知道皇帝并没有处罚李元吉的意思,最多只是训斥李元吉一顿,但那些兵部官员却是白死了。一时间,赵慈景只感到心灰意冷,他实在不想当兵部尚书了,实在不行的话,到地方上出任太守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外禀报:“齐王殿下求见!”

    李渊和赵慈景为之一愣,李元吉显然是巧合入宫面圣。

    赵慈景不想见李元吉,便起身道:“微臣要安抚下属,先行告退!”

    “好,朕会问明清楚,给你交代。”

    “多谢圣上,臣告退!”

    赵慈景走出御书房,迎面遇到李元吉,将笑嘻嘻问好的李元吉晾在一边,冷着脸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李元吉望着赵慈景走远的方向,冷哼一声,快步走向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平身!”

    “谢父皇。”

    李渊极为不满的说道:“兵部官员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抓他们,还把人打死?”

    李元吉已经有了对策,不慌不忙的拱手道:“父皇,他们确实妄议朝廷、散布谣言,武川司的人亲耳听到他们对朝廷和父皇出言不逊,这才当场抓捕,他们也确实承认对朝廷发牢骚。至于打死人实非儿臣本意,完全是审讯官急于得到口供,巴结儿臣,这才用刑过重,把人打死,儿臣已将审讯官员斩首。”

    李渊神色稍缓,至于审讯官叫什么,也没问,他只是需要一个回应赵慈景的合理借口而已。他觉得兵部官员的死,可以让更多人闭嘴,所以他才愿意以爵位补偿、奖励。

    李元吉看了看父皇的脸色,心下一松,又继续说道:“其次,儿臣发现襄阳市井风向十分不正常,现在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而一些自以为是的人觉得他们代表的是民意,张口就说大唐必亡,普通老百姓愚昧无知,受此影响,现在是连门都不敢出,整个襄阳俨然如同一座死城似的,儿臣认为一定要刹住这股不正歪风,儿臣认为乱世当用重典,采取更坚决的措施,请父皇务必恩准!否则的话,隋军才到汉水对岸,襄阳就乱了套了。”

    李元吉这番话说得十分有水平,他没有否认抓人,不过却是手下听到兵部官员妄言才抓的,也没有否认审讯,却让他说成审讯官为了巴结他这个亲王,施以酷刑所致,最后他将审讯官斩首,不仅给了朝廷交代,还表明他自己是一个不喜谗臣、公事公办的刚正不阿之人。紧接着,又把满城风雨的责任推到散布谣言之人的身上,从而顺势讨要更高权力,将监视权进一步扩大。

    李渊思忖片刻,道:“你这样光明正大的抓人杀人,很要不得,也很不成熟。这样不但不会取到效果,反而会造成更大恐慌。你的人不是正规的官员,没有具备抓人杀人的权利,容易授人以柄。这不是带兵打仗,是刺客之道,你以后要聪明一点,很多事情只能在暗中操作,不仅如此,还要扶持一批为朝廷说话的喉舌,一边杀散布谣言之士,一边以喉舌鼓励民心,这样才能安抚百姓,你明白了吗?”

    他心中十分赞成李元吉之说,也支持扩大监督面,只因大唐现在局势不稳,必须用铁血手段掌控舆论,如果放任谣言肆无忌惮的传播,会动摇李唐根基,只是他不希望李元吉借助自己的支持,光明正大的干,要表现得含蓄一些。

    李元吉情知父皇同意自己了,喜道:“请父皇放心,儿臣一会殚精竭虑,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大唐社稷安稳。”

    “朕累了,你下去吧。”李渊靠到龙榻上,慢慢合上双眼。

    “儿臣告退。”李元吉轻声说着,便轻手轻脚的退下,他还没有出门的时候,李渊又想到一事,睁开双眼,问道:“朕前几天让你做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李元吉回身道:“请父皇放心,儿臣已经把大唐治下所有大商人的资料收集完毕,共有两千五百余户,儿臣明天会以倒卖军资为名,让武川司进行清剿,在最短时间内筹齐父皇所需钱粮。”

    “先朝那些和关陇权贵无关,以及从南郡逃来的商人下手。”

    “喏!”

    李元吉匆匆走了。

    李渊却又睡不着了,闭着双眼躺在龙榻之上默默地思索。

    朝廷财政的缺口是一个大窟窿,再怎么节流都没意义,所以只能开源。

    而对大商动手,也是历朝历代皇帝在危机面前的首选,他李渊当然也不会例外。

    但缺口太大,还要募集大量军队,应对来年之战,商人的财富还远远不足,所以除了唐朝的商人之外,目前最有钱的群体就是关陇权贵了。

    不过李渊也知道最近这几年,他在关陇权贵身上盘剥太多、索要太多了,以前他们是没有选择,只能全力支持李唐王朝,但现在多了如日中天的隋朝,再让他们出血不给好处,会引发关陇权贵强烈反抗,这与他下一步的计划不符,所以他要适当的给予这些人一定的好处,以放松他们的警惕。

    李渊思索良久,起身写下一道手谕,盖上私人印章,递给那名老宦官,“你把这份手谕送到东宫,尽快交给太子!”

    “老奴遵命!”老宦官恭恭敬敬的应命,细心的替又躺下的李渊盖上了锦被,才取下手谕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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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马嚼天下

    “慈景!”

    赵慈景怒火冲天的走出武德大殿,刚到殿前广场,就听见有人在叫他,随声望去,见到太子李建成站在远处的回廊上向他招手。

    赵慈景连忙走了过去,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殿下!”

    李建成出来的时候看到心急火燎的赵慈景快步入宫,叫了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深以为异。这个妹夫为人至孝,待人温和宽厚,是谦谦君子,李建成认识他十多年了,却从未见到他失礼过,如此怒气冲冲的跑来面见父皇,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建成心下担忧,便在殿外等候,此时见到赵慈景的怒火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凉,十分惊讶地问道:“慈景,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慈景如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遇到家长一般,泪水滚滚而落,哽咽道:“殿下应该也看见齐王了吧?”

    “正是!”李建成见到赵慈景进入武德殿不久,四弟元吉便匆匆追了进去,以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便没有出声。这时听到赵慈景这么说,十分惊讶的问道:“你和四弟闹矛盾了?要不要我为你们化解误会?”

    “化解不了!”

    赵慈景抹了一把眼泪,气鼓鼓的说道:“如果是私人恩怨,我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可此事关系到兵部尊严、朝廷法度,并且已经在襄阳闹得沸沸扬扬,想息事宁人也不行了。难道殿下不知道吗?”

    “天不亮我就上朝了,接着在武德殿商议隋朝扩军之事,现在才刚出来,哪知道发生何事?”

    这时,有一队巡逻侍卫出现,李建成便止住了要说话的赵慈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东宫说吧!”

    “也好。”

    赵慈景心中郁闷至极,需要找人诉说,也需要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便跟着李建成到了东宫丽正殿,愤怒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李建成听完赵慈景了的表诉,心中十分震惊,李元吉打死兵部官员之事,所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朝廷上下都在关注此事,如果没有合理解释,会寒了所有官员之心,以后再也没人敢言政、议政,一个个都像木偶一般,僵硬的执行着朝廷政策就是了,哪怕明知是错的,也任由错误发展下去,至于造成如何危害,都不作理会。

    从赵慈景的表述中,李建成知道父皇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让李建成愀心的是四弟这个人,当初晋阳起兵时,李元吉领军留守太原,总领十五郡军事。而他却经常和窦诞游乐打猎,践踏农田庄稼,放纵士兵,公然掠夺百姓财物,境内家禽家畜,几乎被他们抢光,到了晚上命令所有百姓敞开府门,以便他的士兵做淫猥勾当,太原百姓畏之如虎、恨之入骨,李元吉最终获罪免职,入京当了他的亲王,但哪怕在父皇眼皮底下也不安分,因为他外出之时,被杨侗捉住,这才导致杨侗一把大大兴烧了太极宫宫城,并抓走李氏一家老小。

    父皇现在让四弟监察文武百官,纯粹给了他公然杀人的权柄,以后,他的手段一定会相当残酷。这也是武川司成立以来,李建成最担心的事,如果针对那些犯了大忌的官员也没什么,朝廷也能给出合理解释,但现在居然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再这样下去,便是忠诚的文武百官也一定人人自危,对朝廷离心离德。

    “如果圣上再这么纵容齐王,不但会害了他,也会动摇大唐根基,殿下务必劝说圣上严加管束。”赵慈景肃容道。

    “我知道了!”

    心中十分沉重的李建成知道这不是父皇放纵四弟杀戮那么简单,从某种程度上说,四弟是父皇手中的利剑,得到父皇的默许,才会肆无忌惮抓人杀人,种种作为不过是父皇心中的恶念催生。

    归根究底,还是在于如日中天的大隋,以及咄咄逼人的杨侗,导致父皇心态出了严重的问题,四弟的手段越残暴,越能体现出父皇心中的恐慌。父皇现在不但怕了,还对日渐孱弱的李唐王朝失去了信心,他现在对谁都不信任,觉得所有人都要出卖他、背叛他。

    迎着赵慈景饱含期待的目光,李建成长叹一口气,问题的根源不在四弟身上,而是父皇自己的问题,这让他怎么去劝说?李建成一时间无言以对。

    又过了良久,李建成才说道:“父皇这边由我劝说,当务之急是你安抚兵部官员,告诉他们,朝廷会给他们罹难官员家属交待,千万不能让事态恶化下去。”

    赵慈景冷笑道:“圣上不给说法,我怎么安抚?”

    “你……”

    李建成被不懂事的赵慈景的而惹恼了,但是对这个一心为国的妹夫,又气不起来,只能尽力克制心中的怒火,隐晦的说道:“我知道武川司监督百官之举,令大家惶惶不可终日,但我们不妨换个方向来说:如果官员问心无愧,又怕什么?如果问心无愧,不管是武川司,还是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对他们来说都是形同虚设。父皇虽然是大唐皇帝,可他很多时候也身不由己。眼下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尽职尽责安抚好兵部,就是对父皇最大的帮助,千万不要让父皇对你失望。”

    在父皇允许之前,有些话他可不敢让正直得过头的妹夫知道,只得婉言相劝。

    “殿下,你还是先让圣上拿出一个解释吧,只有先把朝廷官员安抚好,我大唐才能上下一心,对应来年犯境的暴隋大军。”

    “你懂个屁!”

    忍无可忍的李建成暴了句粗话,他铁青着脸,狠狠地瞪着赵慈景:“你以为父皇不知道现在的局势,以为父皇是因为子虚乌有才设立武川司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父皇并不是在纵容四弟,而是不得不为,我大唐现在的敌人,不是隋朝,而是跟隋朝有往来,随时会捅我们刀子的官员。你这个兵部尚书实在糊涂之极,什么都不知道。”

    “微臣是什么都不知道,兵部官员就由殿下去处理好了,要是殿下不满,大可让圣上撤了臣的兵部尚书之职!”

    “不管怎样,你赶紧去兵部,好好的安抚官员情绪。”李建成恼火道

    “我偏不!”赵慈景冷哼一声,不管李建成如何怒喝,头也不回地向宫外走去。

    “你……”李建成快步追了出去,不管怎么叫,也叫不回这头倔驴,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外。

    回到丽正殿,愤愤的坐了下来,想着这些年夹在父皇和文武百官之间,两面受气、两面不讨好,越想越是恼火,重重地拍了身边的桌子,怒火冲天的咆哮:“这个榆木疙瘩,无药可救。”

    “禀殿下,有圣上手谕!”就在李建成怒不可遏之时,一名老宦官匆匆而来。

    “拿来吧!”李建成努力的平息心头怒火,父皇刚让自己去找窦氏,事情还没开始,怎么又有指令来了?

    “喏!”老宦官恭恭敬敬的将手谕呈上。

    李建成接过手谕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为了解决财正困难,清剿大唐治下的无靠山的大商,然后将空出来的商路和行业,分给关陇权贵,从而换取他们在钱粮上的支持。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父皇还对关陇权贵抱有幻想不成?要是这样,自己和二弟监控文武官员又有什么意思?莫非是为了降低关陇权贵警惕的手笔?

    想了一想,李建成觉得是这个可能性极大,但是都马上动手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夜长梦多的道理难道父皇不知道吗?

    李建成百思不得其故,也懒得再想,眼前重要的事情是必须找到窦家,把父皇的手谕转交给窦轨,大致意思就是把大唐所有商业、商道作价两百万石粮食和百万贯钱卖给关陇权贵,至于如何分配,由他们自己看着办。

    看着手中这道手谕,李建成又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利益点,自己紧急筹钱粮就会变得简单多了,一定可以很快的得到父皇所需数额。

    这种事情,以前其实也干过,就是以荆州商业换取关陇权贵手中的钱粮。

    而关陇权贵通过各个边郡,做起了独家生意,他们暗中与隋朝商部往来,将李唐国内的物资卖给隋朝,然后又从隋朝手中买来驽马,转手高价卖给朝廷,一个个大赚特赚。

    隋朝军队淘汰下来的弩马到了南方,可真不是弩马了,杨侗如今掌控了整个天下的马源,很多时候,他淘汰下来的战马放到各方势力之中,那也是顶级战马,被大家抢着要,根本不愁销路。而世家门阀利用各方诸侯急需组建骑兵之心,大量引入,从而导致天下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向杨侗之手,从某种程度上说,天下的所有世家门阀是一边骂着杨侗,一边却在帮杨侗放各个诸侯的血。

    这些人为了自身利益,一个个在隋朝商部面前乖乖的,连和杨侗耍赖的心情都不敢,否则下次连弩马都买不到。很多世家门阀现在都是靠着隋朝的弩马大赚特赚,李唐治下的如此,李密治下的也是如此。

    为了战马,李渊、李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认了。而得到战马的结果是以国内数目庞大的物资和钱财为代价,襄阳之所以物资匮乏,是因为大宗物资都流向了隋朝,导致城内什么都缺,说到底,李唐的绫罗绸缎、粮食油盐、金钱铜铁全让战马吃光了。

第601章:独孤整的后手

    入夜,一辆华丽的马车在数十名身材魁伟的带刀骑士护卫下,缓缓停在独孤府大门之前,站在台阶上等候的独孤家主独孤澄连忙奔了下来,十分主动的打开车门,将马车内的迎了出来。

    “窦公小心脚下。”独孤澄在一旁提醒

    窦轨爽朗一笑,道:“冒昧造访,还望独孤公多多包涵。”

    “窦公来访,乃是独孤府之幸,请……”独孤澄笑着将窦轨迎入府中,以关陇权贵特有之礼接待。

    “请!”

    两人并肩入府,在独孤澄带领下,在书房之中落座,侍女斟上上好茶汤,躬身一礼,无声退下。

    窦轨喝了一口香茶,品味了一下清新隽永的味道,这才放下茶盏,看了独孤澄一眼,淡淡的说道:“太子殿下傍晚之际找我了。”

    都是熟悉的人了,窦轨也懒得兜圈子。

    “殿下怎么说?”独孤澄为窦轨添了茶汤,轻声问道。

    闹出迁都巴蜀事件之后,关陇权贵与李渊关系十分紧张,他们绑架民意,趁机向李渊提出了三个要求。

    窦轨说道:“太子殿下告诉我,圣上同意了我们的三个要求,除非襄阳失守,否则决不迁都;同时增兵十万,确保荆州安全。”

    “相国又怎么说?”

    独孤澄更关心相国这个要求,当初独孤整见势不妙,以年迈入由辞了相国,自此以后,独孤家为首的这一派关陇权贵在李唐王朝的政事堂之中,再也没有利益代表,显得十分被动,一些家族见窦氏得势,纷纷转向了窦派,独孤整这才意识到当初辞相是何等的愚昧,在与窦派合作反对迁都之时,借机提出了让关陇权贵再入一相的条件。

    独孤澄现在十分关心这个人选,他希望担任工部尚书的孤独怀恩能够入选,连忙问道:“圣上决定由谁入相?”

    “初定人选是豆卢宽,他现在是民部尚书,年后加封平章事。”窦轨说道。

    独孤澄闻言,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虽说豆卢宽也是独孤派的中坚之力,但毕竟不是自家人,如果他稳踞政事堂‘六贵’之一,他日未必不会将独孤派领袖之地夺走。

    但独孤澄毕竟是搅乱大隋天下的独孤整所带出来的家主,亦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心知李渊让豆卢宽入相绝非一时半会决定的结果,一定有他所不知的原因,说不定就是窦轨在背后操控。

    两家暗斗已有几十年之久,多年造成的裂痕非朝夕之间能够弥补。如今两家都有心将关陇两派合二为一,将之拧成铁桶一般的政治势力,然后像对付宇文氏、杨坚那样,与李渊博弈。但谁都不想放弃主导全体关陇权贵的权利,如此一来,窦轨怎么可能容许独孤家再出一相?

    豆卢宽出于自身权利,或许已经投向了窦氏,一旦窦氏在李唐这边占有二相,再加上窦琮这么一个大将军,势力将会如日中天,会有更多独孤派门阀改换门庭,反观独孤氏,只有独孤怀恩这么一个工部尚书,没落已成定局,以后谁还会遵从独孤氏的号令?

    梳理至此。

    独孤澄端着茶盏慢慢的品了一口,努力保持平静的笑问:“窦公去过别家了吗?”

    “当然是不独孤府,我再不智,也不会主次不清。”窦轨摇了摇头,问道:“圣上已经接受了关陇权贵三个条件,那独孤公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将物资运来襄阳,以平抑物价、解京城缺衣少食之困?”

    独孤澄淡然一笑,摇了摇头:“独孤家已经泯然众人,如今表态也没丝毫意义,窦公更应该和其实门阀商量吧!我认为豆卢氏向来敢为天下先,一定会热心促成大家意见走向统一。”

    窦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如何听不出对方的指责?苦笑着解释道:“不瞒独孤公,我事先确实不知圣上决定起用豆卢宽为相,太子上门我才知晓此事。我关陇一脉如今虚弱空前,如果我们此时内斗,只会让南方士族得利,不管出于自身利益,还是为了大局,我都不会做这种龌蹉之事,请独孤公务必相信。”

    “我当然相信窦公了!”独孤澄说到这里,便没有任何表示。

    窦轨或许并没有在暗中操控,也或许是李渊故意挑拨离间,但独孤氏没人入相却是事实,这让独孤澄心头愤怒之极,纵然是一代天骄杨坚、一代枭雄杨广也不敢断了他们独孤家的权利,困守一方的李渊凭的是什么?真以为独孤氏只有他这么一个选择吗?

    一时间,书房之中安静了下来。

    窦轨心知独孤澄不信,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索性拿出让他动心的事情来说:“此外,太子转给我一道圣上的手谕,我觉得有必要和独孤公商量一下。”

    “窦氏请说。”

    “独孤公自己过目吧!”窦轨将李渊的手谕交给了独孤澄。

    “两百万石粮食、百万贯钱?”独孤澄默默观看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了窦轨。

    在以前,关陇权贵以整体方式接下年供八十万石粮食、三十万贯钱的任务,然后平摊到各家头上,分两次缴纳;而李渊这一次索要数额巨大,还要求一次性付清。独孤澄倒也没有担心什么,只因李渊钱粮物资匮乏不是什么秘密,急着要钱粮扩军的心情可以理解。

    “正是!”窦轨沉吟一下,叹息道:“隋朝兵强马壮,还要扩军五十万,来年若是发动战争,李唐王朝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以杨侗的手段,若是灭了大唐,肯定将所有人的庄园均分给奴仆百姓。反而大唐,现在钱粮物资匮乏,朝廷官仓和百姓义仓中的粮食已尽,军队无以为继,更不要说扩军了,眼下正值寒冬,所有来年的税赋根本指望不上,所以圣上打算用李唐所有商业换取两百万石粮食、百万贯钱。”

    “老实说,大唐的商业我看不上,但有了经商之权,各家商队可以大唐治下畅行无阻,不受任何人盘问、盘剥,这样便可将物资贩卖出去,这个才是关键。”窦轨也是商业权的受益者,更知道独孤氏也是如此,所以他并不担心独孤澄会拒绝

    “窦公决定怎么分摊?”

    独孤澄确实动心了。

    以往只能尽情贩卖荆州物资,巴蜀的只能供给李唐朝廷使用,这已经让独孤氏大赚特赚,李渊现在将物产丰富的巴蜀解禁了,也就是说,独孤氏囤积在巴蜀的物资可以换到更多财富,这由不得他不动心。

    “我是这么想的!”窦轨见独孤澄的抵触情绪不像刚才那么强烈了,趁热打铁的说道:“我想把这钱粮分成一百份,每一份是两万石粮食和一万贯,铜钱不够,可以拿等值黄金代替。巴蜀商业同样也会划成百份。认购的份数越多,获得的商业经营权就越大。我窦氏决定认购二十份,也就是拿出四十万石糖分和二十万贯钱,另外捐粮十万石、钱五万贯,以帮朝廷度过难关。”

    独孤澄闻言吃惊,窦氏这一回下的本钱真够大的。

    虽然以前捐赠数额也多,但从没这么慷慨过,这里除了巴蜀商权所存在的巨大诱惑,肯定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原因。

    不过窦轨现在还在等他答复,便立即收回心神,沉吟了片刻,道:“这样吧!我独孤认购、捐赠数目也和跟窦氏一样。”

    “还有六十份需要分配,我就不多留了。”窦轨心知独孤澄对自己心有隔阂,且急着要跟居于幕后的老家主独孤整商议,便起身告辞离去。

    果然不出窦轨所料。

    将窦轨送出门外的独孤澄便快速回府,与独孤澄商议,从某种程度上说,决断独孤氏命运的大权还在独孤整之手,倒不是说独孤澄害怕他的叔父,而是叔父钻营一生,其阅历实非自己能及。

    听完独孤澄表述,独孤整思索良久,冷冷的说道:“这应该是李渊的离间之策,无非是害怕关陇贵族拧成一股,动摇他的皇权。至于窦氏这么热心,原因无外乎三点,首先,窦轨想当关陇领袖,可是单凭他一脉之力,压制不住我们独孤派,所以借李渊之势而为;其次、窦氏与杨侗无亲无故,即便杨侗以后接纳窦氏,也不会得到多少权利,索性以孤注一掷之法全部押在李渊身上,李渊赢了,窦氏便是最大功臣、前途无量,李渊输了的话,窦氏在隋朝那边的地位没有丝毫变化;”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周、隋二朝都惨遭关陇贵族背叛过,说是臭名远扬亦不为过,杨侗一旦统一天下,眨眼之间就能让关陇贵族灰飞烟灭,他对天下有着绝对掌控的实力,不需要向任何一家妥协,任何一个强大关陇门阀,他都不允许存在,谁强势谁就会死。窦氏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放开手脚一搏,窦氏越惨,杨侗越放心。”

    “叔父,窦氏已经找到了方式方法,我们呢?难道也和窦氏一样,自我削弱?”

    “这路子,与隋朝没有多大关系的窦氏可以走,哪怕跟着李渊走到死亡,也会博得忠臣之名。我们却不行……”独孤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们和萧瑀面临的问题一样,两家是杨广最信任的家族,可两家都背叛了。如果我们跟着李渊一路黑到底,只会彻底激怒杨侗,落得灭族的下场…”

    独孤澄默默点头,叔父的深谋远虑令自愧不如,独孤整见他眼中深怀忧虑,便笑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杨侗既然开了口,可见世家门阀对他还有用。”

    独孤澄想了想,问道:“我们能有什么用?”

    “隋朝文武百官,以皇族和关东豪强为主,他需要第三、第四、第五方势力以平衡,否则杨侗的朝廷就不会稳定,只要我们不像以前那么强势,处于他的绝对掌控之中,他就能够接受我们。另外一个办法就是让杨侗不再那么强势,利用李渊、李密二手将他的实力削弱到极致,一旦弱了下去,什么都好谈了。”

    “杨侗太强了,二李恐怕估计很难做到这一点!”

    “我已经在渤海埋下一枚棋子,并发展到几千名郡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独孤整摇了摇头,苦笑道:“杨侗为了剿匪,将冀州郡兵全部抽到南方,负责剿灭各个山寨,现在被裴仁基分到何地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取得联系了。不过好在杨侗并没发现这颗棋子,可以重新发展壮大,等战争到了关键时刻,这将成为一支毒匕,说不定还能改变战局。”

    独孤澄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叔父实在太疯狂了,难道不知事情泄露出去,会彻底激怒杨侗吗?

    “放心吧!”独孤整明白侄子担心什么,得意一笑道:“这颗棋子连他的主人都不知道,不会影响到家族的。”

    “侄儿明白了。”独孤澄苦笑道。

    “你现在做两件事。”

    “请叔父吩咐。”

    “听说李密在江南不得人心,他苦于粮食不足,却又不敢得罪江南士族,生怕大家造反。你让人去找李密,并告诉他,在江都宁海县有五座大庄园,每座庄园各有粮食五六万石和很多铜钱,让他放心搬运。”

    独孤整取出一份地图,交给了独孤澄,“这是五座庄园地图,你务必让可信之人送去,绝对不能透露是我们家的。”

    “喏!”独孤澄接过地图,静候第二个吩咐。

    “第二件事,就是你亲自去一趟洛阳,与隋朝重臣联系,如果能够见到杨侗更好,反正就是向杨侗表明我独孤家的态度,就说独孤氏愿意交出八成土地,等他的大军杀到襄阳,我们可以当内应,时机成熟之时,为他打开襄阳大门,引隋军入城。另外,可以助他安抚关陇贵族。”

    独孤澄被叔父的大手笔惊呆了,八成土地,那可是二三十万顷的良田呢。

    “我们争的是什么?是朝夕之利!而关东士族何以传千年?是顺势而行的至柔之道,他们会全力支持某一个人,但也会和这个人保持一定距离,就算这人完蛋了,也可以另外找靠山,而不会与这个人灰飞烟灭,这才是传承千年世家的正确选择。相比之下,关陇贵族行事太过张扬了,主动参与到天下之争中,搅乱天下之局,赢了固然会获得一时之暴利,但也引起得到天下者的忌惮,所以杨坚父子要对付我们,如果以后得到天下的是李氏,他们也会尽力消弱我们,只因没有一个皇帝愿意有威胁到他的帝位的强势势力存在。我们独孤氏以后也要学关东士族,不争一朝一代之利,顺应大势推波助澜即可,千万不能越庖代俎。”

    …………

    却说窦轨离开了独孤府之后,一家家的扣开门户,很快把认购之事尽数落实。然后趁夜入宫向李渊交旨,汇报筹集钱粮的结果。这时候,李渊才刚刚睡下不久,听说窦轨紧急求见,立刻就在在内殿接见了窦轨。认真的听取窦轨述说筹集钱粮详细经过,不时的出声称赞,对各个关陇门阀急朝廷之所需的壮举表示赞赏。

    说得更加起劲的窦轨,浑然不知道站在窗前的皇帝嘴角不时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如果他稍加细心,便会察觉到皇帝眼中那难以压制的杀机。

    李渊一边假装聆听,一边假惺惺的夸赞,心中却已经对关陇权贵们不抱幻想了。

    这帮关陇权贵不是没有钱粮,之所以推三阻四,是不甘心拿来支援朝廷,现在给他们点点甜头便纷纷慷慨解囊,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就解决了长期困扰自己的钱粮问题。

    这前后态度,简直判若两人,这足以说明关陇权贵们一点没有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个个利字当先,没有一人、没有一家顾全大局,如果杨侗给他们许诺一点点利益,他们一定会转身就把他卖给隋朝。

    李渊觉得这帮人实在太不可靠了,除了族中子弟外,他已经很难找到可靠之人,便是外戚也不可靠,独孤整、萧瑀是隋朝最大的外戚,他们卖杨广的时候,那才叫一个干脆。尤其是独孤整,早在开皇年间就已经图谋不轨了。

    以杨广的角度来看待独孤整的时候,李渊忽然感到十分心惊,念及自己今日的艰难处境,他觉得独孤整已经着手卖他了。

    在他的心惊肉跳之中,窦轨终于说完闭嘴了。李渊连忙和颜悦色的说道:“请窦相回去告诉大家,朕绝对不会食言,更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帮助唐军,只要有所助必有所得。”

    “微臣一定会将圣上之意转告大家。”

    “窦相辛苦了一天,朕非常过意不去,现在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微臣告退。”窦轨行了一礼,离开大殿。

    李渊这个时候却已经没有睡意了,他望着窦轨消失了夜色之中的背影,默默地思忖着对付关陇权贵之策。他觉得留给自己刮骨疗伤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隋军到来之前解决安全隐患,否则第一个叛变的就是关陇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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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指塔赠金,杨广再出征

    紫微城宫城以北尚有三小城,为狭长形,自南向北,分别是玄武城、曜仪城、圆璧城。玄武城乃是皇家府库所在地,曜仪城一般是空着,平时只有有限的士兵驻守城门;最北方的圆璧城占地面积最为广阔,是防御自城北而来的敌军,此城除了驻军的兵营,没有一个多余的建筑,敌军若是攻入此城,那便会成为瓮中之鳖,没有丝毫掩体以供他们躲避箭矢。

    三城之中,东西长、南北狭窄的玄武城占地颇广,里面屋舍鳞鳞成片,东城北面的含嘉仓城仓场每到紧张的时候,偶尔会借用三城广场晾晒谷物,皇家税赋收上来的时候,三城广场都会谷物铺满,大多数时候是空着的。

    阴历二十九这天,杨侗和文武大臣驾临玄武城,众人刚一抵达,双眼都被晃花了。

    一双双瞪得老大的眼睛充满了震撼之色,以前在晾晒谷物的时候,他们也看到很多黄白二色,那时候是稻子和粟米,但现在看到的却是金砖和银砖,这些金银堆砌得很有讲究,以座座高耸入云的佛塔呈现在她眼前。金塔银塔南北相对,中间只留不足丈宽间距,以供行人行走。

    杨侗穿梭在金塔银塔之间,他的脸一边呈现黄色,一边映出了白色,唯有身上的玄色袍子不为所动,没有被这金银之色沾染。

    “臣许敬宗拜见陛下。”

    许敬宗站在内藏库的中轴线上,躬身行礼!自此地一分为二,黄白之物垒成的高塔各占一半之地。

    “许卿免礼。”

    杨侗摆手叫起,转头看向一边的罗士信,笑问道:“士信数过没有,这里有多少座塔、塔高几层?”

    罗士信摇头道:“圣上,这里的金银实在太多,末将都看花了眼,没有细数。”

    “哈哈!”杨侗高声大笑,望着又瘦又黑的许敬宗,赞叹道:“这都是许卿他们为我大隋带来的财富!“

    “不敢当圣上赞誉!”许敬宗躬身一礼,谦虚道:“微臣区区一介文士,哪有这本事啊,这全都是海军将士的功劳。”

    杨侗笑着说道:“许卿有个七窍玲珑心,不仅让朕走过九五至尊之路,还凑成十全十美,不错不错。”

    “许使君。”罗士信细数一下,果真发现金塔银塔各有五座,每座高九层,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难道倭国比我大隋还要富饶?难道倭国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宝地?”

    “禀大将军!”许敬宗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笑着答道:“倭国不但不富饶,反而贫困潦倒,您能想到他们有多穷就有多穷。”

    “你们不到半点就弄到了这么多金银,倭国还穷啊?”罗士信一脸懵然。

    许敬宗笑着说道:“倭国不仅地小民寡,孤悬于海中,且土地狭小、山地极多、灾害频频,什么地龙翻身、龙吸水、大风暴都有,他们生产力极为低下,虽不至于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当然了,贵族还是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倭国盛产金银,山上的矿藏只是浅浅地埋在土地之下,稍加挖掘便是一处丰盛的矿藏,而金矿遍地皆有,但是这些东西再多也填不饱肚子、御不了严寒,所以他们很富,但却又很穷。大将军可以说他们穷得只有金银。”

    “原来如此。”罗士信闻言恍然。

    杨侗笑着继续介绍道:“由于海运渐渐发达,他们便和中原王朝交往,用黄金银换取生活物资,中原的瓷器、中原的丝绸、中原的纸张书籍、中原的药物、中原的武器……甚至是中原的地毯、成衣在倭国不能简单用钱财来表示,而是体现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这些中原的物品,在倭国,只有贵族才能享用,若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再有钱也不行,这道理就像以前的中原商人不能骑马、不能纳妾,只准穿黑色布衣一样。”

    许敬宗听得却是震惊无比,他也是到了倭国才知道那里的情况,可到了杨侗这里,却说得如数家珍一般,知道的竟然比自己还要详细。

    “圣上,您让海军攻伐倭国沿海,为了的就是这些金银?”许敬宗见皇帝心情甚好,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们这半年来,杀得倭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那鬼地方所谓的城池,城高不盈丈,武器装备差得要命,除了倭人不要命的冲锋之外,杀起来没半点挑战性。海军已经消灭了好些个倭国邦国和豪强,这也是他们获得如是之多的金银的根本原因。

    “金银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开拓军人的眼界,让我大隋之兵在战争永葆旺盛的战斗力。”

    杨侗肃容道:“我中原文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跟以和为贵的保守之道,和异族相比,始终缺少一份血性,异族来犯才会被动迎战,从来没想过主动征服。”

    “开国之初因为战争刚结束,还能保持尚武之风,可是当这一代人相继凋零之后,中原人的血性就会在安逸之中慢慢消失,到外敌寇边之时,才发现无领兵之将、无可战之兵。甚至敌人打入国门了,国内还有很多主和派阻挠军队反击,这非常不可取。”

    这个问题其实是每朝每代都不可避免发生的事情,天下大乱之时,造就了无数枭雄、英雄;各跟诸侯想要一统天下,便需要骁勇之将为他们征战天下。在乱世之中,一名优秀将帅格外重要,故而有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之古语。

    可天下太平之后,以治理为主。

    使得一名名叱咤风云的战将只能无所事事的赋闲在家,一个个将门之后因为无仗可打,只能仰仗父辈功绩混到一个闲职,然而也因为无功可立,很难得到升迁。

    名将之后尚且如此窘困,那些没有好出身的武人,要想得到一官半职简直是难如登天,如此一来,愿意学武、从军的人越来越少,朝堂之中的文官越来越多,久而久之,便会造成朝中无战将、文人掌军队的局面。

    中原王朝进入这种不健康状态的时候,周边异族却因为弱肉强食的信仰和恶劣的生存环境,战争不断,使得整体战力越来越强,最终造成了敌强我弱,外寇入侵的局面。这是任何一个朝代都无法避免的。史上最典型的就是宋朝。宋朝之富足冠绝各个王朝,但自从没有了战事,大宋禁军的战斗力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从金塔银塔震撼之中恢复过来的大隋文武,大多颔首附和。

    大隋以武立国,威压四夷,自然要保持尚武之风,如果全面转向文治,以所谓的仁义道德来教化、约束蛮夷……且不说蛮夷会不会听你的,单是朝中武将就会无所事事,在安逸之中老死,而他们的下一代人因为无仗可打,全面转向文道,武将之家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诗书传家的士族了,出现一两个武将,那也是民间偶尔冒出来的天才,但他们由于出身不好,哪怕能够领兵,也是受制重重,这种武将一般没有死在外敌之手,而是死在内斗之中,因为朝中生怕此人崛起,分去属于他们的利益,所以想尽办法弄死他。

    “蛮夷粗鄙,他们信奉的是强者为尊,根本不懂什么仁义道德,施以仁道、王化,不啻于对牛弹琴。我大隋制霸天下,诸国入朝称臣,靠的便是兵甲之利。两晋清谈成风,诗书文章风流百世,然而最终换来的却是五胡肆虐中原!故而,我大隋若想称霸四海,昌盛百世,就必然轻文重武,厉兵秣马、枕戈达旦,不能有一时疏忽!口出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者,实是是包藏祸心,妄图颠覆大隋社稷、挫我中原搏击长空之锐志!”

    “如何让尚武之风百世不渝呢?”杨侗望着文武重臣,自答道:“那就是不断的发动外战,通过战争保持强兵、挖掘和培养新一代良将,唯有如此,军队和统帅才不会陷入青黄不接的局面。”

    “圣上!”

    孔颖达这位大儒,踱步而出,拱手道:“数千年以来,大乱之后必要大治,唯有如此才能让一个国家国运昌隆。秦末大乱,汉之文景重视生产,远离战火,出现四海升平之景象,造就强盛的大汉王朝,然而到了汉武帝,多番远征匈奴,打得海内空虚、民不聊生,自此以后,大汉由强转弱;我大隋也是如此,开皇年间对内以治、对外以德,使天下大治,武帝登基之后连连动兵,将天下打成了这番模样。”

    乔装成亲卫,佩带面甲的杨广一听,面色发黑,好想一巴掌拍飞孔颖达这家伙。

    孔颖达尤自不觉的继续说道:“此之种种例子,印证了‘国虽大,好战必亡’之言。然本朝,自圣上入主冀州以来,战争不停,却为何越打越强,这又是何故?”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这话说得非常好,汉武帝、隋武帝之所将繁荣盛世打穷,是因为他们不懂得战争的真谛。而朕懂了,所以越打越富。”

    杨侗好笑的看着一边的杨广,继续说道:“一支十万人的军队,需要几十万名民夫搬运粮食,一石粮食到达战场顶多只剩下一斗,若是战争发生在偏远之处,连一斗都不足,另外九斗被民夫吃了,如果被敌人断了粮道,甚至全军断粮,被敌人歼灭个干净,这样一来,损失的不仅是军队、粮食,还有几十万人民夫误了农时,几场仗下来,国库空了,百姓又因为搬运粮食,使田园荒芜,缴不上税赋,但历朝历代皇帝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管照田收税,根本没有想到百姓脱离了田地,无粮产出,如果下面又有贪官污吏中饱私囊,百姓自然就没有有活路,造反还有条生路,不选择必死无疑,因此只能铤而走险。”

    “而朕打仗,始终将战争开销转嫁到敌人身上,国库不但不会空虚,反而获利无数;百姓也不用多交一斗米,反而因为大胜之中获得朝廷赠送的牛马,从此过上好日子,他们不会反对战争。如果战争不是为了占领对方的领土,就要对它进行严酷剥削,以敌之财养己方之军民!突厥如此、吐谷浑如此,倭国亦然。”

    “朕以为‘国虽大好战必亡’指的主要是民生、钱粮方面,与军队和战争的本身并不大。如果战争不能获得战后红利,那就变得毫无意义。简而言之,战争跟经商差不多,你不赚就得亏本。而朕运气好,这些年从来没亏本过。”杨侗很是得瑟的说道。

    全场顿时安静了。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向来以礼仪之邦自诩,讲究以理服人。而杨侗的话,无疑是有些离经叛道!

    但这是隋朝,一个深受胡人思想灌输的时代,他的话引起了其他人强烈共鸣。

    “圣上所言极是,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该以铁血雄师来教化他们。”

    “这些蛮夷,一向视我中原人为肥羊,一旦中原势衰,边境百姓面临的就是悲惨的荼毒。”

    “对蛮夷,我们不能再犯以前的错,决不能对他们心慈手软!”

    “……”

    “今天这些话,若是落到一帮伪儒耳中,定会说我大隋穷兵黩武。”说这话的孔颖达很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与洒脱,他信奉的是真正的儒学,奉行的策略是包容一切、吸纳一切,兼容并蓄砥砺前行不说,还允许农学、算学、工学、医家、兵学等等学说存在,算是一个异类。

    杨侗哈哈一笑:“边疆长城是进攻的后盾,是在保证己方百姓不受袭扰的前提下,无后顾之忧的纵兵域外,决不是关押大隋君臣的牢笼。我大隋绝不能固步自封,举国上下要始终怀有进攻之志,打垮了突厥、高句丽,还有西域诸国,西域之外还有很多国家,我们知道东方的大海之中有倭国…谁又知道倭国之东还有什么国家,大隋之南是林邑,林邑之南谁又知道有何国家?西南方向有天竺,之后又有什么国家?现在谁都不知道,只有一一征服、一一见证,才能见识到全新的一方天地,所以,武将绝对不会陷入站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无仗可打的窘境。”

    “好!”

    全场发出一阵哄动。

    杨广亦是悚然一惊,侗儿今天这些说得相当好,眼界之宽,比所有臣民都要长远啊!

    何止是臣民?

    即便是他杨广,以前不也是被当时的繁华迷失得沾沾自喜了吗?若非尚有门阀世家挡在大隋传承的道路上,需要他去将斗垮,恐怕他也会心满意足的自我关闭在紫微城中舞文弄墨的享乐帝王人生了。

    正在杨广感慨万端之时,只听杨侗声音再次响起,“孟子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我们作为大隋这艘大船的舵手,万不能举步不前,请诸君务必以身作则,永远保持锐意进取之心,倾力打造震古铄今的赫赫帝国,让我君臣之名流传万世!”

    武将们只听得热血沸腾,只觉得一股热血自心底涌起,直冲脑际!满脸狂热的望着神采飞扬的杨侗,

    高吼道

    “大隋流传万世!”

    “大隋流传万世!”

    “……”

    杨侗带着文武百官参观金银塔,且说这么多话,绝非无因。朝中大将都以为来年是统一之年,个个都想参与这场‘最后战役’,执此心态的将军们一旦到了战场之上,会有着用一场辉煌战绩来当自己武将生涯中的‘谢幕’之作的心思,从而犯了贪功冒进、轻敌大意之大忌,他们为了取得局部的个人功劳不顾全局,让友军和朝廷为他的行动负责,结果自然得不偿失。

    而没有参战的人,心里更加不好受。

    他将这些人带到这里,一是让大家知道大隋统一天下只是.asxs.,而不结束,以后,有的是立功的机会,没必要争一朝一夕之功;二是灌输大隋所占之地并不是天下最富饶的概念,让他们知道大隋之外遍地黄金,培养起大家猎奇探索之心,以使子孙后世的目光瞄向外面,而不是始终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待到场面平静下来。

    杨侗指着身边一座金塔说道:“世人常常追求十全十美,然而从来没有人能够得到,‘九’乃是数之极,朕有九塔足矣,若是过于贪心,恐遭天妒。朕便将十中之一赐予诸卿!”

    众人都是震惊的看向杨侗。皇帝深谙刑赏之道,赏罚分明、施恩有度!他这一开口,就是把一座金塔赐了出去,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赏砖板一块,以作一年辛苦之嘉奖!”杨侗笑着说道,“诸位拿回去当戒尺,哪个孩子不听话,赏他几砖板。”

    “谢圣上!”

    众臣躬身一拜。

    “塔摆得好,朕见到了!”杨侗看向一边的老宦官杨朝,说道:“除了这一座金塔,余者都收入内藏库,修罗卫帮忙。”

    “喏!”

    阴明月和杨朝躬身领命。

    “许卿!”

    “臣在。”许敬宗连忙走了过来。

    “你打算入朝为官,还是继续担任海军第二舰队行军长史?”

    “禀圣上,微臣愿意继续担任行军长史!”许敬宗心知朝中能人无数,自己在帝都没多少发挥的空间,反倒是在海军第二舰队,乃是灵魂般的存在,只要在立下足够功勋,名气权势自然会接踵而来,那时入朝为官亦是不晚。

    “好!你一路辛苦,休息一段时日,年后再去长山群岛,你们以大长山岛为后勤,夺下佐渡岛为前沿阵地,逐步向倭国靠拢。等国内事毕,朕会加派军队。”

    让倭国的钱,变成大隋的钱是杨侗征服天下所走出的重要一步,只要金银充足,便可执行金本位、银本位,从而令天下财富疯涌入隋。

    “微臣等定不负圣上重托!”

    许敬宗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对冠名郡县之事十分热衷,听圣上之意,以后恐怕会是全部占领倭国,如果能有一个‘敬宗城’、或是‘敬宗郡’,青史留名不在话下,此生无憾了!

    “知道这个佐渡岛吗?”

    “禀圣上,佐渡岛远离倭国本土,因为它太穷,人也少,岛上多是山石、良田极少,自古为倭国贵族的流放地,臣等便是以此岛为前沿阵地的。”

    “巧了!”杨侗兴奋的说道,“朕告诉你,这座岛的大山脉之中埋藏着倭国最丰富的金山银海,如果人手充足,一年采到四五万斤黄金都不成问题,金银就更多了。朕会派一些工匠跟你去找矿。找到矿藏之后,只管抓倭人去挖矿,怎么折腾朕不管。嗯,朕加派三万奴兵与你们,封来弘为沧海都督、你为行军长史,驻地就是这个佐渡岛。莫让朕失望。”

    杨侗虽然知道佐渡岛上必然有金矿,可是这么大的一个岛,矿藏到底在哪里就不知道,只能多派人手过去。据他所知,这个佐渡岛最兴盛时期,每年大约可以掘出将近40吨的黄金,白银就更多了。既然倭人都是禽兽,那就更禽兽的奴兵去对付他们好了。

    “圣上放心,微臣一定将这矿藏开采出来,人在矿在,矿亡人亡”许敬宗知道要义在于矿藏。

    “矿在人在,矿失可以夺回,记住,一切以安全为第一要务。”

    “谢圣上。”许敬宗感激无比。

    安排了许敬宗,杨侗让在场武将拆了一座金塔,一人分了一块砖板。

    分派完毕,众人应命散去,只留下带着面甲的杨广。修罗卫戴面甲很普遍,杨广的出现并没有让人生疑。

    祖孙二人一路无话,径直走向弘徽殿。

    萧后见到祖孙二人到来,连忙屏退左右,只留下杨沁芳一人在一边为他们斟茶。

    杨广取下面甲,望着杨侗苦笑道:“刚才听了你一番话,我才知道我不会打仗,我根本就没有明白战争的奥义。”

    萧后、杨沁芳为一愣。

    她们清清楚楚的记得杨广灭陈朝统一天下,登基为帝之后,向南打到林邑,向西经略西域,亲手灭了吐谷浑,将广袤的青海道纳入大隋版图,另外还远征林邑,引占城稻入大隋,还派兵渡海征服了琉求,种种战绩哪一个不是在他的统治之下打出来的?可他现在竟然说自己不会打仗,这真是让人奇怪了。

    “我发起的战争虽然大都赢了,但是结果和汉武帝一样,赢来的结果是大隋民不聊生、滔天民怨。何也?只因每次战争开启,就会消耗大量国力,打仗打的就是一个国家的人力物力财力。”

    “仗不都是花钱如水吗?”杨沁芳问道。

    “我以前想的,和你一样,从没想过通过战争获利,甚至这个念头都没有出现过,只要敌人跪地投降,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这种仗打得相当亏本,所以大隋在我手里越打越穷,最后弄得众叛亲离,山河破碎。可这家伙……”

    杨广指着杨侗,以一种褒贬不明的口气说道:“他认为战争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谋利,这利既包括疆土,也包括钱财,他通过战争得到的钱粮、牲口、奴隶远远超过支出,所以他越打越富、越打越强、越打下去民心越稳。以前就不多说了,就拿倭国这个蕞尔小国来说吧,这小子只派一支舰队出去,金山银海轻而易举就到手了。对了,到底有多少?”

    杨侗说道:“金银各有五万斤,还有一些会陆续运来。”

    萧后也不由心底震惊:“这怎么可能!”

    那金银之塔她们也都看了,但是当杨侗说出具体数额的时候,依然感到震撼。

    “倭国盛产金银,穷得也只剩下金银,等我占领以后,还可以开采出更多。如此之多的黄金,足以使得大隋的国力更上一层楼。”杨侗笑着说道。

    “我就好奇了,你怎么知道那什么佐渡岛有矿?”杨广问出了好奇了很多的话。

    “金德曼说的。”杨侗早有说辞。

    “那女子不过是想利用大隋帮新罗除掉倭国罢了,她的话你也信?”杨广嗤之以鼻。

    “试试呗,万一有了呢。”

    杨广注视了杨侗许久,直到将他看得发毛,话题忽然一转,笑道:“陈叔宝,你知道吗?”

    “陈后主嘛,我当然知道了。”杨侗有点不明白祖父为何忽然说起这个死了很久的文艺皇帝。

    “陈叔宝卒于仁寿四年,我追赠他为大将军,谥号炀。”

    “噗!”刚喝了一口茶水的杨侗喷了出来,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杨广。

    杨广叹了口气道:“陈叔宝贪花好色,整天只知道醉生梦死,不问国事,陈朝大好江山让他糟蹋得一塌糊涂,我做太子的时候便发誓,若我成为天下之主便以陈叔宝为镜。后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巡视天下,不敢懈怠一天、不敢享乐一天,我这一生就是以陈炀帝为诫的,目的是决不能让我成为隋炀帝。”

    “……”杨侗无语之极。

    良久,才说道:“陈炀帝除了生一大堆酒囊饭袋,就再也没有什么功绩了,我也怕自己成为了隋炀帝,所以我也拿他当反面教材,不敢贪花好色、勤于政务。”

    杨广似笑非笑的道:“我之所以和你谈陈叔宝,是觉得你现在就有点陈炀帝的潜质。”

    “皇祖父,您这话我不赞同。”

    “我在冒充侍卫在你身边这么多天,也观察了你好几天,发现你其实好色的,不过还好,你比较懂得克制。”

    杨沁芳“噗”的一声,狂笑出声。

    “毫无根据。”

    “金德曼随便说了一句,你就大动干戈去找矿,这么轻信于一个异国女子,你敢说你不是中了她的美人计?”

    “这个可真没有。”杨侗哭笑不得,自己好色的根据居然是这个,真是有冤无处申……

    “我听说象雄公主、金德曼都想嫁入大隋?”

    “确有此事,不过我拒绝了。”

    “你是担心皇储之争吧。”

    “有一点!”杨侗坦诚道。

    “这就是你不成熟的地方了!”杨广微微一笑:“你以后要占领象雄、新罗,以血脉入手是最好的契机,也是最能名正言顺将之纳入大隋版图的借口。至于皇储这方面,你根本不用担心,虽然天天喊着一视同仁,但是小国血脉的皇子从一开始,在我中原王朝就没有继承大统的权力和资格,这类皇子虽然王公大臣尊贵,但和纯粹的汉家皇子根本没办法比,这是什么?这就是嫡庶之别,甚至比血统纯正的庶子还低下无数倍,如果你让血脉不纯的皇子为皇储,几乎等同于把大隋江山送给异族,臣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没有了臣民的支持,你又担心什么皇储之争?”

    杨侗呆了一呆,豁然醒悟!

    在他眼中,孩子们并无太大差异。

    如果他娶了象雄公主,并有了儿子,他会把所有儿子同等对待,可大隋皇帝,是华夏民族的皇帝,要和域外民族划清界限,要是让有异族血脉的儿子继承大统,就跟卖国汉奸没有多大区别。但是这种混血儿到了母亲故国,不但有本国高贵血统,还有天朝上国的血统,贵不可言,他去异国当王理所当然、举国欢庆。这么算下来,好像讨个异族老婆、生个混血儿,比武力征服更容易让异族接受,甚至不能强制,各种政策和教化都能顺理成章的推广下去。

    “懂了?”杨广意味深长的问道。

    杨侗点了点头,道:“懂了!”

    “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想纳象雄公主、新罗王女,乃至于天下各国的公主?”

    “有点!”

    杨沁芳酸溜溜的说道:“还说自己不好色。”

    杨侗傲然道:“我这是为国捐,为国捐躯、为国为民着想。”

    “无耻之尤!”杨沁芳心下鄙夷

    杨广懒得理会他们,望着杨侗道:“我帮你解决了一个难题,你是不是应该放我出去了?”

    “皇祖母答应,我就答应!”杨广被李渊骗了大半辈子,心中十分不甘不爽,非要亲自入蜀,搅乱李唐的大后方,这几天,天天软磨硬泡。

    都快六十的人了,还去巴蜀打游击?风里来雨里去的,要是真的折腾死了,刚刚团聚的一家子岂不都要为你再伤心难过一次?所以杨侗一直不答应。

    “侗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想让我上战场,想要让我安稳的活几年,可是我这把老骨头就是闲不住,想为大隋、为你做点事情。”杨广满脸苦涩,语声之中带着一丝哀求之情。

    “侗儿,答应他吧!”一旁的萧后长叹一声,心知丈夫有愧于心,想在有生之年再搏一搏,让自己的孙子走得更加顺当一些,“你不让他出去,一辈子也不安心。”

    杨侗也大致明白祖父之心,换成自己恐怕也会这样,见到祖母也同意,自然不能出尔反尔,沉吟道:“让我答应可以,但您只能当军师,绝不能冒险出战。”

    杨广高兴道:“我一直要亲眼目睹大隋重新统一,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亲自出手,你们大可放心。”

    “除了沈光,皇祖父还需要何人辅助?”

    “杨义臣和沈光足矣,谁都不需要,对了,我们在巴蜀的军队名叫太和军,别又闹出自家人杀自家人的事情。”

    杨侗点头道:“我派百名修罗卫到皇祖父麾下,主要负责飞鹰传信,以便两边联系。”

    “这样再好不过了。”杨广也没拒绝。

第603章:杨广之规划

    谈话完毕,杨侗陪祖父母在弘徽殿用过膳,嘱咐了几件事,杨侗前去圣武殿处理公务,杨沁芳像个小丫头似的亦步亦趋。

    萧后喝了一口茶,问道:“你觉得芳儿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杨广不解的看向萧后。

    “芳儿?”

    “芳儿仿佛画中美人一般,气质端庄高雅,质朴内秀,没有一丝轻浮之气,很不错。对于女孩,我的要求不高,不用有太多的才华,但必须有德,懂得孝敬长辈、尊重丈夫、严于律己,这就够了。”

    “装的!”萧后气呼呼的说道:“这丫头学了一身武艺,这几年偷偷出去剿匪,杀了不少土匪。”

    杨广惬意的喝了口茶,说道:“文武双全,很有我们家的风范!”

    “可是这丫头喜欢侗儿!你说我能咋办?”杨沁芳的婚姻是个老大难,萧后十分郁闷。

    杨广心下一惊,他想不知此事呢,沉吟了片刻道:“以芳儿的身份,天底下恐怕没人敢娶她,如果她喜欢侗儿,把她留在宫中又何妨?只要让大家知道她不是姓虞就行了,而且你也说这妮子性格刚烈,若是你强迫她嫁给别人,只会发生悲惨之事。”

    萧后也叹了口气,知女莫若母,芳儿这孩子外柔内刚她是极了为了解的,知道她一旦打定了主意,谁劝也没用,现在只有杨侗能让她听几句。

    “唉!”

    萧后摇头叹息,对于这个闺女,她是操碎了心,儿女债真是永远也还不完。

    “知道芳儿身世的人不少,至少杨恭仁、杨善会、杨师道、李景他们这些老臣知道,我改天问问她,若她一心想跟侗儿,便诏告天下,说她是忠良之后即可。”

    “你看着办好了!”杨广很不负责任的说道

    “南阳呢?难道把宇文士及抓过来团聚?”

    “这肯定不行!”杨广愤然道:“宇文化及造反,宇文士及顺应形势,这些我认了。但是他跳出来,当着我的面,把一些稀奇古怪的骂名往我头上安,这就不对了。”

    “行了!我知道了。”打断杨广的话,萧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没错,全是这个天下有问题,错在我当初没有好好跟你解释,错在那些追随你的臣子不该没劝你,我说得可对?”

    “呃……”杨广瞪圆了眼睛,好像真是这一回事,要不是虞世基他们报喜不报忧、欺上瞒下,自己早就知道天下早就四分五裂了,哪敢在江都宫中潇洒,不过这天下终究在他手中大知的,这话说出来的话,似乎就太不负责任了,如果连失败都不敢认,自己还是杨广吗?

    “行了!我杨广还不至于那么无耻!”迎着萧后揶揄的目光,杨广十分难堪的说道:“我的前半生没有遭遇过重大挫折,而雁门之役使我颜面扫地,深感雄图伟略已然成过眼云烟。再加上大隋天下动荡如风中残烛,内忧外患,使我丧失了重整河山的勇气与信心。此后窜身江左,以求偏安一隅,只想为自己好好活几年,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结果发生了江都宫之乱。我颓废了一年之久,在兄长的劝导之下慢慢恢复,本想在南方重振旗鼓,可是见到侗儿做得比我还好,对世家的压制也更彻底,我也就懒得竖起大隋旗帜,索性就另外一种方式为大隋尽一份力。我现在都后悔来洛阳,要是知道被这小子‘软禁’在宫中,我绝不回来,现在一点都不自由。”

    “舍不得你的江南美人?”萧后看着抱怨的杨广,有些好笑道。

    “哪有啊!”杨广委屈惨了,大表忠诚道:“我这些年像耗子一样东躲西藏、朝不保夕,哪有心思玩女人,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

    萧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叹息道:“我知道的阿摐,当了太子和皇帝就变了。”

    “这不又变回来了么?”杨广握着妻子的手,深情款款的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以后还是你的阿摐,再也不变了。”

    萧后心下喜欢,反握丈夫的大手,嗔道:“油腔滑调,也不知你跟谁学的?”

    “侗儿啊!”杨广毫不客气的把杨侗卖了,过了劫后重逢的喜悦之后,回过神来的萧后开始不满了,受骗的感觉油然而生,想她这几年念经礼佛都付诸流水,心中大是不忿,再也不理了杨广。直将杨广急得团团转,急病乱投医的向杨侗求教,然后杨侗教他‘脸皮厚’这一大招,果然效果大增。

    当然了,这也是萧后自己的原因,她不过是气杨广多年不来联系罢了,又哪有什么化不开的怨恨,毕竟都是有了重孙子的老夫老妻了,哪还会像小青年那样闹别扭?

    “你都一把老骨头了,真要去巴蜀啊?”萧后担心的说道。

    “侗儿前天不是让那个孙思邈帮我把脉了嘛?他说我脉搏沉稳有力,体魄强健,若不知我的真实年纪,只听脉搏的话,根本就是四十岁壮年的脉搏。这是我常年练武,打好的底子。”

    “这也是我同意你出征的原因。”

    “放心好了,我又不会扛刀子上阵杀敌,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侗儿这小子,都是一国之君了,还时不时上阵砍人,这很危险、很要不得。”杨广祸水东引道。

    “侗儿是大隋战神,杀得四塞俯首称臣,在万军之中纵横驰骋,斩上将首级都不在话下,是你能比的吗?”萧后骄傲的说道。

    “我怎么觉得我现在一点地位都没有了。”杨广苦笑道。

    萧后气势睥睨的瞪着杨广,“你要什么地位?谋朝篡位当皇帝?然后再把天下弄得四分五裂?”

    这三连问直将杨广呛得半死,瞪着萧后好久,哭笑不得的说道:“我为了子孙免受谋朝篡位之苦,才把天下弄得四分五裂。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蒸蒸日上之势,一切都朝着我所希望的方向发展。我谋朝篡位?得有多么的愚蠢啊。”

    萧后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活死人到底要装死到何时?老是在宫里瞎逛,迟早会造成难听的流言蜚语。”

    “天下重新一统,我让侗儿宣布我没死的消息好了,到时候,天下必将大吃一惊。”杨广煞是得意的说道。

    “然后呢?”

    “然后放下一切俗事,和你们姐妹游山玩水,饱览大好河山。”

    “真的吗?”萧后闻言大喜。

    “自然是真的。”

    杨广笑着点头,颇为感慨道:“别人都说我从父皇手中接下来的江山国泰民安、鼎盛无双。实际上是内忧外患,只因父皇革新吏治,开科取士,动摇了天下世家门阀的根基,从而使大隋皇族与关陇权贵、关东士族、南方士族的矛盾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外患,有突厥、有吐谷浑等等群狼环伺,内忧,关陇诸贵凌驾朝堂、掌控了几十万禁卫,又有南北对立对立、世家勋臣对立,几令朝廷政令出不了大兴、洛阳……上百万关陇府兵部众吃空饷,他们不事生产、不纳赋税,使朝廷财政越加艰难……越是深入了解,越发现大隋江山是一个烂摊子…我有心励精图治,掘弃弊病,却困难重重…为了天下安定,不会发生叛乱,很多时候都得妥协、向关陇贵族妥协、向关东士族和南方士族妥协。”

    杨广低声叹了一口气,终于道:“大业帝,看似光芒万丈,其实是处于群狼之中的孤家寡人。每天面对一群骗子,每天要绞尽脑汁来分辨,他们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句是害人……个中滋味委实难以描述。”

    “骗子?”萧后有些不可思议,她还是第一次听杨广了这么关于朝堂的事情。

    “不错。”杨广笑着说道:“我那时候的文武百官,都是天下最聪明的骗子!这些骗子每天都会用不同谎言来蒙骗我。这个来谄媚、那个来害人。真心为公的还好;但大多数都是为了一家之私、一派之利。”

    “臣子们无时无刻揣摩上意;作为孤家寡人的皇帝,自然也要揣摩臣子用意所在。几百上千人揣摩一人之所思当然容易了,但一个人要看透成百上千之心,简直是难如登天。”

    “也有人说我对功勋赫赫的张须陀、鱼俱罗、杨义臣等大将刻薄寡恩,但他们哪知道,这些武将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能猜到底的简单之人,他们根本不适合入朝为官,一旦他们入朝为官,用不了一年,就会让人排挤至死。放在外面,反而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尤其是张须陀,我多次让人将他画像呈到帝都,实则是在告诉其他人:‘张须陀是我杨广的人,你们不能动’,再加上他一直在外,地位不高,因此没人觉得他是威胁,这才安然无事。”

    “可以说,我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没一天快意过,皇帝宝座给我的只有如山重担。可妥协到头,天下还是乱了。”

    萧后闻言默然。

    “现在好了!我终于能够放心的丢下这个沉重的包袱。我告诉你,天下之大之美你无法想象,而这个紫微城,不过是天下最大的囚笼而已,我一直就不喜欢这种。”

    “还不是你修的?”萧后笑道。

    “所以,我很少在大兴宫、紫微城久居。”

第604章:败亡前的疯狂

    圣武殿,充当御书籍的一间偏殿。

    杨侗坐在一张御案之后,案头之上的奏疏堆积的如同小山一般高,他一边扶额,一边翻看批阅案头之上的奏折和军报。年底了,各郡都送来一年的总结,以及来年的规划,还有一些做不了主的,希望朝廷尽快决断,官员调动、钱粮调动、边境布防、官吏贪赃枉法或是不作为之类的事情不胜枚举,朝廷内部也有许多大事需要皇帝同意。

    杨侗终于明白古代为何明君少、昏君多了,要当一个明君,真是苦不堪言,奏疏如山一样放在你面前,你就算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会骂娘。更令人抓狂的是,你处理好了一本奏疏,马上送来十本,这不是要人命吗?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快点长大,然后将这些玩意扔给他,以便自己当个逍遥自在的太上皇。

    他嫌弃大殿内太过闷热,憋闷得心头烦躁,命人打开大门,冷风吹来,让充血大脑舒服了很多。短暂的休息了下,又投入到了这无聊奏章之中。

    “圣上,庐江公主和阴将军来了。”

    “宣!”杨侗忙得连头都抬不起,观看着兵部的募兵计划,以及钱粮安排。

    一会儿,杨沁芳和阴明月走入殿内,躬身施礼:“参见圣上。”

    “有大事就说,没事自己坐。”不是正规场合,杨侗向来比较随意。

    “你批阅了足足一个下午了?”杨沁芳在些震惊的问道,最开始,她在一边静坐观看,不到半个时辰就耐不住,跑出去找卫凤舞她们打雪仗。

    “各郡都有来年计划,修路、修水渠等等项目不数枚举,这些都要认真观看,政绩工程一律驳回;而实实在在的实事,要看详细……实在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处理好的。”

    “难道你不会让各部尚书、侍郎先挡回一批?”

    “权限以内的,他们都已经处理了,不然会更多,而这些都要朕来经手。有一些郡守的奏疏是通过人力送上来的,到这里已有两三个多月了。朕也不怪他们,实在是大隋疆域辽阔,又加上年底各地都下雪,消息传递不便,好在今年修建了不少官道,还有很多官道也在修建之中,以后会更好一些。”

    杨广这话说得一点没错,大隋的基础建设一般以修路为主,去年重点是开凿太行八陉,为此动用了几十万名奴隶,把军都陉、飞狐陉、井陉等入陉再次加宽拉直,极大地的便利了幽州和关外、冀州和并州、冀州和并州的往来。

    而今年,除了修缮洛阳,更多奴隶修建了北起定襄,南到河东郡芮城县黄河边的驰道,这条宽敞平整的的驰道,极大地便利了从草原到洛阳的交通,使定襄到洛阳的时间缩短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如果以后在上面铺上木轨,搞上马拉火车,运力更大、耗时更短。

    “休息一下吧!”

    杨沁芳说着,径直来到杨侗身后,也不理阴明月那张冰冷的脸,将一双玉手搭上杨侗肩头,微微用力。

    百炼精钢也怕绕指柔。

    这是某一个人以前过说的话,杨沁芳一直谨记在心。

    皇帝面对杨沁芳温柔若水的讨好手段,享受着她略显生疏的按摩技巧。

    “如何?”

    杨沁芳言语之间讨好的味道不加掩饰。

    “马马虎虎!比明月差多了……”实话实说的杨侗忽然‘咝’的一声,道:“力道太重了,疼。”

    “我不会啊,控制不好力道,都说熟能生巧,慢慢地就你习惯了。”杨沁芳巧笑倩兮的说完,然后又重重一拧。

    阴明月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在一边看着,目光之中不时闪过一抹心疼之色。

    “行了行了!”杨侗让杨沁芳整治了好几下,生怕被这没轻没重的家伙掐死,连忙站了起来,看向多次欲言又止阴明月:“明月,你有何事?”

    “请圣上过目!”阴明月将一份情报呈上,并说道:“这是从襄阳发来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哦?让朕看看。”

    杨侗接过一看,却是独孤氏通过商部送来的信件,乃是独孤氏老家主独孤整亲笔所书,他在信中委婉的表达了独孤氏效忠大隋的意愿,并说新任家主独孤澄会在年后入京求见。

    实际上,独孤氏并不是第一个表示和大隋合作的关陇贵族,早在几年前,韦氏家主一直让他的次子在邺城‘公关’,本人也多次求见韦太后,只是韦太后和杨侑当初最最艰难的时候,韦氏抛弃了他们母子,所以韦太后对这个族兄恨之入骨,若非为了配合杨侗,韦思齐哪能见到韦太后啊。

    而独孤氏一直就有心跟杨侗和解,只不过老家主亲笔信、新家主亲自入朝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显然是李渊的处境,让大家都不看好,为了家族之利,这些关陇贵族大佬不得不加快与大隋合作的进程。

    这些人的作为,杨侗并不奇怪。

    关陇贵族们为了保住家族财富和未来,是不可能把前途命运压在李渊一家之上的,尤其是在李唐被大隋压制得抬不头来的时候,更不可能为李渊陪葬。

    杨侗看向了阴明月,笑问道:“还有何事?”

    “你们退下去。”阴明月对几名磨墨的宫娥使个眼色,几人行礼退下。

    阴明月的郑重,让杨侗好奇无比,笑问道:“出了何事?”

    “说是李渊武川卒权限扩大,权势凌驾在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之上,已经上升到抓官、杀官的地步了。”

    杨侗呵呵一笑:“这是败亡前的疯狂,还有呢?”

    “零零一发来鹰信,称是武川司下一步打算对付关陇可能跳。”

    “确定?”

    “零零一深得李元吉倚重,是他的头号心腹,而李元吉本人暴戾成性,除了杀人打猎、抢占良家女子,根本没有耐心处理各种杂务,武川司的所有事情,都绕不开零零一。”

    “那李元吉近来有何出格表现?”

    “杀了兵部数名官员,另外几人侥幸不死,也残了。”

    “李渊呢,又有何表现?”

    “武川司是李渊手中的利剑,一切都是李渊在指使,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亡。除了给死者加官晋爵,还下旨搞什么三堂会审,可谓是重视之极。可笑的是,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最后却把责任推给了武川司的审讯官,说是审讯官为了博得李元吉好感,私用酷刑,导致数人死亡,而李渊为首的伪唐君臣都默认了这个结论,然后杀了几个武川司的卒子。”阴明月快速的说道。

    “朕知道了,传杨恭仁和房玄龄、杜如晦、凌敬来见朕。”

    “喏。”

第605章:谋李渊,拟设内阁

    圣武殿御书房,一名修罗卫快步入殿,向杨侗躬身禀报:“圣上,左仆射等人觐见……”

    “宣!”

    “微臣参见圣上!”

    不一会儿,恭仁和房玄龄、杜如晦、凌敬步入大殿,躬身行礼。

    “坐!”

    “谢圣上。”

    “刚才阴将军来报,说是李渊的武川司权力进一步扩大,已经高到了抓人、杀人不用上报的地步。杀了好几个兵部官员之后,以敷衍了事的方式结案了。”杨侗大致的介绍了一下,并没有急着把零零一的推测说出来,以免得影响到大家的思维,而是问道:“李渊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诸人虽有所思,但却没有人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杨恭仁。

    杨恭仁是大隋第一臣,众臣之首。虽没有明文规定先来后到,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当以杨恭仁为先,以示最基本的敬重。

    “禀圣上!”杨恭仁拱手一礼,沉声道:“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但从武川司权力的扩大,微臣也能猜一二。”

    “请左仆射说说看。”杨侗笑道。

    “伪唐朝廷一直在还债,这债务主要是军队的旧债,从李渊入主关军至今,他的军队前后后后阵亡者,不少于二十万人,如果加上被我大隋俘虏的将士,少说也丢失了百万名青壮,这就意味着他损失了百万套比较完整的装备,之后扩军,又需要打造新装备,如此开支,足以拖垮一个国家,哪怕以关陇贵族的雄厚根基也支撑不住,更何况,关中之战发生得太过突然、结束得太过迅猛,导致李渊和关陇贵族放在关中的财富带不走一颗米、一枚钱,几乎是净身出户,所以李渊一年比一年难过。据臣所知,李渊对阵亡将士的抚恤拖到今日也没有支付清楚,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主要原因是他造反以来的这些年一直打败仗,可谓是旧债未清、新账又来。”

    众人都笑了。

    杨恭仁笑了笑,又继续说道:“眼下,我大隋宣布扩军五十万,李渊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怎么办?只能与我大隋搞‘军备竞赛’,但伪唐的实情是国库空虚,财力入不敷出、日渐枯竭,他不打关陇贵族的主意又能如何?尤其是独孤氏,当年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大富之家,又是扶持李渊造反的主力,本着狡兔三窟的原则,他们在巴蜀囤积的财富自然不会少比关中少多少,所以李渊拿富足的关陇贵族开刀,理所当然,这是其一。”

    “其二、伪唐岌岌可危,各个门阀世家见势不妙,一次又一次的派出代表朝隋,频繁的往来让李渊心生恐惧,担心这些人在关键时刻于背后捅刀子,与我大隋里应外合,所以他不管是出于稳定江山,还是钱粮、军队等方面出发,都需要除掉关陇贵族。”

    说到这里,杨恭仁很是感慨的看了房玄龄一眼,这一切,都中了房玄龄为搅乱伪唐时局设下的阳谋——‘伪装对门阀世家解禁,使伪唐内乱,利用李渊之手除掉天下世家。’

    “诸位以为左仆射说得如何?”杨侗笑问。

    “左仆射之言,臣完全赞同。”房玄龄拱手道:“李渊是在关陇贵族支持下,夺取了并州、关中,他绝对不容许这一幕于伪唐内部重演,况且打击关陇贵族,他能够获得钱粮土地和士兵,能大大的提升伪唐的实力,说到底,李渊完全是被我大隋逼急了,不得不孤注一掷。”

    “臣附议!”

    “臣附议!”

    李渊的用意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杜如晦和凌敬也没什么好说的。

    “拖到今天才实施已经晚了,哪怕他以快刀斩乱麻之势杀了关陇贵族,但仅以一个巴蜀的国力就想对抗拥有大半个天下的大隋,门都没有。更何况他的军队就那么点,朕不信他还能夺回关中、夺回并州、夺到整个天下,现在不管他怎么折腾,也不过是临死之后的疯狂而已。”

    杨侗说到了这里,问道:“李渊有两种手段,一是彻底铲除关陇贵族,二是杀一派来威慑另一派,以使对方老老实实的交出钱粮、土地和人口。诸位以为他用何种方式?”

    “如果臣是李渊,会用第二种。”杨恭仁说道。

    “理由?”

    “第一种手段牵涉面太宽,李渊要想同时解决独孤派、窦派,时间上不允许,因为我大隋不会给他这个时间,这是其一;其二、他承受不起众叛亲离的代价。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杨恭仁看了杨侗一眼,继续说道:“李渊军政不行,却是一个玩弄权术的高手,他到了五十多岁才享受到帝王之位的甘美,而李建成已经三十多了,他生怕儿子篡党夺权,所以扶持李世民加以平衡;而为了平衡朝堂,在入主关中之后,李渊以裴寂、刘文静、独孤整、窦威、萧瑀、陈叔达为相,这六人之中前二人代表元勋派、中间二人是关陇权贵、后两人则南方士族,但认真观看,又会发现这六人自成一派,加上李孝恭为首的宗亲派、柴绍为首的外戚,计有八大派别,而宗亲之中,又分为李孝恭、李神通、李孝基三小派,外戚亦是如此。”

    “这和李渊除掉关陇贵族有何关系?”

    “关陇贵族以军武起家,如果李渊一口气除掉关陇贵族,那伪唐军中再也没有一个派别能够制约李世民为首晋王派,这将不利于李渊的帝位。依臣之见,李渊如果选择杀一派、拉拢一派的话,那被杀的必将是与李世民有极大关系的独孤派。”杨恭仁最后断言。

    “我去!”杨侗嗤之以鼻,冷笑道:“都快完蛋了,还不忘他那帝位。这老家伙真是没救了。”

    “李渊确实没救了。”杜如晦笑着说道:“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圣上不但有诸多强大外敌,甚至内部也是问题重重,尤其是人才严重不足,连个治理地方的人都很难找到,还要承受天下世家的口诛笔伐。而李渊在造反之初,本来是很有前途,有关陇贵族、关东士族、南方士族支持,又占据表里河山的并州、控四塞而制天下的关陇之地,还有富饶的巴蜀、荆襄为产粮重地,其庞大的人口、人才和钱粮根基,如同战国时期的秦国一般,如果君臣团结一心、用人得当,我大隋哪怕最后胜了,也未必会走得如此平稳。只可惜,李渊刻意挑起李建成和李世民纷争,又把臣子细分成无数个大小派别,各种内讧毁了大好前途,而罪魁祸首便是李渊。”

    杨侗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朕当初名声极差,大隋名声更臭,如果李渊也在开科取士,朕的科举恐怕真没什么人来参与。不过事情既然走到了今天,哪怕李渊悔断肠子也回不去了。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难道就这么被动的眼睁睁看着?”

    话音刚落,大殿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四位重臣默默地思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房玄龄站了起来,拱手道:“圣上,臣有一策,或许可以让伪唐闹得更多一些。”

    “说吧。”

    “来年开春,我大隋的主攻方向是李密、林士弘、孟海公,以及岭南冯盎!”房玄龄笑着说道:“但是按照我军出兵的惯例,向来都会以李渊为先,所以李渊并不知我军明年的进攻方向,以为灭唐是首要选择。有鉴于此,臣以为我们可以遣使出使襄阳,就说我大隋愿意和李渊签订一年的停战协议,停战的条件是伪唐割让襄阳、舂陵、竞陵、夷陵,如果李渊同意,就让他立刻退回巴蜀,而我大隋则是凭空获得荆州四郡。”

    “以我军当前实力,加上即将募集到位的军队,来年完全可以多边开战。玄龄为何还要给唐朝一年的喘息之机?”杨侗问道。

    房玄龄笑着说道:“李渊有一年时间练兵,或许在军队上有所建树,但地盘只有一个巴蜀,哪怕他卖命发展、训练军队,也不会有多少军队,更不会强到哪里去。一旦李渊自我孤立在巴蜀,李密、林士弘、孟海公冯盎便陷入无援的地步,灭起来更加容易,接下来便可以用全面开花之势将李渊灭在巴蜀!”

    “以上是军事上的体现;另外一点则主要体现在长远的政治稳定。只因停战协定一旦签署,伪唐虽然有了一年时间的喘息之机,但孤掌难鸣的李渊为了保住巴蜀,只能穷兵黩武的将整个巴蜀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从而让他彻底的失去民众支持,为我大隋统一、治理巴蜀打下坚实基础。”

    房玄龄见众人认真聆听,沉声道:“伪唐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实际上它的内部已经慢慢的枯萎了,只是现在还没有彻底表现出来,如果我们过早的灭了它,很多人会怀念枝繁叶茂的伪唐,再加上我大隋的施政纲领,是以世家门阀失去利益前提的,难免会有人对获得一切的伪唐念念不忘,到时候,那些遗老遗少对我大隋不满之下,必然有人试图恢复伪唐;如果我们不着急,等到伪唐颓势尽显,治下百姓民不聊生,纷纷视伪唐如洪水猛兽的时候再把它歼灭,就不会有百姓怀念伪唐了,即便遗老遗少造反,也不会得到几个人响应。就像王世充一样,如果在他执行均田制、与民休养的时候灭亡,现在一定有人怀念,但是他灭在穷兵黩武、洛阳民不聊生之后,所以洛阳百姓对我大隋军队的到来夹道欢呼,视我大隋为救命恩人。”

    杨侗这才恍然大悟,“玄龄深谋远虑,朕万分佩服。”

    “不敢!”房玄龄谦虚的说道:“其实此策,也是建立在圣上占一地、治一地、稳一地的基础之上。”

    “圣上,臣以为房尚书此策可行!”杨恭仁想一想,又说道:“圣上不是常说盟约是用来撕毁的吗?我们对反贼要遵守什么协议吗?如果伪唐已经怨声载道,我们又不想担负这个恶名,大不了制造出唐军撕毁约定,先行攻打我大隋的事件好了。”

    “左仆射高见。”杨侗笑了一笑,问向房玄龄:“如果李渊不答案停战呢?”

    “不应该就算了,反正我们又不损失什么。而且遣使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停战协定。”

    “主要目的是什么?”

    “拜会关陇贵族各位家主,让李渊和他们的裂痕进一步扩大,最终目的是让李渊对独孤氏不信,对窦派也不信,迫使他一步到位的歼灭关陇,造成更大内乱。”

    “诸位以为如何?”杨侗笑问道。

    杨恭仁笑着说道:“完全可行!是否签署停战协定,我们都大占便宜。”

    杜如晦、凌敬亦是笑着点头

    杨侗问道:“何人可为使?”

    “微臣愿意效仿先贤,自荐为使。”房玄龄拱手请命。

    杨侗看了旁边的杜如晦,道:“玄龄为正使,克明为副使!年后出使襄阳。”

    “喏!”

    房玄龄、杜如晦拱手应命。

    ……

    见此事差不多了,杨侗指着案头之上那一大堆奏疏,说道:“朕一个人批阅如是之多的奏疏,忙不过来不说,还因为批复的结果是一家之言,容易出错,朕准备成立一个类似于伪唐‘政事堂’的机构,协助朕处理奏疏。”

    这绝不是杨侗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一个人的精力有限,精力不济是一回事,还容易出错,最关键的如果不设这么一个机构,难保以后会出现懒政的皇帝,一旦他把奏疏批阅权随手丢给一个亲信,那这个王朝离完蛋不远了。所以他觉得应该成立一个类似于内阁、军机处的机构,一来可以帮助他处理国政,二来也是想把这个机构制度化,以免以后出现后宫、太监、权臣批阅奏疏之事的发生。

    杨恭仁是个一心为国家着想的人,听到杨侗这么一说,便皱眉道:“圣上,伪唐的政事堂由六名大员组成,只要加封平章事,即可称为相国,凡重大决议,李渊父子都会与这六相商议,但是这么一来,此六人的权力进一步扩大,朝廷的大权几乎在这六人之手,如果我大隋照搬过来,对我大隋的长远发展着实不利啊。”

    “左仆射所言极是!”房玄龄亦是肃容道:“其实之前的大隋,就有类似‘政事堂’的存在,比如说帮助文帝理政的‘四贵’、辅助武帝的‘选曹七贵’,甚至是王世充的‘七贵’……都与李渊的正事堂类似。这些人个个身兼数职,就拿‘选曹七贵’中的裴矩来说,除了是七贵之一,还是黄门侍郎,其余人等也各有职司,个个权势涛天。“

    “‘选曹七贵’相互勾结,你的人今天要晋升,其他人皆都通过,到明天,我的人要晋升,你们也得答应,使这机构成为这七个人权钱交易之圣地,其他人想到得到晋升难如登天。”

    “到了大业十二年,武帝巡幸江都。当时代君处理国政的‘六贵’除了左仆射,还有裴矩、裴蕴、苏威、宇文述、虞世基,左仆射因为廉正不阿,遭到另外五人的排挤诬陷,最终被外放为河南道大使,孤身一人、兵卒全无的跑到中原当‘讨捕盗贼’。由此可见,这种部门一切全靠里面的官员自觉,如果有一个人有私心,就会带动其他人效仿,着实于国不利啊。”

    这种机构的设立,无疑会形成一个小小的决策集团,权力过于集中未必是好事,所以杨侗之前就明文规定:凡是涉及到制度和律法的出台,必须要经过朔望朝参来决议,这就是为了分散决策层的一部分权力。

    如今的早朝分作三种:最隆重的就是元日和冬至日举办的大朝会,敲锣还要打鼓,仪仗车辆摆得老长,接受群臣以及周边邻邦使者朝贺;第二种是每月的初一、十五举办的朔望朝参,这一天文武按品级就位,皇帝始出坐御座,群官在典仪唱赞下行再拜之礼,在京九品以上文武官都要出席,礼节大于实效;第三种则是每一举行的处理日常政务的常参。

    也就是说,三种早朝只有每日举办的常参在办实事,而杨侗现在将制度和律法出台,以及各种大事放到朔望朝参决议,实则是把朔望朝参提为办实事的朝会,这么做的用意有三:一是削弱了三省十部的权限;二是让九品以上的文武参与重大军政事务的讨论,每个人都有权发表意见,集众人之智为朝廷所用,这种全新的朔望朝参深受百官欢迎,主要是杨侗将一部分权力分给了百官,让百官都享受到参与和决定国家大事的快乐;其三、提升低级官员参与感、归属感,和做事的积极性、主动性,最终为国家培养有思想、有头脑的中低层官员,于国家的长久发展有利。

    对于杨侗这种分权行为,杨恭仁等人非但没有异议,反而抱以支持态度,就算他们这一代人能够谨守本心,但大隋需要传承下去,各部未必的继承人就未必能够守住初心了,杨侗改制分权对大隋的传承百利无一害,大家乐见其成。

    现如今听到杨侗说要在大隋成立一个权力集中的‘政事堂’,在场四人是个个反对。

    杨侗心下感动,笑着说道:“类似于政事堂的部门的建立势在必行,也是制度发展的趋势,就拿朕来说吧,现在年轻,还能处理了如山的奏疏,但老了以后呢?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继承皇位的是一个懒惰的子孙,他随手就把奏疏丢给亲信处理,后患更加让人无法想象。所以,有的机制提前设立是好事,而作为制度制订的一代人,我们还有几十年时间来完善各种制度,还有几十年时间来取长补短,我们不能因为‘政事堂’的危害,否定他的利处。”

    “圣上既然有想法了吧?就不用卖关子了。”听到杨侗这么说,杨恭仁精神抖擞的笑问。

    三省六部制和军制、地方制在杨侗之前,处于探索的草创阶段,经过杨侗的指点,大家一一完善成了今天的官制,虽说杨侗没有参与到各个细节,但他厉害之处就在想人之所不能,他稀奇古怪的想法才是最让大家钦佩的地方。

    “请圣上明示。”房玄龄亦是期待的说道。

    杨侗说道:“‘四贵’、‘选曹七贵’、‘政事堂’等等类似机构的危害主要源自兼任数职。所以选人用人和制度十分关键,如果让朝中重臣兼任,权限会无限放大,然后又走老路。用新人也不行,因为他们没有理政、执政经验,每个人都是纸上谈兵,于国无利。与前两者相比,退出官场的老臣比较合适,这类人经验丰富,可以让他们充当朕的幕僚,处理奏疏,继续为朝廷发挥余光余热。他们只有拿俸禄的虚职,有理政、议政、参政权,但却没有决定权。每一份奏疏批阅完毕,举手表决出结果,并在奏疏之中,夹带或是贴上每个人见解和主张,以便皇帝过目。皇帝过目批复之后,再给中书省决策、门下省审核、尚书省执行。”

    就跟后世的政/协一样,就算你吵破喉咙,但最后还被卡得死死的,想干涉朝政,门都没有。

    杨恭仁沉吟片刻,道:“圣上此法极妙,不但减轻了皇帝的压力,还不会造成权力集中于一个小群体的手中;就算里面有人有私心,并影响到皇帝决策,但还有中书门、门下省、尚书省把关,如果层层考核,能够将危害降到极低。”

    “微臣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果成立这么一个部门,必然会有主官,如果此人将另外几人吸纳为他的人,是非对错还不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杜如晦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杨侗说道:“朕称这个部门为‘内阁’,内阁计有成员七人,不设凌驾他人之上的主官,彼此之间的身份地位是对等的。每个人主事一天,到了第二天,就轮到另外一个人,七天一个循环。”

    如果给予内阁执政权、决策权,且设立一名首辅,‘内阁’迟早会成为朝廷事实上的主宰,而首辅也出会成为张居正。

    在万历年间,张居正相当君主立宪制的首相,至于万历帝,则沦为象征性的摆设。

    张居正能够做到这一点,首先是当时的万历皇帝还是个孩子,身为帝师的张居正,一句话就影响到万历皇帝的决策;再者,万历帝批阅之时,是在大太监冯保指导下完成的,而冯保又和张居正关系密切。张居正在内阁把自己的意见授意他人同意,写成奏章之后,再由自己人冯保赞同,最终成为了霍光、曹操式的权臣,他把持朝政而自大、居功自傲而狂妄,痛斥起万历皇帝一点都不客气,只要万历帝脱离他的规划就要斥骂,官当到他那地步,如果要推翻皇帝,也是几句话的事情,因为以上种种原因,最后遭到万历帝报复性清算。

    世间,没有几人能够像张居正始终谨遵臣子之道,没有更上一步。所以杨侗成立的内阁,不会给予内阁执政和决定权,更不会把主异权集中到一人之手。

    当然了,关键还是要完善好了,然后形成制度化,用制度将权力分配明朗化、明确化,规定哪些事情属于内阁、哪些属于朔望朝会、哪些要皇帝决策,又由哪个机构决策、审核,最后再把各种细节归类,最终以制度规定下来。这也是杨侗以后要做的事情,他准备用十年时间来完善权力分配制。

    至于子孙后代会不会另外开辟新的部门,就不是杨侗所能管的了,他能够做的就是开创,由后人自由发展。

    “微臣认为可以试行!”杨恭仁表态。

    “臣附议!”

    “臣附议!”

    “尽快推荐合适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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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致仕不成,反晋升

    ‘内阁’制如同以前的制度那般,杨侗给了一个方向,交给时代精英们完善。众人不负杨侗所望,只是探讨到半夜,测试版本的‘内阁’就已经横空出世。

    内阁设立于乾阳殿东南方、文思殿正南的文成殿,成员七人,授予正四品内阁学士虚职。

    根据杨侗的要求,设立一个名叫通政司的下属部门,所有奏疏都先送到通政司,由他们抄录两份,原本送到内阁处理、一份送到皇帝御书房,以供皇帝及时过目,另外一份入库存档。

    送到内阁的奏疏,由七名成员议论,给出相应的处理方案,这七人的处理方案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写在不同颜色的纸张,然后贴在奏疏外,寻常的事务用白纸,接着是绿纸、黄纸,紧急的重大事务则用红纸。

    贴好纸条,统一送回政通司,抄录好处理方案,再贴到存档那本归库,七位内阁成员亲笔所写的原本送到御书房。

    这时,录事们则要先行浏览分类,如贴上白绿贴纸的奏疏属实,且贴纸上的方案处置得当,便代皇帝批复转回通政司。通政司第一时间分类送到尚书省三仆射之手,让后者给出建议或附议,再转给与内容相应的尚书十部和八寺,对应部寺根据内阁和和仆射指示执行。而贴着黄、红纸的重要奏章才会送到皇帝面前。

    录事拟好一个目录,简略注明各道奏疏的内容和内阁的处置,交由皇帝过目。皇帝便可据此筛选一遍,既能做到心中有数,又不会错过重大事务。

    对内阁票拟得当的奏疏,皇帝指示录事代为朱批通过。而有疑惑的奏疏,则会亲自观看考究,甚至亲笔指示批复,并由录事代批旨意。若是对内阁票拟结果不满,皇帝也可否定,打回让内阁重拟,或给出自己的处置结果,交由内阁商议。

    决议最终形成后,交由中书省拟诏、门下省审核,尚书省执行。录事在这里扮演着皇帝秘书的角色,同时也是智囊顾问。

    没有决定权的内阁负责给出处置方案,中书省是决策层,而皇帝是最终决策人,但门下省又有最终的审核权。

    如此转了大圈,既保证了皇帝不被百官欺瞒,又让皇帝及时掌握和处置军国政务。皇权和百官相互制约,保证最终的平衡。

    虽说杨侗的权威不是百官能够掣肘得了的,但杨侗这么做,是为了保证后代在这框架内不出乱子。既能避免子孙专权乱政,又防止权臣奸相夺权乱国。

    但是杨侗也知道这种制度处于草创阶段,肯定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最明显的就是会让办事效率变得低下,为免某个环节故意拖沓,杨侗要求政通司专门列出一个表格,接到奏疏要录上奏疏编号,并署上本人名字和日期,传到内阁,也要当天的轮职成员署本人的名字和日期,环环如此。第个月底,由刑部、御部、大理寺检查,查询哪个环节有问题。

    总之,由内阁创立而产生的这个权力链,会一年之内相继完善,然后用十到二十年时间来打磨各种官制和各种权力的分配制度,努力做到更好。

    这一套主要是体现在政务方面,而军事上所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第一时间送达兵部和皇帝之手,免得耽误大事。

    杨侗是‘开国’皇帝,个人权威不受任何人制约,而且开国勋臣历来都是最纯粹的一代人,对于付出了一辈子心血的王朝的热爱,比未来者强上千百倍,他们都希望这个王朝一直好下去,所以这一代人正是建制和改制的最佳一代;而轮到太子杨峥,对朝堂掌控力未必还像杨侗这样,朝臣也未必还像现在这么纯粹,如果由他来做,恐怕是困难重重;孙子辈来做的话,有可能搞得天下大乱。

    眼见商议得差不多了,杨侗拍板道:“内阁、政通司和三省的关系就这么定下来了,日后发现不足再做更改。如果有合适人选先推荐上来。”

    杨恭仁想到了一个人,拱手道:“圣上,苏威一直在上书求见。”

    “苏威不回家养老,还想干嘛?还能干嘛?这人有才,朕是承认的,但是他相当无德,朕是不会用他的。”

    苏威是北周宇文护的女婿,不是大隋开国功臣,甚至听说大隋王朝建立之后,他还躲了起来,生怕文帝清算,也是文帝大度,建隋登基后,不但没有降罪,还邀请苏威加入自己的重臣体系,自此进入高层,辅佐文帝多年,成为文帝“四贵”之一,风光之极,将九成以上支持文帝的大官远远踩在下面。

    当然,苏威毕竟是前朝权臣宇文护的女婿,而宇文家又是前朝之主,作为前朝外戚、本朝新贵,无论在朝在野,苏威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时刻琢磨。一旦有新朝之人犯事,就要拉着他一起下水,自然,苏威的仕途也起起落落。

    总体而言,文帝还是相当看重他,多次在公众场合替苏威开罪,说他不过是受人牵连罢了,轻轻地罚一罚就行,至于官职封爵,照给不误。终文帝一朝,苏威都相当受重视。

    不久后,武帝登基为帝,苏威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上大将军,开始新一朝天子的富贵生活。苏威当了一辈子的纳言,无论是在文帝朝还是武帝时期,他都是重臣,文帝朝的四贵,武帝朝的五贵、选曹七贵、六贵都没少过他。

    不得不说这老家伙还是非常有本事的,这是一个相当有才干的宰相。可惜的是,这老家伙的毛病更多,比如说贪财,比如说喜欢阿谀奉承,比如说喜欢朋党,比如说喜欢党同伐异,尤其是党同伐异,是他五起五落的根本原因,可他安分不了多久又玩上了。据说他还以贾诩为榜样,自我标榜深诣自保之道,他忠诚的永远是自己的利益,你让彻底收服于他,是相当困难之事。

    宇文化及发动江都之乱后,任命苏威为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到宇文化及失败后,苏威顺势归附李密。不久李密在和王世充交战中大败一场,苏威又跑到东都当起了王世充的太师,接着又和云定兴把王世充卖给了李世民,可他跑得慢,或是不想跟李世民走,所以一直留在洛阳。

    苏威认为自己是大隋老臣,所经过之地,都是被迫无奈的随机而处,希望获得大隋收容豁免。

    念及此人对大隋有大功,又是一个离死不远的八十多岁老人,杨侗也没有为难于他,赏赐了些钱,让他回家养老,可这老家伙是一个不甘无权的官迷,以老臣为名得寸进尺,多次上书说要为国尽忠。

    此人才能是有的,可用他,杨侗当然不愿意了。

    一来、苏威的污点太多,尤其是他先后当过宇文化及、李密、王世充的大官,这奸佞之名是永远都洗涮不掉了的,如果起用这种没节操的人,让他登堂入室,那是对大隋忠贞烈士的最大玷污,对于推崇忠诚观的大隋王朝的名声相当不好。

    二来、此人有才无德,文帝都说他‘其性狠戾,不切世要,求名太甚,从己则悦,违之必怒,此其大病耳。’如果他能活到百把岁,还有十多年时间搬弄是非,把朝廷风气搞坏。

    三来、苏威年纪太大,都八十多岁了,如果他死在任上,还得给他一个美名,如果给一个奸佞之臣、反贼臣子以美名,这让文武百官、百万将士、万千子民怎么想?你这是鼓励大家不忠吗?

    所以,杨侗见都懒得见他一面,免得上他的当:“朕就不见他了,朝廷也不缺才德兼备的青年干吏,让他安心养老即可,”

    冰天雪地里,如果他磕到碰到,还被人说成虐待老人,这种哑巴亏,杨侗可不想吃。

    “喏!”杨恭仁应了下来。

    苏威的事情就此结束。

    这时,杨恭仁又说道:“圣上,臣以为王威、王琮、高君雅、杨元弘可入阁。”

    杨侗登基之时,册封王威为太常卿、王琮为光禄卿、高君雅为大司农、杨元弘为太府卿,这四人现在已经全部退了下去,当清华学宫学士。

    “准奏!”

    “圣上!”这时,卫尉李景出列道,“老臣先后侍奉文武二帝,和圣上,幸得明君不弃,委以重任,倏忽之间,已有四十余载。您登基以来,可是众正盈朝,能臣干吏不计其数。老臣承蒙信重,得授卫尉重职,老臣唯恐有负重托,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未敢有一时之懈怠,《礼记》有云:大夫七十而致仕。老臣虽未年迈古稀,然年老休衰、精力不济,已不足胜任卫尉之职……伏请致仕。”

    “这……”

    望着李景这个白发苍苍的三朝老臣,杨侗有点心酸,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在文武二帝时,此老一直镇守边陲要地,尽忠职守,哪怕在天下大乱之时,不管是谁拉拢,他始终遵从杨广之命,在右北平守御如山钱粮武备,同时谨慎的与各族打好交通,免得内外受敌。

    当杨侗到了涿郡之后,李景第一时间朝见,毫不犹豫的离开右北平,前去恒山坐镇,然后又到定襄镇边,多次击溃南下洗劫的突厥游骑,功不可没,他不但在兵事上有所成就,治理起地方来,亦使百姓民心安定,一片安宁。

    到了杨侗登基为帝,册封李景为卫尉,兼掌邺城皇城守卫、禁军、戍卫京师,这个职务重如山,需要不分昼夜的处理各种变故,这个繁重的职务,着实不是一个老人能够折腾得起的。

    “滑国公公忠体国、勤勉睿智,一生忠贞报国,乃是大隋三代帝王之肱骨、大隋之栋梁,有您守卫京城,朕方可放心的征伐天下,您之奏请固然有理,然天下尚未靖平,朕和大隋王朝都离不开您啊。”

    “圣上厚恩,老臣不胜感激。若是可以,老臣愿意入内阁,继续为大隋尽一份力。”

    杨侗默然不语。

    李景所言固然有理,入内阁也能继续为了大隋效力,但那确是一个近乎闲散的职务,而朝廷中枢,需要这类忠心耿耿、经验十足的老臣坐镇,为大隋带出一批有经验的的核心官吏。

    “卫尉一职责任重如山,事务繁琐至极,确实有些难为您了。中书省尚书令之职因为没有合适人选,长期空缺,由您来帮朕,把好决策之关可好?”

    群臣闻言,一片愕然。

    照这么安排,杨侗不但不让李景不致仕,还晋升了。

    中书令与尚书仆射、门下省纳言处于从二品,是实职的至高之职,官当到这个级别,可以称之为相了,

    “中书令异常重要,实非老臣所能任。”

    “李卿,朕也知道有点强人所难,但我大隋刚刚强盛起来,很多官制和制度都处于草他阶段,现在因为内阁的创立,各个环节都要正式起来,中书省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您再辛苦几年,等有中书省有了合适之人,您再悠游林泉纵享天伦好不好?”

    其他臣子也纷纷相劝。

    李景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道:“圣上隆恩,老臣敢不效命?”

    杨侗缓缓颔首,欣慰道:“朕现在敕封滑国公李景为中书令、敕封褒国公皇甫无逸为门下纳言,同时,敕封邓暠为卫尉兼掌皇城守卫、禁军、戍卫帝都。”

    “谢圣上!”

    李景、皇甫无逸和邓暠拜谢。

    杨侗又说道:“内阁七名阁老,还差三人!朕有意让窦建德、萧铣入阁,诸卿以为如何?”

    众臣先是一惊,但紧接着,莫不为杨侗这安排拍案叫绝。

    窦建德、萧铣是军政兼备的大才,不然也做不到反王这等高度,两人没有什么实职,如今全在洛阳城中混吃等死。而有才华的人一旦闲了下来,难免会产生不该有的心思。如果参与到朝廷的重大决策中来,既能发挥二人的能力,让他们大隋的归属感与日俱增,还能以阁臣之名,名正言顺的把二人困在洛阳。

    “圣上之言在理,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大殿之上,尽皆附议。

    “最后一人由杨思训担任。”

    “圣上,万万不可。”杨思训乃是杨恭仁次子,一听杨侗这般安排,杨恭仁立即反对。

    杨侗笑了笑道:“博陵王公正无私、内不举亲,但是对思谊、思训几位兄长却十分不公平,他们早就过了出仕年纪,所学虽不如你,但也全是通晓政义、精通文武的全才。可是他们兄弟几个全被你压着,这很不好。”

    “禀圣上,臣子思训心浮气躁,历练还远远不够,他哪有资格入阁?圣上给他当个县令已是仁厚了。”杨恭仁立刻道。

    “左仆射这话就严重了,思训公子才华别说区区一县,就是一郡也能管理得妥妥当当。总不能因为是您左仆射之子,就一直被您压着吧!这很不公平,依卑职看来,几位公子都可以分出去担任郡守,再晚就是埋没人才了。”房玄龄开口道。

    “房尚书。”杨恭仁着急了起来。

    “左仆射,正所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正是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时刻,这件事情你就犹豫了。你说思训兄长心浮气躁,到内阁历练几年正好,反正还有另外六名学士看着,他也不会有什么差错。这一任圆满,就可以外放为官了。朕亲自定了,册封杨思训为内阁学士。另外册封杨思谊为蕲春郡守,蕲春位于长江以北,南方是林士弘占领的九江,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杨思谊家学渊博,深有左仆射之风,由他坐镇此郡,朕很放心。”杨侗直接就宣布了任命,语气中的坚定不容置疑。

    杨恭仁苦笑道:“臣代二子多谢圣上。”

    杨侗点了点头,看向了文质彬彬的杨禅师,这个表弟从清华学宫结业后,一直当民部佐官,是该让他出去历练了:“禅师!你今年二十了吧?”

    “禀皇兄,臣弟生于仁寿四年(604年),过了年,正好是二十。”杨禅师恭恭敬敬的答道,他也成家了,妻子是王琮孙女,诞有一女。起名狂魔杨侗给她起名为杨不悔,意思说是随从母姓,世代不悔。

    “朕听杨尚书说你在民部干得相当不错,这几年有何感想?”杨侗目视杨禅师,一双眸子清亮沉静,仿佛一口古井深不可测。

    杨禅师拱手说道:“禀皇兄,臣弟结业就到民部当佐官,紧跟着又成家,有了女儿不悔,一开始还挺高兴的,之后见到同窗都在外面造福百姓,浑身不得劲了。每天回到家,就是看书睡觉、看书睡觉,闲得无聊带带孩子,却常常把孩子弄哭…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一般。臣弟很想做一个有用的人。”

    满殿哄然大笑,杨侗也在笑,他没想到向来以小心谨慎的表弟也会就这种俏皮话,笑着说道:“你这种日子有什么不好?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到你这儿还嫌弃上了……也罢,朕就让你做做实事,也省的你天天把不悔弄哭…朕本来想让你去西北吃几年沙子,可是不悔年纪小,再加上你没有处理实事的经验。这样吧,义阳还差个郡守,那里原本是萧铣控制的地盘,他入朝之后,义阳乱糟糟一片,正需要一个精通民政的人去接管,你可愿意去义阳?”

    “臣弟愿意,一定能够将义阳治理井井有条。”杨禅师大喜过望,他是年轻人,天天呆在官邸里面,处理多不胜数的奏疏,都快烦透了,他渴望能够出去当一方父母官,为百姓造福谋利,这是他读书时的志向,只是他一直都不敢提出,难得杨侗提到此事,他当然不会拒绝。

    “好,朕册封你为义阳郡守。”义阳郡只有五个县,又没有外敌,很适合杨禅师这种新手去历练。而且义阳郡到洛阳有官道相连,几天时间就可往返,也省得南阳公主担心挂念。

    “臣弟多谢皇兄!”

    “年后赴任,千万别让朕和百姓失望,”杨侗笑着说道。

    “诺!”

    “玄龄。”杨侗望向一旁的房玄龄。

    “臣在!”

    “你和克明明年出使襄阳,朕送李渊一首词,以作新年贺礼。”

    众人闻言,都是兴致盎然。

    ‘杨侗的诗词’极多,很多大气磅礴的诗作,便是武将都十分喜欢,但这几年却少有新作,大家深感遗憾。

    听到杨侗要为李渊写诗,众人满心期待。

    房玄龄上来亲自给杨侗研磨。

    杨侗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房玄龄细细一看,失态大笑着诵读:“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孔颖达大声赞道:“圣上这词当真绝了!将亡国之君的心境写得淋漓尽致,堪称是千古杰作。李渊若是收到这份礼物,恐怕非要气得半死。敢问圣上,此词何名?”

    “‘虞美人—北望大兴’!”杨侗添上了名字。

    “圣上,微臣担心李渊会把我们活生生打死。”房玄龄苦笑道。

    “他不敢的。”杨侗哈哈一笑,对宇文儒童吩咐道:“宇文卿,将这幅字裱起来!务必弄得华丽一点。”

    “圣上,以蜀锦为背,然后绣上李渊观大兴宫之图画,如何?”宇文儒童出了一个主意。

    杨侗笑着说道:“这个办法好!把李渊弄得凄惨一些。”

    “喏!”宇文儒童大声应命

    “宇文使君,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房玄龄哭丧着脸,大声抗议了起来。

    “顺便给陈叔达、萧瑀也各送一幅字。”杨侗仿佛嫌事不够大似的,一口气又把杜牧的两首七言律诗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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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滔天火焰,赠李渊

    内阁衍生出来的一系列权力分配、权力制衡经过众多高智商人群的探讨、确定,终于告了一段落,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杨侗总不好让大臣饿着肚子回去,好在皇后早有准备,听说他们公务已经商议完毕,便命令当值宫娥列队将夜宵送来。

    卫凤舞想得很周全,每个人分量足够,荤素搭配,还各有英雄烈一壶。众人刚从刚紧张状态中脱离出来,连一本正经的李靖也偶尔说几句黄腔,众人又是一番笑谈。韦云起、杨恭仁等老一辈相互拆台,说起了早年趣事。

    杨侗听得有趣,偶尔还会追问几句,刚才的严肃气氛被阵阵笑声冲淡不少,膳后三省主官又随口向杨侗汇报了一些情况,大隋君臣一直谈到了深夜,这才命玄甲军护送诸位文武重臣回府。

    杨侗也累坏了。

    他二十八日早上观看金银塔开始,就一直忙到现在,其间不但批复诸多奏疏,还跟杨广议事,接着又拟设内阁、安排官员,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天多时间到底是处理了多少个问题。

    一回到凤仪殿就直奔床榻去了,呵欠连连的模样可把苦苦等候的卫凤舞和长孙无垢心疼得不得了,两人赶紧命人抬上备好的热水,解开丈夫衣服,脱去靴子,泡进了盛满热水的浴桶。

    “舒坦!”

    滚烫的热水浸泡着僵硬的肌肤,那丝丝缕缕热流从毛孔渗透入体,舒服极了,杨侗忍不住长长的叫了一声。

    卫凤舞、长孙无垢把宫娥指使出来,姐妹二人只着一件小衣,站在浴桶边打散了杨侗的发髻,然后用香喷喷的皂角蹭出些泡沫,轻轻搓洗起来。

    这种皂角用提炼出来的玫瑰花汁液与皂角、香料制成,不但可以洗涤身上的污垢,还能使人恢复精神,模样和后世的香皂极为相似,极为难得,价格十分昂贵。这种技术是西域工匠和大隋工匠发明出来的,堪称是中西技术合璧的典范。

    杨侗闭目放松自己,任由大小老婆在他身上按摩,令他得舒适如同登山一样,一步比一步高、一层比一层舒服。

    “夫君也真是的,为何这么拼,一点都不爱惜自己。朝政晚一点处理也没关系,朝政怎么处理也总是处理不完。”这类似的话,卫凤舞也不是第一次说。

    杨侗好笑的说道:“嘿,如果我不处理朝政,你又说我是昏君,不管我怎么说,道理都在你这里。”

    长孙无垢浅浅一笑:“大姐看你把自己累成这样,心疼你呢。”

    “那你呢?”

    长孙无垢柔声道:“夫君是大隋皇帝,每天要处理很多国家大事,我管不了这些,但无论如何,都要有个好身体才好。”

    杨侗知道她们心疼自己,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温柔,叹气道:“如今天下尚未靖平,我这也是没办法,天生就是一个劳碌命,再累也得受着。”

    大隋朝野都在称颂圣武皇帝能文善武,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是紫微星下凡,但只有杨侗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中人之资,与货真价实的圣君明主差得太远,他能治理好这个国家,一是先见之明,二是抢占人才,三是皇祖父的钱粮武备成为一个强大的金手指,第四点则是勤勉主政,不说是废寝忘食,却也称得上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说到底,杨侗并没什么过人之处,至于什么军神、战神,那都是用强大兵力和精良装备打出来的,以这种碾压一切的实力,换成稍微有点脑子的人来指挥,都会打成战神、军神。

    还有一点尤为重要,那就是各军主将都让着他。

    马邑之战,李靖把搞死始毕可汗的机会让给了他;

    关中之战,李靖、秦琼、薛万均将李世民的二十多万大军拖在了河湟地带,王伏宝、裴行俨将李孝恭拖在北地郡新平县,杨侗得以潇洒自如的李渊散布在关中各地的唐军,等他搞死了各地的散兵,然后去收拾李孝恭。

    还有很多次对外战争,大家也是这样为他牵制敌军、创造机会。

    虽然没人说过什么,但杨侗知道大家是把他捧上神坛,营造出一个不可战胜的军神形象,用以震慑天下。他这个军神、战神水分极大,真正的战神军神其实是那些不计回报、默默付出的神一样的队友。

    卫凤舞嫣然一笑:“夫君其实变了很多,以前锋芒毕露,纵横沙场,并不是好事。身为上位者,讲究的是藏锋内敛,等闲时刻坐镇中枢,关键时刻脱鞘而出,才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所谓君子藏器于身,便是此理。夫君以为我说得对是不对?”

    “‘君子藏器于身’这句是谁说的?”杨侗忽然来了一句。

    卫凤舞微微一愣,“孔尚书的祖先,孔圣人啊!”

    “整句!”

    “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朕终于明白了,孔子或许是正经的圣人,但是这话,绝对出自不正经的时间。”

    卫凤舞和长孙无垢愕然相对,反问:“何以见得?”

    杨侗嘿嘿一笑:“‘君子藏器于身’这句话中的君子到底藏了何种器物于身?”

    长孙无垢懵懵懂懂的说道:“‘器’指的是才华和能力…不是一件具体的物品”

    “没错。”卫凤舞点头。

    “不不不!”

    杨侗站起身来,如拎小鸡一般将她们放到浴桶之中,让她们背对自己,扯下卫凤舞的亵裤,猛然挥枪直刺。

    一边忙碌,一边解惑道:“联系‘射之者,人也’这一句,那么‘君子藏器于身’的器指就是这个;以此类推,原句应该是‘弓矢者,器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射之者,人也’。”

    “哎,不是这样的。”一旁的长孙无垢面红耳赤,直被卫凤舞哼叽得芳心大乱,细想杨侗这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怎么想得到这等龌龊的解释?不过当她想到孔子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之时,居然觉得杨侗的解释似乎也没错。

    杨侗寓教于乐:“‘射之者,人也’这句又有三重含义:一是藏器君子射他的女人;二是藏器君子的女人被他扫射;三是藏器君子扫射他的女人后,诞生出人。”

    软绵绵的长孙无垢喷笑出声。

    夫妻三人胡天黑地的来了一番恩爱缠绵,躺回了床榻之上。

    卫凤舞、长孙无垢苦苦等候了大半晚,早已疲惫不堪,又被杨侗寓教于乐一通,一边一个的偎依在丈夫怀里,一会儿就沉沉入睡。

    临睡前。

    杨侗忽然想到黑冰台今晚还有行动,也不知襄阳那里如何了,不过明天应该会收到好消息,念及于此,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搂着两个柔软的娇躯,安心入睡。

    。。。。。。。。。。

    另外一边的襄阳到了约莫五更天的时候,早已陷入一片安静,重要街道口都站着兵丁,不时还有兵士在冰天雪地里尽忠尽职的巡逻着,家家户户大门上都高挂大红灯笼,明红色灯光在房檐底下随风摇摆。宽阔的坊间主干街道,有人提着小灯笼敲着破鼓和梆子,瑟缩着的身子出现了一会儿,很快又消失在转角处的黑暗之中,那缓慢的、无精打采的脚步声和渐渐熄灭的梆子声,在夜晚的寒风里逐渐远走……

    武川司所在的坊门外,有两名士兵站岗,冰冷的夜色里,两人又冷又困,显得比较松懈。

    冰冷的杀机,伴随着淡淡香风缓缓逼近,尤未察觉的两名士兵,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的时候,冰冷的匕首轻易的划开了两人的咽喉,在两人愕然大睁的双目中,两个全身雪白的纤细身影从背后死死的捂住了他们的嘴巴,直到两人不再挣扎,才轻快的将两人扶坐在坊墙上,摆出一副缩瑟沉睡的模样。

    两道纤细的身影以坊门为中心,分别往两边退出十多丈,拿出飞抓钩上坊墙,悄无声息的攀登上去,翻入了里面,如刚才一般杀了门内的几名士兵,悄悄的打开了坊门。

    不算明亮的夜色下,几十道全身俱白的身影从街道两旁的雪堆里爬了出来,他们与雪地融为一体,让人看不出真伪,一个个如灵猫一般潜入了坊内。

    这些人,正是奉命到襄阳潜伏的黑冰台战士,他们一直关注武川司,知道这个坊已经被武川司彻底占领,坊之内的建筑除了武川司的官邸,已经被拆了一空,全坊成了一个巨大的广场,也是武川卒训练场地。

    这几天,很多粮食源源不断的被送进来,一部分是关陇贵族捐助的粮食,一部分是李元吉劫杀商旅、洗劫各地商人宅子得所,因为有关陇贵族为掩护,这么大明其白的搬进来,也不受人怀疑。据内部送出的消息称,这里已经囤积了一百二十多万石粮食,年后会分送到各处军营当军粮。可惜的是金银和铜钱等财富则直接送进了太极宫,否则的话,必然会在今晚付为一炬。不过,金银铜钱又不能吃,错过了也无所谓。

    黑冰台战士发现里面有上千顶大帐,还有一些巨木搭成的屋子,不过这些也是草草了事,除了上面覆盖一层油布以避雨雪,四周并无太多遮挡之物,这也是临时放置的原因,唐军不想浪费太多劳力,免得粮食搬走,又得重新拆除。

    这里成了粮食重地,自然是戒备森严,可是给黑冰台的感觉是流于形式而已,这些士兵并没有应有的警惕之心。

    这或许是唐军没有料到有敌人潜入襄阳,但今晚,偏偏有一支最精锐的战士出现到了里面,而且这些人,在襄阳已经很久很久,口音和本地人几乎没有二致。

    几十名黑冰台战士早有计划,不用商量便各自散开,逼近了粮食重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几个大大的皮囊,里面装满了易燃的火油,每个人负责一个区域。

    约莫两刻左右,宁静的夜空忽然传来了三声猫叫,这是放火的指令。

    刹那之间!

    黑冰台战士纷纷点火,几十顶大帐都先后被点燃了起来,战士拿着火把,沿着原路返回,引燃了之前淋上火油的粮袋,趁着唐军乱成一片之时,如来时那般飞快撤离。

    他们离开不久,大火迅速蔓延开来,火借风势、烈焰腾空,熊熊大火如火舌一般窜出,吞噬了木棚内的粮食物资。

    汹涌的火焰被强大的风势卷向四周,一顶顶大帐、一个个木棚上赤焰飞腾,全坊都仿佛被大火吞没了一般。

    坊内一万多名武川卒被火舌卷入,一个个哭爹喊娘,在汹涌烈火中,他们嘶声惨叫,争先恐后的向坊门逃命,万余人,人皆此心,个个恨不得第一个离开。

    致使他们在坊门口挤成一堆,有些丧心病狂的人,直接对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挥起了战刀。

    本来依照次序出去,大家反而能能大量逃脱,可在生死存亡之际谁还有如此高尚品德?

    这些武川卒是李元吉以弱者死、强者生的方式训练出来的凶残之士,杀同僚这种事情没少干过。现在生命受到威胁,哪还管什么战友情啊。一个个都以自己的命为主,人人都不甘落后,于是在坊门之前上演着凶残的自相残杀。直杀得人头滚滚,死尸堆积,空气中弥漫刺鼻血腥、焦臭味。

    离开了‘火葬场’的黑冰台没有心思观看年前火焰,他们一哄而散,有目的奔向襄阳的另外几个坊里。

    这些坊内,都有独孤氏购买的暗宅,若是有心人,查之不难。

第608章:乐极生悲,全城扑火

    李渊近日以一个可有可无商业权换到了百多万石粮食,钱几十万贯,后续的钱粮还会源源送来襄阳,有这批钱粮在手,完全可以组建出一支十万大军出来。担心了很久的李渊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他心情舒畅,对谁都是乐呵呵的。

    李渊昨晚睡在爱妃尹德妃的宫内,他年纪大了,每天要到五更以后才起床梳洗,进行早朝前的准备,而此时是他睡得正香甜之时,没什么大事的话,一般没人敢来惊扰他的睡眠。

    睡得正沉的李渊,忽然被一阵纷乱的脚步惊醒,猛地坐起,侧目细听了一会儿,却是听到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

    李渊大吃一惊,眼下的情况和杨侗当年火烧大兴宫极为相似,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隋军忽然夜袭襄阳,一念及此,只吓得李渊魂飞魄散,心中的恐惧让他如坠下入万丈深渊一般。

    下一刻!

    慌张的抓衣便穿,谁想忙中出错,误将衣服当成了裤子,急得哇哇大叫。

    尹德妃也惊醒了,连忙过来帮忙,哭笑不得的说道:“圣上穿错了。”

    李渊老脸涨得通红,接过裤子穿上,叮嘱道:“你在宫里等着,千万别出门。”

    尹德妃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袍,李渊顺势穿上,取下巨阙剑,匆匆走出宫门,正和直阁将军李思行撞了一个正着。

    “李思行!”李渊大声问道:“发生何事?”

    李思行停下匆促的步子,行礼道:“末将也不知发生了休整,不过太极宫已经戒严,请圣上放心。”

    李渊松了一口气,望着气势磅礴、雄伟耸立的甘露殿,二话不说便跑了过去,登高远眺,刚到上面便见城中大火四起,火势滔天,好几个里坊被大火吞没了,还有很多呐喊之声远远传来:“襄阳城破,隋军进城了,我大唐军队败逃。”

    李渊大骇。

    这要是破城了,他肯定会死得很难看,一口气又跑了下去,对身边元从禁卫大声道:“将妃嫔和诸位皇子、公主带到太极殿,准备撤离。”

    老婆孩子在大兴的时候丢过一回,这都成了笑柄,这一次他怎么也要带着老婆孩子一起逃,否则的话,皇族威望会降至谷底。

    就在这时,有禁卫飞速来报:“启奏圣上,各城守军来报,城门无恙。有百名歹人手持兵械,在城中到处纵火。”

    “歹人?”李渊一愣:“不是隋军吗?”

    禁卫急忙说道:“都是寻常百姓的衣服,但他们的着装相当统一,似是某些豪族私兵,当禁卫抓捕之时,一轰而散的冲入各坊里。”

    李渊心下稍安。

    “圣上,禁军来报,城中粮食重地被烧了,全坊付之一炬,武川卒死伤惨重。”这时,又有禁卫前来禀报。

    李渊头脑里‘轰’地一声炸响,头脑一片空白,几乎要摔倒,两名禁卫连忙扶住他,好半晌,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禁卫又重复了一遍。

    “痛煞我也!”李渊激动之下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咳得他撕心裂肺,气都快喘不过来。

    李思行连忙扶住皇帝,“圣上,您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李渊喉头一甜,喷出了一口血,晕厥了过去。

    李思行顿时慌了手脚,抱倒倒下昏倒的李渊奔向后宫,回头大喊:“还愣着干嘛,快找太医。”

    “喏!”

    禁卫纷纷行动起来,一头扎进漫天冷风里,高举着火把,在夜色下仿佛一只只流萤从殿宇内窜出御道,然后往不同方向四散而开。

    不久。

    整个太极宫被皇帝昏倒的消息惊动了起来,凌乱的脚步之声、呼喝之声,还有急忙传太医的声音撕碎了严加戒备的皇城之肃杀宁静,火光在一刻之内照亮整座太极宫。许多因为大火而跑向皇宫的臣子都面带震惊的神色朝两仪殿方向奔去,他是他们所能抵达的最后地带,后面是两道宫墙夹着的永巷是前朝后宫的划分线,擅闯者死。

    李渊虽然吐血,但很快又清醒了过来,只是他身体无力,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灌了一碗参汤下去,精神稍微好了一点,此时也终于缓过神了,他痛苦的揉了揉脑门,吃力地的宦官命令道:“速去宣召三品以上官员到两仪殿商议大事。”

    “喏!”宦官飞奔而去。

    李渊这才对尹德妃说道:“粮食重地付之一炬,朕的扩军之计无法执行了。唉,隋军来年若是来犯,襄阳危在旦夕。”

    尹德妃出自并州贫寒人家,早年尝到饥饿之苦,深知粮食的重要,听到李渊这么一说,她吓得花容失色,大惊道:“圣上,难道所有的粮食都被烧毁了吗?”

    “坊内烈火滔天,坊外有四墙,人们根本无从入内,若是有人拆除坊墙还多少能救得一些。”

    李渊同样是心烦意乱,感觉稍微好了一些,便说道:“立刻给朕梳洗一下,朕要和大臣商议。”

    “圣上!朝臣散居襄阳各坊,不是一时半会能够集中的。”尹德妃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臣妾是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砍柴不误磨刀功’,当务之争是您要休养好身体,才能处理国家大事。依臣妾之见,您应该趁大臣集结之际,先在宫中养精蓄锐!外面之事可以让人代为劳,等大臣到齐了,圣上也养足了精神,到时候再出去也不迟啊。”

    尹德妃长得如花似玉,还有一颗为李渊着想的玲珑心,这也是受宠多年而不倒的原因所在。

    李渊拍拍她的玉手,欣慰的说道:“爱妃言之有理,朕先躺着休息下,传令下去,让太子代朕指挥军队灭火,晋王戒严全城。”

    ……………………

    襄阳城被大火焚烧的共有六个里坊,现在全都是一片大乱,原本年节将至,家家户户囤积了许多柴薪木炭,这大火一起,全都变成了易燃的引火之物,

    大火蔓延,浓烟滚滚,火焰滔天,猛烈的火舌卷向天空,照得全城一片通明,炽烈的火焰将飘雪的夜空都烧得扭曲了一般,这突来的大火使坊内百姓哭爹叫娘,哭喊声、惨叫声、喊救命之声响成一片。

    留守襄阳的东大营受尚书令李世民的调令,增派万名将士把守着襄阳南北街道,甚至连没有被大火波及的各里坊坊门都牢牢把守起来,严禁百姓出入,以免引起更大骚乱。至于发生火灾的六个里坊,将士们用攻城器械将坊墙撞塌,以便里面的民众逃生。

    城防主将左骁卫大将军马三宝顾不得漫天风雪,骑着快马赶到了粮食所在的里坊,这里的火势最大,天空飘降的的漫天大雪都扑不灭这熊熊燃烧的炽焰,到了烈焰上空,便化蒸腾成了水汽,

    马三宝原是柴绍的家奴,因胆识过人、作战勇猛而被一步步提拔,他参与了扑灭薛举的战争,并立下大功,由于他出身不好,身世清白单纯,背后没有什么利益势力的支持,深得李渊赏识信任,一步步晋升为左骁卫大将军。他到位之后,命令一部分将士轰开坊墙,另外一部分将士则到周边里坊,挨家挨户的搜罗木桶、铲子,取水和铲来路边的雪堆灭火,努力将火势控制下来…同时指挥部分将士强忍着大火的灸烤,抢救外围粮食。

    “齐王呢?”安排完毕的马三宝,一下马便揪住一名侥幸逃生的武川卒校尉,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怒骂。

    那名校尉不住的叩首道:“回大将军,齐王外出公干尚未回京,这里由参旗将军窦诞带领万名武川卒防守。”

    “窦诞呢,他是死人吗?被人纵火都不出来。”

    “回大将军,窦将军被大火烧死了。”那名校尉哭丧着脸说道。

    “死得好!”马三宝恨恨的发了通脾气,“到底发生了了何事?到底是谁放的火?”

    校尉说道:“火起之后,有一些白衣人逃来。卑职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马三宝见他身上一片焦黑,身上的的衣服还在冒烟,便知此人是在努力扑火,也便不再多说什么,扭头看向了另一边,只见雪地里躺着几百具尸体,这些尸体全都被烧得焦黑,很多尸体都缺失了一部分,让他意外的是这些尸体大多有伤痕,显然不是被烧死,而是死了之后被烧,便指着问道:“这些人的伤是怎么回事?”

    “大家抢着逃生,相互砍的。这些是死在坊门口的人,卑职带人拖了出来。”

    “……”马三宝虽然无语,不过也能理解,大火一起,谁还顾着谁啊?这种事情在军中时有发生,尤其是遭到敌军夜袭的时候,被敌人杀死的人其实并不多,七八成以上的人都是在混乱之中,被自己的杀死、踩死。

    他找来这一带的禁军校尉,沉声问道:“火势还要多久才能扑灭?”

    “启禀大将军,火势实在太大了,一时半会无法扑灭,不过火势现在正在控制之中,各坊百姓也自发前来帮忙,此坊四周都有人在浇火,若火势蔓延向外,能够在第一时间确保大火被扑灭,绝不会殃及其他里坊。好在这一坊没有百姓居住,否则损失可就大了!”

    “这是拜武川司所赐。”马三宝冷哼一声,只要是正常人,对滥杀无辜的武川司都没有好感,里面的武川卒哪怕死光了,大家也只会拍手叫好。

    马三宝想到来路之上,遇到的并杀掉的二十多名歹人,心中庆幸之极,后怕之极,要不是自己撞个正着,恐怕还有更多里坊被他们放火焚烧。心想:幸亏晋王反应得足够快,禁军动作也足够敏捷,这才稳住局面,若不然,这一晚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乱子呢!

    看着火势依旧,而抢出的粮食聊聊无几,连忙又吩咐道:“这点人手镇压还不够。持我手令去东大营,除了守营将士,命令将士尽数出动,给我封锁城中一切道路,禁上百姓乱走,见一个抓一人,如果抗命不遵,杀无赦。”马三宝声色俱厉的向亲兵下达了命令。

    “喏!”几十名亲兵接令而去。

    “我先入宫向圣上汇报,你代我负责这一边,组织人手将大火扑灭,让大家都不要抢粮了,全部取水灭火,只要水淋到底,灰烬下的粮食都能保全,要快!”

    一般来说,大火烧到粮库之时,那洒了一地的粮食,起到暂时灭火的作用,火势只能从上往下的慢慢焚烧,如果及时灭火,灾后把上面那一层灰烬铲走,下方的粮食除了焦臭之外,依然能够食用,而在最底下的粮食,跟正常之粮没什么分别。马三宝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禁军校尉下达这道命令。

    说完,马三宝跨上战马,朝皇宫疾驰而去。

    …

    太子李建成依照李渊之命,紧急主持朝政,先是安排元从禁卫戒严皇宫,镇守宫中各个战略要地,接着命令五品以下的京官前往各坊安抚百姓、震慑宵小、监督士兵,免得有人趁乱洗劫百姓,将骚乱进一步扩大!

    安排完毕,便和诸多陆续超来的朝臣在两仪殿等候皇帝接见的圣命,以及等候城内的消息。

    他站在殿门,面沉似水的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道:“必须尽快把火势镇压下去,强制将受灾百姓迁离原来居处,否则会有更多人被烧死、烧伤!”

    每逢灾难到来之时,总会有很多老人舍不得家中财富,他们宁可和财富同归于尽,也不肯撤离;这种极其不智之举,致使子孙媳妇进退两难,白白错失掉逃生的宝贵时间,最终只能一起死在灾难之中。所以每到这种时候,强行介入的官方之力显得十分重要,能够以暴力的方式驱逐这些不听劝告的民众,将死伤降低到极致。

    “命太医署御医,以最快的速度制大量医治烧伤膏药!”

    “命殿中省尚食、尚药二局,烧制御寒药汤……”

    裴寂、刘文静、陈叔达、萧瑀、窦轨也在殿门口观看火势,一个个都是神情严肃,听着李建成将一条一条命令发布下去。他们对这一串以皇宫为损失的命令并不作声,这些举动能够为皇帝收拢襄阳百姓之心,对朝廷的稳定很有作用。关键是李建成素重民心,这时候哪怕反对也会无效。

    不多时,马三宝便匆匆赶来,“末将马三宝参见太子殿下,诸位相国!”

    “大将军免礼!”李建成挥了挥手,道:“大将军从何处来?”

    “回殿下,末将刚从火灾发生地赶来,已经命令禁军接管各个街道,粮食重地的火势很快就可以得到扑来。”马三宝连忙答道

    “我看到了!大将军回头看就知道了。”李建成指了指前方。

    马三宝转过身子,果然见到陈放粮食那一坊的火势已经暗淡了下去,与熊熊燃烧的另外五坊相比,很让人振奋,看样子,离熄灭似乎也不太远了。

    “大将军,坊内有一百二十多万石粮食,是我大唐的军粮,也是来年扩军之根本。你认为还剩多少?”这里只有马三宝到过火灾现场,李建成很想知道那里的情况。

    马三宝估算了一下,答道:“回殿下,起火至今,已有一个时辰之久!但这过程当中,洒开的粮食有灭火作用,依末将保守估计,至少还剩四五成左右,甚至更多。”

    “还好。”

    众人纷纷的松了一口气,以四五成计,少说也有三四十万石。

    “不过,也都被水淋湿了。”马三宝又说道。

    “能吃就好,湿不湿不要紧。”李建成摇了摇头,看了窦轨一眼,又问道:“窦诞呢?”

    窦轨闻言,一颗心紧张了起来。

    这个窦诞是窦抗第三子,不仅是皇帝的女婿,还是他的族侄,是窦氏的中坚力量;如今发生这种大事,负责守粮的窦诞需要负全部责任。如果这个族侄畏罪潜逃,对窦氏的名声、威望,以及皇帝的信任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搞不好,窦氏还要为他背黑锅。便在此时,只听马三宝说道:“殿下,窦将军不幸死于大火之中,尸骨无存。”窦轨暗自松了口气。

    死得好哇!皇帝现在不但怪不到窦氏,还要赞扬窦氏家教有方,一个因公殉职的褒奖是怎么也打不脱的了。

    “嗯!”李建成点点头,问道:“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纵火?”

    “末将已经问明清楚,是有人纵火!另外,末将在去救火的路上,撞上了一伙企图纵火的歹人!”

    “抓到活口没有?”李建成急问。

    “没有!”马三宝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些人手段歹毒,招招都是同归于尽,幸好末将带的人比较多,否则必遭其害。他们失手之后,全都服毒自尽。为了查案需要,末将已经让人将这些尸体运到了军营。”

    李建成偏头看向马三宝,赞许道:“大将军做得好,我一定上报圣上,让他加以褒奖。”

    马三宝拱手道:“这是末将职责所在,当不得褒奖!”

    这时,一名宦官匆匆而来,行礼道:“禀殿下,圣上让您领诸位大臣到两仪殿议事。”

    李建成点头道:“诸位相国,请!”

    “殿下请!”

第609章:扭出真凶,百官发难

    寒冬腊月,天亮得晚,从五更天到现在,襄阳城已经闹了一个多时辰,但是天都还是没有亮起来。两仪殿内却已灯光通明,几十名重臣神情严肃的站在下首,

    李渊惊怒呕血,受创严重、不良于行,只能让人抬到皇座,此时他面色惨白的靠着厚厚的垫子,静听李建成汇报。

    “父皇,城中大火乃是有故意纵火,守护粮食重地的武川卒,有四千余人丧生,烧伤致残者有两千余人,参旗将军窦诞因公殉职,尸骨无存。此外,城中另有五坊燃烧,这些都是朝臣官员和富户集中之地,死伤人数尚未统计出来。”

    李渊缓缓的点头道:“只烧六坊,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务必全力救治伤病,且将受灾人等转移他处。”

    只要不涉及到太多百姓就好,这样朝廷也省去很多麻烦,至于朝臣、富足烧了就烧了,这些人有的是钱,他无所谓。

    李建成说道:“禀父皇,儿臣已经擅自作主将百姓转移……”

    “无妨!”李渊打断了李建成,问道:“粮食呢?如何了?”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火势已灭,应该还有三四十万石。”

    “这就好!”李渊心下宽慰,偏头转向窦轨:“窦相,你现在就去安抚城中百官和百姓。”

    窦轨虽想参与下一步的议程,以便获得第一手消息,但圣命难违,无奈的拱手告退:“微臣遵命。”

    李渊叹了口气,缓缓的道:“杨侗手下有一支战力强悍、心狠手毒的刺客,当年把李密的地方官员屠杀殆尽,导致无官可用,无人赴任,魏国治下一片混乱。甚至连我大唐也受到波及,虽然我们铲除了很多刺客,但肯定还有很多潜伏在我们所不知之处。诸位,这场大火会不会是杨侗所为?”

    “父皇,儿臣以为不是?”说话的是布防回来的李世民。

    “何以见得?皇儿的理由又是什么”

    “在两国和平之时,刺客的作用是刺探军情、刺探机密、刺杀敌方将官、拉拢离间敌对势力、焚烧军粮。除非刺客能够把敌方首领刺杀掉,否则的话,根本改变不了天下大势。儿臣以为刺客最大的作用是战争陷入僵持之际,与来犯之敌里应外合,攻陷城池。要是儿臣有这么一支刺客在洛阳,绝不会过早暴露。拿今晚为例,如果纵火的是杨侗的刺客,且城外有隋军,襄阳就会十分危险,但城外并没有隋军的存在,城内刺客并没有发挥出最大作用。儿臣有八成把握推断:这不是杨侗所为。”李世民从军事角度上分析刺客作用,说得条理分明,令人信服。

    李渊也是带过兵的人,不仅接受了李世民的推断,还认为是某个反对自己的世族门阀,为了向杨侗效忠,以获取更多政治资本,所以用大唐的一百二十万石粮食当成投名状。但他为了让盘查变得更有说服力,所以并没有直言认可,而是问道:“假设这是杨侗的刺客,那他的企图是什么?大家各抒己见,都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圣上!”

    刘文静这时起身行一礼,郑重的说道:“晋王之分析,主要是从军事作战方面来考虑,虽然说得有理,但是从两国争锋上说,微臣认为这恰恰是杨侗手笔。”

    刘文静这话,却是全盘否定了李世民的推断。

    李渊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着吵吵嚷嚷的朝臣,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事实上,李渊虽然让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但不代表他想听刘文静否定了李世民分析的话,因为他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对关陇贵族下手,所以哪怕今晚纵火事件真是杨侗所为,也要把脏水往某些世家门阀身上泼。

    但刘文静这么一说,很可能令祸水东引的计划落空,然而事先已经放出‘各抒己见’的口风,也不好责怪刘文静。

    沉默了半晌,才面无表情的说道:“刘相认为今晚大火不是杨侗所为,理由又是什么?”

    刘文静沉声说道:“杨侗做事一向深谋远虑,微臣觉得这是他早就策划的一次行动,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隋军大肆扩军,对襄阳威胁极大,但我大唐如果兵力充足,那也无法攻破汉水防线,更不要说什么攻破襄阳了。而我大唐军兵力是否充足,皆由钱粮多寡来定,所以微臣认为今晚的大火,乃是杨侗釜底抽薪之计。只要我们的粮食化为灰烬,扩充军队的计划尽数落空,只要他们攻破军兵不足的汉水防线,下一步就能兵临城下,那时候的襄阳兵力空虚,城内有没有内应,意义都不大。”

    “荒谬!”

    刘文静话音刚落,裴寂便冷哼一声道:“襄阳城南通江汉、东接江淮,北上中原、洛阳,西望汉中、大兴、巴蜀,所以有‘得襄阳者的天下,守襄阳者守天下’、‘以天下言之重在襄阳’之说,自古以来,天下所发生的大事,总能和襄阳扯上点关系,战略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但是……襄阳三面环水一面环山,易守难攻。四丈高的城墙之下,乃是天下最宽的天然护城河,使得任何人想拿下襄阳这座坚城都显得非常困难,哪怕二三十万大军到了襄阳城下都不显多。杨侗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或许不能成功的‘釜底抽薪’之计,提前暴露出自己设在襄阳的刺客细作?”

    刘文静心头火起,怒视裴寂:“圣上说各抒己见,我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你何必处处针对我?再说了,我话都还没有说完你就插嘴,难道这就是千年裴氏的家教?”

    众人一阵头大!

    这两人矛盾极大,任何一件事,都要针锋相对一番,哪怕这等重要的议事也不肯消停一下,李渊心中也十分不悦,已经顾不上要借事谋算关陇贵族了,他很不客气地对刘文静道:“刘相国有何见解,请一次说完!”

    “圣上!”刘文静连忙施礼道:“微臣也承认襄阳战略地位重要、易守难攻,但不表示杨侗必须攻破此城。微臣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认为这一定是杨侗釜底抽薪之计。”

    “襄阳是我大唐帝都,杨侗有何理由不破此城?”李渊追问道。

    “微臣觉得还是应该从我们的兵力来推断。”

    刘文静这句话给众人指明了方向,陈叔达见到裴寂又要说话,担心两人又吵起来,抢先一步的说道:“圣上,微臣认为刘相国言之有理。杨侗本身就兵力充足,扩军之后,少说也有百万之众,而失去粮食的我们恰恰相反,不但扩不起军,反而还要裁减军队,以保军队粮食不断。这时候,杨侗只须派出十几二十军队,将我大唐军队全部牵制在汉水防线,然后分兵打西城、打房陵、打清化和义城、武都等郡,只要巴蜀一失,哪怕我军在汉水防线抗拒到底,也会饿死干净,沦为孤城的襄阳又何须再打?”

    “圣上,陈相之言与微臣不谋而合。”刘文静向李渊说道。

    争辩至此,纵火歹人的来历越来越明显了。

    李渊阴着脸道:“真是杨侗所为还好理解,若是有人蓄意坏我大唐国祚,问题就大了,查不出真凶,朕寝食难安。传令下去,让卫尉彻查全城,绝不能放过一个歹人。同时,令齐王立即回京,主持武川司。”

    图穷匕现!

    李渊已经懒得装模作样了。

    听着皇帝煞气腾腾的语声,众人心头一颤,若是让李元吉这个恶魔来查,襄阳能乱成什么样子啊?

    “圣上!”

    蓄着三缕长髯,文静帅气的萧瑀出列,躬身一礼道:“微臣有一言,启奏圣上。”

    李渊见是萧瑀,展颜道:“卿有何事?”

    萧瑀说道:“如今国事艰难,微臣却听闻齐王兴修府邸,装饰之华丽极尽奢靡之能事,不仅如此,且多有逾制之处,臣恳请圣上下旨降罪……”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这说着说着,萧瑀怎么搞到逾制之上了呢。

    齐王李元吉逾制,自然是说他的规格超出了与他身份地位相匹配的仪仗、物品、建筑。

    李元吉虽然嚣张跋扈,但打死他也不敢用帝王才能用的物品,那么萧瑀这里指的逾制,指的应该是李元吉使用了与太子相等、或是超出太子规制。

    而历朝历代对于逾制极为重视。哪怕李元吉日常有所逾制是皇帝默许的,但只要你不言我不言,大家也都当作睁眼瞎,视而不见。

    可如今,让萧瑀拿到台面上来说,李渊肯定不能不制止!否则朝廷的规矩和律法有什么用?

    李元吉这个亲王再大也大不过太子,他使用太子规制是逾制。

    那他执掌监督百官的武川司算什么?监督太子、诸王又算什么?难道想让他当太子不成?

    萧瑀说完,没事儿人一样退回班列,微闭双眼一言不发。他身为李唐的御史大夫,有这个上诉的权限。

    李渊气得脸都黑了!

    他知道武川司不得人心,所有人都深恶痛绝,视之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拔出。但因为武川司的首领是李元吉,背后有他这个当皇帝的老子纵容,所以大家拿武川司没办法。

    但萧瑀现在拿李元吉逾制来说事,他要是不同意,那明摆着是撕毁朝廷法度,自降威信。

    如果一意孤行,依然让李元吉执掌武川司就更不行了!

    你这个当皇帝的,都没有把规矩放在眼里,你还有什么资格管别人?今天是齐王李元吉逾制,明天换成晋王李世民,后天就该是酆王李元亨……反正你李渊儿子多,如果个个都这样,那李唐还不得乱了套了?

    见到皇帝陛下眼中差点喷出火来,陈叔达赶紧说道:“圣上息怒,萧相乃是御史大夫,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所言乃是正理,如果齐王逾制,必须要训斥,否则律法没有人遵守,我大唐又如何谋取天下?不过齐王代天子监督百姓一事,实因灾民遍地,其中有不少心怀怨忿者,若是有人铤而走险,恐怕会酿成大祸,是以才任用武略出众的齐王代劳,乱世当用重典,这不是逾制。”

    陈叔达这番话,不仅把李元吉逾制之过说成“训斥”,还以‘乱世当用重典’替李渊开脱。

    此时,裴寂大声说道:“陈相国何必巧言粉饰?礼制就是礼制,岂能逾越?若是继续让齐王抓捕、杀戮人犯,襄阳城内必将流言四起,汹汹言论于国不宁,断然不可为。”

    他是晋王党的顶梁柱,怎可眼睁睁的看着忠于太子李建成的李元吉继续剪除晋王派的官员?如果今天退一步,明天退一步,晋王党的人心就散了。

    裴寂刚说完,刘文静就立马站出来反驳,说他是无理取闹,现在事态严峻,文官根本镇压不了叛乱分子,皇帝让儿子纠察罪犯,又有什么大问题?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

    李渊心头恼火。

    但他却从未想过,如今不休争辩的根本原因,是他纵容李元吉抓人杀官之举动,已经引起了诸多文武的愤怒。这是百官心寒之后的反抗。

    此情此景,便是很多太子党成员都默不作声,李元吉如今越来越放肆,让满朝文武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如果今天支持他,难保他明天不会针对自己。

    “砰!”李渊怒火勃发,狠狠拍了下桌子,脸色阴晴不定,他也知道如果不同意,今天的事情必将扩大,从而令他失去所有人之心,过了好半晌,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准奏!”

    “圣上圣明!”

    如过了年一般大唱赞歌的诸多文武,浑然不知李渊心中的杀机更加旺盛了。

    “散朝!”

    李渊恶狠狠的说了两字,心想:真是一群愚蠢之徒。朕可以不让元吉掌控武川司,难道朕不会让他在背后执掌,由他人出面代劳吗?

    李世民也想不到萧瑀借机发难,不过李元吉失去武川司,对他个人利益也是百利无一害,拱手说道:“父皇,一万多名武川卒,居然让百多万石粮食焚烧天子脚下,就算里面没有奸细,也有不察之罪,儿臣觉得应该彻查一番。”

    李世民这话,让李渊恼恨从萧瑀身上移到了武川卒的头上,他觉得李元吉不在帝都,武川司失去了警惕之心,从而损失如是之多的粮食,确实要彻查一番,

    “父皇,元吉不在京城,儿臣愿意代为管教。剪除害群之马。”这时,李建成主动请命。

    李渊恶狠狠的说道:“准奏!若是里面有奸细,诛九族。”

    “喏!”李建成应命。

    李世民眉头一皱,却也不再说些什么,这时候的李唐经不过内斗了。

第610章:江河日下,窦氏抉择

    一场大火,令襄阳风声鹤唳,一种不安的气氛取代了,浓浓的年味,百姓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如若死城一般的襄阳,只有忠心看家护主的狗,不知天高地厚对着搜查士兵吡牙裂嘴,它们的叫声杂在士兵的脚步和喝骂声中,让这座大城市多少有点生机。

    士兵入坊入户的搜查,使家家户户有了大战来临的紧迫感,当士兵一离开,百姓们开始收拾可得可怜的细软钱财,准备在危机到来时,能够及时逃出襄阳,投奔乡下亲戚。

    在东城北大门叙对面,有一个名叫凌云酒坊的酒楼,它的规模在襄阳只能算是中等,不过地段不错,每天生意兴隆。这家酒楼的背景是齐王李元吉,所以从未受到武川卒盘查骚扰,久而久之,反而成了官员聚会之所,至少在这里吃饭喝酒,不用担心武川卒抓捕。实际上,包括凌云酒坊在内的凌云商行都是隋朝商部在李唐治下的情报机构。

    李元吉当年还在太原留守的时候,凌云商行便已成为齐王的下属,最先是通过给予大量红利的方式获得李元吉支持,慢慢的发展成为李元吉直系商行,替他销赃的事情没少做过,当纸质书籍泛滥天下,李渊不也与世家门阀为敌,不能直接引入李唐治下疆域,便让李元吉通过凌云商行,从隋朝走私大量书籍入唐,转手卖给各地小商铺,从而让纸质书籍在全境铺开。李渊的手段瞒不住世家门阀,但李渊一没有公开支持纸书,二没有普及郡县之学,三没有开科取士,并且一直用九品正中制保护世家门阀的政治特权,他们想到寒士成才难,又没有出仕机遇,再加上不是每个家族都是独孤整那种,胆大到支持他人谋朝篡位的地步,大家也都没有跟李渊为难。这种默契也使世家门阀误以为凌云商行是皇帝赚钱工具,这些年在李唐治下发展得顺风顺水,可以说,哪里有‘凌云’二字的店铺,哪里就有大隋的细作,能把间谍事业做到此等光明正大,凌云商行称得上是当世第一。

    正午是用膳的高峰期,由于有官员的捧场,凌云酒坊的生意并没有受到大火的影响,和往常一样的兴隆。

    三楼雅间都坐满了客人,一间间都小声说着大火之事,传到现在,凶犯来历已经衍生出了十多种说法,有的说是大隋细作所为,有的说是暗中投靠大隋的世家门阀所为……每种说法都像真的一样,但最让人接受得了的还是世家门阀这种,道理就像听故事似的,若是大隋细作所为,那就没有让人‘自嗨’的趣味性了,总之,各种小道消息就是在凌云酒坊衍生,并传播出去。

    这时一名青年文士走进酒坊,坐着收账的掌柜看见这名文士,连忙迎上来笑道:“原来是杨公子,好久不见了,还是老位子吗?”

    “嗯!”年轻文士矜持的点了点头,便自己走上楼去。

    这个名叫杨经的青年,来历不凡。乃是卫昭王杨爽的重孙,祖父杨集和滕王杨纶当年遭到有谋反之志的杨素陷害,目的是一一剪除皇族的中坚之力,杨素威望素著,他一发声,满朝响应。搞得杨广也保不住二王,再加上遭到亲弟杨谅反过,众所呼应之下,疑神疑鬼的杨广感叹着说‘……虽复王法无私,恩从义断,但法隐公族,礼有亲亲。致之极辟,情所未忍。’于是把杨集、杨纶除去宗籍,罢黜为民,杨集远徙定襄,得到江凤仪(义成公主)的庇护,化名杨隼,充当江凤仪和朝廷的联系纽带,与杨侗相认之后,杨集一家潜入李唐治下,继续从事谍者之事。

    不过凌云商行乃是杨侗最锋利、最有力的刀子,不到万不得绝对不会取用,所以很多就近录用的掌柜不知道大东主韩志是大隋的零零一,由于襄阳是最重要的情报收集点,所以这家凌云酒坊掌柜是黑冰台成员。

    杨集是自立于外的另一系,根本不知道凌云商行是大隋的谍报组织,可以说,两者之间互不相识,这也是杨侗为了保护另外凌云商行之所为,凌云商行如今家大业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暴露出去,黑冰台将会遭到致命打击。最主要是韩志不但是李元吉第一心腹幕僚,还是领李唐俸禄的齐王府长史,官居从四品上,他全权代替李元吉处理军政事务,总是让杨侗在第一时间获得李唐军政动向,他和颉利可汗身边的赵德言,所起到的作用不亚于十万雄师,是绝对不能牺牲的重要人物,只可惜,韩志和凌云商行摆脱不了关系,若不然,杨侗会让他成为单独的存在。

    杨经在襄阳很低调,一般在家里读书练武,学习兵书战策,很少外出,主要和李唐一名高官单线联系,每逢城中发生大事,便会跑到凌云酒坊碰头。

    他轻车熟路走到三楼,这一层全部是雅间,目前已经客满,但他目的并不是这里,而是一个南望的宽阔阳台。客人此时都在雅间用膳,走道上只有偶尔出现的送菜侍者;阳台上有一名客人观看景致,这是一个十指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的中年男子,他头戴纱帽,身穿唐朝深绯色官袍,正负手站在栏杆之前。

    自古以来,不同品级官员之间的服色被严格区分,然则从五胡乱华至隋这段时间,各种规则遭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大隋立国之后,严守汉制,服饰方面,五品以上的官员可以穿紫袍,六品以下的官员分别用红、绿两色,小吏用青色,平民用白色,而屠夫、商人、家奴只许用黑色,士兵可穿黄色衣袍,任何等级都不得使用其他等级的服装颜色。

    江都之乱发生后,杨侗在服饰方面有所创新,规定亲王及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带;四品深绯、五品浅绯,配金带;六品深绿、七品浅绿,配银带;八品深青、九品浅青,配铜带;庶人(有大隋国籍的平民百姓,包括普通百姓、屠夫、商人……)服黄白,配铁带;奴隶服黑,配黑带。这一规定极使九品官服色各异,所有社会成员的等级身份、官员品秩序列都显示得清清楚楚,正式形成由紫、绛(朱)、绿、青、黄、白、黑七色构成的颜色序列。

    唐承隋制,抄袭一切官制礼制,从这名高官的着装上看,杨经早已知道对方一名四品大官,连忙上前行礼:“学生参见使君!”

    “我有四个消息给你:一、圣上已知纵火之人为隋朝谍者,可他不意承认,用意不得而知;二、灭火及时,粮食剩有五十万石左右;三、有这粮食为基,圣上决定扩军十万;四、圣上已经齐王手中收加武川司,不过态度暧昧不清。”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转身便离开了阳台,脚步声很快走远,不一会儿,杨经便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也不知是那人去了哪间雅室,不过他并不是好奇的人,不然,只会害人害己。

    他在阳台逗留了一刻左右,也随即离开了凌云酒坊,他绕了几个圈子,钻进一个巷子,确定无人追踪,又绕去了不远处东市。

    襄阳东市是大宗货物的集散地,每天有大量粮食、蜀锦、布帛、油盐、物畜在这里进出,还有很多贩卖奢侈品的店铺。这些商铺大多有一定的背景,知道这场大火是一个意外,个个都放心大胆开门经营,其他小店素来以这种商铺为政治风向标,于是见样学样,到正午时分,整个东市都是店门敞开,渐渐地,也有一些达官贵人光临。

    在东市东南角有一个大货行,共有三十多个店铺,这是专卖文房四宝和奢侈品的货行,由于襄阳是李唐帝都,对文具和奢侈品的需求量大,使这货行人流量大,往来之人皆是达官贵人、大家闺秀,要么就是富贵人家的奴仆,消耗最大的商品无疑是来自大隋的廉价纸张。

    一个名叫宝鼎阁的文具店,便是杨集的情报总站,谁都不会想到,这家书香四溢的店铺竟是杨侗了解李唐动向的一个窗口。

    杨经来到宝鼎阁,只见前堂有几十名客人正在挑选文房四宝,几十个箩筐里堆满了空卷轴,而各色纸张堆有两层楼高,五名伙计正在招呼着客人,见到杨经步入厅堂,一名伙计连忙迎了上来。

    “祖父在吗?”

    “在的,就在里面。”

    这是杨集的情报总部,但身为头子的杨集生怕遇到认识他的人,所以他极少外出,每天都呆在店里分析情报,至于巡视各个小情报点,则由儿子杨弘负责,杨弘得到情报,再拿回来给父亲处理,最后由年少的杨经外出放鹰。襄阳是世家子弟的集中之城,架鹰走狗、外出狩猎的青年多不计数,杨经杂在其中并不惹人注目,

    杨经走进后院,上了二楼,祖父杨集正在伏案疾书,他见孙儿到来,放下手中笔,关切的道:“经儿,见到人了没有?”

    杨经躬身一礼,轻声道:“祖父,孙儿见到人了。他告诉我几个极重要的情报,有件事,正是我们最关心的。”

    杨集低声问道:“扩军?”

    “正是!”杨经说道:“那人说李渊已经知道大火乃是我军细作所为,只不过不想承认,原因不明,这场大伙由于扑灭及时,还有五十多万石粮食没被烧光,得益于此,他决定扩军十万。另外就是武川司已经易手。”

    “五十万石粮食既要供养现有之军,还要给官员发放禄米,现在居然还敢扩军十万,不出三月就会断粮,李渊简直是困兽犹斗!”杨集冷冷一笑,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他以商业换取二百万石粮食,目前尚有八十万石左右没到位,这般说来,他能够坚持到收成。”

    “祖父,此消息要不要发往帝都?”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需要立刻送往帝都,以便圣上有所准备。”

    。。。。。。。。。。。。。。。

    傍晚时分。

    奉命安抚襄阳百姓的窦轨向李渊交令完毕,不做多留,他从宫里出来,便直奔自己府邸。

    窦氏是关陇贵族的领袖之一,与独孤氏并驾齐驱,祖上是鲜卑贵族,在隋唐两朝都是极为重要皇亲国戚。

    李唐已故的窦皇后便是窦家女,而窦抗之母则是隋文帝杨坚的长姐万安公主,所以窦家在隋朝和唐朝都有着极重的地位,但自从彻底倒向李渊,便与隋朝撕破了脸,和比较低调的独孤氏相比,窦氏子弟主要在军中发展,死在关中的窦抗、死在大火中的窦诞和右屯卫大将军窦琮都曾是唐军的中坚之力,便是民部尚书窦琎,也是身兼军职,很多场关键性的战争都有窦氏子弟,致使窦氏与隋朝的关系彻底破灭,窦轨虽然派出使者到洛阳打探消息,但也只是打探而已。

    艰难的国事让窦轨有些郁郁不乐,他作为窦氏家主,不能不考虑窦氏的未来,眼前的时局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杨侗将李渊赶进巴蜀已是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改变,那时窦氏何去何从?依附在窦氏门下的诸多关陇贵族又该如何?

    他是知兵之人,明白老兵与新卒的差距,别说扩军十万,就算撤军三五十万,李渊也不是杨侗的对手,同时,他很清楚李唐屡屡战败的原因是李渊这个皇帝。

    最开始,李渊给人的感觉是目光长远、大局观强、战略眼光强,有关陇贵族的全力支持,使他财大气粗、根基雄厚,看起来很厉害,很有统一天下的气势。但是从立朝至今,李渊所做的事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任人唯亲、刚愎自用、心怀猜忌,才德兼具的人才一概不用,而裴寂、封伦这种吹嘘拍马之徒屡屡升迁,正因如此,李唐王朝才会屡战屡败,把大好帝国生生毁掉。如果只是军事上的失利,李唐王朝还有扶正的余地,但现在,已经成了政治、军事、经济、民心、军心、士气等各个方面的全线溃败,而各个世家门阀派遣收腹往洛阳朝拜之举,预示着李唐王朝走到了众叛亲离的一步。

    回到府中,得知弟弟窦琮在书房中久候多时,事实上,窦琮的军权已经被全面剥夺,作为右屯卫大将军,窦琮只管一卫军队,但他上任不久,李渊便对十二卫进行改制,把大将军的军权分给下属的两名将军,日常军务则由长史负责。左屯卫的两名将军,分别是李神通次子李孝逸、驸马段纶,长史则是裴寂次子裴宪宗,窦琮成了一个闲人,除了每日去军营点点卯,就没别的事情了。前不久,以养病为由,入蜀巡视窦氏庄园,处理受灾情况,刚从成都赶回襄阳。

    “小弟见过兄长!”见到兄长入门,窦琮连忙迎了上去。

    “二弟何时回来的?”

    “下午刚到,便在这里等候兄弟,家都还没有回呢。”

    窦轨见他他表情严肃,心中便明白几分,他关上房门,示意弟弟到内书房谈话。在这个关键时刻,李渊监督朝廷重臣的手段恐怕更严,尤其是他放纵武川司为祸襄阳、屠戮兵部官员的事件发生后,众人更加小心了。

    “二弟知道襄阳出的大事吧!”

    “听说了,查出真凶了吗?”

    “晋王说是内部之人所为,刘相国、陈相国推翻了晋王之说,认为是隋军釜底抽薪之策!”窦轨虽然没有参与分析,但他在朝中也有人,已经知道了朝堂上的争论,便把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窦琮。

    “刘相国、陈相国说得很对啊!圣上为何没有将真凶分布出来呢?”窦琮十分疑惑。

    窦轨苦笑道:“我觉得圣上怕到极致,连承认纵火犯是隋军细作的勇气都没有了,局势堪忧啊!”

    窦琮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离开襄阳不到两个月,形势居然严峻到这步田地了吗?他沉吟半晌,又问道:“兄长觉得还剩多少时日?小弟指是的隋朝全面攻唐的时间。”

    窦轨说道:“我觉得萧铣降隋,就意味着杨侗已经把战略目光转到荆襄,虽然朝中很多人说隋朝来年首选之敌是林士弘,我却认为林士弘不值一提,这从张镇周和秦琼分别东莱江夏兴建码头、建造战船、训练水师即可看出,扫平林士弘的主将在此二人之中选出。现在隋军扩军休整,下一步必将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这也是杨侗在国内战争中的一惯作风。据说扩军的兵源全是来自之前裁掉的老兵,这些兵的战力不比我朝的精锐差,士气和作战意志更不是我军能比,不用训练即可作战,归建整顿顶多一两个月,所以最快明年二月、最迟三月,杨侗就会攻打荆襄,将我大唐朝廷逼入巴蜀,完成对唐、魏、楚、孟海公的分割孤立战略,然后集结重兵一个个的歼灭。我们最多只有三四个月的准备时间。短短数月的新兵,哪是虎狼之师的对手?”

    停顿了一下,窦轨又长长的叹一口气,“说起来还是独孤家那只老狐狸老奸巨猾,独孤氏是独孤氏、皇帝是皇帝,该支持的支持,不该支持的绝对不支持,这让独孤氏留下余地,游刃有余的选择进退;而我窦氏押准了圣上,立即就把家族的人力物力全部投入,从而获取了很多高位,但实际上,如果圣上统一天下,我窦氏也免不了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因为作为一个帝王,圣上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家族威胁到他的皇权;如果圣上失败了,最终统一天下的是杨侗也好、李密也罢,都不会放过坚定支持李唐的窦氏。我们窦氏为了和独孤氏争夺关陇贵族的领袖地位,用力实在太猛了,导致自己落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两难处境……”

    “这不是兄长的错!”窦琮轻声说道。

    谁的错?

    兄弟二人的小叔、上任家主窦威!

    其实他们兄弟一直执反对意见的,但窦威被独孤整压得太多,又让关陇贵族领袖迷失心智,并没有听众良言劝告。他死了,一了百了,却把一个进退两难的烂摊子丢给了窦轨。

    但他们兄弟却不知道,窦威孤注一掷之举,让独孤整觉得自己输了一筹,最终对杨侗作出了放弃八成土地的承诺,以求再次立足于大隋王朝。

    “不谈这个!”

    窦轨挥了挥手,无论如何,小叔也是为了窦氏好,如今人已没,追究对错不但没意义,也是长辈大不敬!

    窦轨看着窦琮,缓缓的说道:“据说独孤澄以拜祭死于江都之知的独孤盛为名,去了洛阳。”

    窦琮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估计独孤氏也是在考虑后路,别的关陇贵族也应该各有打算了。”

    “这是肯定的。没人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

    窦琮起身道:“亡羊补牢,尤未为迟!要不我去洛阳一趟和杨侗细谈?”

    “不急!”

    “为何?”

    窦轨说道:“杨侗对献城投降者,要么弃而不用,要么杀之以平民愤。同时在南郡、江夏等郡,隋朝武部也掀起腥风血雨,对拥兵自重者、对地方豪强、对南方士族莫不是屠刀交加,哪怕引起地方发生动乱,也要一杀到底,迫使很多士族逃到襄阳、江南避难。还有去洛阳的那些世家门阀使者,都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承诺,这些人认为是自己的诚意不够,我却觉得杨侗骨子里并不接纳世家门阀。”

    “杨侗说世家的传家诀窍是‘不忠’。没有我们帮忙,他照样拿得下荆襄、巴蜀,还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放弃一些本该唾手可得的利益。如果我们弃主求荣,他又怎么看得起我们?如今家家奔向洛阳求忠诚,你认为他真心接纳这些两面三刀的人吗?”

    窦琮心中一惊,仔细一想,果真发觉杨侗从未对谁妥协过,哪怕对方投降了,结果他会纵民告状,然后名正言顺的除掉,萧铣投降隋朝以后,地方豪强拥兵谈判,结果一个个被扑灭干净,短短几个月时间,十几二十个郡,让他杀得一空。这时候,纷纷跑向洛阳效忠的世家门阀,恐怕已经列入了杨侗的必杀之列。念头至此,窦琮心惊不已。

    窦轨看了若有所思的弟弟一眼,接着又说道:“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如果隋军攻来,我们看顺势而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二弟以为呢?”

    “我同意。”

    “你在大兴与杨侗有过交锋,觉得他如何?”窦轨目光灼灼的望着窦琮。

    窦琮脸色变了变,沉声说道:“霸道、自信!与杨广如出一辙。”

    昔日,李渊不甘关中沦陷,这了回应关陇贵族“打回关中”的要求,集结了关陇贵族所有暗势力,发动了大兴宫之变,执行计划的主将便是窦抗和窦琮。

    结果!窦抗在扶风太白山被薛万备一刀枭首、窦琮在大兴宫被杨侗生擒活捉,诸多窦氏子弟、门生、故吏尽丧于关中。若不是为了追察出卖他们窦派的幕后黑手,窦琮当时就横刀自刎,可惜这么多年了,黑手始终没有查得出来,这让窦琮十分遗憾、愤怒。

    窦轨问道:“霸道、自信?”

    窦琮点了点头:“没错,杨侗很霸道、很自信。他把很多不该告诉敌人的事情都说了。”

    “杨侗自信,对我窦氏是好事!只要我们到时候谦卑一些,不做任务要求,未必没有生路。”说到这里,窦轨眼中闪过一丝丝危险的光芒,然后接着说道:“杨侗既然要杀尽天下世家门阀,我们可以搜罗一些人的罪证,让他行事更加便利。”

    “搜罗谁的?”

    “独孤氏!”

第611章:御敌之力,以制敌

    浓重的彤云浮在洛水上空,几乎将要连成一片。寒风裹挟着鹅毛一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城墙上,和青砖绿瓦融为一幅水墨画。洛水两岸的垂柳化为玉树琼枝,整个城市完全变为人间天上的冰雪世界。

    一座雄城昂然耸立在辽阔的河洛平原,这座城是大业帝所建,也曾被反贼谋占,几经易手,可这城在岁月的洗练中充满了盎然生机,如同欣欣向荣的大隋帝国一般,露出高傲峥嵘的雄姿!

    洛阳,到了圣武三年正月初七,已是世间最雄伟、最繁华的所在!

    大隋立国之后商贸发达,虽一度因为战乱而中断了南北之交通,然而到了今天,作为大隋帝都的洛阳经济四通发达,西市多是经营牲畜、茶叶、木材、布匹、丝绸、药材、柴米油盐和肉类食物等日常用品;南北二市多为香料、珍珠玛瑙、金银器物、白玉翡翠、珊瑚、文房四宝、名人字画、书籍、域外奇珍等等奢侈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这市井气象忠实地表述出大隋王朝鼎盛气象,人马骡驴各自奔走,让冰寒的冬日变得格外热闹,熏香和汗气混杂,时不时可以看到贩卖着西域来香料、西突厥汗血宝马、天竺珠宝的商人,还有许多高鼻深目胡人、轻纱罩面的胡女穿街而过。更有三五成群的清闲百姓围观歌舞。

    人群围拢的圈子之中,有一个人胡人怀抱一把胡琴,叮叮咚的咚金石之音在他手指挥动之中响彻开来。

    观众开始还吵吵嚷嚷的,到最后慢慢就安静了下来,这名衣着华丽的胡人调整了一下气息,接着是一串急促华丽乐间,接着便有十名青纱遮面、腰脐微露的西域女郎,在铿锵乐声中翩翩起舞,柔软腰肢扭得和麻花一样,令人看着眼花缭乱、口水狂流。

    撩人眼神、大红衣裙、洁白腰腹……每一个姿态都仿佛舞出了男人的魂魄,一阵阵喝彩之声连绵不断,一枚枚铜板清脆的落到了铜盘之中……

    若是大隋重臣看到这一幕,恐怕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不可,只因拉胡琴的人是前来大隋朝拜的焉耆国王,而领舞之胡女,则是他的王后。西域人能歌善舞,没有中原人的矜持,向来是率性而为,因喜而乐,所以国王拨琴、王后跳舞在西域是很正常的事情,看到一枚枚黄澄澄的铜钱落入盘中,这对任性的国王、王后很有成就感。

    对于焉耆国王和王后而言,在这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异域国度里,自己最擅长的本事得到认可,是实力和能力的表现,很是开心,于是拨琴者更卖力、随音而舞者则更加妖娆。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闲心欣赏焉耆国王和王后的倾情表演,坊间客舍不时有着顶着黑眼圈的书生推开窗户,对着这边大声咆哮!但此时,大家看胡女跳舞正上劲,没空理会这些个书生,而他的声音在阵阵欢呼声中激荡不起一点水花。书生歇斯底里的咆哮一声,把手里写满字的草纸地抛了过来,然后又‘砰’的一声把窗户关上。

    一些身在外围的人倒是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个读书人是为了科举而来,如今离科考之日将近,一个二个都不分昼夜的温习功课,现在遭到这伙胡人骚扰,脾气难免会暴躁起来。不过大家都没有心思理会他,一个大男人的黑眼圈,哪有西域舞娘的肚脐眼好看啊……一眼过后,便凶悍的盯着舞娘雪白光滑的肚皮,仿佛要把刚刚少看的一眼补回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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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有人站在乾阳殿上俯瞰南城,此人长得眉目俊朗、身量颀长,年约二十有余,却精神饱满、气度沉稳大方,虽默不作声,但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从衣着即可知晓他是执掌这个帝国的圣武帝杨侗。

    紫微城乾阳殿共三层,底层方形,象征四季;中层十二边形,效十二时辰,其上为圆盖,九龙捧之;上层二十四边形,法二十四节气;顶层置九龙戏珠,高达九尺九。此为天下最高建筑,站在上层,洛阳景致尽收眼底。

    虽说名义上有七天春节长假,可大隋君臣实际上没有休息过一天,各国来朝虽然让大家忙碌,但主因却是大隋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始积蓄力量了,准备一鼓作气打垮各种反贼。

    这个春节,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碌度过,木匠打造攻城器械、船匠造船、石匠采集石弹……工部、将作监的各作坊也在加紧赶制兵器、铠甲,隔得老远都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民部、兵部人人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初一大朝会,杨侗每天都在忙碌之中,各种公文、军情一堆堆的往他案头上送。

    很多应征入伍的士兵陆陆续续往城外军营集结,还有很多运粮车络绎不绝在官道和冰冻了的洛水、伊水、淅水上跑。只要是有心人都知道杨侗八成是在筹谋一场浩大战争…

    “侗儿,在看什么?”不知何时,杨沁芳已经出现在他身边,绛紫色宫装窈窕秀丽,冰雪映衬下,精致绝伦的脸庞倍添晶莹玉色,长长睫毛轻轻合拢,如深潭般的大眼睛凝注在杨侗的脸上,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

    端庄文静如高贵仙子,往日彪悍气息皆无,望之判若两人,让杨侗也不禁呆了一呆。

    心说:每一个女人是不是都像孙悟空,身怀七十二变之绝技?

    浑不知杨侗之所思的杨沁芳见他看着自己出神,心下又是甜蜜,又是羞涩!

    看来母后说得半点没错,男人都是喜欢温柔女孩,也不枉自己精心打扮一番了

    “你这样子好假!”然而杨侗一开口,就让杨沁芳美好心情吹着烟消云散,怒火冲天的说道:“你怎么说话呢?”

    杨侗温言道:“这就正常了!”

    “……”杨沁芳黑着脸,只气得七窍生烟,好半晌才回过神,“说得你好像不假一样。”

    “我怎么假了?”

    “你当初那点破事难道我不知道?以前谁都说你‘仪表俊美,秉性宽厚、温文尔雅’,这话是何意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典范,还假惺星的信佛,可天下大乱,立马就变一头吃人的野兽,杀人比割草还快。好话是韬光养晦,实际是阴险狡诈、图谋天下。”

    “你这是诬蔑,我今天的地位完全是给时势逼出来的,这叫时势造英雄;再说了我把域外之人抓来大隋修路,完全是为他们好,要不是我,他们大多死在严寒、贫穷、饥饿的草原之上了,虽然在大隋辛苦了一点,但多少活了下来。我觉得自己够仁慈了,还想让我怎样?”

    “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你拆开丽妃家信、把信笺装到新信封、再加入独孤整写的所有信件,又让杨师道模仿笔迹在信封上题写,最后由房玄龄带去襄阳,我差点就相信你们这伙卑鄙的家伙是好人了。”杨沁芳双手环抱胸前,“呵呵呵”的发出一阵干笑,一幅‘你自己知道你是玩意’的模样。

    “我从来没有看秀宁写给李渊的信!加入独孤整的信,那是帮李渊除掉内奸……”杨侗费尽心思为自己正名。

    “你继续!”杨沁芳一双大眼闪烁着浓浓的揶揄之色。

    “独孤氏先背叛周朝、背叛大隋,又背叛伪唐,这些年因为独孤整死去的人可不少,我这叫借敌之手为民除害。”

    杨沁芳伶牙利齿的暴黑料:“抄家的钱又怎么说?还不是都成你的钱了?连阿弥陀佛的钱都抢,你真够可以的……”

    “抄家、抄寺庙、抄道观的这些钱我可没有花过一钱,全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我为国为民背恶名之壮举,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自己享受了呢?就算花了不少钱来修缮紫微城,那也是让老百姓通过贩卖木料、石料、劳力和手艺,得到一份收入补贴家用,当钱币在市面上流通,会带动整个大隋经济,我这叫‘为民建宫’。”

    “懒得和你扯!”杨沁芳瞥了他一眼,道:“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何不让黑冰台战士放火烧城的时候,趁机搂草打兔子,把独孤叛逆满门抄斩了呢?我觉得这不符你的性格,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难道在你眼里,我杨侗是那种动辄杀人的暴君昏君?”

    “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你不要这么冷嘲热讽…”杨侗呵呵一笑,便将话题转了回来:“我借秀宁家信把独孤整的所有信笺送给李渊,是不想帮李渊解决内忧。我需要李渊当我的利刃除掉关陇贵族,从而造成伪唐朝廷的动荡,要是关陇贵族都被我料理干净,谁来替我消耗李渊的政治潜力、军事实力?”

    “父皇和沈大将军不是已经入蜀了吗?”正月初三那天,杨广就带着杨义臣和沈光就急匆匆的走了,知道的人不多,而杨沁芳正是知道的那一个。

    “今年是圣武三年,也是统一天下的关键年,要想在今年击溃所有反贼,除了自身强悍实力,还要借敌之力以制敌,伪唐内乱的话,李渊损失的不但是军队,还有整体国力和士气,这样更能大展拳脚,省去更多时间。”

    “你会出征吗?”

    “自然要去!”杨侗毫不犹豫的答复,如今各国国君、使臣汇聚,带他们去战场溜一圈、开开眼界,远比阅兵仪式具有威慑力。

    “圣上!”这时,阴明月匆匆而来,她的双手捧着一个托盘。

    “何事?”

    “工部何侍郎送来一样稀奇物件,说是圣上让他制作的。”

    “呈上来。”

    “喏!”阴明月来到杨侗身边,将托盘呈到他的眼前。

    杨侗掀开盖在托盘上的红绸,杨沁芳好奇的看了过去,却是五节雕刻得非常精美的竹筒,上宽下窄,两头都镶嵌着透明琉璃片,似乎可以看到另一头,也不知有何用途。

    杨侗目光一亮,自托盘上取过一节竹筒

    看到杨侗拿着那节竹筒,对着眼睛朝城内四下张望,杨沁芳十分好奇的问道:“这是何物?”

    “千里眼,你们也看看。”杨侗微将阴明月手中的托盘接到手里,让她们各取一节试试。

    两人各持一节,学者杨侗把眼睛凑到竹筒,朝城中看去,刹那之间响起两名少女惊呼声。

    两人都很聪明,看了一会儿,又取了一节,然后再用两边眼睛看,感觉又是截然不同,视野也变得更加开阔。

    杨侗见到两人看个不停,笑了起来。

    盘里的玻璃既然已经制造出来了,自然不能只用来制作奢侈品和赚钱,一架望远镜在冷兵器时代的用途和意义,不言而喻。

    “此物是我们克敌制胜的利器,绝对不可外传。”这东西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只要投入使用不久就会让人知道,但这个望远镜就和飞鹰传信一样,拖得越久对大隋的优势越大,至少在大战之前,绝不能让李渊、李密等人知道。所以望远镜虽然造出来了,但杨侗已经对负责最后组装的何稠下了封口令,至于分管各个环节的工匠根本不知道雕竹筒、打磨镜片有何意义。

    “我明白。”

    杨沁芳和阴明月郑重的点了点头,作为军人,她们自然知道此物在战场上的重要性,两人借助此物,可以把两百多步内的东西看得纤毫必现,再远的地方虽然不再那般清晰了,但也能看了个大概。打仗的时候以此物在瞭望塔观看敌方,敌军大营的一切布置恐怕都能尽收眼底。

    “不想琉璃除了用来制作奢侈之物,竟然还如此妙用!”杨沁芳十分惊叹的说道。

    “这个望远镜可以很大程度上,改变未来的战争模式,推动很多新战术、战法出现。这是技艺的厉害,囚禁人类思想的牢笼一旦被打破,肯定会有更多稀奇物件出现。人之所有比动物们厉害,是因为人类善于思考,善于创造!”

第612章:初七论战

    看着杨沁芳、阴明月一人两个望远镜的看个不停,杨侗不禁笑了起来,对于她们二人来说,望远镜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宝物,然而到了杨侗这里,不过是在适当的情况下推动一把而已,玻璃既然可以量产,想要打磨出凸透镜、凹透镜也只是随口的事,隋人之所以想不到把玻璃拿来这么用,主要还是人类的思想受限于见识,没有得到解放,他们对于新事物只会被动授受,而不是发挥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去挖掘和剖析其中因果。就拿印刷术来说,人们天天使用印章,却没想过以这种方式去印刷书籍。

    认真一回顾,杨侗才发现自己做了很多事情,比如说玻璃、比如说犁、纸张、书籍、印刷术、墨汁、精盐……还有阉割式养猪,能够让廉价味美的猪肉进入千家万户,补充人体所需能量,猪肉的广泛出现,让大隋民众身体更加健壮,生出的孩子抵抗力更强,人口更多,而人口的增加,也为将来开发大江南、岭南,以及占领域外疆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至于水泥,也在开天院的研究之中,如果此物出现,那对这个时代,将是一个飞跃式的发展。

    这么梳理下来,杨侗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人为的推动了科技和社会的发展,很多东西都得到跨越式的发展,大隋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提前几百上千的完成转变呢?这不是他想要考虑的事情,只因他只有几十年的生命,而且还是一个帝王,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他杨侗还没有闲到天天泡到工部、开天院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一颗种子,引导能工巧匠的开拓思维,想前人之不敢想、不会想。至于以后能够发展到什么地步,那还得看后人怎么去做了。

    随着各种新式物品进入千家万户,这也让商业产生出了巨大的利润空间,目前,这些物品大多由供销社来贩卖,并由属于皇家的商部带去西域、突厥、高句丽等国,从而实现了撷取各国财富为隋所用的目的,但杨侗知道供销社这个‘铁饭碗’迟早被自由经济所取代,随着日后商业的发兴盛,问题也会越来越多,配套的法制也要逐步跟上,不过那时候,朝廷要取到的作用是监控、调控物价、把控产品质量问题,产品方面可以都放开手脚,只因朝廷始终是管理者,而不是商业游戏的参与者,就算日后有大商兴起,杨侗也绝不容许任何一行,出现全面垄断的而已,不过这统一天下以后要考虑的事情,眼下,杨侗需要这些东西为自己带来源源不色的财富,实现国强民富的目的。

    大隋农业方面,随着大量耕牛、驽马的投入,已经不需杨侗再去主推,因为工部在尝到甜头之后,已经学会主动研究改良各种农具了,这是思想上的释放,杨侗乐见其成。

    很多时候正想把负责天空的开天院区分开来,既专门研究农具种的、也有专门研究武器装备方向的……虽说最终还是打不破时代的束缚,依旧是冷兵器作战模式,但如果开天院能够让弓箭拉弦更省力、射程更远、武器更锋利、铠甲更坚固,那已经是一个总体的提升。

    然后再还分出民生方向的,设计一些精巧实用的物品,比如早已出现的桌椅,就很实用,比跪坐舒服、健康。这样的区分,将会随着开天院研究进一步发展而逐渐丰富,进一步丰富百姓之所需。

    在杨侗的规划中,除了军用之物以外,民生方面的技术出来以后,不会太过保密,毕竟在朝廷方面而言,这些日常技术能够受益的还是百姓,朝廷要做的就是规定物价和税收。

    这些技术都是朝廷为主体而研究出来的,以后赚的越多的行业,需要付出的税收也会越多,这也是限制豪商膨胀的一种手段,这算这是一种最原始的手段,但是对于这个时代已经足够了。

    见到杨沁芳、阴明月从漫无目的张望,演变成了瞄准同一个方向,并开始八卦的时候,杨侗煞是不屑的摇了摇头。想当初,读大学的时候,他所在的宿舍就有一架高清望远镜,一到夏天夜晚,连带隔壁宿舍的同学也跑来,瞄准着几十米外的音乐舞蹈学院女生宿舍楼,抢着观看女生跳舞、玩内衣秀,那才叫纤毫毕现、美不胜收。

    又叮嘱两人保守秘密之后,杨侗离开了乾阳殿。再过不久就是大战到来,他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当他到了宣政殿的时候,朝中文武已经济济一堂,各郡太守、各种将军赫然在列,殿内此时正吵得不可开交。他们今日讨论的不是其他,而是今年打谁?又怎么去打?

    大隋王朝已经磨刀霍霍,准备一鼓作气打垮所有敌人,可是直指南方还是挥师向西,又成了大家争执不休的话题。首先是南方的李密,已经在大年初一这天登基为帝,和当初的李渊一样,他不仅大封群臣,还很阴险的给江南沈家、王家、谢家、陆家、顾家等等江南士族派送各种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县侯、开国县伯、开国县子、开国县男,目的何在?自然是把这些人全部绑上魏国的战车,迫使他们跟魏国荣辱与共,李密现在把各种官职、爵位都传檄天下,纯粹就是在告诉杨侗,这些江南士族已经是魏国的臣子了,你只管杀好了。被李密搞了这么一手阳谋,这些江南世家想不认账都不行了。

    这是李密针对内部不合的问题而弄出来的一大手笔,与此同时,他还清查人口,主查对象是躲避战乱而逃往江南的北方人,这些人是李密的重要兵源之一,一些世家也无奈的把自己的家仆给了李密,他们害怕隋军到来之后,会借李密之诏令来屠杀自己。他们现在都不想死,所以只能跟李密一起干,如果李密赢了,没准还真能当上开国功臣。

    对外,李密也有大动作,暗地里和李唐结盟,联合抗隋,同时,征召臣服于他的孟海公率兵北上,但孟海公生怕自己羊入虎口,以生病为由反复搪塞魏使,拒不入江都面见李密。李密大怒,命大军出师讨伐,虽然被臣僚拦了下来,但李密火气尤在,专门遣人去看孟海公是真病还是假病。

    孟海公一怕李密收缴兵权,然后卸磨杀驴;二怕前方的李密被隋朝歼灭,导致他承受大隋的攻击;其三、又不愿和李密开打,只得继续装病,反正是各种推诿搪塞……但李密一方面不是傻子,二方面也怕他在和隋朝交战之际,孟海公从背后捅他一刀子,恼火之下真就遣军前去,意图以雷霆之势歼灭孟海公这个‘乱臣贼子’,孟海公不甘坐以待毙,也遣军与魏军对峙,双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得到这个消息,大隋朝野欣喜若狂,一些人以为大隋应该趁南方内乱出兵,一口气把李密、孟海公给端了。至于李唐,正处于穷困潦倒的动荡之际,国力孱弱到了极致,只需派遣一支偏师骚扰即可,等到大隋歼灭李密、孟海公,统一了南方,李唐弹指可灭。

    而以李靖为首的军方则一致认为趁他病要他命,先西后南,干掉李渊之后,再从西方、北方对李密、林士弘出兵,至于孟海公和冯盎则留到最后。

    这一主张得到很多的官员支持。他们认为大隋充实河西、关中、荆州边防,大隋的十一大军团,就有五六个用来防御李唐,兵马部署、将士演练、粮草供给都是为了歼灭李唐而准备,大隋积蓄了如是之多的力量,等的不就是歼灭李唐吗?如今李唐孱弱,正是大隋的机会,不该仓促改弦更张,关键是李唐从来不是安分的角色,如果给了它喘息之机,在大隋攻打李密、林士弘之时,它忽然攻打南阳、南郡,又该如何?

    看着一干大臣吵得不可开交、争得面红耳赤,杨侗无语的摇了摇头,今年主打李密、林士弘、孟海公、冯盎之决策,是他和重臣决议的结果,之所以摆出一副灭李渊的架势,还是为了实现战略欺骗,这种事情的人越少自然越好。不过见到大家如此上劲,杨侗也没有阻止,最好让他们继续争执下去,等到各种理由散布出去,李密会更加相信大隋打李渊,说不定真就和孟海公干上了,这样的话,就为接下来的战争提供了各种便利,如果两人搞得两败俱伤再好不过了。

    一番争吵无果之后,被杨侗推出来当‘托儿’的兵部尚书李靖提着干哑的嗓子,大声咆哮道:“李密要打随时可以打,但李渊却不是这样,如果失去荆襄,他有巴蜀为基,而巴蜀四周都是高山,而其内,却水陆交通便利,土地肥沃,无旱涝之饥,用诸葛孔明的说来讲,就是‘益州隘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这样一个外有山川之险、内有天府之积的的地方,只有极少数几个地方可以通行,只要守住几个关隘,我军很难攻打进去,如果我军在此僵持不下,不但是李渊闭关塞而发展,便是李密也能借机统一南方,李渊如今在其治下弄得天怒人怨,不趁此机会灭了伪唐,难道真要等他喘过气来,从容在巴蜀布防吗?”

    不得不说的是,李渊在年后这几天也没有消停过,先是对兵制进行了整改,然后收回很多皇族田地,处置了一批名声不佳的地方豪强,将这些田地分配给了有功将士,这些措施的效果不错。与此同时,他还以襄阳为中心,将佛门土地和财产全都收缴国库,然后把油光满面的和尚分配到了各个军队之中,这也让李唐引起了不小的动荡…李渊深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所以他的所有改革措施都十分冒进,引起了佛门和本地豪强的强烈不满。

    乍一看来,李渊所干的事情几乎与杨侗没有多大区别,但杨侗是在消除外患的同时于国内搞激进改革,李渊现在却不行,能够供他利用的国力和时间很少,而且他的掣肘太多太多,以李唐朝廷实力和他个人威望,都很难帮他做到与大隋齐头并进,于是其境动荡自然就开始了…李靖虽是‘托儿’,但他所主张的‘趁他病要他命’,并非是在无理取闹,而是真的具备操作性,所有得到大多数人支持。

    魏征说道:“李尚书此言差矣,且不说李渊的治水防线对我大隋防范甚严重,在舂陵、襄阳、房陵、西城等边郡皆屯有重兵,一时很难攻下,而且李尚书方才也说巴蜀道路艰险、关山难渡、易守难攻,如果战事僵持,我军陷于巴蜀四周,那时再难回头了,如果李密此时统一南方,将林士弘、孟海公等势力拧成一股绳,北伐中原、西进荆襄,难道我们真要两线作战吗?照我看,伪唐现在自顾不暇,分不出精力支援李密、林士弘等人,所以我们应该集中实力,将他们歼灭,最后从容收拾有四塞之险的李渊。”

    “魏尚书此言差矣!”李靖反驳道:“占领一地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当地士族是否接受、民众是否拥护、官员是否忠诚、军队粮食怎么解决都是大问题,当年杨玄感占领中原大部,中原人肯接受他吗?没有。最后还不是以一败涂地而告终了吗?还有萧使臣内附上来的荆襄地区,我大隋目前也只是对疆土占领罢了,但是在人心方面,还没得到真心的控制,如果没有两三年时间的耕耘,很难实现人心上的大一统。还有虎牢关以东的中原地区的百姓,其实比较认同瓦岗的,要是瓦岗军还在,我们绝对不像之前那么容易。”

    魏征沉思片刻道:“这么说来,李密离开中原其实失策了?”

    “恰恰相反!”李靖笑了一笑:“翟让虽然是一个小富即安的人,但他为人仗义,他所信奉的原则是有肉一起吃、有钱一起花,打土豪劣绅、强夺官仓,然后把粮食分给贫穷百姓,所以被他掌控过的中原百姓对翟让时期的瓦岗军十分拥护,他所执行的战略,与我大隋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李密认为翟让得罪地方豪强、关东士族,成不了气候,所以在翟让死了以后,全面倒向士族,与怀念翟让的百姓渐行渐远,导致他在中原呆不下去,只能远走江南,一方面是避开我大隋的兵锋,另一方面是寻求南方士族的支持。但事与愿违,南方士族极度排外,把他当作入侵者,觉得李密带去的只是战争,所以之前没有一姓支持。如今虽然以阴谋逼迫南方士族支持,但强逼而来的终究不是王道,这种矛盾和隔阂迟早会爆发出来。从地形上说,江南水网纵横,打起来未必比巴蜀容易。另外,李密和孟海公纷争不已、剑拔弩张,但如大隋兵至,必使二人同仇敌忾,共御大隋,这就间接帮了李密的忙,而李渊也得到喘息之机,所以柿子挑软的捏,先打孤立无援、怨声载道的李渊乃是上上之选。”

    “况且我朝为了歼灭伪唐,早已筹措良久,在与伪唐接壤的各处关隘均有粮草,在其内又有多年渗透经营,对其各处驻兵了如指掌,正可藉此机会西征,解除生死大敌之后,再仿效先帝灭陈之战,顺江而下,一统天下。”

    杨侗听着两个‘托儿’争执不下,理由都很充足,搞得像真的一样,心下好笑的故作权衡一番,道:“这么争执下去也不是办法,李尚书、魏尚书各将理由罗列出来,上元之后再一一探讨,至于攻打谁,等房尚书出使归来再说。”

    “喏!”

第613章:李靖挂帅

    散朝之后,杨侗和文武重臣到了宣政殿西边的同明殿,此殿是皇帝召集个别重臣谈话的地方,望着狂喝凉茶补充水分的魏征,杨侗忍不住笑了起来:“魏尚书,你说得挺不错的嘛,把李密的问题都点了出来。”

    魏征谦虚道:“还是李尚书厉害,说到李密最核心之危。”

    杨侗点了点头,李靖说李密无奈南下,在南方又被视为入侵者这一点,确实是李密存在的最大问题,反过来则是成为大隋获利之机,待到大家润了喉咙,沉声说道:“先取李密、林士弘是我们今年的首开之局,这一点不容置疑,至于李渊那边,也会有一定时间的混乱,暂时可以放任不管。接下来我们要商议的问题是主将的问题,是依照以往各打各的规则来干,还是设一名统筹全局的总帅?”

    正犹豫间,韦云起出列道:“圣上遣大将出征,从来不预设战术、战法,也不过问将军如何破敌,只是任由大将根据战局的变化,自己作出决择和应对,这样的安排很符合瞬息万变的战局。但此战涉及到天下一统的问题,意义非凡,全军将士都卯足了劲,这固然是好事,但是臣也担心一些大将贪功冒进,只知道一味前进,从而给了敌军翻盘的机会。为免出现这种悲剧,臣以为当设一名总帅,需一个威望素著之将统御诸军,如此才可保障各路大军调试统一,保证各条战线的军队始终能够协同作战,而且我们有飞鹰及时联系,不会出现战术僵化这种事情。”

    “韦仆射所言极是!”杨恭仁向杨侗推荐了主帅人选,道:“自古以来,战争都关系到国家命运,在主帅的任命之上,不能有半点偏差。能力出众者,并不意味着战无不胜。史上因为性格缺陷而惨败的例子数不胜数,就算是能征善战的名将,亦不例外。而李尚书参与马邑之战、并州之战、河西之战、关中之战,每一次都取得了赫赫功勋,难得的是他能够根据其他主将的作战方式,及时调整自己的作战思路,为各军的胜利提供了巨大保障,此番若为全军主帅,料想三军主将无不敬服,我军定能如同以往那般,取得辉煌大胜。”

    杨恭仁虽然很想打一场,可他也知道自己脱离战争太久,一路军主将能够胜任,但这种大规模战争之帅,非自己所能担当,他绝不能为了一己之愿,而坏了统一大计。

    杨侗点了点头,大隋骁勇善战的大将数不胜数,但能充当主帅的人物,却也数量有限。而李靖不但有三军统帅的才华,还有独当一面的气量和魄力。杨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没几场是与李靖无关的,这种才德兼备、气度恢弘的名将,无疑是主帅的最佳人选。若是由李靖挂帅,那么胜券无疑多了几分。

    当下任命李靖为南征主帅,居中调度各方主将,并给予了他选将组建‘统帅部’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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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忙碌的男人相比,无所事事的女人倒是清闲得很,白天除了教教孩子,接见文武重臣的家眷,和一些文艺女子谈诗论画之外,她们的一天时间,差不多就这样过去了…风仪殿的院落里,卫凤舞和几个妃嫔在一起说笑,时不时的看向满地跑的孩子,他们追逐嬉戏,打雪仗是他们最快乐的游戏。

    杨峥、杨嵘倒是没和姐妹们一起打雪仗,两人站在一株茂盛的楠木树下,各拿一把木刀,喝喝哈哈的敲击树干。两人长得虎头虎脑,在同龄孩子里,两人都显得比较高大健壮,到军营玩了几次之后,变得尤其喜欢学武。

    “听说很多军队到了洛阳,北方的将士、都督也都要回来了,也不知夫君今年先打伪唐、还是先打邻魏…这一次,我一定要和夫君并肩作战。”水天姬没心没肺的说道。

    “武妃妹妹不得放肆!”不等水天姬说完,卫凤舞已经杏目一瞪,语气颇重的道:“此乃是国家大事,夫君如何决定都有道理,我等只需为夫君打理好皇宫之事、教育孩子即可,外面的事,自有文武百官公为夫君谋划,我等不得多言。”

    平日里,卫凤舞从不说这么重的话,主要还是考虑李秀宁的感受,她夹在娘家和夫家之间,哪一方大败亏输对她都是一种大伤害。

    卫凤舞横了水天姬一眼,看向面色有些发白的李秀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近来朝野和宫廷、城内有各种传言,说是皇帝准备打李唐了,李秀宁本就柔肠百结、情绪不高,现如今又怀了身孕,不能担惊受怕。

    这位李唐公主为了李氏打下了半个关中,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可她嫁到隋朝以来,安静温顺,没有丝毫张扬跋扈,很合大家之心。

    年前她才有了身孕,人也开朗了不少,成天沉浸在喜悦之中,可过了年后,忽然有消息说隋唐立马开战,着实让她寝食难安,后宫不得干政,却并没有禁止议政的规矩。这也让李秀宁知道隋唐两朝的差距一天比一天大,隋朝这边本就占据了绝对优势,而丈夫又在年前就宣布扩军五十万,如果今年攻唐,李唐朝廷根本坚持不住多久,而以李唐仅有的巴蜀和荆襄数郡之力,便是拼消耗,也被国力鼎盛的大隋生生耗死。

    “大姐不要怪三姐,姐妹们的好意我明白的!”李秀宁一双凤眸闪烁丝丝痛楚之色,强笑道:“我既然已经嫁了过来,李唐的一切便与我无关了,我现在是杨家的媳妇、夫君的皇妃、小鹿的娘亲……这天下之争历来都是你死我活,如果夫君输了,不管是家父,还是李密都容许不了我们杨家人。可是我不能否认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装不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大姐!”这时,卢清华起身道:“我陪四姐走走吧!”

    “也好,四妹有孕,小心一点。”卫凤舞笑着说道。

    “好!”李秀宁起身和卢清华离开。

    两人沿着瑶池岸边曲径缓缓步行,冷风如刀,一阵阵兰花香气飘来,沁人心脾。

    “其实你的心境,我也有过。”卢清华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你又没有父兄造反。”李秀宁惊讶的看着卢清华。

    “你把我的经历忘了么?”

    李秀宁闻言恍然,只听卢清华说道:“那时候除了各路诸侯,大隋也一分为二,以邺城为中心的被称为北隋,以洛阳为中心则是南隋。南隋的主要敌人其实是虎牢关外的瓦岗军,但王世充为了实现谋夺南隋的兵权、钱粮的目的,极尽所能的渲染北隋之威胁,时不时的说是北隋即将南渡…夺帝都洛阳,建立大隋正统,当时紫微城中人心惶惶,我被封闭在紫微宫里,对外界一无所知,也以为北隋会打过黄河。一边是我家族全力支持的丈夫,另一边是袭儿的亲生父亲,我当时的心情和你一样难受和绝望。”

    李秀宁好奇的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想通的?”

    卢清华答道:“有一次我出宫去道观为袭芳祈福,偶然听到一对夫妇谈论,才知道南隋朝廷穷兵黩武,拼命剥削百姓,河南、荥阳、襄城等郡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都叫皇泰帝为暴君昏君,诅咒他的南隋朝廷灭亡,并对北隋表示了向往。我终于想通了,连百姓都如此唾弃南隋朝廷,我为何要支持这样一个残暴的朝廷、为何要为一个害民的朝廷担心难过?南隋朝廷如果真的灭亡了,对百姓只有好处,我们母女说不定还能团聚;裴氏家族只把我当成谋利的商品,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强行把我们一家三口拆散,我凭什么顾及它的死活?”

    李秀宁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想过,天下乱了十几年,百姓思定,夫君肩负着统一天下的重任,胸怀复兴大隋之志,就算李唐王朝失败了,但天下却能早点统一,百姓早点过上好日子,未必不是好事?如果战争持续不断,本族一定会元气大伤,得利的终是枕戈达旦的异族。”

    卢清华笑道:“既然你能这样想,为何还要郁郁不乐呢?”

    李秀宁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的情况又和你不同,那毕竟是我父兄。”

    “你打下了半个关中,结果你父亲入主关中以后,不但没有合理的封赏,还剥夺了你的兵权,把你手下的将军全部打散。至于你这个平阳公主的尊号,就算你什么都不做,结果也会得到?还有就是在李唐惨败的时候,被用来和亲的对象居然是立下大功的你,而不是你那些寸功未立的姐妹,你就没有觉得这里有问题吗?”

    “兵权?”李秀宁看着卢清华,凤目中闪烁着丝丝凄婉之色。

    “想必你早已猜到了,只是你始终不愿去面对而已。”卢清华叹息道:“你父亲到了五十多岁高龄才尝到皇帝的美味,对于皇位看得比任何人都重。但他年纪大了,管不好那么多事情,又怕你大哥取而代之,他能做就是让李世民一步步做大,让你大哥的注意力从皇位转到稳固太子之位,你父亲帝位就稳了。你的几个兄弟都是他用来稳固帝位的棋子而已。只要他的权势和地位能够保证,任何一人他都能用来牺牲,你也不例外。”

    “在你父亲心中,不管你立下过多么大的功劳,始终都会出嫁,始终会成为一个外人,他是不会让你执掌一个王朝最重要的军队的。但如果不把你远嫁出去,你属下的那些将军始终以你为中心,最终形成不可预料的强大势力,你觉得你父亲会容许你的存在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卢清华这番话好像一把锋利匕首,狠狠地刺入李秀宁心脏,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虽知卢清华说的是实情,但她有些接受不了。

    “我是裴氏培养出来的最出色的谋利工具,还被牺牲掉过,如何不知世家门阀的德性呢?世家门阀之女除了用来联姻,加强两家关系,就是笼络出类拔萃的寒士,此外,再也没有其他用处。”卢清华语重心长道:“你是个好女儿,但是你的家族和裴氏一样,没有亲情什么可言。也只有夫君,能够把我们当成是有血有肉有情的人,而且在隋唐之争中,夫君是属于受害一方,和你父亲是权力斗争,本身并没有什么仇怨,如果夫君不狠下心,那就是杨氏灭门。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现在不再是李氏的女儿,而是大隋丽妃,如果你一定要担心,也是应该替自己的丈夫的担心,而不是为了你的父亲,因为你现在祭拜的是杨家宗祠,你只要分清哪边重要、哪边是次要,就不会如此患得患失了,这也是我的一点心得。”

    李秀宁终于豁然开朗,是啊!她虽然常说自己是杨家媳妇,但心里其实也在把自己当做李氏女,对她来说,两边一样重要,却忘记了自己的生死荣辱都与杨家息息相关,而跟李氏已经脱离了关系,所以她肩上的责任应该来自于夫家,而不是娘家,如果没有将重轻分辨清楚,始终都会纠结不清。亏得自己还劝过温婉的萧月仙,其实离迷茫的就是自己了,她长长的松了口气,“我有点明白了。”

    “你明白了就好。”卢清华也为她感到高兴,笑着加了一句:“今晚我把夫君让给你,让他好生抚慰你一番。”‘抚慰’二字说得是娇柔婉转之极。

    “我才不要!说得我好像很稀罕似的。”李秀宁脸上红了一红,口是心非的说道。

    “你不稀罕,以后让我好了。”

    “你的我不抢;我的,你也别想。”

    卢清华笑了起来,牵着李秀宁的手,“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吧,别让大家担心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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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介绍:
隋朝纲常败、乱象渐丛生。
在这即将拉开的历史帷幕,杨侗披甲跨马,举起屠刀,用皇室子弟的名义和尊严,维护与拯救这一个天下哭泣的时代。
大隋的辉煌,不会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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