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云定兴式的小人
得到隋朝的点醒后,王世充也不知该信谁,立即斥候严密监视唐军动向,得出的结论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唐军果真是不安好心,所谓的结盟不过是让自己放松警惕而已。
快速整顿兵马,大肆募兵,怎奈他的地盘狭小,区区五个郡之中,目前只有河南、弘农两个郡听从他的号令,然而百姓一来二去的流失,人口严重不足,再加上他征兵急,终于激起了民众恐慌,大量民众逃往上洛和荥阳郡。
紧张气氛笼罩着洛阳大街小巷,尽管官方严密封锁消息,但消息还是传遍洛阳各个角落,令洛阳人心惶惶,以米价为代表的物价风向标开始迅速上涨,洛阳民众掀起了储存各种物资的风潮。
最有代表的是米价从斗米一百二十钱猛涨到斗米四百钱,还只收开皇五铢或是隋朝的炎黄通宝,大业五铢或是王世充铸造的铜钱则被商家拒收。
这天上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洛阳,淯阳武川城被李道宗攻破,全郡官员投降,李道宗日夜攻打鲁阳关。鲁阳关一旦失守,襄城郡也将全面沦陷,届时李唐大军将直接威胁河南郡南部。这个消息给洛阳民众带来更大恐慌,米价再度暴涨,各种物价开始失控。
洛阳紫微宫,云定兴快步走过文思殿广场,向御书房走去,云定兴这两年在王世充朝廷内混得风生水起,他出卖杨倓,以假乱真的搞了一个禅让仪式后,赢得王世充无限信任,使他飞黄腾达,短短两年便升到了太尉之职,地位仅在王氏宗室之下。
云定兴人品卑劣,但具有很高的才华,将到手之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太子王玄应对他十分信赖,重要政务都和他商议。
不过云定兴也明白,王世充也不是长久之君,他必须给自己另谋一条生路,他知道杨侗不会饶过自己,所以没想过要投降隋朝,于是他暗中向李渊递交了投名状,并得到李渊亲笔回信,信中对他的弃暗投明之举相当赞赏。
这让云定兴俨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不过他对郑国也就不是那么兢兢业业了。
“云太尉!”
云定兴刚走上台阶,便听到有人叫他,他一回头,却见太子王玄应匆匆赶来,他连忙停步等候,今天王世充紧急召见重臣商议军国政务,云定兴还以为自己来晚了,没想到太子还在自己之后。
云定兴很喜欢太子王玄应,谦虚、低调、平易近人,而且温文尔雅,完全没有他老子王世充那种骄横凶悍,这类人一般是他们这些‘文’官最喜欢的帝王,可惜他是王世充的儿子。
“太子怎么现在才来,微臣还以为自己迟到了呢。”云定兴迎上前来
“父皇派人通知,推迟半个时辰,云太尉难道不知道么?”
云定兴愕然摇头道:“微臣不知!”
“估计是报信的人没找到太尉吧!”王玄应低声道:“我有件事想和太尉沟通一下,可否方便?”
“无妨!”
云定兴和王玄应来到了一个角落,王玄应忧心忡忡道:“我刚得到消息,说是洛阳米价已经暴涨到了斗米六百文,哪怕投入了常平仓也没有用,太尉有没有什么办法应对?”
前几天米价涨到斗米三百文时,王玄应立即启动常平仓平抑米价,投下去十万石平价米,以斗米百文出售,企图拉下米价,不料只是打了个漂就没有任何效果,米价依旧节节攀升,今天更涨到了斗米六百文的惊人高度,王玄应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了,今天父皇若是问到此事,他必须要有一个应对方案,所以只能向云定兴求教。
云定兴摇头道:“当年瓦岗军逼近洛阳,洛阳米价大涨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杨侗投入十五万石粮食平抑粮价,却也没有任何效果。后来他把瓦岗军击败于荥阳,粮价一下子就恢复到了正常。现在的情形和当年完全一样,因为战争引起的恐慌跟谣言引发的恐慌是不一样的,要想平把粮价降下来,唯一的办法是郑军击败了唐军,只要没了战争的威胁,人心就会安定下来,凡是家有余粮者都不会哄抢,现在大家看不到希望,家家户户储存粮食,是为了围城时之所需,多的不说,但每家每户至少要保证三五个月的口粮,所以常平仓投多少粮食都被抢购一空,太子殿下想法虽好,但方法却错了。”
王玄应眉头一皱,“那我该如何应对?”
“办法很简单,太子可以将常平仓粮食改为赈粥,让家境贫寒、无钱购粮的百姓也有条活路,只要有口饭吃,百姓就会不乱,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王玄应点了点头,又问道:“奸商以及发国难财的人呢?要不要打击?”
云定兴笑了一笑:“太子,您应该知道所谓的奸商,背后站着的是谁。”
王玄应顿时恍然大悟,洛阳粮食不就是全被大伯控制的吗?他一下子就泄气了,点头道:“多谢太尉指点,我们先去文思殿。”
“刚才关于杨侗的赈灾之说,太子千万别在圣上面前提及!”云定兴嘱咐道。
“这个我明白,绝对不会提及此事。”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快步走向文思殿
........
唐军来犯的消息,让王世充慌了手脚,他一共只有十五万军队,五万淯阳军败到襄城鲁阳关的军队不足两万,还有五万驻扎在弘农,另外三万军队分别驻扎在襄城、荥阳二郡。河南郡只剩下四万大军,这里面包括两万御林军,而这四万大军又各有五千军队驻守函谷关、虎牢关、伊阙关,真正守洛阳城的军队只有五千人,就算把两万御林军城也只有两万五千人,若是放到城上一字排开,还达不到一尺一人的人墙。
宽大的文思殿内站着十几名重臣和大将,王世充脸色阴沉向众人说道:“朕刚得到消息,襄城郡已投降了李唐,李道宗的四万大军杀到伊阙关外,正向洛阳杀来,不过速度已经放缓,弘农那边的形势也十分严峻,尽管我们的军队顽强抵抗,但五万守军挡不住李世民二十万大军的轮番进攻,我军三战三败、损失惨重,魏王王弘烈、荆王王行本战死朱阳关,蔡王王虔寿率领残部退守卢氏县檀山,并召集长渊、朱阳等县守军结营以阻唐军沿洛水东进,朕已下令河南郡熊耳县守军协助。据说唐军攻破卢氏以后,主力北攻硃阳县、弘农县,目标直指河南阌乡、桃林二县。大家都谈一谈应对之策吧!”
此言一出,全殿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云定兴才躬身道:“圣上,现在还看不出唐军真实意图,究竟是真的想夺洛阳,还是迷惑隋军。从目前来看,微臣认为李唐是想从武关、潼关进军关中的可能性极大。”
“那又如何理解李唐攻占弘农、淯阳和襄城呢?”王世充又问道。
“圣上,李世民的二十万大军才是主力,李道宗只有四万军队,凭这四万军队是无法攻下洛阳的,他应该是牵制我们军队南下,否则无法解释他的军队为何忽然放缓。”
这时,司徒段达亦说道:“圣上,微臣也支持太尉的意见,认为唐军目标还是关中,这从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
“什么细节?”王世充问道。
段达走到了地图前,用木杆指向弘农的卢氏县道:“如果唐军的目标是我们,那么李世民在拿下卢氏县后,应该分兵一路东进河南郡的熊耳县,直接包围洛阳城,而不是给蔡王休整和我们准备的机会,但李世民却没有这样做,依旧向北方的硃阳县、弘农县进攻,那明显是潼关方向,微臣由此可以谈断,唐军的目标依旧是关中,而不是我们。”
云定兴点头道:“段司徒言之极是,隋朝始终是唐朝的头号大敌,他们又不敢直面隋军主力,因此以实力弱小的我们来掩人耳目。说句难听的话,只剩河南、荥阳二群的我们,战争潜力实在太弱了,李唐什么时候来打都行,而且没必要动用这么多军队。”
云定兴和段达的分析让王世充稍稍心安,他问向太子王玄应道:“太子可有别的看法?”
王玄应本以为父皇召集大家是商议粮价暴涨之事,结果父皇一心考虑军队部署,这让王玄应松了口气之余,同时也有一些失落,军事固然重要,然而洛阳的民心也十分重要,若是不处理好民心问题,洛阳有暴乱的危险,可是父皇却一点也不在意。
王玄应想了云定兴、段达的话,最终躬身道:“儿臣认为,无论唐军的目标是隋朝还是我们洛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洛阳城的兵力实在太少了,如果唐军大举来袭,我们这点兵力根本守不了多久,儿臣建议增加守军,同时加强函谷关防御,另外把洛口仓的粮食运回洛阳城内,做好长久与敌消耗的准备!儿臣不相信隋朝不会有所反应。”
王世充点点头,王玄应的建议说到他心坎上去了,他沉思片刻道:“太子说得对,洛阳守军的确太少了,朕打算将荥阳郡守军调回洛阳,只留虎牢关的五千军队,同时将洛口仓的百万石存粮运回洛阳,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云定兴立刻赞道:“圣上高见!”
众人纷纷表态支持,王世充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决定了吧!放松对荥阳郡的控制,集中兵力防御洛阳。”
第435章:秀才遇到兵
“魏将军,圣上有令,命将军尽快率军背上,到虎牢关跟代王(王琬,楚王王世伟之子)汇合!”荥阳荥阳县,魏陆正在营中查点物资,算计还要用多久,一名小校飞奔而入。
“要撤了吗?”魏陆有些不舍,他是江淮老军,从大业十年就跟随王世充了,南征北战,从未言弃。
算起来,他也是王世充麾下的老臣了,虽不及王家子弟那般深受重用,但目前也是一郡之丞,王世充对他们这些老将还是相当优厚的。
王世充今天的基业,是他魏陆跟着一路打下来的江山,从当年江南平叛到如今真正有了自己的一份基业,这更有许多兄弟死在荥阳郡之战中,他甚至比王世充更舍不得荥阳郡。
不过既然王世充都没有怨言,他魏陆也不好多说什么,收缩兵力、防御洛阳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保住都城不失
这些年,跟在王世充身边,魏陆可是很清楚,为了这洛阳,王世充付出了很多代价,几万江淮军都差点打没了,剩下的目前都成了军中中坚力量。
如今,虽然李唐大举来犯,但他相信王世充能够坚持下来的。因为王世充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将仓库中的粮草辎重全都搬出来,能带走的全带走,不能带走的一把火烧,这些东西就算烧了,也不给那帮人。”魏陆披上了铠甲,冷哼一声道。
“喏!”
自有手下将校前去传令,魏陆自带亲兵准备出城,前往虎牢关与王琬汇合,此去虎牢关还有一百多里路,轻车简从的话,应该可以尽快赶到。
正当魏陆准备率军离开之际,一名校尉匆匆跑来,躬身道:“将军,城门口被人用杂物封堵了!”
“嗯?”魏陆皱了皱眉:“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是郑家,他们的粮队车轮全部坏掉了,是而堵在城门口,挡住我军去路。”
“哈哈哈!”魏陆不禁冷笑起来,车轮集体坏了?骗鬼呢这是。
更不可思议的是四个城门的车轮同时坏了,这话听起来怎么这般搞笑呢?
“既然坏了,那就一把火烧了!”对于这帮狗娘养的世家大族,魏陆可是忍了好多年了,若非是他们首鼠两端,在荥阳大传谣言,荥阳怎会流民四起,圣上又何须舍弃这充满了兄弟们鲜血的重地?若非是他们开城投降,淯阳和襄城怎么可能丢得这么快?
而现在这些人的表现更恶心,圣上要迁民入洛阳,协助守城,这些人就跳出来四处施粥放粮,俨然是一副大善人的样子,吸引百姓留下来,当他们的奴隶佃户、当牛当马,早特么干嘛去勒?
更可恶的是四处散播流言,将天灾人祸都归罪于王世充,魏陆见过很多无耻的,但这般无耻之徒,他生平第一次遇到。
如今这些人既然敢来搞事,阻碍行军,那就怪不得他魏陆不客气了,正一肚子鸟气没地方撒呢,这郑家现在就自己找上门儿来了,那便怨不得他魏陆心狠手辣。
当下招来一名校尉,对他耳语几句。
“将军,这……这个不太好吧?”校尉闻言一惊,随即隐隐有些兴奋地搓着手。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魏陆带出来的兵,自然跟魏陆差不到哪儿去。
“少特娘的给老子装蒜!”魏陆一鞭子轻轻抽了过去,笑骂道:“其他人去城门前等候,看那郑家这帮混蛋怎么说。你不是早就看这些世家大族不顺眼了么?赶紧去干这一票。如果不干,我换人。”
“干、干、干!我干……”
一群人兴奋地跟着魏陆往城门口赶去,等他们到了北门,城门洞已经被滔天大火堵住了。
魏陆一点不着急,就这么带兵在一边看着,任由那大火不断蔓延,一群世家仆役焦急的想要灭火,可是火势太大,却哪里扑灭得掉。
“魏陆,为何烧我货物!”郑善果心中大怒,他受人之托,拖延一二,于是就想到用货物将城门口堵住,让魏陆出不了城,谁想魏陆这个蠢人竟然直接让人放火烧,这可是他郑家半数家当呢,真被烧没了,他郑家也要元气大伤,此刻见魏陆过来,当即怒骂了起来。
“本将听说城门被杂物所阻,既然全是无用杂物,那便烧了得了,大家都省时省事。”魏陆坐在马背上,懒散懒散的说道。
“荒唐,那是我郑家的财物,怎会是杂物,还不快让人救火!?”郑善果怒骂道。
“本将只受圣上之命行事,不如郑先生先去洛阳找圣上下命令,末将也好办事。”魏陆悠然的欣赏着大火将城门洞整个笼罩,笑着说道:“再说了,你们若是丢失了物品,肯定又会赖到我们头上。这种蠢事,老子不上当了。”
以前王世充为了收揽世家之心,让地方军士务必打好关系,将士们依照上级吩咐,对世家大族给予便利,很多次帮世家大族将陷入泥泞中的大车抬出来,结果一身是泥不说,结果还被诬告盗窃,他的屁股都挨了好几顿板子了,这种好心没好报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了……有空的话,他宁愿天天帮普通老百姓,一句句真诚的道谢,让他心中暖洋洋的。
郑善果见魏陆不买自己的账,心中更急了,只能放低姿态道:“魏将军,城门被大火所阻,往来百姓皆会受阻,而且将军也要出城,如此岂不是延误军机了么?”
“很快就会烧完的,本将一点不着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看这火势,最多就一两个时辰而已。误不了大事。本将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只有时间。”魏陆懒洋洋的说道。
“魏陆,休要欺人太甚!”郑善果一把抓住魏陆的马缰,厉声喝道:“我郑家这批货物若是没了,莫说是你,便是那王世充也休想好过!”
“这便不劳你操心了。”魏陆冷笑道。
“将军,襄城方向来报,说是唐军正往阳翟集结。”一名斥候在城门外纵马,一脸严肃的看着道。
“郑先生,你这蠢货,坏得可真是时候啊?”魏陆不屑一笑,扭头看向郑善果道。
他知道郑家女子郑观音是李建成的良娣,王氏病死以后,正式成了李建成的太子妃,郑家这么搞事,一定是受了李唐的蛊惑。
“哼!”郑善果黑着脸,冷哼了一声:“只要将军着人救火,在下可以帮将军劝退来犯之敌。”
魏陆看着郑善果,得意洋洋的说道:“郑先生,魏某读书少,以前呢,也是粗人一个,可自从坐镇荥阳以后,这亏吃多了,人居然一下子就聪明了,你说奇不奇怪?”
“我跟郑先生说啊。人家李唐费尽心机的杀向荥阳,无非就是要将我留在这里,免得洛阳多一分力量。他们会因你一句话退兵?是先生你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将我当成傻子了?”
郑善果撇过头,黑着脸道:“我自有计较,否则火势一停,便是将军葬身之时了。”
“我真的好怕怕啊……”魏陆一脸惊慌的看着手下道:“快告诉我,唐军派来了多少人马?”
“回将军,看其阵容,怕是不下两万人!”外面那名斥候答道。
郑善果得意的看向魏陆:“将军此时醒悟还来得及,若愿意归降,在下可为将军引荐一二。”
“猪狗不如的老东西!”魏陆脸上惊慌神色消失,一脚踹在郑善果的胸口,直接将郑善果踹飞了出去:“老东西,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本将随圣上南征北战,莫说两万,当初李密几十万大军来袭,老子都没皱过眉头,两万兵马就想吓住我,门儿都没有。”
“家主,大事不好了,您快看!”郑善果还想说什么,一名家丁指着城中的方向惊恐大叫。
郑善果抬头看过去,却见城中一簇浓烟升腾而起,隐隐能看到火光飞窜。
那是郑府!
郑善果面色狰狞的扑向魏陆,厉声喝骂道:“狗贼,我跟你拼了!”
“砰!”
郑善果还没碰到魏陆,便被一名士兵踹飞了出去。魏陆低头看向郑善果,冷笑道:“你可别冤枉好人了,我人在这里,如何能烧你家房子?”
“一定是你指使人做的。”郑善果怒道。
“你怎么知道?”魏陆指着火的城门道:“就像我猜是你让人阻我去路一般,我没有证据,所以我不能说你是故意的;你无缘无故的说我烧你房子,那你的证据呢?”
“我……”郑善果顿时说不上话来。
“将军,火烧完了,那郑家老宅,过了今天,连渣都不会剩。”就在这时,一名校尉带着几十名士卒从一条巷子里出来,远远地,就兴奋的大声道。
“小声点儿,别让人知道是我让你们干的。”看着郑善果吃人的目光,魏陆佯骂道。
“哦!”士卒们看了一眼郑善果,若无其事的来到魏陆面前,躬身道:“启禀将军,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归队!”魏陆挥了挥手,看着郑善果道:“郑先生莫要介怀,这钱财乃身外之物,烧了就烧了。其实你真的应该感谢我,至少本将没将你满门抄斩!”
“我能有今天的智慧,全拜你们郑家所赐,感激不尽。嘿嘿,郑家果真是书香门第,连被算计的人都被算计聪明了。”
“你……”郑善果如何看不出对方是在戏耍自己,但就如同自己挡了对方退路,对方拿自己没辙,此刻对方就是用同样的方法告诉自己,你的家产就是我烧的,没有证明的你照样拿我没辙。
“你,可以滚了!”魏陆看着郑善果道。
郑善果大怒:“你说什么?”
“本将心情好,让你滚你就滚,胆敢再拿那双狗眼瞪我,我就剜了它!”魏陆冷冷的看着郑善果,眼中杀机毕露。
郑善果心中一凛,面色难看的转身就要离开。
“本将让你走了吗?”魏陆挥了挥手,顿时有两名将士拦住了郑善果的退路。
“你想如何?”郑善果豁然回头,厉声喝道。
“本将是让你滚!”魏陆俯身看着郑善果:“怎么就这么笨呢你?”
“你……”郑善果大怒,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
“那就杀了!”魏陆一挥手,两名士兵抽出腰间的刀子,就要动手。
“等一等!”郑善果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的说道:“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第436章:有理说不清
这天清晨,杨侗带着数十名将校来到黄河边,只见宽阔的河南上,一支由千艘战船组成的舰队缓缓驶来,这是从黎阳出来的舰队,运来了十万大军和军械物资、攻城械备。
杨侗登上了一艘五牙巨舰,身边是死皮赖脸跟带来的水天姬,她为了脱离皇宫,连续几晚将杨侗侍候得神仙一般的快乐,一不留神,就中了美人计,答应带她南下。
当阴明月等修罗卫上船,这艘巨舰迅速离开北岸,横渡黄河朝南驶去。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水天姬看着看着河水如潮般往两边破开,只觉腹中一阵恶心,她在神武宫也坐船游湖,只是当时没这种感觉,但不知为何,此刻航行在波涛汹涌的河面之上,水天姬突然有种眩晕感。
“夫君,我头晕恶心要吐!是不是又有孩子了?”水天姬歪身倒在杨侗的怀中,她甩了甩脑袋,强忍那股不适,
“一般北方人在这河面上航行,多少会有这种症状,这大河波涛汹涌,可不是神武宫镜湖可比的。”杨侗闻言失笑,来之前,还专门请孙思邈为水天姬号过脉,没有喜脉这才让她来的,他才不会让自己的媳妇挺着大肚子冒险。
“哦。”水天姬应了一声,也放下心来,如果有孩子,那她只好返回邺城,乖乖的在神武宫中呆着。
“你目光直视前方,看得远远的……这样会好一些。”杨侗十分奇怪,按道理说,骑马跟坐船差不多,自己这妻子骑术过人,各种地形她都纵横自如,偏偏一上船就晕,真是奇了怪了。
很快
五牙战船已经停泊到了对岸的荥泽县,一队队士兵从船上下来,迅速牵马上岸。
对岸的军营绵延数里之地,一眼望不到尽头,那可怕的气势让人为之心悸。
一干将校早于岸边等候,为首的正是第二军主帅、胡国公秦琼,他于两天前率领第二军将士成功登陆,并取得了不小的成绩。
待到杨侗登上陆地,秦琼带领众将校行礼道:“末将参见圣上、娘娘!”
“无须多礼!”杨侗将水天姬交给了修罗卫,乘上了离弦箭,朝军营方向而去,边走边问道:“李渊和李密的情况如何?”
“襄城的李恭孝统军四万,驻军于阳翟,似是打算侵占荥阳,只不过我军来,便缩了回去。末将担心唐军入境,已派王辩将军统率三万精骑绕城南下,将李恭孝遏止在康城之外。同时令左天成将军夺下了几近无防的河南郡阳城县,一则可以和康城联成一片,互成犄角之势,二是制止李道宗部进入荥阳,其三则是我军万一受阻于虎牢关外,也可以阳城直接兵临洛阳城下。至于李密的东郡、陈留和颖川军,都没什么异动。”
“如此一来,我军便抢占了先机!很不错的安排。”杨侗赞许道。
秦琼却担忧道:“二位将军是绕城而过,后方尚是属于王世充的地盘,末将建议以绝对的雄兵收复全境,免得二将成为孤军。”
“收复了几个县?”
“王世充已将兵力全部收拢到了洛阳,荥泽、原武、酸枣、阳武四县不战而降。”
“这么说来,还有南部七县没到手了?”
“只需圣上一声令下,末将保证十天内,收复全境!”秦琼昂然道。
“无须如此麻烦。”杨侗笑着说道:“荥阳本就是朕的囊中之物,何须动用兵戈?给朕传令下去,只须派小股军队接收城池便可,就先从荥阳县开始吧。”
“呃……”秦琼微微一怔,他不知道杨侗的自信是从何而来,只得点头。
“李孝恭这几年成长迅速,朕担心王辩将军不是他的对手。你带麾下万员将士南下协助。并做好与李唐作战的准备,粮草辎重随后就到。”
“喏。”秦琼拱手一礼,迅速整军南下。
杨侗接着命令麦孟才、薛万备各率一万郡兵收复荥阳各县,并对两人做了一番交待,二将带着愕然表情整军出征。
。。。。。。。。。。。。。。
荥阳城外,一支打着李唐旗号的兵马停在城外两箭之地的地方。
“这是何意?”麦孟才看着城门洞里燃烧的火焰,环顾左右道。
“据说李渊说服郑善果答应帮助拖住王世充的兵马,要李唐把荥阳所部尽数歼灭,如今看来,这方法却是便宜了我等。”阴弘智笑道。
“麦将军,我就不明白了,我大隋如今已经坐拥北方,圣上为何还要我们打贼军的旗号?这白旗难看死了。”麦孟才身边,一名少年将领忍不住抱怨道。
“你不懂啊?”麦孟才扭头看着少年将领笑道:“其实我也不懂,问阴郡守去。”
少年扭头,看向一边的阴弘智。
“若是打着我军旗号,很多事情如果做了,就会落人口实。以贼军的旗号那就好办多了!”阴弘智笑道:“如今我军刚刚占据荥阳这个世家聚集的地方,立足尚未稳固,更没有屠杀世家的因由,只能以此方式来办。借着李渊的名义来杀人,以后责任全推往李渊头上推。”
“别人会信吗?”
“别人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背这个屠杀、迫害士族的锅!如果有人跳出来指责朝廷,朝廷就有理由来对付这些人了。”
年少将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也不再说话,目光却盯着燃烧的城门,火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熄灭了下去。
“报!”
一名斥候飞奔而至,对着麦孟才躬身道:“将军,城中军队自西门而出,没有与我军交战之意!”
麦孟才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阴弘智。
“明显是王世充放弃了外围城池,打算集重兵于洛阳城,和李唐决一死战!洛阳的兵力越强,对李唐的损伤越大,我们别管这支军队。”阴弘智淡淡的道,他们本来就是打复城池的,王世充的军队主动撤离自是再好不过,若是傻乎乎的阻止归师,便宜的是李渊。
“进城!”麦孟才也是类似的想法,当即一挥手,带领部队开始进城。
城门洞内,火焰尚未完全熄灭,一辆辆烧焦车架堵在了门口,一股股热浪不断往外涌出,也可以看出火势的猛烈。
麦孟才命人清理城门,以便大军入城,便在此时,郑善果带着几名家丁冲了上来,急道:“这位将军,贼寇已从西门而出,对方只有五千人马!将军何不追击?”
“本将做事,还用你教?”麦孟才不爽的看了郑善果一眼,淡然道。
“可那魏陆狗贼如今远遁,尔等不尊唐皇之令,任其逃遁,莫非与王世充那逆贼有所勾结不成?”郑善果目光森然的看向麦孟才,他现在恨透了魏陆,所以一定要逼这支军队出征,他厉声道:“我定要在唐皇面前告你一状!”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不才郑善果,乃是荥阳郑氏家主。”郑善果傲然道。
“哦?”麦孟才眼底闪过一抹寒意,扭头看向身旁的阴弘智,戏谑道:“派人通知李孝恭,就说贼人狡诈,在我等抵达荥阳之前,识破我等计策,郑氏家主郑善果为阻其后路,不幸被魏陆残杀,一门上下尽皆死于贼手。嗯,是不是这样?”
“将军说得半点没错,事实就是这样。”阴弘智点点头,招来人交代着去传信。
“你们……”郑善果面色大变,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却见几名李唐将士已经拦住了他的退路,咽了口口水道:“我乃名士,你待如何?”
“麦某知道。”麦孟才翻身下马,在郑善果惊惧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肩膀:“郑家主是可杀不可辱的名士,不幸被魏陆怒杀,麦某迟来一步,不胜遗憾,他日若有机会,定为名士报仇!”
郑善果想跑,但麦孟才的手掌看似随意的搭在他肩膀上,但想要挣扎,却发现那只手如铁铸一般,不管他如何挣扎都不动分毫。
“将军,在下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请将军……”
“噗~”
一把短剑刺穿了他的胸膛,郑善果目光瞪得老圆,不可思议的看着麦孟才。
“名士向来可杀不可辱,我已经成全你了,不用感谢。还有,你名士已经是死人了,死人说话会吓到孩童的。”麦孟才将短剑拔出来,再一次刺进他的胸膛:“名士?家主?…”
郑善果愕然的瞪着麦孟才,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为了对付王世充在荥阳的兵力,东奔西走,甚至不惜耗尽家财,到最后好处没占到丁点,反而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就着郑善果的衣襟将短剑擦干净,麦孟才抹去脸上溅上的血水,摆了摆手道:“拖下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喏。”两名将士径直将那郑善果如拖死狗般拖走,留下几个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的郑府家丁,恍然无助的看着麦孟才。
“郑善果是如何死的?”麦孟才看向这几名家丁,十分和善的微笑道。
几名家丁面面相觑,有个机灵者目光一亮:“回将军的话,我家家主是被魏陆那狗贼子残忍害死。”
重新翻身上马,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有前途,走,带路去郑家看看!”
荥阳城已被麦孟才带来的军队控制,到了郑氏府宅之后,见到许多郑氏族人在指挥家丁救火。
麦孟才打了一个手势,一众士兵蜂涌上前,将那些衣冠楚楚的郑家男女老少一把捉住,在一众扑火百姓和郑氏家丁目瞪口呆之中,郑氏上下被扔进了熊熊大火之中。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一片,围观的、救火的刹那之间一轰而散。
“将军,探马来报,隋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城外!”麦孟才刚刚要去县衙,便接到斥候来报。
“来了多少人?”麦孟才剑眉一扬,他知道后面追来的是薛万备,这一次,他们算是要将唐军一装到底。
“回将军,来了万多人呢。”
“撤!”
麦孟才走后不久,薛万备挥兵入城,开始张榜安民。
与此同时,从邺城跟来的县级官吏也一步到位,他们各带两千郡兵,安抚地方。
而麦孟才则继续追逐光往管城的‘唐军’
第437章:举起屠刀
接下来的荥阳各县大批商人造反、纠集仆从护卫,开门献城,麦孟才和薛万备几乎就如杨侗所说那般,是一路接收城池,不过五天时间,全郡尽归大隋所有,治下世家大族也被二将以这种猫戏老鼠的游戏扫荡了一干二净。他们有黑冰台提供的情报,是一抓一个整,前者负责屠杀,后者负责收集、发布世家黑料,将他们的黑暗史一一公布在百姓面前。
各县治安秩序,也在两千郡兵的维护下,迅速安抚了下来。
这些郡兵大多是杨侗实行精兵政策之后,从常备军淘汰下来的战士。
杨侗在推行依法治国的政策之后,对吏治有过明确改革,郡兵的级别虽然低,但同样有明确的规划和晋升渠道,归属于刑部管辖,同样还有功绩考评。
身逢乱世,每天都会大量死人,凶犯、强盗、山贼在常年战乱的中原地区多不胜数,只要他们不是太过分,南方诸侯都不会下力气去管的,不过在杨侗这里却行不通,随着法令的完善,从常备兵中淘汰下来的大量优质兵员皆是放到各地负责治安,在外面杀人不管,但只要进了杨侗的地盘,不管有没有落户,随意杀人是绝对要偿命的。
而更大的好处就是这些被派往各地的郡兵从军队直接下放下来的,归属于刑部,地方官员无权任免,也因此更进一步加强了杨侗对地方的掌控。
如果其他诸侯知道杨侗将大批优质兵员淘汰下来做这个,估计一定会崩溃撞墙,如今无论是李渊李密,还是萧铣,都在想方设法的招兵买马扩充军力,杨侗这样的做法在乱世确实有些奇葩,但没办法,大隋的常备军的装备几乎每年都在更替,先进的装备最终让士兵的战力提升,别说大隋常备十军,就算是属于地方的郡兵,在面对敌军主战兵力时,也占据着装备上的优势,这是精兵政策的恐怖之处,杨侗有底气在精兵的同时,让麾下军队的战力不降反增。
作为大隋南下的第一块根据地,杨侗自然希望大隋能够在第一时间将其彻底掌控,所以拿下荥阳全郡以后,便让薛万备带着郡兵在郡内剿匪,同时对地方上的不法官员、地痞流氓进行公审,以赢得百姓之心。
汜水县衙,群英荟萃。
杨侗虽然没有参与到收复荥阳之战,但对于发生的事情却洞若观火,在得到麦孟才、薛万备的战报之后,对于众将的惊讶也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王世充聚力于洛阳,打算困守孤城,荥阳已为他所弃。郑氏为首的世家企图把荥阳送给李渊,却不想我军突然南下…世家的力量在这里固然根深蒂固,但他们的私军实在太过弱小,对正规军不会造成多大伤害。但我大隋威压天下,百姓也向往我大隋人人有田耕、人人有书读的国策,再加上我们多年来一直在宣传世家大族的剥削方式,他们多少都有些觉醒了。我大隋军队一下,贫苦大众怎么可能愿意跟世家大族一起对抗朝廷?只需我们把‘打土豪均分田地,农奴翻身把歌唱’的童谣放出去,会让收复各地少上许多麻烦。”
“那么……”罗士信等人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家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谁知一郡之地,就这么几乎兵不血刃的拿下来了,让他们一口气发泄不出来,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杨侗,罗士信苦笑道:“圣上,其他郡县是否也是如此?”
如果都是这样,那么大家都不用打了,直接回邺城睡大觉去。
“当然不会!”杨侗笑着说道:“荥阳、东郡、东平、济北、齐郡、北海六郡多灾多难,与我大隋只有一河之隔,受到影响极深,所以收复起来肯定容易,至于远离我大隋之地,影响力就远远不足了。”
杨侗的话,让众人不禁松下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却又让一干武将的心都提了起来:“接下来要看李密如何反应了,朕倒是很想看看与李渊结盟的李密接下来怎么做,会不会傻乎乎的与我大隋作战。”
第一次,一众武将都有一种迫切的希望,希望李密能坚挺一些,能在意二李盟约一些……怎么说李密也是天下第三,至少也该有场仗打不是吗?
虽说为免生灵涂炭,还是少动干戈为好,但武将的功勋都是凭借刀剑打下来的,虽然对朝廷来说,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城池是最好的结果,但对这些武将来说,却有些憋得慌。
而在洛阳,当王世充得到荥阳全境沦陷、世家迎唐军入境,又被隋军轰走的消息之后,也被自眼花缭乱的操作晃花了眼,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暴怒情绪。
两年秣兵历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夺下整个中原十六郡,继而纵横捭阖,但该死的敌人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李渊一上来就直接拿走了他三个郡,杨侗一上来就拿走了一个郡,而且有且仅有河南郡也丢了几个县,这让王世充如何甘心。
“这帮该死的世家!个个是见利忘义之徒!”当得知荥阳郡沦陷的过程之后,王世充心中暴虐的情绪更是疯狂的增长。
王世充双目中闪烁着一丝冰冷之色,冷哼道:“世家大族,嘿嘿,好一个世家大族!到现在,朕越来越感觉到杨侗是正确的,这些世家大族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你们看李渊那王八蛋对韦氏不错吧!可又能怎样呢?朕让人去求亲还不是答应了吗?答应之后,还来左右摇摆这一套,最不忠的就是他们,还端什么世家的高贵架子,恶心之极、无耻之尤。”
“父皇,要不要将城中世家一网打尽?”三子王玄琼丑脸上闪烁着一丝狰狞,“城中这些世家子弟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若是李唐兵临城下,他们肯定想尽办法要将我们王家卖了。如今大战在即,正是需要用钱粮鼓励军心之际,与其等到他们出卖,不如……”
王玄琼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一不做二不休,与其担心后院失火,倒不如将这些墙头草全部弄死,不但免省与这些人勾心斗角,更能为朝廷增加一大笔财富,用来对抗李唐、亦或是大隋,虽然长远来看,民心民生必然受损,可眼下当务之急是应对李唐的咄咄相逼,如果真是这么做,反而有利于守城。
“三弟,你……”王玄应一脸惊骇的看向了王玄琼,这命令一下,那洛阳城简直就是生灵涂炭。
眼见父皇竟然出现了意动之色,王玄应连忙道:“父皇,不可。若真是如此,那必令城中百姓人人自然,不等敌军来攻,洛阳城反而先乱。”
“这!”王世充有些迟疑不决。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云定兴上前一步道:“圣上,这些人一定、肯定会成为守城战里的暗箭、毒箭。圣上莫要忘了杨侗遭遇的大兴宫之乱,若非早有察觉,杨侗恐怕逃不过数万死士围攻之死劫。杨侗在大兴城的时候没有外患尚且着了道,如果我们在守城之时,世家动用死士、家奴从背后发起致命一击,结果将会如何?儿臣以为与其处处被动,不如壮士断腕,留下一个干净的洛阳城来应对来犯之敌。”
王世充脸上露出一抹狠色,他知道王玄琼不是无的放矢,这种事情到了紧要关头肯定会发生。
“父皇!”王玄应见状,连忙说道:“父皇就算要杀,也只需以勾结李唐之罪杀些世家大族,至于挂名在他们门下的商铺和贩夫走卒,个个与民生息息相关,若是全部杀掉必令民心动摇,不利于我军。”
“太子此言差矣,以微臣观来,世家大族和各方势力的细作死士,大多潜伏在贩夫走卒之间,反倒是那些大户商贩,因为家大业大,不敢与圣上为敌。圣上,依微臣看来,那些小贩才更该杀。而且这些人如同草芥、微不足道,便是杀之也不足以动摇洛阳根本,反倒是那些大户商贩,影响力会更大一些,若说要放也该放这些人才合理。”云定兴躬身道。
王世充也想到那些隋朝细作均是藏匿于万千贩夫走卒之间,心中当即就是大恨,当下点头道:“玄琼和太尉所言不错,立刻执行!”
“父皇三思啊!”王玄应苦苦哀求道:“这些贩夫走卒与民生息息相关,是洛阳城内不可缺少的存在,若是这些人死绝了,百姓去哪里购买货物?百姓买不到自己急需的东西,难道由我皇家人去卖货物不成?再说了,这些贩夫走卒也没什么钱粮呢。”
“此事无须再议!”王世充一挥手阻止了王玄应的劝说之辞,继而向王玄琼冷声下令:“错开朝中官员的家族,余者替以通敌之名诛杀,至于贩夫走卒,就抓北市的那些。所有、全部一律打入大牢,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王世充浑身冒着一股浓浓的杀机。
“儿臣遵命!”王玄琼兴奋的大声应命,洛阳北市紧邻皇宫,卖的都是一些昂贵之物,大有油水可捞呢。
王玄应长长一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这道命令一旦落实下去,就有数千人、乃至数万人成为冤魂,父皇只因个别不轨商贩,却要杀这么多人,民心不乱才有鬼了。
民心一散,这个洛阳即使再大,又能守得住多久?
第438章:自作孽不可活
弘农郡硃阳县外,军营延绵数十里,李世民坐在中军大帐内,正和一干文武商议洛阳之战。这一次他率领十八万精兵进攻洛阳,势在必得,但隋军的异动又让他忧心忡忡。
正如隋军得到李唐进攻王世充的情报,李世民也同样得到杨侗率军南下的消息,他立刻意识到这场洛阳之战将是一场大混战。
李世民注视着地图上黄河以北的河内郡,杨侗最有可能是从河内郡渡黄河。
“殿下,如果微臣没猜错,杨侗此时应该在荥阳。”
李世民身后,刘文静沉声说道。
此次东征是李世民特意请求李渊封他为军师,有这位谋主坐镇,使北征多了几分胜利的把握。
李世民点了点头,“我也是认为杨侗在荥阳,而且他并不是支援王世充,我怀疑他本身也想攻取洛阳,只是正好和我们凑到了一起。刘相国以为我的想法是否正确?”
“杨侗在远征西突厥的战役结束后,便将重兵部署到了南面,这固然是为了防御我大唐和王世充、李密、窦建德,但更多是为了南下中原做准备,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他也不想将战事拖延下去了。我认为殿下的推断并没有错,也就是说,这次洛阳之战实际上是隋唐之间的又一次交锋。”
这是高士廉也走了过来,在一旁道:“假如杨侗蓄谋南下,那么他将如何应对李密的魏军?”
李世民拾起木杆指向梁郡:“我认为一旦开战的话。隋军就会南下梁郡,从西北方向威胁李密的都城,令李密无法参与洛阳之战。”
说到这里,李世民看了一眼刘文静,见他捋须不语,显然保留着一定意见,李世民不由一怔,“相国认为我说得不对吗?”
“殿下说得不错,只是小看了杨侗的野心。”刘文静接过木杆,指向了江淮大地,道:“如果没猜错,杨侗已经和杜伏威有了盟约,将由杜伏威从南方牵制李密。这样一来,即使李密想援助我军,也不会倾力而为,再加上荥阳隋军的牵制,他顶多只是象征性出兵,所以莫要对李密抱在太大的希望。”
李世民默然点头,李唐王朝本就料到隋朝会出兵干涉东征,所以和李密结盟共同对付隋军,但杨侗和杜伏威的结盟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这样一来,直就不能对南北受敌的李密抱有指望了。
李世民长长一叹道:“我们就当没有李密这个外援,独战隋军。”
刘文静道:“另外,不能单纯来看这一场战役。”
“相国是说隋朝不仅和我们争夺洛阳?”李世民心中一惊。
刘文静严肃道:“隋朝打了这么多年仗,我发现杨侗从来没有局限于眼前。就拿并州战役来说,裴寂只关注太原这个龙兴之地,实际上,雀鼠谷才是制胜关键;到了关中之战,我们又错误的认为杨侗主攻方向是关中和长安,事实呢?主战场是殿下所在的河湟地区。这一次…又会如何?”
吃过大亏的李世民冷汗涔涔道:“兵力空虚的襄阳!”
“有可能是襄阳,有可能是巴蜀,有可能是襄城的赵郡王、任城王,更有可能是我们这十八万大军!”刘文静看了李世民一眼,道:“我军如果迟迟攻不下洛阳,隋军完全可以兵出汉川,攻打西城郡,过了淅阳或是房陵,即是襄阳,到时候圣上肯定会调我军营救襄阳。那时,坐镇上洛的薛万均完全可以攻破外武关,顺势占据弘农朱阳关,从而以黄河、潼关、朱阳关断我军后路和粮草,最终,我军又如殿下当年那般进退不得。因此,臣建议殿下做两件事,一是派可靠有能力的大将坐镇朱阳关,二是迅速通知圣上,严防武关、西城石泉和安康城,做好与隋朝全面战争的准备。”
“有道理。”李世民立即分派任务,让李袭志率领两万大军坐镇朱阳关,同时让信使向襄阳送信。安排好一切,又问道:“接下来我军应该如何?”
刘文静道:“为免夜长梦多,应当速战速决。同时催令李密出兵。”
“好。”
一天后,十六万唐军启程东征,浩浩荡荡向弘农檀山方向进发,为了应对这次战役,李唐从襄阳拨付百万石粮食为军粮,并动员襄阳、南阳、淅阳三十万民夫为后勤运输,李唐为了攻克坚城洛阳,也携带大量的攻城器械和军需物品,数十万大军的队伍一眼望不见头,延绵数十里。
。。。。。。。。。。。。。
洛阳新中桥边,此刻已经一片嚎哭之声,一名名失魂落魄、痛苦哀求、嘶声谩骂的商贩,被推到了洛水河畔,负责行刑的王玄琼冷漠的挥下令旗,一排排人头被斩落于地,有的人头滚落到洛水之中。清澈的洛水变了颜色,血水染红了河流。
刀斧手杀得人头滚滚落地,他们这些人早已杀得麻木,这一天时间内,只因王世充一句话,单是北市的商人就有数千人人头落地;而整个洛阳城内被斩杀的无辜商贩,以及世家大族族人便有四万人之多,有人过来将尸体拖走,堆积在一起,等到行刑完毕一起焚烧。
洛阳城内,失去家人的无辜百姓啼哭之声,弥漫了整个城池之中,行走在路上巡城的将士能直观的感受到百姓充满怒火和仇恨的目光。
当天夜里,就有百多名巡城将士在巡逻途中无故消失,最终在在一些偏远的旮旯里找到了他们尸体,使得巡逻将士连解手都得结伴而行。
王世充并没感觉到丝毫不妥,或者说,此时的王世充根本无心理会这些事情,王玄应的数次求见,都被王世充的护卫挡了下来。
事实上,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干过,当初奉杨广之命平叛时,他的江淮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在同叛军多次作占时连连大胜,王世充接着利用诡计诱骗几万叛军投降,转眼之间,王世充就违背约定,将这几万人全部坑杀。之后的平叛之中,他为了满足自己和军队的欲望,动辄杀良冒功,被他屠过的县城多不胜数。以前尚且如此,如今事关一家老少生死,他杀起人来更是毫不客气。
三子之中,长子王玄应、次子王玄恕品行敦厚,也只有王玄琼继承了他这份暴戾之心肠。
“快告诉父皇,李世民已经打进河南郡,不日将抵达洛阳,父皇若再不出来,那这洛阳也就完了!”王玄应盯着门口的几名护卫,他已经失去耐心了,若是这些护卫继续阻挠,他会直接带人闯进去。
“这……”迎着王玄应、王玄恕和王仁则不善的目光,几名护卫面面相觑,事关重大,他们也不敢如同以往那般阻拦,犹豫片刻后一名护卫拱手道:“二位殿下稍待。”
看着飞快跑去通知王世充的护卫,王玄应的心情却无法平静下来,自开始屠杀商贩之后,洛阳城内怨声载道,莫说敌军临近,单是这几日时间内,就有很多人杀官造反。
怨声载道还好说,但屠杀军人、官员却动王玄应敏感神经,也是直到此时,王玄应、王玄恕、王仁则等有识之士才察觉到不妥,王玄应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坚决阻止父皇,以致酿成大祸。
那些贩夫走卒虽然跟洛阳百姓比起来,不算多,但所造成的影响却超乎想象,而最近几日,更有人不断推波助澜,以王世充屠城的旧事来败坏王世充的名声,事实上也不用败坏,随着那些无辜贩夫走卒的死,王世充在民间的声望已经只剩骂名了,但这些人的推波助澜,却直接令城内暴民四起。
更可怕的是,止步了好几天的李世民选择在这时候全面出兵,十几万大军不日便要抵达洛阳,就算王世充振作起来,恐怕也难以挡住李唐的兵锋。
王玄应突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是多么的可笑,三弟王玄琼和云定兴一个未必存在的借口,就让原本内敛了许多的父皇本性毕露,一个决定,便让洛阳陷入绝对被动局面。
内部乱民四起,外有隋唐虎视眈眈,这一仗还没开始打,洛阳城城墙就坍塌一半了,至于剩下的另一半,王玄应也不怎么看好。
“你是说…唐军已经出兵了?”一刻钟后,王世充召见了二子一侄,森然道。
“蔡王王虔寿战死于檀山,唐军沿着洛水东进,长渊已经失守,根据刚得到的情报,唐军前锋由侯君集率领,已经进入河南郡,熊耳县、宜阳县的县官已开城投降。”王仁则很是伤感的说道,族中兄弟能打的以他为首,之后是蔡王王虔寿、魏王王弘烈、荆王王行本,以及宋王王太,如今一算下来,王家能打的就只剩下两人了。
“混蛋!”
王世充大发雷霆,“是朕的俸禄不够高?还是朕不够关心他们,朕开出了四倍于李唐的俸禄,朕也不要求你们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但你至少要装模作样的守上两天吧!你守不住了,完全可以用不忍看到全城百姓惨遭屠戮的借口投降嘛。这样你面子里子都有了,还得到一个仁义之名,说不定还能飞黄腾达。而朕至少也有一点时间准备,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嘛?好啊。这些软骨头混蛋居然出城十里投降,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地?自己又真的得到重视吗?愚蠢,愚蠢之极。”
王世充大骂那些投降官员愚蠢,堂下三人皆不敢说话。
过了许久,王世充深吸了一口气,对王仁则道:“皇侄你来得正好,朕也正想和你商议军情,朕想知道弘农郡是不是全没了?”
王仁则默默点头,“圣上,不仅弘农郡全郡尽失,唐军还兵分两路,一路由刘弘基率领一万人,已经抵达了函谷关;主力由大将侯君集为先锋,沿着洛水谷道占领了河南郡熊耳县、宜阳县,前锋离洛阳不到两百里。”
说到这,王仁则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王世充,见他脸色虽然相当难看,但并没有发怒了,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只要圣上不发怒,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
他继续道:“圣上,微臣估计唐军前锋,在后天左右即将抵达洛阳。”
王世充也已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发怒解决不了问题,唐军如今既然大举来攻,那必须积极应对才能逃过一劫。
王世充见到王仁则有话要说,便问道:“都这地步了,有话直说。”
王仁则躬身道:“圣上,我们的军队现在分散防御,极容易被逐个击破。臣恳请圣上将军队集中洛阳。”
“你的意思是说放弃函谷关、虎牢关,以及渑池、兴泰等县?”王世充明白他话中之话。
“正是如此。”王仁则连忙道:“李世民将唐军兵分两路,一路轻兵走函谷关,这是他们故意分散我们兵力,以便于攻打洛阳;臣以为,唐军主力从洛水河谷东进以后,函谷关、伊阙关和渑池等县已经没有任何防御意义了,与其让唐军一一歼灭,还不如凝有生之力于一体,重点守御洛阳城。同样,隋军也已拿下了阳城,虎牢关也一样推动了防御的价值。”
王世充走了几步,这是一个战略决策问题,要么是走外线防御路线,要么是走孤城防御路线,毕竟唐军也只有二十多万人,兵力也并不见得充裕。如果守到天下在大变,自己未必没有机会东山再起。
沉思良久,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利用坚城防御来犯之敌,他们就占据地利优势,六七万大军足以对付二十万攻城的唐军。
“此策可行,朕立即派出信使召回洛阳,同时让他们将各县官仓粮食运回洛阳。”
“圣上英明!”王仁则大喜过望,他最担心的军力不足问题终于解决了
王世充问道:“洛阳如今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目前城中尚有五万兵马可供调动,只是还要分兵镇压城内百姓,实际可调动兵马恐怕只有三万!”王仁则涩声道。
“为何要镇压百姓?”王世充微微一怔道。
“只因父皇下令屠杀商贩,这些商贩家人对父皇心生怨怒,是以这几日反抗得相当激烈,已经有几百名将士被百姓偷偷打死了。”王玄应苦笑道。
王世充大怒:“为何不查?”
“根本是查无可查,甚至从昨日开始便有逃兵出现了。”王玄应道:“父皇,如此大敌当前,对百姓只能安抚,不可过于激烈,否则,不但百姓怨气难消,军中将士也会生怨,军中将士多数出自城中百姓,此前斩杀商贩已令许多将士心生怨恨。”
王世充失神的看着王玄应,也想明白这其中因果,狠狠地拍了拍扶手,大声怒骂道:“玄琼和云定兴误朕不浅。”
这个时候,可不是推卸和追究责任的时候,否则只会乱上加乱,王玄应躬身道:“父皇,此刻对我军中内部当以安抚为重,不可再生波折,一切待敌军退去之后再做定夺。”
王世充闻言,虽然心中有怒,却也只能压下去,气闷的点头道:“尽快收拢兵力,同时派人坚守外围堡垒,保护撤离而来的军队。”
“喏!”王仁则暗叹一声,躬身领命而去,只留下王世充父子三人,枯坐于殿堂之上,无神的看着外面。
王玄应道:“父皇,千金堡和金墉城乃是洛阳紫微宫的重要防御,儿臣以为需要派可信之人镇守,儿臣愿意坐镇千金堡。”
王世充除了依靠高大坚固的洛阳城城墙外,在洛阳四周也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军事设施,不仅城阙高大坚固,且粮草充足,以当洛阳桥头堡。其中在洛阳北面保护紫微宫的千金堡,是城外修建得最大、最为坚固的防御工事。堡垒除了城高墙厚外,还配备有大量远程床弩。
“父皇,还是儿臣去吧!城内离不开大哥。”王玄恕请命。
“也好!”王世充想了想,道:“二郎坐镇金墉城,让越王坐镇千金堡。”
“喏。”
第439章:出尔反尔
二李已经签署了同盟协议,但李唐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李密几时会出兵,与李渊会猎洛阳。
偏偏李密这时候含糊其词,他口头上答应出兵了,但具体什么出兵,出多少兵都没有明确,这让长驻彭城的温彦博十分焦急,这件事若办不好,他很难回去交代。
驿馆内,温彦博不安地来回踱步,温彦博的不安不仅源于李密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有邴元真的态,他从最开始的积极撮合,发展到了现在的避而不见。邴元真无疑一面镜子,从他的前后变化即可看到李密的微妙变化,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他却打听不到,这让他十分焦虑。
他现在就在等朝廷或者晋王的消息,只要朝廷正式出兵的消息传来,他就去催促李密出兵。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奔的脚步声,一名侍卫进来禀报:“使君,晋王有紧急情报送来!”
温彦博连忙道:“信在哪儿?”
侍卫将一卷情报呈上。“使君,这是一个时辰前得到的情报,从襄阳郡发来!”
温彦博将情报在桌案上摊开,上面是李渊亲笔提写的书信,只有‘我大唐军队已据弘农全境,督促李密攻打洛阳!’
温彦博立刻道:“准备马车,我要立即见魏王!”
……
正如温彦博所料,李密的态度确实变化了,这一切源于邴元真,据他的家奴揭发,邴元真收受了他人万两黄金的贿赂,李密震怒的追问邴元真。
可尽管邴元真矢口否认。但家奴的意外被杀,却使李密相信邴元真是真的受贿了,因为此人极为贪婪,如果说他没受贿那才是奇怪之事。
李密也知道万两黄金的手笔只能是某个势力所为,而从受贿时间和邴元真的表现来看,这万两黄金,极有可能是唐朝所为,所以邴元真极力劝自己跟李渊结盟。
不过李密并没处罚邴元真,一是邴元真从翟让时期就是瓦岗的军师,他在魏国势力雄厚、触角存在方方面面,在没确凿证据前,如果贸然处罚,极有可能引起魏国分裂,李密承受不起这个代价,只能忍气吞声的把这件事压在心中,但是对于邴元真已经不再信任了。
正是这个缘故,李密对唐魏之间的结盟抱以了怀疑,他认为李渊另有图谋,才会重金行贿邴元真,不然的话,为何不坦坦荡荡的就事论事?邴元真对温彦博避而不见也是因为自己被人告密了。
地图前,李密凝视着江都城,目光中充满了热切,他现在已经接受房玄藻建议,准备转战东南,定都于江都,于江东建立自己的大魏王朝。
他现在完全可以趁着隋唐争夺中原的契机,荡平杜伏威,迫降李子通和沈法兴,一旦隋唐两国在中原两败俱伤,无力南顾,那三国鼎立之势便立即形成了。
虽说李密决定重心南移,但是要他放弃中原,多少有些不甘,从瓦岗时代开始至今,中原便是他们活动之心,有着太多的酸甜苦辣,而且他的军队大多是中原人,若是贸然放弃中原,一定会遭到将士抵制。
尽管单雄信、徐世绩、王伯当、孙长岳等目光长远的大将,都支持房玄藻南下之议案,但他们和李密一样,担心麾下将士不服。
李密和房玄藻也不知怎么破局?更不知如何去说服基层将校和普通将士。
就在这时,侍卫在门口禀报:“启禀大王,唐朝特使温彦博紧急求见!”
李密眉头微微一皱,他当然知道温彦博赖着不走,也知道温彦博这时候来找他,肯定是唐军出兵了,是以催促自己出兵相助。
虽然李密不愿为李唐卖命,但李唐答应的物资现在还没运到,所以他也不能拒而不见。
“请他进来吧!”
“下官参见大王!”不一会儿,温彦博匆匆的走了进来,进门便深施一礼。
“使君不必多礼,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李密关切道:“温使君这几天在彭城过得如何,馆驿士卒可有照顾不周?”
“多谢大王关心,馆驿做得很好,令下官有如至宾归之感。”
“这些天公务繁忙,也没时间顾及使君,实在抱歉。”
“哪里!哪里!大王的厚待,让下官感激不尽。”
两人寒暄了几句,温彦博便将话题转到正事,他欠身道:“下官接到我大唐快信,说是我朝晋王已率十八万大军出兵洛阳,任城郡王也从伊阙关进入了河南郡。按照唐魏双方约定,魏军也应出兵援助了,但不知大王几时派兵?派多少军队?下官需要向朝廷禀报,不知大王能否给下官一个答复?”
温彦博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事关天下大局。他还是十分坦率地说了出来,过程没有一点含糊。
李密笑了一笑,“双方既然立下盟约。我肯定会按照盟约来做,我李密不是背仁弃义之人,请温使君不必担心。”
“那大王几时派兵?派多少军队?”这敷衍人的话说得太多次了,温彦博不想再听,故而穷追不舍,大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李密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哪有这样逼问的?就算李渊也不行,但李密还是压制心中怒火,淡然道:“我已经说了,我大魏会遵照盟约来做,难道温使君没听懂吗?你们呢?”
话说到这份上了,感受到李密怒火的温彦博知道问不下去了,更不能再问了,他只得站起身,无可奈何的行礼道:“好吧!希望大王尽快出兵,粮食布帛之事下官也催一催。”
“好!”李密的黑脸多了一抹笑容,盟约上写得清清楚楚,只需物资到位,李密便出兵攻郑,但李唐承诺的东西迟迟没有送达,这便成了一个很好借口。
温彦博最终带着愤怒和无奈告辞而去。
李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烦人的家伙终于走了。但他也知道温彦博明天还会来,于是默默的闭目思索着应付之策,不多时,又有侍卫禀报,“大王,尚书令来了!”
李密连忙吩咐,“快请。”
很快,刚刚官拜尚书令的房玄藻快步走进李密的书房,行礼道:“拜见大王。”
“温彦博刚才又来了。”李密对房玄藻十分信任,尤其是房玄藻至真至诚的劝他攻取江南之策,让他大有豁然开朗之感,与之相反的邴元真自私自利,居然为了黄金万两而出卖自己,更让他更清禁孰忠孰奸。
“卑职在门口遇到了他,脸色相当难看,是不是又来催促大王出兵了?”房玄藻在一旁落座。
“正是!”李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他这天天来催,我不仅难办,还烦透了他。”
房玄藻笑了一笑:“大王确定不想放弃中原吗?”
李密点了点头,“你也知道我军将士皆是中原人,所以我们短期内不能放弃中原。”
“如果卑职有办法让士兵答应南下呢?大王愿不愿放弃梁郡以北四郡”
“什么办法,请尚书令快快道来!”李密心中大喜,他就是想知道怎样才能避开唐魏盟约。
房玄藻微微一笑道:“大王可以出兵三五万,但不是去打洛阳的王世充,而是攻打荥阳的隋军,大王去打隋军,同样是替李唐分摊压力,这样就不违背盟约了。再说了,我们干嘛非要打王世充呢?唐军那么多人还怕拿不下洛阳?”
李密捋须大笑了起来,他也想到了这一个办法,但他担心自己弄巧成拙、惹火烧身、玩火自焚……如果隋军盯着他打来打,那麻烦真就大了。
他将这个担忧告诉了房玄藻,房玄藻却摇头道:“我们先跟杨侗接触,从而达成隋军假打一通的口头协议。”
“假打一通?”李密大概明白房玄藻的意思了。
房玄藻点头道:“正是如此。”
李密皱眉道:“杨侗是一个大狠人,我担心他玩真的呢。”
“大王,真打也好,假打也罢,至少将士们可以安心离开中原,”房玄藻的意思很明显,离开中原的唯一障碍是将士们故土难离的乡情,如果败在大隋之手而南下,将士们也无话可说。日后还能用乡土情节激发将士们的训练热情,以后进军中原,还可以激发将士们的斗志。
“大王,其实我们都知道隋朝对济北、东平、济阴、东郡百姓的影响极大,即便是打,恐怕也很快被隋朝占领,既然守不住,何不用来与隋朝交易呢?而且这样一来,隋朝土地就和窦建德、刘黑闼、王小胡犬牙交错,在没有解决三人之前,杨侗就不能罔顾不稳的后方。而在其与李唐争夺洛阳,与窦建德等人夺青州之时,就是我们南下发展的时间。”
“大好江山就这样放弃,我实在有些不甘心啊。”
房玄藻见李密犹豫不绝,劝道:“大王,我们明和李渊结盟,暗和杨侗交好,游刃两大势力之间,同时向南方扩张,这才是孙吴之策。”说到这里,房玄藻接道:“中原只是隋唐之争的开始,下一步,两者必将是生死之战,时间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但不管多久,中原都暂时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我们若不抓紧时间经营一方,结果依旧是一条无水之鱼,连充足的军队都养不起。又怎么跟隋唐角逐天下?”
李密缓缓点头,这句话在情在理,也说到他心坎上了,更重要的是,他还打算将一些不遵从自己的势力派去与隋军作战,借此机会剔除这些蛀虫,从而达到凝实军队的效果。不过事关重大,他还须好生好生考虑。
第440章:史劲立功
王世充一直以为外人不可信,将军权看得极严,对于一些险关,也派自家人去坐镇。
虎牢关无疑是险关,所以他派代王王琬坐镇,让他为运粮入京争取到充裕的时间,可谁料到这个被他委以重任的王琬和王玄应、王玄恕、王仁则、王太等有为之士截然不同,此人凶狠残暴的另一面是胆小如鼠,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连一个普通士兵都不如,所以当王世充待机撤退的命令一下,畏惧大隋军威的王琬连像样的抵挡都没有做,就毫不客气的放弃虎牢关,带领大军急匆匆的跑回了洛阳。
如此险关落到大隋之手,继而影响到了正在洛口仓搬运粮食进入洛阳城的段达。
洛口仓号称天下第一仓,仓城周长二十余里,可容纳粮食两千四百多万石,虽然一直没有全部装满过粮食,但最鼎盛时期也存粮两千万石,兵甲百万套,是大隋王朝富甲天下的重要性标志。
这里一度被李密占据过,他曾经打算以此为都城,建立起他的大魏王国,因此增筑兴洛城,周围四十里,使洛口仓扩大了几倍之大。
从东征高句丽开始,洛口仓多次向外调粮,粮食日益减少,加上杨侗北上之日清仓过河,所以仓城存粮都是王世充后来放进去的。目前只剩二百八十万石,由三千名士兵看守。
在几天前,王世充做出了撤回荥阳驻军,将粮食运回洛阳的决定,荥阳驻军也已撤回洛阳,同时更换了虎牢关的主将,王世充又令段达为运粮使,强征十五万民夫,将洛口仓的粮食运回洛阳。
虽然征发了十五万民夫,但要将全部二百八十万石粮食全部运回洛阳却是一件大难事,加上黄河水域已经成了大隋海军的天下,所以王世充的几百只小船起不到半点作用,只得靠骡马运输,整整九个昼夜的运输,也只运走了五十万石,还有二百三十万石粮食。
此时,三十余里外的虎牢关亦已传来隋军占领虎牢关的消息,这便让段达十分焦虑,他焦虑的并不是粮食无法全部运送完成,而是他知道王世充要完了。
仓城官衙的大堂上,段达负手来回踱步,心中焦虑之极,他该何去何从?
段达年近六十,在文帝时期即已深受重用,在当杨勇麾下将军时,又暗中交好杨广,他暗中观察太子杨勇的动静,密报给杨素。于是朝廷内外到处是对杨勇的议论诽谤,天天可以听到杨勇的罪过。到了杨广继位,深受重用。江都宫之变发生以后,他联合元文都拥立杨倓即位于洛阳,封为陈国公。
当时元文都等人图谋除掉王世充,段达暗中将此事告诉王世充。杨倓无奈把元文都抓住送给王世充,王世充将其杀害。王世充因此特别倚重他。等到打败李密,段达等人劝杨倓给王世充加九锡之礼。暗示杨侗禅位给王世充。王世充继位后,任命段达为司徒。现在王世充大厦将倾,他段达怎么可能替王世充陪葬呢。
他与云定兴一样,都是官油子,听说云定兴和李渊颇有交情后,两人就秘密的和李世民联系,但是随着隋朝大军南渡,又使段达有点踌躇不定起来。他知道隋强唐弱,自己应择良木而栖,无论如何也应该去傍大隋这棵大树,而不是势弱的李唐。
段达和杨侗共事几年,但因为当时的杨侗没什么前途可言,且又有裴氏从中说项,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倒向了杨倓,继续干着谍中谍的角色,只不过杨侗品行敦厚,从来没做出格之事,是以发挥不了多大作用,这么一算下来,他和杨侗没有什么旧怨可言,他就担心现在投靠杨侗,会遭到杨侗清算。因为从大隋的政策来说,像他这种首鼠两端、底子特别肮脏的人是必被清除的人物。
段达既恨自己当初手捧珠玉不识宝,又怨杨侗藏得太深,若是当初稍微流露出王者气质,自己也不会因为杨倓置若罔闻,可一想到当下情境却又无计可施,一时不知该怎么才好?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跑来,在堂下禀报道:“启禀司徒,有十万隋朝精骑自虎牢关杀来。”
段达一屁股坐到了坐榻之上,失态的大叫:“十万骑兵?”
“正是!”面色苍白的亲卫颤抖着声音道:“十万只多不少?”
段达失神道:“到哪里了?”
亲卫惨然道:“不足十里。”
段达心烦意乱挥了挥手,“让民夫全部入城,关闭四门!”
“喏!”亲兵匆匆的退了下去。
段达面如土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城周四十多里的兴洛城只有三千名士兵,摊派下来,一里不足七十五人,而隋军却有十万多人,这怎么守哇?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带着亲卫跑路,但如今连跑路都晚了,只因洛口仓位于巩县东北的黄土岭上。这里地处丘陵,形势险要,土层坚硬、干燥,又有水路运输之便。自洛水逆水而上可达东都洛阳,逆黄河而上可达陕西潼关和大兴,顺水而下可达黄河出海口,同时与大运河相通,还能南到江都,北到涿郡。它东临汜水、北依黄河、西接洛水,唯一的陆路在南边,可是从仓城到官道也有十里之遥,自己此时若是跑出仓城,从时间上说,恰好与隋军相遇于岔路口,至于水路那是想都别想,不管是黄河还是洛水、汜水,早已是大隋五牙船和艨冲的天下,仓城中的小船根本不够人家一撞。
“报!”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来,向段达道:“司徒,城外发现大批军队,正向兴洛城赶来。”
段达面色一变,扭头看向来人道:“是何方兵马?”
“看旗号,乃是大隋的兵马!”部将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大隋这几年创下的名头实在太大。
“快,上城!”段达也顾不得惊讶隋军为何来的如此之快了。
“报!”就在段达准备上城退敌之际,远处一名血染战甲的战士跌跌撞撞的冲过来,远远地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司徒大人,大事不好,北门被破,隋军杀进来啦!”
“什么?”段达面色大变,一把拉住这名战士的衣领,此刻他已经无法顾及自己的形象,脸上表情扭曲狰狞,愤怒的咆哮道:“不是说隋军还在十里之外吗?人是从哪里来的?”
按照之前传来的消息,杨侗至少也要一段时间才能打来,这才多久,却被告知城门已经破了,城门的防御是假的吗?
“人是从黄河上来的。”那名亲卫苦涩的说道。
“你们呢?你们是干什么的?城门为何如此轻易被攻破?”段达咆哮道。
“启禀司徒……”亲卫涩声道:“守城士兵都去南门助战,北城守军本就不多,城内民夫突然杀出来一帮女人,守城将士还没反应便被那帮疯女人射杀干净,是她们打开了城门,隋军此刻已经来到城里了。”
“女人?”段达一颗心却一点点往下沉,别人或许觉得这些突然出现的女人没什么,但段达却不这么认为,他知道隋朝疯狂报复李密的时候,有近六成刺客是女人。是以各路诸侯皆称杨侗手中有一支恐怖的女刺客队伍,是杨素首席刺客红拂女训练出来的刺客,个个貌美如花,无所不精。
这些传言多少有夸大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众多诸侯之中,只有杨侗手中拥有这么一支数目庞大的女刺客队伍,眼下的情况也说明杨侗早在兴洛城有了布置,这支女刺客只是其中之一,段达根本不知道十多万民夫之中还有多少刺客。
“快,为我披甲!”出身关陇将门的段达善于骑射,早年杨坚还未称帝时,他就是杨坚的亲卫都督,不过统兵打仗的本事却是一般。大业八年,奉杨广之命去冀州平叛,结果段达屡战屡败,伤亡很多。于是贼军戏称他为段姥。但是段达命好,遇到了时为鄃县县令的杨善会,在其谋划之下,段达一下子就生猛了起来,打得贼军溃不成军。
可如今,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他披甲戴盔,手持马槊,倒也有几分老将之风。
身后的五百部曲,也是装备齐全的精锐骑兵。几百人卷起一道黄尘冲向了北门。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却见一员手持陌刀的悍将正好冲进来,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突厥奴军,一个个杀气腾腾,城中弥漫着血腥气息,令这些来自草原的奴军如同嗅到腥味的野兽一般。
“杀!”段达见状,也顾不得说什么场面话,一声厉喝,率先冲向隋军,城门绝对不容有失!
一支奴兵迎上前来,结果段达马槊翻飞,再仗着甲坚,虽身上顶了无数支箭,却也杀了一大片。
“嘿,这老头真是不怕死啊!”为首隋将,正是在武举中大出风头的史劲。
他见来将厉害,又有几百名亲卫追随,便知对方是洛口城的段达,此人在王世充麾下官拜司徒,可是一个明晃晃的大功勋呢。当下嘴角一咧,二话不说的,抡起陌刀冲向了段达。
段达也催动坐骑,马速疾奔,他掌中马槊平平推出,气势如山,企图以威猛气势,将对方一槊刺死,在他几十年的征战生涯中,有很多强大的敌人,就是被他这一式压倒,最后死在他的马槊之下。
“找死!”史劲冷笑一声,他的眼睛充满了蔑视,两匹战马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交错而过,他一刀背重重的砸到了段达的后心,直接将之打下马背。
段达面朝黄土背朝天,马槊飞了几丈远,他想爬起来,可是爬了一半却又倒了下来。
“绑了!”史劲懒得多看一眼,挥刀砍杀拼死来救的段达部曲,在他身后,大量奴兵如同汹涌的浪潮一般冲上,与段达的兵马碰撞在一起,这些上岸不久的奴兵虽然有些晕晕乎首的,但是士气却异常高昂,反观段达帐下的部队,随着主将惨遭生擒,士气一下子降低到了一个低谷,两相交战,一朵朵凄艳的血花四溅,喊杀之声响彻开来。
段达已经被牢牢绑住,他的头盔也掉了,脸上身上都是黄土,狼狈之极,他死死的盯着史劲,嘶声道:“你用的是史万岁的‘错马回身杀’,你是史万岁的什么人?”
“史万岁正是家祖。”史劲傲然道。
段达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我认识你祖父。”
“那又如何?”史劲不耐烦道。
“放了我呗!”
史劲:“……”
众人:“……”
“见过无耻的,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史劲一脸嫌弃表情,迎着段达期待的目光,冷笑一声道:“白日做梦。”
他纵马而出,手中陌刀化作道道寒光,所过之处,杀的敌军鬼哭狼嚎,竟然无人能挡,一路杀开一条血路
第441章:为奸佞著书立说
正午时分,杨侗踏上了鲜血染红的兴洛城,在数百士兵护卫下,骑马在高大的城墙上巡视这座坚城,和当年相比,这已不是一个单纯的仓城,完全是一座军事重城,里面没有民居,城池周长达四十余里,规模上不亚于一座郡城,又因为它被李密当着都城来修,城墙修得高大坚固,另外还有一座富丽堂皇的王宫。杨侗对这座城池相当满意。
史劲在旁边笑道:“圣上打算把它当做粮草重城吗?”
杨侗点了点头:“朕原本打算把我军后勤重地设于荥阳县,但荥阳县没有藏粮窖洞,又跟二李的军队离得很近,远离洛阳不说,还不安全。而兴洛城离洛阳很近,又是坚固城堡,它现在比以前更适合囤积军粮和物资。对了,这里有多少粮食?”
史劲想了想,道:“虎牢关失守太快,段达来不及运走全部粮食,加上末将派军追加一部分,目前还有二百四十万石左右。”
“哦?”杨侗大喜过望,这倒是意外之喜,短时间内,完全不用从河北调粮来援,往来船只只需搬运军械物资即可,这样也为攻城略地节省大量时间。
史劲接着说道:“末将另外在两口空窖中发现很多金银珠宝和铜钱,还有十几万匹绫罗绸缎,据说是王世伟和王世恽私卖粮食的得利。”
杨侗呆了一呆,摇头笑道:“老王以经商起家,他的兄弟们个个都改不了贪财习性,有这样的族人在内部败坏基业,也难怪老王起不来。”
停了一下,杨侗又用一种略带责怪的口吻对史劲说道:“你这次任务完全得相当不错,但为何一直不说自己是史万岁将军的后裔?难道怕朕斩草除根不成?”
史万岁是隋朝的一员猛将,在隋朝统一天下的战争中,立下了不朽的功绩。早年的时候,因为不满突厥抢掠中原,对突厥展开了反抢掠。三天两头单枪匹马的独自一人深入突厥的营地烧杀抢掠,突厥无论多少人,都没有敢抵挡他的。每次都能掠夺大批羊马,威震突厥。他对敌人凶狠,对自己的士卒却爱惜备至。他带兵作战重在提高将士素质,而不重于行伍形式。行军作战,常不治营伍,士卒各随其安,宿营不设警备,因敌惧怕他而不敢轻易袭扰。在与敌人交战时,史万岁常常不讲形式,怎样能打赢就怎样打。因而,带兵数十年,深得部卒敬佩。
后来史万岁因为过于骁勇善战引起了杨素的嫉妒,隐瞒了史万岁在边塞所立的功劳,导致文帝不予褒奖,史万岁多次上表陈情,文帝仍未醒悟,反而误以为史万岁冒功。史万岁恼火之下,率领数百名将士入朝请功,见到文帝后说:“将士有功,却被朝廷所抑制!”他的语气激昂愤慨,对文帝极不恭敬。加上杨素在一旁煽风点火,文帝越发震怒,令武士将史万岁斩杀。
史万岁死后,文帝追悔莫及,但为了自己尊严,却还是下诏列出了史万岁的许多罪名。
迎着杨侗威严的目光,史劲额上冒出冷汗,连忙躬身道:“是末将大意了。请圣上恕罪。”
“你记住就行了。”杨侗叹了口气,道:“文帝当初误听杨素谗言,导致史大将军无辜惨死。虽说不子孙不言先祖之过,但在此事上,皇室确实欠史将军的。”
史劲愕然道:“家祖没死啊。”
“嗯?”杨侗愣了一愣。
史劲道:“家祖当年带了几百号将士进入大兴宫讨要公道,是而犯下了诛灭九族之大罪。文帝问清缘由,不仅补上将士之功勋,而赦免家祖之过,只不过家祖所犯之忌实在太大,文帝便当朝暴打了家祖一百军棍,之后便将家祖罢黜为民!但不知圣上从何听说家祖无辜惨死?”
“呃……”杨侗目瞪口呆,他因为演义的缘故,对于隋末唐初的一些历史事迹有着一定了解,对于隋朝中前期的事情却不太清楚了。总不能说是演义的缘故吧,他拍了拍史劲的肩膀,“是朕记错了!前辈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没有史万岁子孙的字号对你更有好处,否则,你取得再大成绩,别人也只是说你是史万岁的孙儿,认为你取得一切成绩都是理所当然。好好干,朕相信终有一天,人们会因为你史劲,才会想到史万岁将军。”
“多谢圣上!”史劲感激道。
这时,一名士兵飞马而来,行礼道:“启禀圣上,段达称有要事求见。”
“带他到官衙!朕倒是看他如何出卖王世充来保命。”杨侗冷冷一笑,纵马下城。
回到官衙不久,段达被士兵押了进来,杨侗见他须发俱白,目光也没有神采,但身子却与当年相比,胖了许多,可见其在王世充麾下混得相当不错。
段达噗通一声,下跪道,“罪臣段达特来向圣上请罪!”
“特来?”杨侗嗤笑一声:“好一个特来,可朕记得段司徒是被史将军生擒的吧?”
段达赧然。
“你为何向朕称臣?有什么资格向朕称臣?”杨侗冷冷的看着这个老混蛋,当初北上冀州之时,自己哪怕有武帝密旨,也差点带不走紫微宫、太仓、洛口仓的物资。在这其中,段达、云定兴、元文都可以立了不少功劳呢。此时见他如狗一般的跪倒在自己的眼前,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回禀圣上,微臣继承父爵,依旧是大隋臣子。”
杨侗冷冷道:“你段达无德无能、自私自利,若非是文帝、武帝和燕王兄,哪有今天的荣华富贵?你自称是隋臣,何以叛隋?”
段达羞红了脸,跪在那里低着头不敢回话。
“等你到了黄泉,向文武二帝谢罪吧。”
似乎想到了什么,段达面色大变,苦苦哀求道:“圣上饶命,饶命!罪臣愿意回洛阳为内应,将功折罪。”
“朕也想饶你。”杨侗摇了摇头,失去了怼人的兴致,扭头看向段达,眼中露出一抹厌恶之色:“王世充是乱臣贼子,也称得上是枭雄,虽属敌对,却也服他的敢作敢为。而你这种一叛再叛之罪人,朕今天若是饶了,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即使叛国也可行?”
这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如果段达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他投降敌国,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对国家的危害也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段达和云定兴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他们不仅把一心为杨倓效忠的卢楚害死了李密之手,还以隋臣的身份逼迫杨倓退位,致使杨倓黯然谢幕,他们这种地位的人的言行举止,往往会起到表率作用,如果杨侗今天放了他,人们错误的以为叛国代价极低,那日后是否会有人起来效仿?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如果真到那一步,又用什么维护国家和民族利益?所以,段达和云定兴之流必须死,以正天下人之视听。
“罪臣没有……”段达想要狡辩,但对上杨侗一双冰冷的眸子,声音不觉弱了下去。
“没有?你还想狡辩?”杨侗冷哼一声,下令道:“来人,将这不忠不仁不义之鼠辈拉下去砍了。”
“不,杨侗,你不能这样,我可以帮你收复洛阳城的,求圣上饶我一命。”段达大声求饶
“区区一个洛阳,跟天下的风气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给朕砍了,并为他生平事迹著书立传,加以批判。以奸佞之臣警示千秋万代,让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叛国者的真实面目。”杨侗最痛恨这种毫无节操的人了。
“不要啊圣上,罪臣宁死也不要什么著书立说……”段达闻言,大是骇然,杨侗这是要让他遗臭万年啊。
他奋力挣扎着,只是他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又如何能从侍卫手中挣脱,然而对这种人,无人抱以丝毫同情之色。
段达很快就被拉了下去,随着外面一声惨叫,再无杂语。
“王世充收缩防线,正是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令罗士信和李正宝率领三万精骑、一万奴兵收复颖阳县,遏止李道宗于伊阙县,防其东进;令冯立和辛獠儿率领两万精骑、一万奴兵收复偃师;麦孟才、史劲、高衍、虞湛各率一万奴兵,分别收复回洛城、轘辕关、罗口城、缑氏县。裴尚书率领两万精锐坐镇兴洛城!朕要会会李世民。”
杨侗意气风发,总算到收割果实的时候了,他要直接杀到洛阳城下,见一见李世民,告诉他中原大地永远就属于大隋。
单纯比兵力,杨侗压根就不怵人,自己这一边南渡军队就有二十万人,还不算伺机而动的绛郡杨善会和关中李靖。
杨侗战术水平不够,但是可以用兵力和武器装备来凑,这种硬碰硬和不花脑子的野蛮战术向来是杨侗最爱。
“喏!”
众将兴奋的轰然应喏,赶紧率领出城先行。
一时间十一万大军启程,再次西进,朝洛阳方向挺进。
第442章:李密特使
次日一早,一批预备官员由五牙船从对岸送到了兴洛城。
对于朝廷来说,从大业十三年开始,县学就已经开张,到如今,第一批县学学子已经获得清华学宫和学部的认可,在朝廷征调下,被安排到清华学宫继续深造,但是大部分人都分派到各县担任小吏,积累执政经验,按照杨侗的想法,以后还会设立郡学,在县学学习三年之后,学子再到郡学读书,最后才是择优到清华学宫读书,不过只有一个清华学宫显然是不够的,至少要在涿郡、大兴、洛阳、江都、襄阳、蜀郡各设大学一所,以供天下学子深造。
乡学加上县学的完善,就足足耗费了他五年时间,要想将整个教育体系完全竖立起来,至少还得十年乃至更长。
眼前这一批自县学中走出来的学子,已经足以应付眼下的局势了,从县学中毕业的学子足有八千多人,听起来是挺多的,但这其中有工科、农业、商业、法学、军事,还有纯粹学术研究的学者,这类人大都是加入民部、工部、商部、刑部、御部、学部、兵部,管理一地的人才吏部人才,只有两千八百人左右。
这个数量对杨侗来说,这些人足够他来填充中原大地的官员缺额了,但若是放大到全国,却又远远不足了。
“圣上,世家子弟不可不用,我们可以先拉拢一批中小世家子弟为我所用…然后将之分派到毫不相干的天南地北…”见到杨侗为基层人才发愁,坐在他下首的房玄龄忍不住建议道。
这一次中原大战!除了三仆射九部尚书中的杨恭仁、韦云起、孔颖达、刘政会、姜行本与七寺卿坐镇邺城,左仆射杨善会、兵部尚书李靖分别去绛郡和关中主持战事之外
吏部尚书房玄龄、民部尚书杨师道、刑部尚书魏征、礼部尚书裴仁基、商部尚书凌敬、兵部侍郎杜如晦尽皆随君出征,杨侗的谋士团可谓是阵容强大、奢华鼎盛。
“世家肯定要用,但绝不是现在。”杨侗放下公文,揉着太阳穴:“我们大隋代表的是寒门和普通百姓的利益,这是我们立足之基、立世之本,在天下一统之前,这个口绝对不能松。从而确保官府的绝对信誉,同时确立律法威严,令人不敢轻触!”
依法治国,这是杨侗势力的核心规则,也是杨侗势力的灵魂,之所以能够在冀州、幽州、并州、雍凉乃至西域拥有强大的凝聚力,就是因为杨侗的官府在民间有着极强的公信力,这是不可触摸的底线。
世家灭不了,即使当前这些大世家坍塌,以后也会有。杨侗也允许他们的存在,但是必须受到法律的约束,而像五姓七望、独孤氏、窦氏这种能够动摇国家根基的大世家,杨侗绝对不会妥协,否则,此前所做的一切也就会失去一切意义,日后,就算他得了整个天下,那依旧是一个不破的怪圈,和文武二帝时期又有何区别?
“只是中原历来是关东世家的天下,我们的人想要立稳脚跟,恐怕不容易。”魏征叹息道。
一般情况下,魏征不会轻易表态,经过五年来的推广和实施,法制的投入成本要比德治投入更惊人,但取得的成绩同样惊人,就算是魏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毫不客气的说,只要杨侗还活着,哪怕此战没有得到中原,但天下诸侯没有百万大军和二十年斗争,绝对不可能占据杨侗的治地。
“没事!我们还有科举……”杨侗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扶手,笑着说道:“现在局势越来越明朗了,这从每天参与科考的学子数量、质量即可看出我大隋的威势深入人心,假使天下于此一役统一,我们也可以先从军中挑选一些文职武官担任,他们治军尚且绰绰有余,稍稍培训,当个县令还是可以的。”
“还有黑冰台的无名英雄,他们人人识字,个个精明能干,他们为大隋统一大业付出了鲜血汗水,朕不能亏待他们。待到天下太平,他们即可生活在阳光之下。”
“圣上英明!黑冰台将士,不应该一辈子生活在阴影之中。”凌敬行礼道。
“启禀圣上!”就在这时,从外面奔来一名侍卫,双手呈上一封书信,行礼道:“荥阳军在运河上抓到一艘来自陈留的客船,上有一名文士,说是有要事求见圣上,并让我们将此信交给圣上。”
杨侗抽出信函一看,问道:“人在何处?”
“回圣上,人已带到五里外的军营,被骁果军兄弟看守着。”
“带他来见朕。”
“喏。”
士兵退下后,杨侗向房玄龄笑问道:“玄龄,李密派他的尚书令房玄藻求见,此人是什么来头?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房家在齐郡相当有名,从十六国到如今,二百多年间,齐郡历城房家一直是为官从政,房玄龄的高祖曾做过齐郡和平原郡太守,曾祖做过南朝宋国的太守,他祖父从州主簿起家,也做到了太守。
到房玄龄的父亲房彦谦时,他娶了顶级士族陇西李氏女为妻,生下独子房玄龄。年轻时出仕北齐任广宁王主薄,北齐灭亡后还曾与亲朋故旧一起光复北齐,但未成功。最后被北周征召出仕,到隋朝时做过入京为御史,携妻子迁居大兴。
“他是微臣族兄!”房玄龄行了一礼,长长一叹:“只不过他与微臣道不同,他一直不认可大隋,想要辅佐北齐故地的英雄建立一个新的帝国。”
杨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大隋王朝是由关陇势力建立的北周的延续,而类似房家这种家族士族主要效力北齐,但因为文帝得位不正,需要关陇集团支持,使得朝中九成以上的官员源自关陇势力,尤其军队几乎都被关陇势力所控制。
尽管杨广大力扶持山东士族对抗关陇集团,不惜让五贵中出现在两个姓裴的,但杨广登基时间毕竟很短,使得北齐故地的世家大族在朝中势力相当微弱,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基本上都没人能够在朝廷上担任过高官。
另一方面,一些曾经效忠北齐的世家大族随着北齐的覆灭遭到了血洗,使北齐故地的各大名望世家都遭受重创,数十年都未能恢复元气。大家散布在民间之中,成为一个个地方豪强。
王薄、单雄信、徐世绩、翟让、王伯当、黄君汉、秦琼、程咬金就是北齐旧势力的代表,这些人虽然因为北齐的灭亡,他们家族都被当权的关陇集团打压,变成了龟缩在地方上的地方豪强,可家族底蕴在那里,没权了,却也有财有势,打小便学习骑射,这马槊更是人人练习。
只不过皇帝的不信任加上关陇集团的排挤,几乎使这些北齐旧世家、士族在朝廷和地方官府之中没有立足之地。这也使得北齐故地的世家大族对隋朝普遍不满。
隋朝立国不久,北齐旧势力并没有将隋朝当母国视之,对大隋没有任何归属感,又因为得不到公正待遇,不满之心进一步扩大,所以当他们成为三征高句丽最大受害者的时候,立即起兵造反,使得北齐旧地成为天下之中闹得最厉害之处。
房玄龄和房玄藻才华出众,但兄弟二人走的路却截然不同。
前者在之前也许看不好大隋,是以辞职寻明主,只不过也许是同样看不好王薄、翟让、徐元朗、卢明月之流,又听说杨侗的特立独行,这才重新入朝,并主动来了这一边。而房玄藻的选择更为激烈一些,他参与了杨玄感之乱,失败后被迫逃亡,后听军师李密在瓦岗立足,便赶去投奔,李密也知道他才华横溢,一直以心腹待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侍卫在门口禀报,“启禀圣上,人已带到!”
“带他进来!”
门开了,一名气质高雅的中年文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不由抬头看向最耀眼的主位,只见一名身穿玄色皇袍、头戴朝天紫金冠、发如墨玉的英武男子端坐王座之上,连忙躬身长施一礼,“魏王座下尚书令房玄藻参见圣上!”
李密的魏王是杨倓所封,自那以后一直以魏王自称,既不说尊隋,也不说反隋。杨侗当时尚未登基,所以在那一段时间内,杨倓代表的是大隋正统,杨侗倒也没有计较‘魏王’这个虚名:“原来是房先生,请坐。”
“圣上先后破灭外敌于域外,大振我族威严,下官心悦诚服!今日得见天颜,果真天下无双、人中龙凤。”杨侗为本族所立之功,任何有识之士都不会抹杀,房玄藻也不例外。
他一进门即被杨侗不怒自威的气势所慑,他在大兴城时,有幸见过杨昭数面,本以为杨侗酷似其父。然而见到真人后,才发现杨侗更像当年的杨广,不是说相貌,而是那种举手投足帝王气魄,是李密望尘莫及的。
李密也有枭雄之姿,但和杨侗如同古之君王的杨侗相比,只能算一域雄主,而杨侗却雄霸天下气魄,这使房玄藻心惊不已,难道取天下者非杨侗莫属?
杨侗打断了他的思路,开口道:“朕看了先生的书信,先生说奉魏王之命,特地来和我商议大事,但不知先生所说大事,所指为何?”
房玄藻的信其实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用此来试探杨侗的态度,如果杨侗把自己弃之一旁而不顾,那就说明杨侗不屑与李密有所交集,那自己也没必要多费唇舌。如果他正常接见自己,就说明凡事都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从目前来看,杨侗并没有在意李密以大隋魏王之名行反贼之事实,可见,杨侗并不是一个迂腐的贪图虚名的君王,而是治国重利的务实之人,只要拿出让他动心的实利,那么,反而比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好说话。
当然了,自己承诺的这个实利,必须让对方足够动心。否则,一切没得谈。
而据他所知,杨侗从来都是一个狮子开大口的人物。
第443章:隋魏密约
“启禀圣上!”兴洛城官衙之中,房玄龄说道:“半个多月前,李唐派使臣觐见魏王,邀请魏王与李唐结盟,以阻大隋南渡,魏王一时未想到背后玄机便答应了,可就在几天前,李唐却大举进攻洛阳,并要求魏王依约出兵,魏王这才知道上当了……”
“恕朕直言!”不等他说完,杨侗便打断了他的话,“洛阳是王世充的地盘、青州是窦建德的地般,难道这些全部在你们共同防御的范围之内?”
“这倒没有,我们签署的是盟约一方遭到大隋攻击,另一方需要出兵协助,至于王世充和窦建德的地盘却没有包括在内,也就是说,我们其实不用参与到洛阳之战,但大隋如果攻打巴蜀、荆襄,以及李唐刚刚打下的弘农、襄城,我们都要出兵防御大隋。”房玄藻说道。
“你将你们两家机密泄露给朕做甚?”杨侗看着房玄藻,微笑道:“难道房先生打算弃暗投明?果真如此的话,那朕相当欢迎,以先生之才,大隋中书令、门下侍中皆可轻松任之。”
“多谢圣上厚爱,不过圣上误会了!”房玄藻也知道很难绕开这个问题,而且也解释不清,因为二李之约针对性太强,当签署的那一刻起,已是敌意毕露。
怎么说服杨侗,让他相信魏国并没有与大隋为敌的诚意,是房玄藻最头疼的问题,他一路上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他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魏王根本不想和李唐结盟,只是李唐向我们施压,并且答应给我们数十万石救急粮食,我们为了自保才被迫答应与之结盟,但我们实际并不想和大隋为敌,所以下官前来向圣上解释一二。”
“朕觉得自己大致明白李密的意思了。”杨侗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他笑着说道:“李密不想得罪李唐,也不想得罪大隋,但他又不想中立,于是借盟约来坑李渊的粮食,同时又怕把大隋给惹火,所以派先生特地前来说明。朕猜得对是不对?”
“正是如此!”房玄藻看到族弟坐在一边旁听,就知道瞒不过去,索性很干脆的承认了下来,只是迎着族弟戏谑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杨侗也是忍俊不禁。
不过他对于李密的左右摇摆还是相当欢迎的,因为在这一次交易中,李密两头讨好、两不得罪,还平空得到了李唐的粮食。而自己既然知道了李唐的底细所在,完全可以利用这个缺口来作文章,可以说自己才是最大的获利者,结果倒霉的还是李唐。
想通这一点,杨侗忍笑问道:“那你们有什么计划?亦或是说,有什么地方需要朕协助的?”
“回圣上,魏王本来的计划是兵出东郡,与大隋汲郡大军对峙。当然了,魏王并不是真要和大隋作战,而是找一个避开洛阳的借口,只不过大隋进军速度太快,所以接下来我们会在陈留和浚仪之交驻军,如果圣上能让我们骗过李唐,感激不尽。”房玄藻拱手说道。
杨侗想了一想,淡淡道:“朕可以配合你们,但先生也知道天下只能有一个帝王,我们终有兵戎相见一日。交情、人情什么免谈了。朕和外族交往时,奉行的是治国重利、利益至上,你们虽非外族,但也是未来的敌人,所以,朕希望你们拿出足够的利益来打动朕。”
房玄藻也暗自赞叹,杨侗这个“治国重利”实在说的太精辟了,虽然仅只四个字,也不是什么高深道理,可在小人重利、君子重义的社会风气下,堂堂一代帝王能够堂而皇之的说一句“治国重利”委实不易。
房玄藻沉吟了一下:“我们拿得出手的,实在不多。我们击溃宇文化及的时候,缴获到了不少价值连城的财宝!除了动用一些金银向大隋购买牲口之外,其余的财物我们都没有动过。如果圣上不嫌弃,我们愿意拿出一些。”
宇文化及的财富其实就是杨广从洛阳紫微宫带去江都的财富,运了数百艘大船,仅黄金就有上十几万斤,更不用说那些价值连城珠宝玉石、珍奇异物、名人字画,说起来,这本来就是老杨家的,杨侗完全可以收下:“不知你们打算给朕多少?”
房玄藻心中大喜,只要杨侗肯接受那一切都好说了,连忙道:“魏王愿意拿出一半归还圣上。”
“珠宝玉石、珍奇异物、名人字画朕全要,那些本来就是我皇室之物,外加黄金五万斤。”杨侗说到这里,接着道:“另外,朕还要追加一个条件。”
房玄藻心下暗叹,杨侗果然有自己的想法,他们给再多财富也没用,早知如此,该先听他的要求的,只不过杨侗摆出来的阵容实在太庞大了。
杨侗占北方大地,有无数英才拥护,哪怕出征在外,身边依然是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这等绝对底蕴不是李密这等一域之雄所能比的,在这磅礴大气之下,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自己如同乡巴佬一般,心智受到严重的压制,这才一步错、步步错。
房玄藻毕竟是心智过人之辈,很快就明白杨侗摆此阵容,完全是搅乱自己的心神,但遗憾的是自己底牌已现,懊悔已经无用,只得无奈顺势道:“圣上请说!”
“李渊不是蠢货,麾下也是能人无数,若是假打,恐怕瞒不过他。而朕呢,本来是想借此战收复东郡、济北、东平、济阴、梁郡、颖川、淮阳七郡。”杨侗不慌不忙的说道:“房先生知道我大隋可以通过关中、巴蜀迫使李世民撤军,也知道我大隋可以先用十万大军将李世民牵制在洛阳,从而令其无法自拔,以上任意一步,我大隋都可以避开李唐,继而派遣几十万水陆大军专打粮饷严重不足的李密……”
这并非是威胁,而是事实也有这打算,杨侗既然决定南下,便已经做好了将防线南移的准备,东郡、济北、东平以及济阴四郡,杨侗是一要定拿下的,唯有如此,才能将黄河南岸连成一片,才能肆无忌惮的拿下青州。
房玄藻当然知道杨侗有这个实力,否则也不会苦苦劝谏李密,让他趁隋唐大战,率主力南下发展了。但是这一路行来,他还是发现自己小看了大隋军队了。他从陈留到这里的路上,密密麻麻的大隋士兵随处可见,连驻守小县城的郡兵都堪比李密精锐的存在,而据说这些人还是被淘汰下来的弱者,若是换成分为十军的四十多万常备军,又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一想到从数量上、战力上、装备上远超魏国的几十万大军,房玄藻就感到毛骨悚然,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说服李密尽快南下的决心,因为在平原上作战,李密毫无胜算,也只有水网纵横的南方才能遏制大隋铺天盖地的铁血精骑。
实力摆在那里,所以,杨侗这话不能说是威胁。
见房玄藻脸色阴晴不定,杨侗笑着说道:“魏军派系林立,想必李密也头疼得很,用注定守不住、打烂了的几个郡换取一支纯粹的魏军,以及李渊的绝对信任和大量粮食,朕认为相当值。先生以为呢?”
“圣上要的土地太多,下官没有权力答应,下官回去和魏王商量,一旦魏王同意,会第一时间把财宝和土地奉上。”房玄藻知道李密在荆襄之战时,因为派系问题屡屡错失良机,更知道李密做梦都想除掉这些个军阀,但一直没有借口,也不敢自己动手剔除。只不过他虽然被杨侗说得心动了,但没有决定权,也不能跟杨侗说要清除谁,毕竟这种借敌人清除异己之举并不光彩,而且还必须李密点头才行。
“李密是个聪明的人,朕知道他会做出明智选择。”杨侗意味深长一笑。
“这也是下官之所期盼!”房玄藻苦涩的笑道,李密视一些派系如附骨之疽,一定会同意杨侗的要求,这点,他敢肯定。只不过让出的地盘还需要商量,杨侗要求的,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承受范围。
杨侗下令道:“拨二十艘五牙船护送房先生回去!对了,十艘放空。”
“多谢圣上!”房玄藻嘴角抽了一抽,告辞走了。
……
杨侗沉默了半晌,长叹道:“李密审时度势,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相反,朕就没想过要拉拢李密!只是想着利用杜伏威来牵制他。这点他比朕强多了。”
“并非是李密比圣上目光长远,而是弱者的生存之道,若是圣上与李密易地而置,也会绞尽脑汁谋生存。”房玄龄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中原乃是四战之地,魏军这些年被消耗太多元气,如果他们占据青徐,即可北靠黄河、东依大海,以保后方无患,届时一方面整顿民生,一方面也能向西、向南发展,就算无法问鼎天下,但至少也是雄割一方的大势力。”
“他们是被‘得中原者得天下’给耽误了,不管是翟让还是李密都想独霸中原,最后却和宇文化及、王世充两败俱伤,导致今日衰败。事实上就连王世充也是如此。”
“回头再看李渊,他其实也被得关中得天下给误了,关中固然有四塞之险,但同样是一个让人看不清外界的牢笼,正因如此,他才肓目求大,在并州未稳之际,即以关中为中心,四下开战,最终在我军大举西进之时,连援军都派不出一人。”
“李密用意何在?”杨侗微微苦笑,人家李渊在历史上就是这么玩转了整个天下。
房玄龄沉默片刻,沉吟道:“天下群雄并起的时代,经过十余载的大浪淘沙,所剩无几,如今有争霸天下势力者,无外乎大隋、李渊、李密,余者皆不足论。三家之中,又以李密为弱。河北、中原皆不可图……而江南水泽纵横交错、沃野千里、百姓无数,其地势可阻我大隋铁骑之利,且今之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皆非英明之主,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谋之士思得明君,若微臣是李密,且想建长远帝业,必图江南,尔后在隋唐大战之际,谋求生存和发展…待隋唐两败俱伤,再图荆襄…继而效仿孙吴联弱抗强,则大业可期。”
杨侗点了点头,有些担忧道:“玄龄言之极是,照这么说,杜伏威麻烦真就大了。”
杜如晦说道:“杜伏威打不过李密,可以西逃、南下。而且我军若是进展迅速,未必不能一战定天下。”
杨侗哑然失笑,“自家事一大堆,朕却多管闲事,实不应该。”
一边的裴仁基拱手道:“圣上,李密既然首鼠两端,裴行俨的任务是不是应该改一改?”
杨侗点了点头,向凌敬吩咐道:“将此间事传一份给裴行俨,再从平原调五万奴兵给他,让他做好西进和收复青州准备。”
“圣上!”裴仁基却有点担心的说道:“此战涉及范围太大太宽,微臣担心行俨担不起这等重任,建议圣上派得力之士从旁协助。”
“诚如尚书所言…行俨确实没有指挥此等大战的经历…”杨侗稍作犹豫,便向杜如晦说道:“克明立即乘船东进,去当行俨的军师,务必打好这一仗。”
“喏。”杜如晦躬身应道。
第444章:将军难免阵上亡
却说荥阳太守魏陆迫切回归洛阳,但是步卒的缘故,虽是急行军,却也不敢在夜间赶路,他知道现在的郑国四面漏风,四周皆敌,没有过度消耗战士们的体力,让将士们在来犯之敌攻克时,随时能够迎战。
这天一早,修整一夜的魏陆正要拔营起寨,忽听斥候来报,后方二十里处有大股精骑出没,正朝这边赶来。
“暂停拔营,备战!”魏陆接到斥候来报之后,迅速做出反应,大股部队是多少他不知道,但肯定不少。
二十里的距离看似很远,但是等他拔起营寨,借马力之速而来的敌军估计也都到了,这是是开阔的平原地带,无险可守,遇到大股部队进攻,只能依靠营寨防御。
“可曾探到清是何方兵马?”魏陆询问道。
“回将军,对方并没有打旗号,且有晨雾阻挡,未能从装备上看清!”斥候低头道。
这里是缑氏罗口城附近,北依洛水,清晨时候会有薄雾弥漫,看不清楚来敌也可以理解。
“再探。”魏陆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其实他不用猜也知道从西方赶来的只有隋军,而且天下诸侯之中,也只有掌控了马源的隋朝拿得出大股精骑。只是他没想到,隋军来的竟然这般快。
而在他的心中,更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先是李渊北伐郑国,郑国连丧三郡,接着是大隋南渡,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在收拾地盘。想到这里,又对胆小如鼠的王琬痛恨之极,若非这个高贵的代王把虎牢关这道险关拱手送人,自己又何曾如此被动?兴洛城又何以如此快速失守?
什么狗屁代卫,我看是呆王还差不多。
心头大是不忿的魏陆对一名亲卫道:“你,尽快往偃师一带走,若遇上我军,便向对方求援!”
魏陆也知道皇帝放弃了全境,抱着困守孤城的主意,而且最远的自己都到了这里,想必偃师守军早已退入洛阳了吧,但他还是抱着侥幸之心,令亲卫到前方求助。
“喏!”亲卫答应一声,飞奔离开。
“将军,这支军队是冲着我们来的,我军守城器械没带呢。”一名偏将来到魏陆身边,苦着脸汇报。
营寨虽然也有防护力,但远不如城墙坚固,最重要的是,他们这支人马得知隋军占据了虎牢关以后,便将守城器械付之一炬,为的就是能够尽快赶到洛阳,而且此地一马平川,也没地利优势。现在与敌军对上,如果数量对等还好一点,若敌军兵力远超己方,除非对手是那种一触即溃乱民,否则根本守不住。
能将突厥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隋军,又被当来当前锋的部队,又怎么可能是一触即溃的乱民?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撤也来不及了。”魏陆摇头长叹,敌军距离自己不到二十里,就算他愿意肯抛下一切辎重和粮草跑路,敌军尾随而来的话,他这支兵马非得沦为溃兵不可,到时候连一战的机会都没有。
“报!”不多时,又有斥候来报:“将军,敌军距离我军不足十五里,对方已经打起了旗号,看样子,当时隋朝郯国公罗士信所部,其众逾四万人!”
“罗士信?”魏陆心中一惊,这可是驰名天下的武将,他早年跟随王世充在平叛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听说张须陀麾下四将之名,一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更让他震惊的是对方居然来了四万多精骑,而自己只有万人,这仗还怎么打?
“将军,怎么办?”偏将有些慌了。
“怕什么?”魏陆心中虽惊,但这个时候绝不能露怯,当下冷哼道:“那罗士信再厉害,难不成还能比上唐王?”
唐王便是王仁则,自王世充封王仁则之后,军中便以唐王来称他。
王仁则平时待士卒不薄,是以在军中很受敬重,就算是太子王玄应都没这待遇,毕竟王玄应虽然更加尊贵,但对于这些普通士卒来说,可没王仁则那么接地气。
“都给我打起精神,别丢了咱军队的脸面,罗士信又如何?尔等可是圣上和唐王训练出来的兵!”魏陆振臂喝道。
“吼!”一群将士纷纷振臂狂呼。
十里之外,魏陆的大营已经遥遥在望,罗士信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的营寨,眸子里闪烁着冰冷寒芒。
“大将军,据斥候来报,这是王世充麾下的一支兵马,人数只有万人左右,看来王世充果然是要撤弃外围、守洛阳了。”李正宝策马来到罗士信身边。
“撤离?”罗士信冷哼一声:“却没那般容易,你率领奴兵攻营,我则率领本部精骑游弋,若对方投降则罢,若是胆敢反抗,杀无赦!绝不能容许任何一方军队出现在我军背后。”
“喏!”李正宝连忙躬身答应一声。
当下,罗士信率领主力部队从中分离出来,李正宝驱动奴兵,气势汹汹的来到魏陆大营之外,却发现魏陆已经在营外列阵,看到李正宝赶到,魏陆双腿一磕马腹,自阵中闯出。
“我乃大郑荥阳太守魏陆,罗士信何在?可敢与我决一死战?”魏陆将手中大刀一指,厉声喝道。
虽然罗士信名声在外,魏陆自忖不是对方敌手,但此刻营中只有一万人马,在这种旷野之上,哪怕有营寨阻敌,也难以抗衡对方数万大军。
一万大军可不足以四面防守,而罗士信有四五万大军,可随时从四面八方向他薄弱处进攻。与其被动防守,倒不如主动出击,至少可以延缓对方进攻,魏陆已经给了副将命令,一旦自己战死,便死守营寨不出,等待救援。
他其实是抱必死之心而来的,若是侥幸战胜,就能一振军中士气。据他所知,杨侗当年之所以能够用三万大军打败二十多万瓦岗军,就是因为斗将宰了几个瓦岗将领,导致敌方士气崩溃。
而正宝见对方竟然想要斗将,而且要挑战罗士信,不禁大笑一声:“无名鼠辈,也敢挑战大将军,先胜过本将军手中枪再说!”
说完,也不急着进攻,而是一磕马腹,拍马挺枪来战。
见来的不是罗士信,魏陆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虽名不经传,但之前也是骁果军中的一员中层武将,武艺并不弱。眼见对方挺枪杀来,当下也不再犹豫,厉喝一声,飞马迎向李正宝。
“铛~”
刀枪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李正宝只觉双臂一颤,手中长枪竟有些拿捏不住,心中不由大骇,魏陆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竟然也有此等本事?当下收起小觑之心,将枪一抖,震开魏陆顺势劈来的大刀,一招黑虎掏心,分心便刺。
魏陆冷笑一声,他跟在王仁则身边多年,一手刀法多受王仁则指点,王仁则的刀法讲究气势,李正宝一招被他气势所慑,虽然并不严重,但却落了下成,大刀划过一刀弧线,再度朝着李正宝斩来,竟将对方刺向自己心口长枪如无物。
李正宝大骇,这家伙完全就是以命换命,这一招下去,虽然对方的心脏必然被自己捅穿,但自己的脑袋也会给对方一刀给剁下来,魏陆明显是报了必死之心出来的,还不想与魏陆同归于尽的他只能收枪封挡。
“咣~”
在一声爆响声中,李正宝只觉对方力道似乎比之之前一刀更大了几分,他双臂仿佛失去知觉一般,眼看着魏陆抡刀再起,心中顿生怯意,这一刀,他是无论如何也难挡住的。
当下不顾形象的将身子往下一钻。
“噗~”
“唏律律~”
一声惨嘶声中,李正宝的战马被魏陆一刀斩成两截,刀锋几乎是贴着李正宝鼻尖掠过,惊得李正宝出了一声冷汗,他哪还敢再战,险之又险的避开魏陆一记挑斩,连滚带爬的朝本阵跑去。
看着李正宝逃走,魏陆遗憾之极,同时也感到一阵虚弱涌上来,这种刀法最重气势,但消耗也十分恐怖,本以为可以和罗士信打一打,谁知连一个李正宝都收拾不了,而自己却已失去了再战之力!
眼见无法再建功,魏陆一勒马缰,调转马头便要回营,便在此时,地面突然激烈颤动了起来,仿佛天塌地陷一般,魏陆连忙回头看去,却见一支骑兵正在飞快的朝着这边疾掠而来,为首一将,身披明光铠,手中一杆百炼寒枪在晨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泽。
一股凝重杀机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令魏陆的身躯出现一刹那的僵硬。
罗士信!
魏陆虽然没有见过,但他确定眼前这名英武大将便是罗士信,那气势便是唐王殿下也远远不如。
“快,回营!”魏陆对着尤自欢呼的军队厉喝一声,自己却主动的朝着罗士信杀过去,这样的距离,想要冲回营寨却是不可能了,他必须在罗士信率军杀来之前,为将士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军中将士还没回过神来,便将对方骑兵之中,罗士信已经脱离了骑阵,单骑朝魏陆杀来,两马交错的瞬间,魏陆虎吼一声,举刀便砍,罗士信却是微微一躲,随后百炼寒枪陡然掠起一道寒芒,自魏陆胸口穿梭而过。
双马交错而过,正在疾奔中的魏陆还保持着砍劈姿势,无神的看着从自己胸中贯穿而过的枪杆,一股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喷涌而出,嘴角忽然泛起了一抹苦涩笑容以及一股释然,他张了张嘴,鲜血掺杂气泡从嘴中涌出来,浑身力量迅速消散,无力地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
第445章:李世民西进
喧嚣战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无论是隋军亦或是郑军,都没想到刚才还威风凛凛,杀得李正宝丢盔弃甲,狼狈奔逃的魏陆,在罗士信面前竟然连个像样的一合都没有撑得过,便被斩落马下!
不是直面顶级武将的人,永远体会不到顶级武将那恐怖的压迫力,事实上,魏陆在自己精气神大衰之后,还有勇气向罗士信发起冲锋,已是难得的悍勇表现了。
片刻的寂静过后,隋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就连李正宝也从人群里钻出来,看着魏陆的尸体,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抽出腰间战刀砍向魏陆的人头。
“咣~”
一声脆响声中,斜刺里突然探出一柄寒枪,将李正宝的战刀荡飞。
“大将军,你……”李正宝抬头看去,正对上罗士信一脸严肃的表情。
“此人虽是敌人,却也是条好汉子,可杀不可辱!”罗士信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将其尸体让彼方将士带回。”
“喏!”
不等李正宝再说什么,早有罗士信的亲卫上前,径直将魏陆的尸体抬到敌军阵前,默然退后。
“将军,你怎么……”李正宝还想再说,却见罗士信拍马来到一群郑军将士之前。
看着一双双隐含愤怒的目光,罗士信道:“此人是何名讳?”
一名随行将领朗声道:“我家将军乃是荥阳太守魏陆!”
“魏陆?”罗士信目光在对方紧握兵器的手中扫过,点了点头道:“是一员好汉,我罗士信不敬他点武艺,却敬他在危急之际,仍愿为尔等安危而奋不顾身之义举。他虽未能拦我,然而为了让英雄瞑目,尔等现在立即返回洛阳!我不敢保证你们下一回是否这么幸运,希望你们没有遇到我大隋铁军。”
“将军!”听罗士信如此一说,一众随魏陆出营的将士顿时痛哭跪倒在魏陆尸体之前。
罗士信说完话后,便拨马回到军中,正遇上一脸不解的李正宝。
“大将军,就这样放过他们,圣上面前你如何交代啊?”李正宝十分替罗士信担心。敌军主将已死,如今正是破军最佳良机,罗士信却生生错过!
“良机?”罗士信哂笑一声,长枪指向正为魏陆收尸体的郑军:“李将军且看看他们的目光!”
李正宝回头看去,见到几百名士卒一脸凶狠的朝这边看来,像一群受伤的狼一般。
“这是……”李正宝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虽然他不将这些士兵放在眼里,但那种充满毁灭欲望的目光却让李正宝生出一股难言的寒气。
“哀兵之势!”罗士信深吸一口气,叹息道:“只看此人临危之际,宁死也要保全将士之壮举,便知此人平日极得人心,若你之前辱了他尸首,必然遭到对方拼死反抗,我军虽不惧,但若在此损失太多,如何去战那李道宗?我们的敌人是伪唐,王世充在洛阳的力量越强,唐军攻城的难度就越大,于我军的好处自然越大,这便是借力打力。”
“末将受教!”李正宝苦笑道,自罗成出生,罗士信不但武艺日渐高涨、日渐沉稳,就连兵法谋略都比以前长进了不少。
“只是我军就这般与他对峙?”李正宝看向罗士信,他们可是先锋呐!若就与一支失了主将的残兵长期对峙,岂非可笑?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任务也很重,要在河南郡以南遏止唐军步伐。
“哀兵之势不可持久,若是之前便开战,敌军或许会拼死杀敌,但经此一滞,士气自会泄尽。再战之时极易破灭。”罗士信的目光冷静,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令他有丝毫情绪波动似的。
此前之所以送回魏陆的尸体,固然敬佩其为人,但更多还是希望自己退走,免得成为捅向的匕首。
“将军英明!”李正宝汗颜道。
“非我英明,只是你们身为大将,平日里不思进取,方有如此差距。”罗士信傲然的说道,他老罗写了这么多年的行军笔记,现在终于也可以训人了,看了一眼敌军大营:“等他们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若是不走,就发动进攻,将之歼灭!”
“喏!”李正宝应了一声,他们并未疲惫,哪怕休整半个时辰,也不用担心南方有大变故。
很快,对方便带着魏陆的尸体离开。罗士信派出侦骑监视,统率大军继续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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渑池县下一片斑驳,较多日前,这座军事堡垒已经破败了许多,城墙上的鲜血已经干涸,传来一股股腥臭的气息,城墙上的郑军盔甲破旧,身上多有伤痕,脸上多有疲惫之色,长时间厮杀,就算是再精锐的军队,这个时候都是损失惨重。
而城墙下的唐军损失更多,大营之中气氛沉闷,到处可听见一阵阵惨叫声,因为是在城外,虽然有随军郎中,可是郎中的人数还是少了一些。大量的伤兵只能躺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哀嚎之声。
而在大帐之中,刘弘基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丘行恭却是双目赤红,口中咒骂着不停。
三天前,函谷关守将王太率领一万士兵往东撤离,丘行恭奉李世民之命,率领一万士兵与刘弘基汇合,打算吃掉这支军队,谁曾想到,这支军队异常凶悍,硬是破了包围圈,胜利抵达渑池县,虽说此军已残,数目不足五千,然而王太有坚城固守,只有一万三千余人的他们要想攻克此城,几乎不可能。
刘弘基苦笑道:“没想到郑军这么凶悍,王世充败亡在即,麾下将士居然还如此拼命,看来我们都小看了这个中原枭雄了。害得我们损失了七千余人。”这一切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料敌不足。
“不,我们没有失败,也绝不能失败,两天之内,我们一定能够攻下渑池,活捉王太。”相比较刘弘基的冷静,丘行恭却是勃然大怒,宛若疯虎一样。
邱行恭是隋朝大将丘和之子,身高六尺四,膀大腰圆,武艺高超、骁勇绝伦,箭术百发百中,手执一把大刀。
丘行恭今年三十六岁,说起来年纪并不算大,但是相对十几岁就能出任太守、或能领兵打仗的大隋王朝来说,他这个三十六岁的男人确实有点老了,如果是文官还有二十几年的仕途,但对于武将来说,五十岁就该成为一军之帅,或者转战朝堂,亦或退位让贤了。
但丘行恭到现在还只是李世民麾下的骠骑将军,侯君集也是骠骑将军,却是李世民最信任的武将,宇文士及同样也是骠骑将军,但他还有治书侍御史这个属于朝堂之上的官职,深得皇帝李渊信赖。
刘弘基也是骠骑将军,但他是起兵元老,拥有国公之爵;段志弘也是骠骑将军,但他不仅是国公,还是左翊卫将军。
骠骑将军看似威风,实则是一个没什么实权武散官,只要把一块大石头往军中砸下去,恐怕就会砸中一个骠骑将军,这是李渊建国后,为了笼络人才大封特封导致了官员泛滥成灾,受封的时候人人心满意足了,可是看到人人都是这等官位,大家就对自己身上官职索然无味起来,觉得自己比起普通士兵高级不了多少。
李世民治下的十几名骠骑将军,同龄人都比丘行恭混得好,而侯君集、张公瑾这一类比他年轻的人,更是前途远大,惟独他丘行恭还是一个三十六岁的大头兵。
如果真的把天下一群猛将聚集在一起比武,他能排进前一百名就已经不错了,他这个天下第一猛将实在是有点不靠谱。
他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身武艺,可他心里清楚,再过一两年,自己就会走下坡路。所以他承受的压力不是年轻人能够体会得到,如果再不能出头,他这辈子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还有一个私人原因是丘行恭是其父丘和的小妾所生,而他能力又偏偏比嫡兄丘师利强上一些,当父亲战死于浅水源之役,便对嫡兄极不恭顺起来,然而丘师利降隋以后受到了杨侗的重用,成为大隋王朝的上将军和伯爵,这两个官阶在大隋都不高,可要看它们的含金量高啊,因为大隋王朝的上将军和伯爵没到两百个,而这些伯爵如果放到李唐,以他们所立之功来说,一个郡公是怎么都逃不掉的,有的甚至比李唐的国公还厉害,这么一比起来,遭到隋朝这么一压,李唐郡公之下的泛滥成灾的爵位显然是多么的可笑。更让丘行恭受不了的是,被他视为窝囊废的嫡兄丘师利在西域手握三万维和军,还在西域干得风生水起,这就很让丘行恭接受不了了。
也因此种种原因,丘行恭对李唐北伐之战押上全部激情,这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立功的机会,谁曾想,王太这个混蛋居然坏了他的大计。
正所谓断人仕途,如杀父母。
这又让他如何不对王太恨之入骨?
第446章:刘弘基建功
丘行恭以前平阳公主李秀宁的部将,他自恃辅助了平阳公主占据关中,立有不朽功勋,是以对同僚无理傲慢,谁都不放在眼里,同僚们大都不与他一般见识,或退避、或忍让,而他本人却不知自己人品不好,才导致官职处于一个上不下、下不下的尴尬地步。
刘弘基面色淡漠的看了丘行恭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这家伙动不动就打小报告,与他相处,刘弘基根本不敢容易让人他抓住不放的话,免得转眼之间被他给卖了。
其实他们两万大军本来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可是现在却被王太突出重围,逃到了渑池,这是为何?
在刘弘基看来,归根结底就是丘行恭的缘故,若不是丘行恭功利心重,贪功心切,不待自己布局完毕就去硬撼几等兵力的王太,哪里有眼下的困局?
“刘将军,命令大军进攻连夜吧!如果中原大战有所失误,你们就是失败的罪魁祸首了。”丘行恭迎头刘弘基漠视的目光,也感觉有些喧宾夺主了,因为刘弘基不仅在职位上高于自己,更是北路军的主将,自己应该听从他才是。
刘弘基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没,也懒得计较他的越庖代俎,缓缓的说道:“丘将军以为我们的兵马能在两日内攻下渑池吗?即使攻下了,我们还剩下多少人?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的大敌,已经从瓮中之鳖的王世充,变得了兵多将广的隋朝,每损失一员士兵,我们就少一分胜算。”
刘弘基在浅水原一役中被薛举生擒活捉,后被李渊重金赎回,他将此遭遇视为奇耻大辱,多年来一直攻读兵书,眼光早已是今非昔比,再加上作战经验丰富,他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局面,其实是隋唐在中原的博弈,至于只剩下几个孤城的王世充已经不足为虑。
李唐现在要做的是先隋朝一步,攻下洛阳,接着源源不断的调兵遣将,将隋军压制在黄河以北、虎牢以东、函谷以西,扩大两国的对峙线,以减轻巴蜀、荆襄压力。而要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首先要攻克洛阳,并保持优势兵力进城中,然后再以此为基点,配合城外之军,一一吞食隋军。
可以说,这是一步相当危险的险棋,若是襄城、淯阳、南阳、淅阳落入隋军之手,那他们以后就会是现在王世充。而这,也是李世民派大将李袭志率领两万大军坐镇朱阳关的原因,因为那是他们的归路之一,至于李孝恭、李道宗的止步不前,一方面是牵制和威慑隋军,使之不能肆无忌惮的进入河南郡,另一方面也是保持道路的畅通,如果他们在洛阳事不可为,从任何一路撤军都可以安然回到李唐境内,避免重蹈覆辙,再一次出现有家无路回的窘境。
现在摆在北伐大军面前的是如何抢先拿下洛阳,并保存足够的实力,这才是最要紧,若是按照丘行恭这种强攻之法去打,即使唐军拔除完洛阳外围堡垒之后,兵力也会严重受损,到时候,即便攻克了洛阳,李唐也付出了巨大牺牲,这样又如何与隋朝在此间博弈?
“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打?”丘行恭也非愚蠢,很快就省悟了过来。
见丘行恭终于放下了那份狂傲,刘弘基淡淡的说道:“殿下让我们四处剿灭王世充的有生力量,是希望在洛阳城下少损失一点;而王世充下令各地守军弃广袤大地不顾,用意则是借洛阳坚城,以给我大唐一记沉重打击。而对于渑池内的王太来说,他的使命带着这支军队回到洛阳。所以,我们现在就撤退,然后在野外给他致命打击。”
“他会出城吗?”
“会!”刘弘基神情笃定的说道:“王太有两个不得不出城的理由,一方面是王太急回洛阳,另一方面,渑池是小城,坚守不了多久,他怕我们集重兵来打,他担不起全军覆没的后果。所以只要我们一离开,他就会出城。”
“那就撤,刘将军先领军撤走,末将领本部兵马徐徐断后,给王太一副小心撤离的假象。”丘行恭略加思索,就咬紧牙关说道:“刘将军擅长指挥大军,智谋远在末将之上,可以先往前方设伏。”
“如此甚好。”刘弘基也没有阻止,不是他断后,就是丘行恭断后。现在丘行恭主动断后,倒是让他高看一眼,最起码,在某些方面,这个丘行恭还是有些担当。
“如此甚好,赶紧行动吧!”丘行恭望着远处斑驳的城父城墙,城墙已经被摧毁了许多,四处都是漏洞,或许数日时间就能突破敌人防御,攻入城中。可为了大局,让他没有机会攻入渑池城,只能是望城兴叹。
“我们还有机会的。”刘弘基安慰了一声,先行离开,他率领的都是精锐兵马和辎重先行。
城外唐军的交替撤离,城上的王太也看在了眼里,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渑池已经破残,唐军若是真的狠下心来和自己同归于尽,那事情就不妙了。自己死不足惜,可洛阳却需要自己手中的精兵镇守呢。
这时,副将董浚走上前来说道:“殿下!唐军辎重先生,精锐断后,看来他们是真的东撤了。”
王太默默点头,他早就收到回防洛阳的圣命,若非遇到这支唐军,他已经成功抵达了。
现在唐军主动撤离,却让他感到十分苦涩。因为他陷入了一个二难选择,是冒着中伏的危险去洛阳还是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们该怎么办?撤回洛阳还是?”董浚眼里也露出无奈之色,圣上诸多兄弟子侄中,除了王仁则和王太等有限几人能带兵打仗,颇有谋略外,其余要么是莽夫,要么是昏庸无能之辈,如果多出几个像王太这样的宗室,郑国也不会这么快沦落。如今能打的也只有眼前这位殿下和洛阳城内的王仁则了。
王太缓缓下令道:“我们也跟着东撤,参与洛阳守城战。”
“可是路上!”董浚担心的看着王太,提醒道:“大家若是出了渑池,完全是走条充满杀机之路啊!”
“我们在这里守着是死,杀出一条血路还有一线生机。争取天黑之前赶到千金堡。让将士们带上干粮即可,余者,让县令分给百姓。”
说完,王太转身向城下走去。
一个时辰后,王太率领五千多名军队离开渑池,沿着谷水河谷向洛阳方向行军。
……
残阳似血,夕阳下的谷水波光鳞鳞,美不胜收。
王太乘坐战马缓行,一边扫视四周,一边思索着郑国的困局。
这里地势开阔,他走过上百次,情知前方二十里的长石山是这条路上的唯一伏兵点,倒也不担心路上有伏兵,不过为了防止万一,他依旧派出斥候探路。可是人皆此心,都以为这里不是设伏之处,斥候也存在懈怠。
就在大军绕过一道河弯的时候,以逸待劳的一万多名唐军已悄然杀到,他们越过了一座树木稠密的树林,从中奔流而出,丘行恭高举大刀,振臂爆发出一声怒吼:“杀光敌军,不接受战俘!”
喊杀声震天,万余名唐兵如狂潮般冲向了毫无戒备的郑军。
郑军士兵被惊呆了,王太同样呆愣住了,忽然,他反应过来,大声吼叫道:“列队迎战!”
“咻咻咻~”
这时,一声声短促的嗡鸣。
王太惊骇欲绝的看到前方将士仿佛被无形镰刀收割的麦子一般,带头的董浚直接被射成了刺猬,后排的将士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然而绵密的箭矢不绝的从两边树林中了落下来,毫无阵型可言的郑军,无数士兵被箭簇射杀,那看似无力的箭阵,令这些士兵不得寸进,那破空而来的箭雨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落下来,杀的这帮郑军不断后退。一股深深地绝望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如果对方只有一万多名士兵,或许郑军还能鼓起勇气一战,但是在前方卷起了滚滚尘烟,显然有大量骑兵正往这里杀来,而骑兵带来的巨大压力使郑军抵抗的勇气都崩溃了,先是断后的数百名士兵仓皇往后逃跑,瞬间引起了全军溃败,无数士兵向拼命往来路逃跑,五千多名士兵都是步兵,他们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和骑兵抗衡,只有逃命才有生路。
郑军兵败如山倒,丢盔弃甲,扔掉手中武器,扔掉一切可以扔掉的东西,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逃,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唐军的屠杀。
但他们走了几十里路,哪里跑得过以逸待劳的唐军,瞬间,便被箭矢射杀在了败逃途中,一些侥幸脱离弓箭范围的人,很快便被唐军骑兵追上了,骑兵如风卷残云般将一片片败军吞没,无论是跪地投降还是拼死抵抗,都逃不过被砍死刺死的命运,绝望的凄厉嚎叫满溢天地。
王太和他的三百亲兵都骑着战马,他们被败军卷裹着往原路返回,这时,一队唐军骑兵从斜刺里杀来,为首大将挥舞大刀,直扑王太而来,正是丘行恭。
旁边几十名亲兵一拥而上,将丘行恭团团包围,王太抓住这个时机调头便逃,百余名亲兵紧跟其后,仅只片刻被逃跑的人群吞没了。
当丘行恭杀尽拦路敌军,王太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气得他大吼着催马追杀而去。
王太逃离战场后,看着所剩无几的亲卫,情知大势已去,便往北主调头。
“噗~”
一枚破空而至的利箭没给王太任何调头时间,就这么在他调转马头的瞬间,自他咽喉没入,刺穿了他的脖子,王太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保持着下令的姿势,身躯就这么直挺挺的自马背上再落下来。
丛林中,刘弘基扔弓箭,冷声令道:“一个也不放过。”
他的亲卫骑兵如风如电,携弓带刀,气势凶猛,眨眼间便冲到逃跑得最快的郑军士兵,截断了他们逃跑之路。
前面的丘行恭也从后面将败军赶羊一般赶了来,喊杀震天,此刻郑军就算跪地投降也是了无生路,一群群走投无路的郑军士兵被唐军无情杀戮,谷水边跪满投降士兵,却一一被杀死后滚入河中,清澈的河水瞬间变了颜色。
丘行恭看到刘弘基亲卫手中的王太首级,气得脸色铁青,哇哇大吼着冲入败军之中就是一通杀,只杀得人头滚滚。但是再气也没用,因为在前方拦截的任务是他自己选择的,根本怨不得人家刘弘基,是他看不住王太,从而错失了立功的机会。
此时,拖着树枝佯装大军的唐军斩落马尾后的绳索,也加入到屠戮之中。河谷之中顿时哭声震天,惨叫声充斥四野,郑军被杀得人头滚滚,肢体断裂,奔逃士兵被骑兵从后背戳穿身体,活活钉死在地上。
第447章:困守孤城
洛阳攻城战异常激烈,王世充亲自指挥精锐之师在城上激战,与此同时,太子王应玄又动员六万民夫投入到城池防御之中。
‘咚!咚!咚!’
轰隆隆的战鼓声响彻天地,在激昂的战鼓声中,数万唐军大举压上,密集士兵铺天盖地向城池杀来,他们手执盾牌战刀,喊杀震天。
黑压压军队护卫着上百架体积庞大的云梯和高达三丈的巢车,由一百多头健牛拉拽,并有无数士兵奋力推动,巨大木轮缓缓滚动,低沉的号角声不断从这些庞然大物身旁吹响。
城头上,数百架投石车和巨弩枕戈以待,随着指挥校尉一声大喊:“放!”
‘砰!’的一声巨响,一块块巨石被投石车发出,在空中翻滚,准确地击中了两百步外一辆巢车,巢车屡遭打击,终于支持不住的轰然坍塌。
更多石块则砸入人群,只将唐军砸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城上的巨弩也开始射击了,这是一种大型床弩,箭杆如车辐,箭镞如巨斧,射程高达四百余步。
在这些重型防御武器轮番打击下,唐军的攻城器遭遇极大破坏,尽管如此,但还是有几十部云梯及巢车靠上了城墙。
唐军如蚁群般向上攀拥,城头顿时箭如暴风骤雨,从两面射向云梯上唐军,不断有人坠落。
巨石和滚木从城头上翻滚砸下,唐军连连砸翻,惨叫着从云梯摔下。
洛阳西城,一辆巢车靠上城头,包着铁皮的桥板放下,上面的铁钩挂住城垛,数十名唐军从巢车内蜂拥杀出,城头上的百余名郑军士兵迎战而上,两军进行着激烈的鏖战。
唐军一次又一次被打退,但又有人不断冲上,这样惨烈的战斗已经延续十天,双方都付出数万人死伤。
这场战争持续了一个上午,攻势渐弱的唐军渐渐退去。
城头上的王世充脸色铁青,唐军连续十天的进攻使郑军伤亡近半,精锐之师已经不足五万人了,洛阳的防御也开始出现了漏洞,如果唐军再这样猛攻,洛阳城很快就要被攻破了。
王世充现在的唯一希望就是东边的隋军能够及时出手,他知道杨侗早就准备就绪了,可他就是打算将坐山观虎斗进行到底,宁可洛阳城破也不肯出兵,这让王世充恨得咬牙切齿之余,但又无可奈何。
这是三方博弈,就看谁能支撑到最后,但是以眼下情形来说,王世充知道自己将是最先出局的一方,而失败的下场是必将无疑。
但是王世充不认为自己无才无德,他头脑灵活、文武双全。立足洛阳以后也懂得休兵养民、收买人心,他有统一天下之基,也有建立万世基业之志。
他唯一的遗憾是自己时运不济,控制了四战之地,被隋唐魏三大强敌团团包围。连年的征伐使他兵力荡空、根基崩坏,但只要给他三五年时间厉兵秣马,他一定可以成为中原一大势力。
然而就在王世充于北方暗结大隋、东约李密,意气风发率大军南下荆襄时,一下子就懵了,强大的势头居然被一个籍籍无名的李道宗抑制得寸土难进,更因为收容朱粲之故,害得饱受朱粲荼毒的襄城和淯阳二郡百姓视他如同朱粲之流的人物,再加上李唐探子拿他以前杀良冒功、坑杀俘虏之事大作文章,使此二郡从来就不曾稳定过。
更令他震惊的是李唐忽然置萧铣不理,集结二十多万唐军从淅阳和南阳杀向洛阳,若非大隋提醒,沉浸与李唐分食李密的王世充,恐怕连洛阳都丢失了。
到如今王世充已经绝望了,因为他的郑国江山就剩下洛阳这一座孤城了,他不愿看到这个结果,却又不得不授受这个残酷事实。
经过这些天的大战,不好的消息频频传来。
先是越王王君度受侯君集挑衅,放弃千金堡之坚固,出城作战,导致五千大军全军覆,千金堡失守。
接着宋王王太率领残军回防洛阳途中,中了刘弘基的埋伏,全军覆没。
还有秦王王世衡阵亡于慈涧城……
王世充的次子汉王王玄恕和卫王王道诚在去金墉城的路上,被李世民的三千精骑击毙于邙山。
三子韩王王玄琼也战死于鼎定堡。
这一连串失败的消息,让他明白李世民打的是围魏救赵之策,他兵临城下,逼得分布在四周的军队不得不回援洛阳,如此一来,侯君集、刘弘基以及李道宗就能从容的攻城略地,将郑军一一歼灭于野外,而且不会对自身造成太大损耗。
更可怕的是就算知道是这样,王世充也没办法阻止,而外围的军队哪怕知道回援之路这死亡之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王太就是典型的下场。
哪怕是王世充,此刻都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
李世民虽然还没有到洛阳城下,但整个洛阳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绝望气息。
仗打到这个地步,王世充心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他想不出任何翻盘的可能。
降唐?
王世充目光怔怔的看着外面的天空,脸上闪过一抹狰狞,三个儿子死了两个、十个侄子死了七个,外加他的二哥,而且全都死于李唐之手,就算身死族灭,也绝不会向李唐低头,绝不!
一丝吵杂之声自远处响起,王世充微微皱眉站起身来。
“出了何事?”看向一旁的亲卫道。
几名亲卫面面相觑,他们一直在这里守着,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世充正要说什么,却见王仁则匆匆而来,神色一片肃然。王世充皱眉道:“你有何事?”
洛阳战役已经历十余天。在城外也前后打了三仗,但是结果皆以王仁则惨败告终,使郑军折损了两万多名精锐。
王世充一直对王仁则寄予厚望,但王仁则的表现让他失望,两万多名精兵的损失更令王世充心痛之极,一怒之下将王仁则贬黜为民,命太子王玄应主管朝政,他则自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将剩下的五万精兵统统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仁则虽被罢黜为民,但他地位在那里,并不甘王家就此沉沦,这些天通过旧部来执行他的守城之计,默默的协助着王世充。见到皇帝叔父自己的不满,王仁则躬身一礼,哀求道:“圣上,请容我进一言,虽死而无憾!”
王世充迎着着恳求的目光,心头一软,叹息道:“你说!”
“城外三败,绝不是我无能,其实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禀报圣上,第一次是卫王不听我的指挥,他擅自出击,导致侧翼失守,全军皆败。”说到这里,王仁则一咬牙,低头道:“第二次战争,其实唐军也坚持不住了,当时打的是意志之战,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大伯被王君廓吓破了胆,丢下军队独自逃命,导致全军崩溃;第三次则是朱粲的缘故,唐军知其出战,于是李世民动用荆襄军队为主力,由于朱粲在荆襄一带为恶多端,当地百姓对他恨之入骨,李唐的荆襄军为了报仇,人人前仆后继、舍生忘死,再加上他们人多势众,猛将甚多,结果还是败了……我军的问题将军实在太多了,至于大伯、三伯、父亲和四叔,他们这些年已经被奢华的生活磨去了以往的斗志,现在一个比一个怕死惜命,而剩下的几个堂兄弟,会打仗的已经没有了。”
“我这么说,并不是为自己推卸负责,而是提醒圣上,如果不对军权进行调整,恐怕我们还会败。”
王世充听了王仁则的话,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他的脸色渐渐和缓了起来,叹息道:“你说的全都不错,朕其实也明白,可是现在……朕若用贸然整顿,他们一定临阵倒戈、开城降唐…如之奈何?”
“父皇……”王玄应脸色惊慌的带着一名武将跑了过来。
“究竟发生了何事?”王世充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沉声喝道。
王玄应道:“父皇,有十几名军官准备献城降唐,时间就定在今晚。”
“什么?”王世充大吃一惊,厉声追问:“究竟是什么人要降唐?”
王玄应将那名军官拉了出来,道:“你自己给父皇说吧。”
军官行礼道:“具体是何人,末将也不清楚,是李公逸昨晚喝醉了酒,说露了嘴,听他说是要打开南边的厚载门。”
王玄应接道:“儿臣已把李公逸控制了,但事关重大,儿臣还来不及审问。”
王世充心中更是无明业火直冒,胸口狠狠地起伏了几次,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厉声喝道:“岂有此理,朕倒要看看,谁人如此大胆!”
王世充带着人手,气势汹汹的冲出到了厚载门。
“这……”当看到厚载街道上一大群人如潮水一般涌向城门时,王世充大脑有些发懵,不可思议的看向身边的王玄应。
“一定是李公卿被捕消息泄露,这些人索性反了!”王仁则立即说道。
“混蛋!”王世充心头大怒,对城上守军道:“放箭!”
“咻咻咻~”
守军没有任何犹豫,一支支利箭顿时破空而出,落到人群中,这群图谋造反的乱兵瞬间被射倒一大片。
“杀!杀!杀!”王世充咬牙切齿道。
王世充的亲卫手持刀枪奔向城头,每前进一步,都会发出一声厉喝,一股铁血萧杀之气弥漫开来,让这些乱兵面色发白,不少人丢掉手中的兵器,撒丫子就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和‘朝廷’军抗衡,之前也是因为上级将领鼓噪,再加上人多势众才敢动手,此刻被王世充的亲卫这么一吓顿时胆气尽丧,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跑了大半,剩下的人也是面面相觑,茫然无措。
“杀!”王世充冷哼一声,挥手厉声喝道。
第448章:天生二五仔
洛阳这座天下第一大都会,人口最多时,高达百万之众,西域胡商来回往返,城市内相当繁华!可是自从兴建它的武帝杨广离开,这座京城的气运似乎跟着散去了,从那时起,开始日益萧条。这些年因为王世充的连年战争和粮食奇缺,早已让河南郡民不聊生,民众的不断逃亡使王世充辖下人口锐减。不少留在洛阳附近的百姓,或举家南迁,但更多是干脆直接投往河北地区,听说那边的待遇是不错的!这座往日第一雄城,如今却是繁华落尽,只剩下一片苍凉。
随着乌黑的天幕笼罩,参与捕杀厚载门叛军的云定兴也从城头撤回了云府。
沐浴更衣后的云定兴一身锦袍,接见了一名英武的青年,此人是李世民的行军司马殷开山,奉李世民之命,随溃军潜入洛阳。
云定兴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之色,说道:“和晋王、殷将军并肩作战时尤在昨天,殷将军意气风发如故,老夫却老了。”
“廉颇年过七旬尚能餐食斗米、十斤肉、身披战甲披靡天下,云将军现在身强力壮,何以言老?晚辈来的时候,殿下还说云将军深通韬略,是带其入军旅的良师,虽无师徒之名,实有师徒之实,若有将军在身边出谋划策,也不至在河湟之败了。”
雁门之围发生时,李世民投入云定兴麾下,开始了他这辈子的军旅生涯,当时随行的便有殷开山,两者有过一段交情,李世民适才派他而来。
“是嘛?”马屁人人爱听,云定兴也不例外,如今李世民名满天下,更是逼得王世充寝食难安,能这么尊敬自己,云定兴自然是高兴之极。
“正是如此!”殷开山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将军深谋远虑、文武双全,如果在我大唐的话,可为右武卫大将军。殿下说将军归唐以后,将会上奏天子,封云将军为归德公,并极力推荐将军为相。”
云定兴双目一亮,王世充即将败亡,他早已跟李唐有所联系,李世民给自己的承诺,令他十分满意,笑着说道:“开山能够入洛阳,想来洛阳城内已有内应,又何必来找老夫呢?”
“我们在城中是安排了一些人,但却改变不了大势。不像云将军,是王氏族人之外少有的掌握军权之人。至于效力于王世充的将军,除了大将军再也没有找其他人了,相反,一些人都会被论罪处决。”
殷开山已经把城内的情况掌握得很清楚,知道云定兴是城中掌兵之人,虽然兵马并没不多,可在关键时刻能帮李世民入城。而且他也知道李世民之所以找云定兴,不是因为过去那点交情,实际是看中了云定兴怕死寡义的本性。
当年杨勇遭到罢黜,他立即投靠了杨广,皇泰主杨倓势弱的时候,又投靠了王世充,并为王世充的登基出谋划策,像这样一个惜命怕死、贪图富贵的人,岂能为哪一个诸侯卖命?以前云定兴卖的是杨勇、杨倓,现在又轮到王世充了。
“如此就多谢殿下了。”云定兴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不知杨侗现在如何了?”
云定兴这话看似是为王世充询问,实际是为他自己而问的,毕竟大隋比李唐更强,比李唐更有一统天下的资本。
“杨侗虽进了河南郡,可他的兵马不仅和赵郡王、任城王对峙,还要预防李密。王世充想要借助杨侗力量的可能性比极小。”殷开山似笑非笑的望着云定兴,说道:“还有就是杨侗攻破兴洛城以后,以不忠不仁不义之罪把段达处决了,据说是他是要正隋朝臣民视听,免得以后有人效仿。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是人尽皆知…而一些人,也被杨侗列入了必杀名录之中。”
云定兴脸色笑容为之一僵,脸色白了一白,他明白殷开山说的是自己,如果此言为真,自己只有李唐一条路可以选择了,他沉默了一下,勉强一笑:“王世充虽然没有和杨侗结盟,但他知道杨侗大举南下也是为了洛阳,如果隋唐大战,且两败俱伤,那么两者最后都只能无功而返。”
“在隋唐两败俱伤之后,王世充反而成为杨侗的屏障,这样杨侗便可以集中精力攻伐中原,而李唐若想图谋中原,洛阳首先就绕不过去,这便是王世充图存之因、动力之源。”
“晋王若有办法向王世充证明,杨侗不可能提前出兵,相信王世充就不会有这样的痴心妄想了,那个时候,王世充必然自暴自弃。”
归根结底,云定兴不想冒杀头之险去辅助李世民,他担心自己的两千军队之中有王世充的人马,一旦被人察觉,今天的李公逸等几十名将校便他明天的下场。
王世充现在为了保住洛阳城,采用了极其残酷手段,城中百姓但有一人逃跑,全家都株连被杀,父子、兄弟、夫妻之间只要告发就可免罪。又命五家为一保,互相监督,如果有人全家叛逃而邻居没有发觉,四邻都要被处死,就也是云定兴不敢肆意背叛王世充的原因。
等到王世充败亡之时,自己只需顺势而为,不仅保住自己一家人性命,还能得享富贵。
“多谢云将军指点。”殷开山大喜过望,能探到王世充的真实意图,接下来就可以针而对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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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外的唐军大营铺天盖地,旌旗如云,近二十万大军营盘延绵二十多里,声势浩大。在更远处,密集大帐如雨后春笋,一顶挨着一顶,望不见尽头。
中军大帐中,李世民负手站在地图前发愣,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快一刻了,他的眼睛盯向洛阳之外的一个个红圈,这些红圈代表着隋军驻军之所,就在今天傍晚,函谷关守将来报,黄河对岸大船密布,桅杆如林,足有数千艘大船,有高大的五牙战船,也有穿梭自如的艨冲,更多的是大型运兵船,这些大船逆流而来,是不是意味着河内郡的隋军打算南渡了?
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倒八字,为眼前的局势发愁,杨侗在洛阳以东囤积了二十多万大军,现在又在黄河以北弄出了这么多船只,这到底又有多少兵力?如果这又来了二十多万,自己能不能打得下洛阳,就算打下了,又如何守御?
“启禀殿下,侦骑于洛阳正南方拾到箭信一封。”这时,侯君集从外头掀帘而入。
李世民终于从长久的沉思中反应了过来,他接过信件一看,正是殷开山让自己人从城内射出来的信函,看完之后,将内容将帐中文武说了一遍,接着面色阴沉的冷哼道:“云定兴这头老狐狸,真是贪生怕死之极。”
“就是因为他贪生怕死,所以才能在隋朝和王世充面前活得滋润。再看那些关东世家,平日里根本不将云定兴放在眼中,可是现在呢?云定兴手中好歹还有两千兵马,城内的关东世家子弟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王世充要了自己的性命。”刘文静却看得很开。
李世民苦笑道:“杨侗让秦琼和罗士信将赵郡王、任城王看得死死的,手中尤有十多万兵力可用。原本本王准备尽早结束洛阳之战,然后将他主力牵制,以给赵郡王、任城王歼敌机会。可今天杨侗又在河内郡摆出如此大阵仗。依相国之意,我们眼下如何是好?”
“关键还是王世充。”刘文静在一边想了想,忽然笑道:“只要在极短时间之内破了王世充,拿下洛阳城,那洛阳和伊阙便成了隋军不可逾越的中轴线。”
李世民苦笑道:“其实前三次城外作战,我们应该败上一阵的,这样便可使王世充出城与我作战,现在把他打怕了,他索性龟缩不出,我们要想拿下洛阳却需要费十倍以上的损失。”
从殷开山来信中,李世民知道王世充至少还有五万精锐之军,以及数万青壮民夫,而且城内粮草充足、物资足备,要想攻下洛阳委实不易。更要命的是只要再打几天,那结民夫又会在战争中蜕变成为军士,进攻之力或许不如堂堂正正之师,但守城却是绰绰有余,
如果没有外敌,他大不了多耗费点时日,悠哉悠哉的耗干郑军士气、军心,然后再给对方致命一击,可杨侗像头猛虎一样蹲在洛阳两边,看他消耗,等他露出疲态。
刘文静默算了一下王世充的兵力,忽然说道:“想让王世充出战也不是不行,我有一策可让他率兵出城。”
李世民大喜。“相国请说!”
“殷开山说王世充视杨侗为救命稻草,做梦都希望杨侗对我大唐发动战争,以给他喘息机会,我们不妨利用王世充这个急切之心作文章,主力佯装向东北方向的邙山迎战,洛阳只留少许军队,然后把军队北移,王世充定会利用我们驻营不稳的机会出城攻击,到时候,营中驻军只要牵制住王世充,主力便可杀王世充一个措手不及。”
李世民双眼发亮,他立刻回头令道:“请诸位将军进来议事。”
片刻,萧瑀、宇文士及、侯君集等人都到了中军大帐。李世民便将刘文静的计策给大家说了一遍,侯君集兴奋道:“相国此计甚妙,末将愿率军镇守营盘,以吸引王世充出城!”
李世民摇头笑道:“你这个鱼饵不不够香,还是由我坐镇,你可率两万赤甲军佯作撤离,待邙山烽火点燃再率军杀回。”
这时,李世民见萧瑀沉思不语,他便问道:“萧相国可有想法?”
“杨侗如狼,素来崇尚进攻,这一次却异于以往的稳而未动,我认为他另有其他阴谋。”萧瑀拾起木杆指向沙盘上伊阙,说道:“我担心的是任城王,颍阳城、彭婆城已被隋军所占,伊阙若是有失,就截断了我们和东南方向的二位郡王联系,若是弘农郡的朱阳关再失守,我们就会成为今天的王世充。到时候杨侗如果出兵荥阳,若李密也毁约出击,二位郡王的处境就危险了。”
话音刚落,旁边刘文静便接口道:“萧相国所言极是,伊阙关万万不容有失,有它在,我们的军队便可以和二位郡王南北呼应,将隋军分裂在黄河—洛阳—伊阙东西。而且如今我军几乎都在中原,余者也安排在隋唐边境,内部一片空虚。伊阙一旦失守,且二位郡王抵御不住隋军的话,那隋军即可一路杀到襄阳,令京城人心浮动。与此同时,还要派人加强黄河南岸的防御,因为函谷关的五千守军只能抵御潼关来犯之敌,而隋朝的海军却打算从陕县登陆,所以,不能对函谷关抱有期望。”
函谷关是防御西方,而不是针对东方,对东方防御的雄关是与之对峙的潼关,正因函谷关针对的是关中隋军,唐军驻兵只有五千,于河内郡南渡的隋军只需一万人便可从东南的陕县攻下函谷关。函谷关若是丢了,关中隋军便可进入兵力空虚的后勤重地——弘农长渊县。
李世民点了点头,稍微一想,然后对麾下大将王君廓说道:“与道宗对峙的是罗士信,此人勇冠三军、智勇双全,非王将军不能对付,我给你一万精骑,协助道宗把这道重要的关卡给我守住。”
王君廓傲然道:“末将早有会会隋朝的所谓第一、第二猛将,若是伊阙失守,末将愿提头来见。”
“段志玄。”李世民想了想,觉得有些不保险,扭头看向自己麾下大将段志玄和慕容罗睺,沉声道:“我给你两万大军,你和慕容罗睺率领去接管陕县防务,日夜巡视河岸,若是对岸隋军有所异动,必须在第一时间来报。”
“末将遵命!”段志玄和慕容罗睺洪声道。
……
半个时辰后,王君廓率领一万骑兵向东南方的伊阙疾奔而去,不一刻,段志玄和慕容罗睺率领一万步卒向西北出发。
紧接着柴绍和侯君集各率四万大军离开大营,向东北方开去,使主营内只剩两万军队左右。
郑军斥候火速禀报给王世充,王世充心中疑惑的登上城头,注视远处李世民大营内的频频繁调动,暗忖道:“难道是杨侗出兵了?”
这时,身边的云定兴目光一闪,请命道:“圣上,应该是隋军出动,李世民担心被隋军和我们夹攻击破,所以主动去迎战隋军,这是千载难逢的破敌之机,微臣愿率一支劲旅,歼灭留驻唐军!”
王世充皱眉道,“等一等,等核实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