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蒸馍大会4
几个调皮的小子虽然被各自的父母揍了一顿,但蒸馍的速度实在有点太慢了,大家伙饿着肚子,看着别人吃的香甜,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于是众人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最后突然有人喊道:“咱们不是有蒸笼吗,干嘛不用蒸笼来蒸解忧馍?”
人群静了一下,很快就吵闹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起来。
“我怎么就没想到蒸笼呢,以前咱们复望里有祭祀活动时,不都是用蒸笼来蒸东西嘛。”
“要不是第一次见到解忧馍,我早就想到蒸笼了,大家都白白饿着等待这么长时间。”
“要我看,一笼怎么说也能放五十个,咱们就一次蒸二十笼,到时人手一个,岂不美哉!”
……
吴咏也没想到汉代就有蒸笼了,他不禁有些疑惑,这时的人们不会蒸馍,用蒸笼做什么呢?
想了一会,也没什么头绪,恰在这时,看到远处有六位壮汉抬着两个大蒸笼和一个蒸盖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位,隔着一段距离就大声喊道:“俺们去库房找了一圈,就剩这两个蒸笼了。”
这边顿时有人不愿意了,喝骂道:“又是哪家狗日的,把蒸笼拿去晒东西了。若是平常时候也就算了,今天这么难得的日子,又让你们这些个天天窜稀的败家玩意搅和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接道:“李虎,你是不是猪脑子,昨儿个我还看到你家在用蒸笼晒霉豆子。”
李虎犹如被人踩到尾巴一样,顿时跳起来反驳道:“不可能,我家要用蒸笼晒东西,都是我来取,昨儿个我在地里干一天活……”
话没说完,就被身旁的父亲一脚踹倒,怒斥道:“蠢材,就你话多,还不赶紧跟你弟弟一起回家将蒸笼取来。”
接着又对大家拱手道歉:“对不住了,各位,我家昨日要做酱,临时借用了一下蒸笼,实在没想到今日要用到,惭愧惭愧。”
大家邻里乡亲的,平日里借个东西都是很常见的,因此也没人在意,甚至还有人不停安慰他。
不大一会又有六个大蒸笼被取来,吴咏估算一下:一层蒸笼大概可以放下四十个蒸馍,八层蒸笼一次可以蒸三百多个馍,一户差不多可以分到三个,基本可以满足需要了。
但是新问题又出现了,两袋小麦完全不够用,而且一次蒸这么多馍,仅凭他自己,真是要累死的节奏了。
吴咏把问题跟叔父卓文宣说了一下,卓文宣找到李田典和朱里典,三人嘀咕一会,朱里典这才走向高台,轻咳一声,等大家注意力集中过来,才开口道:“众位乡亲,吴咏传下来的这两道太虚吃食,诸位已经见识到了,这是咱们复望里得苍天眷顾的明证,闲话我也不多说,今日各家先各出一斗麦,接下来听从吴咏的安排,我朱昮在此立言:今日无论差多少斗麦,都由我家补齐,一定要让咱们复望里的男女老幼都饱食一顿解忧馍。”
此时的一斗麦,大约重三斤左右,也就是一个成人男子的一天两顿饭的口粮。复望里虽然建立的时间尚短,但各家人口,少则三人,多则十数人,单成年男子就有两百多人,足够消耗这百斗麦子,也就是说剩余七百多妇幼儿童的口粮都得由朱里典出。
大概还需要百斗麦子,这笔账大家还是会算的,反正自家怎么都不吃亏,于是台下众人纷纷叫好。
一旁的吴咏本想分工合作,但是发现人数虽然够,现场却没有那么多工具。
他这边苦苦思索对策,台下众人不乐意了,当下就有一个少年喊道:“吴咏,你的癔症又犯了吗?大家伙都等着你吩咐呢。”
吴咏回过神来,苦笑着解释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这里没有那么多磨盘和面盆,而且就一个案板,完全不够用啊!”
话音刚落,就听那位少年接道:“我看你就是癔病没好透,咱们复望里谁家没有这些东西啊,让各位长辈在家里做好解忧馍的面团,再端过来蒸呗。”
吴咏本想反驳一句:你可真是个大聪明,怎么不让他们在家蒸馍,吃完后再过来呢。
可看到大家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让他这后世的思维,一时间不由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好好的集体活动,都各自在家操作,不是成心捣乱嘛。再说了,这一斗麦可以出多少面团,大家伙心里都没数,若是有耍滑头的,偷减麦子,这不是存心让老实人吃亏吗。
吴咏这边不说话,朱里典还以为他面皮薄,被人说羞恼了,只好又站出来,开口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这样办吧,各户当家的人在这里自取一斗麦,回去一起磨了面,让自家女眷做好解忧馍的面团,再一起过来吧。”
台下众人又是一阵叫好,妇人们欢喜地带着自家孩子先行离开,甚至连在台上帮忙的众人也都离开了,只留下各家户主聚集在磨盘处,一边说笑着,一边等李田典分着麦子。
吴咏回过神来,却发现母亲郭氏站在身边关切地看着他,于是有些诧异地问道:“阿母怎么来这里了?”
郭氏见自家儿子没有任何异状,顿时松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刚才我和你的姐妹在下面见你有些精神恍惚,你祖母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她们先行回家了,我儿勿要在意那些混小子的话,他们这是嫉妒你呢。”
吴咏有些汗颜,刚才的事情他完全没放在心上,他只是按照后世人的思维多想一些,没想到造成这么多误解,急忙转移话题,勉强笑着问道:“母亲是等着领麦子吗?我怎么看着领麦子的人不是很多?”
郭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朝磨盘处的人群看了一眼,开始细声解释道:“这几年,风调雨顺,谁家也不差这一斗口粮,今日这样的大事,朱里典虽然仁义,大家伙也不会领情,那些领麦子的户主估计都是去年家里不种麦的。”
听完这些话,吴咏真有些无地自容了,他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16章 蒸馍大会5
母亲郭氏离开后,吴咏怀着愧疚的心思开始配菜,他一会要让大家伙尝尝菜夹馍的美味。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广场这边陆续开始有人聚集,各家都是喜气洋洋地抬着搓好的解忧馍面团过来。
吴咏看着他们抬着的东西,五花八门,不禁有些头大。
有的是很大一块木板,有用竹片临时搭建的篦子,甚至有的家户直接把案板抬过来……
吴咏心里暗道:有机会一定要教大家制作高粱锅拍,这才是面食制作的最佳搭档。
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急忙安排妇人将这些面团挪放在蒸笼里,同时吩咐两名妇人烧水。
不大一会,水开了,吴咏和一位妇人将蒸笼一层一层堆放在开水上,然后合上蒸盖。
刚要松口气,吴咏看到不断被乡亲们抬来的面团,这才一拍脑袋,苦恼道:“坏了,这一笼刚好蒸一户人家的面团,一次只能蒸八笼,蒸一次至少需要三十分钟,等把百户人家的面团全部蒸完,不知要等到何时,而且这面团发酵时间长了,不仅表面开裂,而且口感还会发酸。”
朱里典恰好路过,闻言,哈哈一笑:“贤侄,勿要担心,区区小事耳。”
吴咏还以为他想到什么妙招,却没想到朱里典往高台一站,大喊道:“诸位乡亲,蒸笼现在不够用的,麻烦各位通知还没送来的乡亲们,让他们不用急着往这里赶了,在家里蒸好解忧馍再送过来。”
底下众人轰然应诺,开始奔走相告。
吴咏感觉自己的智商今天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两次,当然这不是他智力不够,要怪就怪他那习惯性的后世思维,现世的生活经验明显不足,心里不禁暗道:看来以后还是不要遇事就从后世的角度想问题,要多听当世之人的意见。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在一位妇人烧火的帮助下,吴咏开始起锅烧油。
当猪肉下锅的一瞬间,闻到香味的众人便感觉自己身体里面像似有无数的馋虫要爬出来一样,呆呆看着不断冒出香气的铁锅,直咽口水。
吴咏专心炒菜,这次他完全不考虑菜品了,直接把所有的配菜都倒入锅中,来一个乱炖。因为直觉告诉他,与其费心费力研究做菜品,不如让乡亲们吃的开心实在。
半小时后,肚子咕咕叫的吴咏让两位正在烧火的妇人都撤掉柴火,抽空看了一眼系统时间,已经中午十点多了。这时开始有家户抬着蒸好的解忧馍陆续到来。
又过了一会,当所有家庭都到齐时,这边的蒸笼里的解忧馍也刚好都取出来。
这时一群壮汉抬来一张半人高的供桌,朱里典找来一个陶盆,装满蒸好解忧馍,李田典找来一个陶罐,装满炖好的菜肴,两人分别将陶盆和陶罐摆放在这供桌两端。
随后卓文宣端着一碗麦子放在供桌中央,又将三支香点燃后,交给吴咏,并示意他插到麦子上。
吴咏上完香,转身发现人群已经排好了队形,大家都很安静,显得有些庄严肃穆,他在卓文宣的示意下,站在朱里典身旁。
随着朱里典一声“跪”,大家不分男女老少都跪在地上,跟随朱里典的声音进行了三次跪拜。
“这第一拜,感谢苍天赐福之情,佑我复望里年年风调雨顺。”
“这第二拜,感谢大地养育之恩,保我复望里岁岁丰衣足食。”
“这第三拜,感谢祖宗庇佑之义,护我复望里子孙繁荣昌盛。”
简单祭祀一下后,随着朱里典一声‘礼毕,开始分食’,人群顿时又恢复吵闹。
这时李田典又说话了,“各位乡亲,今天我来为大家分食,想必大家等迫不及待想要吃到解忧馍了吧,闲话不多说,此次分食,成年男子每人分六个,妇孺每人得四个,下面请各家户主上来领各家的吃食。”
众人轰然叫好,各家户主喜气洋洋地拿着竹筛和陶碗走过来。
吴咏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记忆中有类似的事情,都是卓叔父去领。
恰在这时,成昭小跑过来把竹筛和陶碗递给他,又快速跑了回去。
盏茶功夫,各家主陆续领完解忧馍,吴咏这才上前。
李田典看了不远处的吴家众人一眼,笑着说:“你家的情况,汝卓叔父已经同我讲了,今日这解忧馍由你发明,你家多出四人,我分食与你家,各家都不会说什么,你尽快将汝母亲和姐妹的户口移过来,勿要让外人说了闲话。”
吴咏急忙道谢,随后端着三十二个解忧馍和一碗炖菜来到吴家众人歇脚处,刚放下东西就被祖母一把抓住手,两眼含泪看着他,不停喊着‘乖孙长大了’。
吴咏最受不了这样的亲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还好母亲郭氏递来一个蒸馍,插话道:“姑母先尝尝咏儿做的解忧馍。”
老人家早就有些饿了,当下也没推辞,品尝了一口,然后夸赞道:“咏儿做的解忧馍味道真好,又软又糯,你们忙活了一早上,也都饿了,都分吃了吧!”
任氏答应一声,按照吴咏的吩咐,将解忧馍掰开,将炖菜夹在中间。
众人早已知道了吴咏的手段,也没有觉得太过神奇,两位妹妹接过菜夹馍,更是迫不及待咬一口,顿时双眼睁大了一圈,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呜呜,好吃好吃……”
何莲和成昭接过菜夹馍,也顾不上淑女风度了,两人从吃第一口开始,樱桃小嘴没停下来过,张开露出整齐的贝齿,看似细嚼慢咽,实则速度却并不慢,一会功夫就吃完四个。
等最后一个菜夹馍被任氏吃完,她才发现众人早已吃完,现在都看着她吃,不由脸上一红,尴尬道:“咏儿做的解忧馍太好吃了,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其中,只是可惜今日分到的解忧馍有些少了!”
吴咏吃完四个解忧馍也感觉完全没吃饱,于是笑着说:“那还不简单,等会回到家,咱们继续做!”
两位妹妹听完,连声叫好起来,就连何莲和成昭都双眼放光,两人俏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惊喜。
恰在这时,里门被拍的砰砰响,更有人大喊道:“太守大人巡查,此地里典何在,还不赶紧开门迎接。”
第17章 太守巡查
庚戌年正月廿二辰时,赭阳东陂的堤坝上,南阳郡太守陈球在一干属吏陪同下,巡视地方,体察民情。
看着下方一望无际的农田以及辛勤耕作的农夫,陈球不禁感慨道:“张平子诚不欺我,他的《南都赋》,余闲暇时读过数次,今日实地一观,方知南都果然和传言一样,名副其实。”
功曹岑晟附和道:“主君所言甚是,钳卢玉池,泽陂后人,又有南阳历代编户之民复加疏浚,方有今日的良田万顷之景象。”
贼曹张阳听罢,却是冷笑道:“这万顷良田如今又有多少尚在庶民手中,还不都是富商豪绅的囊中之物。你看这下方耕田者无数,又有几人是在耕自己的田地。
方才我们路过时,田间皆是衣衫褴褛、面黄饥瘦之人,这些人明显都是被侵占了田地,沦为了他人的佃农。富者田连仟佰,贫者无立锥之地。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陈球听后,皱眉思索一阵,叹口气,道:“当今天下,爵服横流,官以贿成,如此下去,社稷危矣。余就任南阳太守已有四年,有心整治这些豪强巨贾,奈何处处受制。
前任南阳太守成瑨,清心忌恶,请岑晊为功曹,又以张牧为中贼曹吏,诛富贾张泛及其宗族宾客二百馀人,虽终陷党议身死,然君恩未负,天下传名,实乃吾辈楷模。”
岑晟和张阳及一干心腹属吏听后,顿时大声喝道:“吾等愿为主君效死。”
陈球却是哈哈一笑道:“诸位有心便可,古语云:‘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碌碌无为乎。”
这时一小吏走到陈球身边,道:“启禀府君,宛城五大家族的家主带领着一众商贾求见。”
陈球面有不虞,思索一下,最终还是有些唏嘘道:“真是可悲啊,昔日的公侯卿士之后,如今竟沦为商贾走卒。不过既然来都来了,看在他们先祖有功于社稷的面上,就下去见见吧,正好咱们出来两天,也该回郡所了。”
一行人走下堤坝,来到一辆马车前,待陈球上了马车后,才有属吏喊来求见的众人。
众人以李氏家主李黄为首,上前见礼之后,人群中便有人大声喊道:“吾等听闻陈府君要清查南阳各郡县的名田蓄奴婢状况,不知传言是否当真?”
陈球皱起眉,虽然早听说这群商贾财多气粗,但透过车窗,待看到说话之人,滚圆的身材穿着艳丽的服饰,就是面对他这个南阳太守,也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可想平时是怎样的嚣张跋扈,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厌恶之情,当下也懒得理会这群人,于是说了句‘回郡所’,便放下了车帘。
一干属吏急忙叉开众人,车辆缓缓启动,贼曹张阳最后上马,临走前,瞥了众人一眼,冷哼道:“狂妄,仗着自己有点钱财,连太守大人也敢轻慢,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
刚才喊话的商贾缩了缩脖子,看着远去的车马,嘟囔道:“太守就了不起吗,我叔父郭胜在宫中可是与中常侍候览搭上话的,恼了我,就让我叔父告到天子面前,撤了他这太守之职。”
“郭胖子,你这次可打错算盘了,咱们这位陈府君的岳父程璜在宫中的关系,可比你那叔父大的多,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有人直接怼道。
郭胖子顿时嗤笑道:“我当他这个太守还有多清高呢,原来也是个趋炎附势之辈。”
李黄这时指了指郭胖子,怒声道:“你懂个甚?郭肥你自己想死,别拉上我们,你也不想想,当年张泛作为贵戚,何等荣耀,到最后还不是太守一句话,说杀便杀了。”
这时有人开始插话:“南阳距离洛阳有八百里,只要他陈府君一句话,我等皆是待宰羔羊罢了。即使你有通天的关系,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
“是啊,这陈球可不是那些凭借关系上位的、只知道搜刮钱财的草包太守能比的,听说陈球当年做零陵太守时,杀造反贼众数十万,小儿闻之啼哭,就郭胖子这二百多斤肉,顶多也就是比常人多砍一刀。”
人群一阵哄笑,郭胖子明显是怂了,也不敢再说硬气话,急忙走到李黄面前,拱手道:“李家主,您是贵人之后,算起来也是天子远亲,您说如今该怎么办,大家伙都听您的。”
李黄心里冷笑,这群商贾仗着攀上宦官的关系,强取豪夺,肆虐百姓,凡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人,无论是勋贵之家,还是官宦之族,都要受到打压。这几年要不是有陈球这样背景强硬的太守压着,这南都还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巴不得这些人早死。
虽是心里这样想,李黄面上却做出一副愁苦姿态,叹道:“唉,当今之计,先追上去,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想要在南阳郡开展名田蓄奴婢,也不是他陈球一个人说了算,实在不行的话,大家伙都在洛阳找找关系,把这陈球调到其他的郡做太守。”
众人一致同意,纷纷上车,由各家仆人驾车,追着陈球马车而去。
陈球这边也不是真想与这群商贾闹翻,这些人就跟野草一样,今年除掉一茬,明年很快就长出新的,前太守成瑨就是例子,拼着身死也要杀这些人,结果不到半年,就冒出一批新的商贾充当宦官爪牙。
陈球想的是,要从根源上铲除这些宦官,一劳永逸。所以在听到张阳禀告说这群人追上来了,也就任由他们跟着。
陈球在马车中简单吃了几口干粮,就一直想着事情,后面跟着长长一排车队,路上行人自动规避,就这样走了二十多里路,忽然一阵诱人的香味传来,引的陈球肚子咕咕乱叫,这时他也没心思想事情了,于是掀开窗帘问道:“这是哪里,为何如此香?”
岑晟上前答道:“此地是宛城所属复望里,香味是里中传出,待属下前去查看一番。”
第18章 太守驾临
里典朱昮和田典李劼听到太守驾临,急忙放下手中的吃食,快跑几步,打开里门。
岑晟牵着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问:“你们谁是里典?今日又是哪位当值,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关着里门,莫不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举动,还不从实招来。”
朱昮拱手道:“大人息怒,小人就是此地里典朱昮,今日里中聚会,所以开门晚些,还请大人恕罪。”
岑晟见他还算知礼节,脸色稍霁,但还是严厉说道:“汝作为里典,干系一里之兴衰,莫要因为自己的私事,坏了里中规矩。”
朱昮连忙称是,随后心里一动,试探性问道:“大人在太守府中任何职?近日里中有庶民吴咏称他神游太虚时发现两种吃食,乃是寻常之物造出绝世美味,今日聚会就是为了验证此事……”
话说一半,见岑晟脸色变得阴沉,急忙道:“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大人若是不信,在此地稍等片刻,我这就命人取来吃食。”
岑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头,朱昮大喜,连忙朝里喊道:“吴咏,你到灶台拿些解忧馍过来。”
吴咏一边用眼神示意祖母和母亲不用担心自己,一边大声回道:“这就来。”
几个呼吸时间,吴咏就端着一竹筛蒸馍跑到朱昮身边。
岑晟在看到解忧馍的一瞬间就相信了朱昮所言,因为这种圆圆的吃食,的确是他前所未见的,而且看上去很容易引起人的食欲,不过看着面前的半大小子,还是有些疑惑,“这位少年就是神游太虚的吴咏?不是说有两种吃食吗,怎么只端来一种?”
朱昮点头确定面前的吴咏就是他刚才所说的吴咏,然后有些尴尬地回道:“不瞒大人,另一种吃食叫做穉子面,已被乡亲们吃完,大人若是想要见识,需要等上一时半刻。”
“不用了。”
岑晟这才放下戒心,对着吴咏道:“你随我过去见见太守大人。”
说完,也不等吴咏回答,转身走向马车。
吴咏见朱昮点头,这才端着蒸馍不紧不慢跟了上去,在离马车尚有段距离时,被两个属吏拦下。
过了一会,岑晟走过来,取走两个蒸馍,又返回马车前,途中将其中一个掰开,将一半吃下,另外一个半蒸馍递给马车中的陈球。
吴咏见他们这么谨慎,不由翻翻白眼。
马车边的岑晟,吃完半块蒸馍,直盯着陈球手中,咽了咽口水,道:“主君,这解忧馍确实有些古怪。”
陈球接过蒸馍,先是捏了捏,然后又闻了闻,听了岑晟的话,抬眼一看他那馋样,不由笑道:“不曾想你岑功曹还是个吃货。”
之后便拿起半块蒸馍,咬下一小口,细细咀嚼。
“这解忧馍……”陈球眼睛一亮,感受着嘴里的甜味,又忍不住咬了一口,没一会功夫,一个半蒸馍就吃完了。
欲犹未尽的陈球,这才有些不确定地问向吴咏,“你这解忧馍是面食?”
“大人明察,准确来说,是小麦面粉做的吃食。”吴咏不卑不亢地答道。
“为何叫解忧馍?你真的神游过太虚?”
“不敢欺瞒大人,这吃食本来叫蒸馍,因乡亲们觉得吃过之后,身心放松许多,于是便商议叫解忧馍。至于神游太虚,小子也不甚清楚,小子的魂魄确实困于一处梦境多年,梦境中人的衣食住行迥异于现在。”吴咏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因为他知道车中之人的一句话,便可覆灭了整个复望里。
“好,难得你小小年纪言真语切。”陈球笑着夸赞一句,同时对一干属吏说,“走,咱们进复望里看看。”
众人应诺,立刻就有两名小吏去接管了里门,随后张阳领着数人到里中检查一圈,这才返回,跟岑晟一起护卫马车进入复望里。
吴咏等他们先行离开,刚打算端着蒸馍回去,不想被人喊住,“兀那小子,快把你手里的吃食,端过来给我尝尝。”
吴咏看他那华丽的衣服,臃肿的身材,再加上跋扈的语气,不由地让人心生厌恶,吴咏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他们既然跟在太守马车一起,想必非富即贵,也不敢过分得罪他,只好大声喊道:“这是解忧馍,只有贵人才能吃。”
郭胖子听后,坐在马车上哈哈一笑,“我就是贵人,这吃食与我有缘,快快端来,若是本贵人吃的开心,少不了你的赏赐。”
吴咏真是无语了,他活了两世,还没见识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正思索该如何回复时,这时李黄下了马车,一边走向吴咏,一边呵斥道:“郭肥,休得乱语,无端冒充贵人,可是要打板子的。”
等走到吴咏面前,李黄露出和蔼的笑容,“你是谁家孩子?我是宛城李氏家主,这复望里的李姓家户皆出自我李氏族中。”
吴咏一愣,躬身行礼,“原来是李家长辈到此,家父吴侃,已去世多年,平日都是叔父卓倧看顾。”
“原来是文广家的小子啊,不想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当年文广贤弟还带着这孩子到吴家祖祠祭拜过。”
李黄背后又走来四人,李黄一一介绍后,吴咏才知晓他们分别是吴家主吴盱,任家主任胜,卓家主卓棽,朱家主朱演。
说话的是吴盱,只见他在身上摸索一阵,最后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塞到吴咏手中,笑道:“今日得见,我这做长辈的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块玉佩还是我与你父生前一起在洛阳游学时所购买,今日赠予你,希望你跟你父亲一样,有志于学。”
“哈哈,既然是文宣的晚辈,我这个卓氏家主岂能落于人后,此玉随我多年,今日就送给贤侄当做见面礼。”
卓棽有些瘦高,不甘于后,也送了块玉。之后任胜、李黄和朱演也都塞了块玉佩给吴咏。
“你祖母任氏,按辈分我还得喊姑姑,此玉你拿着,若是让姑姑知道我见你,没给礼物,说不得要闹到我老父处。”
“你叔母李俪,乃是我李氏明珠,此玉乃我重金购得,今日就送你了。”
“五姓联里,你们四人都给了,莫不是让我做外人,这可不行,算这小子运气好,此玉我刚得不久,家中小子几次讨要,我都没给。”
第19章 富贾争抢
吴咏有些懵,这几位长辈刚见面就送玉,让他不禁有些手足无措。要知道后世,一块边角料的玉石也得几千上万,何况这时的玉都是正宗的上等料,若非是富贵人家,根本佩戴不起。
思索一下,吴咏拜谢道:“既是长者赐,小子不敢推辞,不过还要回去请示叔父和祖母之后,方可收下。”
待几人含笑点头,吴咏又问:“几位伯父可要随小子一起进入里中?”
“贤侄自去问话,今日太守巡查复望里,不易惊扰。”
李黄摆摆手,示意吴咏不用管他们。
吴咏刚要端着竹筛回去,却发现五人都盯着蒸馍,心中顿时有所明悟,于是将竹筛递到吴盱手中,再次拜道:“几位伯父一路劳顿,既然不去里中休息,这解忧馍刚好能解乏,全当小子的一片孝心。”
吴盱接过竹筛,不禁叹道:“不愧是我吴家子,小小年纪,懂礼仪,知孝道,若是我族后辈,人人如此,何愁家族不兴。”
“谁说不是呢,子孙不争气,纵有万贯家产,也是浮云一般……”
吴咏有些汗颜,急忙寻了个借口,摆脱几人的吹捧,怀揣着五块玉佩往里中走去。
路过里门,守门两人并未阻拦。等吴咏进入里中,才发现刚才热闹的人群,被拦在较远的地方站在看热闹,偌大的场地上,每隔不远就有一名守卫,现场只有朱里典和李田典陪着陈球一干人在灶台处回话。
吴咏径直走向人群,他看到祖母和叔父卓文宣也在。
到了近处,吴咏掏出五块玉佩,并说明情况,祖母显得很激动,不停嚷着‘祖宗显灵’之类的话。
倒是卓文宣沉吟一会,开口说道:“玉佩你收起来吧,家主给的东西,虽然有些贵重,但若是还回去,他们的面上也过不去,等太守大人走后,咱们再去接待几位家主,盛情款待一番。”
这时不远处传来朱里典的喊声,“吴咏,你过来,府君大人要见你。”
吴咏大声应诺,之后把五块玉佩交到祖母手中,一路小跑到灶台处,尚有一段距离时,又被属吏拦下。
“你且过来,”陈球一边招手,一边迅速吃完剩余不多的菜夹馍,然后擦了擦嘴角,温声问道:“听说你还会制作一道吃食,比解忧馍更加美味,你且去为本府演示一番。”
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玉,塞到吴咏手中,“本府从不吃白食,这块玉你先拿着,待会看你表现,若使得本府满意,可举荐你为‘孝’者。”
吴咏楞了一下,这才想起汉朝实行的察举制度,有各种名目,有的叫孝廉,有的叫茂才异等,有的叫贤良方正,有的叫孝悌力田。
‘孝’是孝顺父母,‘悌’是敬爱兄弟,‘力田’是勤恳种田。
汉朝重孝道,规定以户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基本上一万户里面才有一个‘孝’者。
这时代若被举荐为‘孝’者,基本上就是半只脚踏进官场,不仅可以免除赋役,遇到重大节日,国家还会赏赐物品。
转瞬想到这些,吴咏也不废话,走到案板前,立刻启动系统【厨艺】技能,只见他和面、擀面皮、切面条,一气呵成。
因为考虑陈球的年纪,吴咏这次特意将面条切的细如发丝。
他切面条这会,李田典主动将炒菜的铁锅清洗干净,然后添水烧火。
待他切完面条,水刚好烧开,吴咏迅速下完面条,开水两滚之后,吴咏捞出五碗面条,分别浇上鸡汤,撒上葱花。
吴咏端起一碗,用竹筷挑动几下,让汤汁充分浸到面条中,这才递给陈球。
“这就是穉子面?”陈球看着手中的鸡汤面,咽了咽口水,“不愧是太虚吃食,只是看一眼,就令人食指大动。”
陈球用竹筷挑起一撮面条,轻轻放入口中,缓慢嚼动几下,之后又吸溜了一小口面汤,这才对功曹岑晟和贼曹张阳,感慨道:“你们俩也尝尝这穉子面,大道至简,古人诚不欺我,这简简单单的一碗清汤面,不仅色香味俱全,食之,还令人回味无穷。”
两人应诺,端起面,尝了一小口,眼神一亮,附和道:“主君真是慧眼识物,这穉子面和解忧馍出现在南阳,日后传于世,当有主君明辨之功。”
“你们这么一说,他这孝者之名,本府是非举荐不可了。”陈球哈哈一笑,稍顷,放下碗筷,捋了捋胡子,叹道:“也罢,本府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美味佳肴,今日就从了本心一次。”
众人又是一阵恭维。
他们这边高谈阔论,另一边吴盱可就没那么好过。
吴咏将竹筛和蒸馍给他,他都还没来得及高兴,待吴咏前脚刚转身离开,后面就涌上来一群富商,也没经过他的同意,人手一个将解忧馍分了个干净。
吴盱有些气急败坏,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君子形象,朝众人大喊一声‘匹夫,还我解忧馍’,就想从中抢下一两个来。
本来就人多馍少,一些抢到解忧馍的富贾,尝了一口之后,顿时就停不下来,一边躲闪吴盱,一边还不忘大声疾呼:“好吃,太好吃了。”
郭肥就夹杂其中,他仗着自己身宽体胖,两只手各抓一个解忧馍,三两口吃完一个,然后举起另外一个,哈哈大笑起来:“这解忧馍果然和它名字一样,吃了,令人忘却烦恼,今日就是有人拿龙肝凤髓来与吾换,吾都不稀罕。”
他这边有些得意忘形,不想有人身体灵巧,从其背后一跃而起,抢了解忧馍,气得郭肥哇哇大叫,“兀那小贼,快还我解忧馍。”
郭肥虽不停追赶那人,奈何自己太胖,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起来,只能对其怒目而视。
那人见郭肥不追了,立刻停了下来,张口就咬,一边吃,一边对着郭肥嬉笑道:“好吃,真好吃,龙肝凤髓都不换。”
郭肥是气得直瞪眼,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一群富贾吵吵闹闹,引得另外一群路人聚集围观,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有太守属吏从里中出来,大声喊道:“太守出行,闲人回避。”
第20章 贵人吃食
听到喊话,众人立刻停止吵闹。
盏茶功夫,陈球坐在马车中,由车夫驾车缓慢驶出复望里,一干属吏护卫前后左右,朱里典、李田典和吴咏三人步行尾随其后。
一行人来到大道上,陈球让车夫停下马车,掀开车帘,招手吴咏到近前,然后递出一张名帖,表情严肃地告诫道:“举荐你为孝者的诏书,还需当今天子批准,今后你勿要做出有违孝道的事情来,若是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可以持本府的名帖,到郡所来。”
吴咏恭敬收下,刚要开口说些感激的话,陈球却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启程。
车辆缓缓启动,这时卓文宣拎着两个装满蒸馍的竹篮跑出来,气喘吁吁地递给朱里典。
朱昮接过竹篮,又将它们转交给留下来殿后的张阳,拱手道:“上官勿要推辞,刚才府君大人面前,尚未来得及招待各位将士,这些解忧馍聊表心意。”
张阳点头,随着一声‘驾’,驱马追赶太守座驾而去。
数息之后,张阳追上马车,禀告道:“主君,刚才朱昮赠送了两蓝解忧馍,属下推迟不得,就收下了。”
“分给将士们吃吧,”陈球也没在意。属吏们跟着他巡查,这时估计也饿了。都是亲近之人,不能亏待了。
张阳应诺,驱马前后奔走,给每人分了一个,众人十分兴奋,边走边吃。
约莫走了二三里路,岑晟驱马来到马车旁,“主君,商贾们这次没有跟来。”
张阳冷哼一声,有些不屑地说道:“他们那些人最会趋名逐利,如今复望里出现了两种太虚吃食,他们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其他事情,这会估计都抢起来了。”
说完,又向车中问道:“主君,恕属下愚钝,那吴咏神游过太虚,肯定不止传下这两道吃食这样简单,主君既然想举荐他,为何不当面问清他的经历?也好方便日后应对朝廷的追问。”
陈球坐在车里,双眼微闭,抬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轻声说道:“孔子云: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道的多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那吴咏今年才十二岁,小儿之言,可信乎?
太虚之说,传了上千年,你二人以前可曾听说过何人游历过太虚?那吴咏也说了,他自己尚不确定是不是神游过太虚,只觉在梦中,既是梦中经历,问了还不如不问。
不过本府既然举荐他,你二人平日需多关注一下复望里那边,若有情况,及时禀告。”
二人应诺,岑晟又有些担忧问道:“这世间似主君这般面对太虚之事不改颜色的人,实在太少了。本朝自光武中兴以来,世人对谶纬之学趋之若鹜,若是得知那吴咏神游太虚之事,定会有大量的人聚集到南阳,到时恐怕会给主君带来诸多事端。”
陈球隔着车帘,喃喃自语道:“是啊,这南阳,要起风了。”
他们一行人一路无事回到郡所,复望里这边却在他们离开后,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先是朱里典和李田典将五位家主请进里中,惹得想要尾随进来的商贾们不满。
二人不敢得罪,只得手忙脚乱地为他们登记。但因为里中没有足够的地方停车,他们的马车及随从只能在大道上等候。
这样一来,本就不太宽敞的道路,拥挤了大量马车,就造成了拥堵。
这条路虽不是主干道,但每天也有不少车辆行人路过。现在这一堵,顿时就热闹起来。
有不明真相的,一打听,立刻各种说法纷纷涌现。
“听说这复望里有个叫吴咏的,从太虚幻境中学会了两种吃食,吃过的人,全都疯了一样,跑进里中抢食。”
“我听说其中一种吃食叫解忧馍,人吃了之后,能忘却烦恼,飘飘欲仙。刚才就有人看到一群富商抢食,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是腰缠万贯,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据说刚才太守大人吃过之后,立刻就要举荐吴咏为孝廉,还说要上报天子。说不得这两种太虚吃食,以后就是宫中御品,平常人想见都见不到。”
众人听后,一阵激动,以后怎么样,他们管不着,但是今日既然遇到了,若是不尝尝这两种吃食,回家之后,恐怕连觉都睡不安稳。于是人群开始向里门聚集。
朱里典和李田典这边刚为十数位富商登记完进入手续,看到一大群人涌来,顿时吓了一跳,大声喊道:“诸位稍安勿躁,里中实在接待不了这么多人,诸位若是为了两种太虚吃食而来,还请在此等候,本里典这就安排人准备。”
“凭什么啊,为什么他们能进去?”人群中有人不愿意了。
朱里典还没说什么,还没走远的郭肥却是甩出一吊钱在矮案上,又朝门口众人嘲讽道:“你说凭什么,太虚食物是贵人才能吃的,你们也配吗?”
说完,又大声吩咐朱里典,“你二人把里门看好了,别被这些骗吃骗喝的穷鬼,蒙混进来了。”
之后,郭肥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向里中灶台走去。
郭肥走后,与他同行的一群人,不约而同地都掏出一吊钱放在矮案上。郭肥刚才的话,虽然不是对他们说,可如果此时不掏钱,他们在其他人眼中就是骗吃骗喝的穷鬼。
里门外面的人群见他们这样做,虽然义愤填膺,奈何财少气短,只能止步于此,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里面。
朱里典怕他们再有变故,拱手道:“诸位远来是客,我复望里岂有不招待之理。还请诸位先行散开,待会朱某定会安排人将吃食给诸位送去……”
他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就传来一声暴喝。
“呔,莫不是你这小小的里典也看不起俺们,这太虚吃食岂有‘送’字一说,是嫌那些‘贵人’的耻笑还不够吗?咱们虽出不起一吊钱,三五十钱还是有的,岂会白食!”
朱昮也是无语,又担心这些人闹腾起来,急忙道歉。
“是朱某乱语,三五十钱就算了,诸位若是有意,解忧馍一钱一个,大家敞开了吃,算是帮我们复望里排忧解难。”
人群顿时叫好,慢慢从里门口散去,三五一群聚集在大道旁。
朱里典这才松口气,对着李田典拱了拱手,“麻烦贤弟去通知各家继续蒸解忧馍。”
第21章 全里动员
李劼在两边的角落处找到正在围观的乡亲,因为妇人们要做家务,见这边不需要帮忙,都先行离开了,老人们喜欢清静,这边吵吵闹闹的,也不适合他们,这会还留下的都是男子和小孩。
男子留下是因为里门被堵,无法出去干农活。小孩子嘛,喜欢热闹。
听到李劼让他们都各回各家去做蒸馍,很多人表现出不情不愿的样子,刚才做的蒸馍,差不多都是自己吃,大家伙无所谓,现在让他们出粮食,免费做给别人吃,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见他们这样,李劼笑骂道:“你们是猪脑子啊,没看到刚才他们给了十多吊钱,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跟朱昮还能贪下不给你们吗,今日若是贵人们吃的高兴,说不得每家至少可以分得两百钱。”
众人这才领着自家小孩一哄而散,两百钱可是相当于他们一家半月的收入了,这世上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李劼摇头笑笑,刚要转身离开,蓦然瞥见成昭及她身边的三名女孩还站在一旁,没有行动,心下不由一动:里中有传言小昭这孩子是吴咏的童养媳,想来她身旁的三名陌生女孩就是吴咏家新来的姊妹,这吴咏眼看就要发达了,此时不如卖个人情给他,让他三位姊妹在几位家主面前露个脸,说不得以后能寻个好姻缘。
想到就做,李劼对成昭招招手,“小昭,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成昭领着三女站在李劼面前,疑惑地问道:“李田典,您有事吩咐吗?”
李劼看到容貌秀丽的何莲,心下不由一咯噔,面上却不动声色,温声道:“你们回去告诉祖母一声,你们家也蒸一些解忧馍送来,到时我跟朱里典商议,多分些钱给你们家。”
“多谢李田典,”四人大喜,欢快地往家里跑去。这时的女孩从小就被母亲教导勤俭持家,她们都很清楚钱财对家庭的重要性。
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李劼眉头紧蹙地想着心事。美貌女子出身在普通家庭中,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轻则流离失所,重则家破人亡,这样的例子,古往今来,比比皆是。
刚才见得何莲的一瞬间,李劼就改变了主意,让她回家,避免外人看到她的容貌,惹来风波。
等今日关闭里门后,他还要找卓倧商量一下,以后尽量不要让何莲以真面目示人。
他这边想着心事,不想卓倧快步走到他身边,一边拽着他走,一边焦急说道:“我的李田典,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站在这里发呆,吴咏那边都要开食了,这么多贵人都还站着呢,赶紧找些矮案和草席来啊。”
李劼这才惊醒,领着卓倧到靠近广场的几户人家中搬出数张矮案,又找几家借来数张草席,忙活好一阵,五位家主和十数位富商这才能盘腿席地而坐。
吴咏这边将准备好的鸡汤面全部端上去,又开始准备蒸馍和炒菜。
早在五位家主还没进入里门时,卓家仆人李忠就跟主家卓倧禀明了昨天的行程。
卓倧挥挥手示意他先回家里安顿好马车,之后再领着卓弢和李采过来到他身边听候差遣。
临走前,卓倧还让李忠告知主母李氏,让家里多准备一下吃食。
卓倧本打算将五位家主接到家中招待,没成想他们身后还跟十数位商贾,这么多人在一起,他家肯定招待不了,若是只招待一部分,说不得就得罪了另一部分,因此只能都安排在广场中。
好在也没人在意他的招待不周,这些人进来就点名要吃穉子面。
吴咏毕竟先前得了他们的好处,这会只得忍着疲惫,继续做面,好在他有系统,不然就今天这个工作强度,正常人早就累的躺下了。
卓倧趁着众人都在关注吴咏做穉子面的空隙,喊来李忠和两小,让他们把空着的蒸笼抬回家两个,装满做好的解忧馍面团后,再抬过来,顺便将家里准备好的食材都拿到这边来。
之后又跟李劼一起在临近几家搬矮案时,让这几家将剩余六个空闲蒸笼也装满面团,待会一起蒸。
就这样,等吴咏给众人端上穉子面时,八个蒸笼也都装满,由卓弢烧火开始上锅蒸解忧馍。
吴咏看着地上的食材,有韭菜、菘菜、青萝卜、瓠瓜、芹菜芫荽、小葱、鸡蛋若干、鹿肉一条、姜蒜等佐料,思索一会,准备做凉拌萝卜丝、韭菜炒鸡蛋、醋溜菘菜、瓠瓜肉片、清炒素芹、滑蛋肉片。
于是吴咏开始准备处理这些配菜,忙碌之余,还不忘关注下方盘坐的众人情况。
众人还是第一次吃到面条,爽口劲道的口感,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他们忘记了时间地点,大家伙这时谁也不说话,全都沉浸在美味的世界中,享受着这难得的美食。
“他外祖母的,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穉子面,兀那小子,再给我做一碗来。”郭肥在矮案上重重一拍,然后大声呼喊道。
还沉浸在美食中的众人,顿时被吓得一激灵,纷纷出言指责郭肥有辱斯文。
郭肥眉头一挑,用不屑的语气说道:“我看你们就是衣冠禽兽,吃个面,还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真男人就该大口喝水,大口吃饭。”
众人被他怼的一阵无言,也不想再与他这种粗鄙之人多费口舌,端起碗来默默吃面。
郭肥见众人都不搭理他,也觉得和这些自欺欺人的人争辩没啥意思,于是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吴咏这边。
见吴咏将各种配菜切成各种形状,不由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刚想伸出手去摸,却被吴咏及时制止。
“别动,这些食材马上就要上锅炒了,沾染到太多人的气味,口感就会变差很多。”
吴咏是看到他手上很多灰尘,担心他弄脏食材,还要重新清洗,麻烦不说,这切过的菜,过一遍清水,营养物质就流失一部分,因此才有此一说。
可郭肥不知道啊,他听吴咏这么一说,只觉得观点新颖奇特,切菜都有这么多讲究,不愧是太虚吃食,于是讪讪一笑,走下灶台。
第22章 菜夹馍
郭肥走下去不久,吴咏将所有配菜整理好之后,准备先调制一盆凉拌萝卜丝。
萝卜丝是他提前切好的,正泡在一盆井水中除去萝卜的辛辣味。不过为了展现刀工,他刚刚还特意开了系统,切的是细如发丝,看上去晶莹剔透,很有食欲。
当然这道凉菜讲究口感脆爽,捞出,控干水,不需要太多佐料,少许食盐,几滴胡麻油,再撒上一些芫荽段,用竹筷拌均匀,然后腌制一会即可装入陶碗中食用。
放在后世,肯定有人要问,为什么不装盘子中?
不是他不想,而是吴咏通过记忆得知,这时只有碟子,还没有专门盛菜用的盘子,他只好用大陶碗盛放菜肴,虽然不美观,但这又不影响吃。
而且这时代,植物油主要是点灯照明用,很少有人会去食用,不过熬制猪油煎食物倒是很常见。
吴咏手中的胡麻油,还是昨日在卓弢家做菜时,偶然发现的,刚才特意嘱咐卓弢拿来。
凉拌萝卜丝装碗后,吴咏查看一下蒸馍情况,感觉差不多熟了,这才开始让卓弢将柴火转移到另一个锅灶中,准备炒菜。
先来个韭菜炒鸡蛋,与其说‘炒’,不如‘煎’字更贴切。因为吴咏将韭菜和小葱都切成碎末,撒入食盐,充分搅拌后,又打入多个鸡蛋。
此时锅一热,吴咏用木锅铲挖了一铲猪油,沿着锅边四周不断滑动,待猪油充分融化后,让卓弢撤材火转小火。
之后将韭菜蛋液全部倒入锅中,用锅铲快速将韭菜摊平整,期间不断将下方成型的鸡蛋翻上来,同时遇见比较大的块,将之铲成小块。
前后也就五分钟左右时间,出锅盛碗,一道韭菜炒鸡蛋就完成了。
吴咏用蜀黍炊帚简单清洗一下锅内残渣,让卓弢加柴火烧大火,开始做醋溜菘菜。
之后瓠瓜肉片、清炒素芹、滑蛋肉片先后出锅,一时间浓郁的菜香味充斥着里门内外。
从第一道韭菜炒鸡蛋开始,盘坐下方的众人,都呆呆地看着吴咏炒菜。
这时候人们对于食物的做法主要是以蒸煮烤煎为主,铁锅都是极少数家庭使用,更不要提炒菜了。因此吴咏的炒菜技术,在他们看来是相当震惊的。
尤其是爆炒后飘出来的菜香味,刺激的他们口水不自觉流了出来。
等六碗菜都摆放到矮案上时,众人才如梦初醒。此次出行以李黄为首,而察觉到自己失态的李黄,急忙擦拭下嘴角,轻咳一声,“贤侄这做的是什么?可有讲究?”
吴咏简单介绍一下菜品,并端上来一些蒸馍,给他们演示一下菜夹馍的吃法。
其实他这样做,实在是因为菜有点少,若是大家都用筷子夹着吃,估计一会就没了,吃的也不尽兴。倒不如吃菜夹馍,饱食一顿。
郭肥看着面前的美食,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待看到吴咏演示,更是频频咽口水。
当下也不管众人反应,率先拿起解忧馍,学着吴咏刚才那般,从中间掰开,夹了些滑蛋肉片,一口就咬下一半。
“呜呜,太好吃了。”随后一口吃下另一半,又拿起一个解忧馍,中间夹了韭菜鸡蛋,又是一口吃下一半。
其他人一看这眨眼功夫他已经吃下两个,顿时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哄抢起来。
吴咏看他们吃的狼吞虎咽,不禁有些汗颜,又担心噎着,于是打算用剩余的菜叶做酸汤。
想到就做,一边让眼馋的卓弢赶紧起火,一边准备相关食材。
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汤还没有做好,六个菜碗都被众人用解忧馍沾的干干净净,一点剩菜汁都没有留下。
等酸汤端上案,众人也顾不得汤热,端起来就吸溜一口。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有人感慨一下,继续喝着酸汤吃解忧馍。
不大一会,酸汤也喝完了,众人重新盘坐在草席上,大赞解忧馍的美味。
这一顿饭只能用风卷残云来形容。
他们从未吃过如此精致美味的菜肴,一时间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看着空空如也的菜碗,只得作罢。
“这一吊钱花的太值了!京都洛阳的那些酒楼客栈做的吃食比这个可差远了。”郭肥打着饱嗝,刚才就数他吃的最快,别人最多尝到三个菜,他却是六个菜都吃了一遍。
这时一位和郭肥身材差不多的商贾,开口唏嘘道:“鄙人不才,这些年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期间每到一城必选当地最知名的酒楼饱食一顿,山珍海味倒是吃了不少,可味道上,与这次饭菜想比,还是差了许多。”
“刚才我就在想,若是将那些山珍海味,交给吴贤侄处理,那又是何等的美味!”
郭肥听后,眼睛一亮,拍了一下脑袋,故作惊喜道:“哎呀,我差点忘了,过几日家中长辈要过六十寿诞,正愁没有好厨子呢。”
说着也不顾众人鄙视的目光,站起来走到吴咏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钱袋,又从中摸出两枚金五铢钱,递给吴咏,颇有些肉疼道:“这两枚金钱,你且收下,等过些时日,自会有人来接你。”
吴咏可不敢接,他虽然第一次见到金五铢钱,但他非常清楚它的价值,无论汉代还是后世,金都是很值钱的,于是便望向下方的卓倧。
卓倧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按理说吴咏接下也无可是非,但对方以给长辈做寿诞为由请人,这是万万不能多要钱的,一个不好,被人抓住把柄,以后前途尽毁。
实在有点拿不定主意,卓倧看向五位家主那边。
五位家主嘀咕一会,就在郭肥有些不耐烦时,吴盱说话了。
“郭肥,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吴咏这孩子才十二岁,你让他一个人给你们郭家上百口族人做吃食,你自己想想能行吗?”
郭肥挠挠头,思索一下,还真是这样,总不能长辈过寿诞,到场几百人,只做给一个人是吧,正要收起金钱,又被吴盱阻止了。
“不如这样,你先把两枚金钱给吴咏,让他这段时间多教些人做吃食,到时人手充足,也不耽误寿诞,岂不是一举两得。”
第23章 打包带走
郭肥听罢,先是有些羞怒,这是把他当傻子呢。随即又想到什么,不禁眼睛一亮。
“按理说这钱花出去,我本不该问做什么,但是呢,既然吴兄说了吴贤侄要教人做吃食,那就必须有我郭氏族人,我呢,也不求多,只要给两个名额就行。”
吴盱突然有些后悔了,他的本意是将吴咏的这些太虚吃食的做法传给五家本族,不能让复望里一支独大,影响到主家。没想到被郭肥抓到借口,妄想得到这天赐的秘法,这是他万万不能松口的,否则就是五大家族的罪人。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其他商贾也反应过来,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区区几万钱就能得到太虚传承的秘法,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他们岂不会后悔的天天睡不着觉。
那位和郭肥身材差不多的商贾,趁着吴盱还没开口,赶紧插话,“哈哈,我何倝一生痴迷美食,有这等好事,岂能少了我。”
说完,从怀中掏出两枚金叶子,也不管吴咏答应与否,直接塞到他手中,潇洒转身离开。
郭肥见状,也不再怜惜两枚金钱,赶紧塞到吴咏手中,拍了拍他弱小的肩膀,语气鼓励中又含着告诫的味道。
“贤侄,你可要用点心啊,这次寿诞,可能会有宫中的贵人到来,若是办得好,得了贵人赏识,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啊。”
郭肥之后,剩余的商贾都学着何倝,笑哈哈地塞完钱给吴咏,就走开,绝不多说一句话。
吴咏捧着一把形状各异的金子,有些不知所措,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切身接触到这么多金制品,晃的他有些眼晕,这其中金豆子最多,其次是金叶子,还有几枚小金环,但是金钱就两枚,可见很稀有。
五位家主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李黄走到吴咏面身边,示意他收起那些金制品,这才拱手道:“既然诸位如此看好这太虚秘法,大家又同为南阳之人,我复望里岂有藏着掖着之理,但无规矩不成方圆,咱们事先说好,各家只能出一人来学习,期限为半年。”
“期限一到,各家可以重新派人带着礼金来学,至于这期间学到多少,全凭个人天分,不得借口寻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若是不让这些商贾参与其中,指不定他们会在背后弄出什么动作。倒不如给他们一些甜头,安抚一下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
再则他不相信吴咏会把所有的秘法都传出来,人都是会有私心的,虽然吴咏才十二岁,但这更有利于掌控,到时晓以利害,这太虚秘法还不是都牢牢掌握在他们五大家族手里。
诸多商贾虽不满意这个结果,但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事实,能从五大家族手中抢下这份名额,已经实属不易,后面的事,只能徐徐图之。
当下商贾们也不再纠结,众人又相谈甚欢起来。
至于当事人吴咏,众人好像完全没有考虑他的意见。
而吴咏自己呢,其实也没把他们所谓的太虚秘法当回事,不就是一些吃食做法吗,后世随处可见,只要想学,宫廷御膳的做法随便看。
何况这些人给的实在太多了,若是不用点心教,他都感觉对不起自己良心。
他们这边表面上倒是一团和气,里门外可是乱成一锅粥了。
起因是因为一位路过的孝子觉得解忧馍实在太好吃了,想要带些回去给家中的老母吃,于是便要将竹篮和解忧馍一起买下。
“在下乃是林虑县的赵光,此行乃是去往涅阳请医师为母亲治病,医师怜吾孝心,许诺两日后登门,不想我归来途中,有幸遇到太虚吃食临世,念及家中卧病老母,还望这位兄台成全。”
本来排队的人群顿时传来一阵躁动。
“是那位效仿郭巨埋儿奉母的赵光吗,这可也是一位孝子啊。”
“我也听说过他,他母亲卧病多年,花光了所有祖上积蓄,最后不得不卖掉两个年幼的女儿,继续替母亲看病。后来被县令得知,举为孝者,又有富户怜其孝心为他赎回两个女儿。”
汉代以孝治国,孝道观念是一种占社会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它的影响波及汉代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
凡是与孝字沾边的,都是了不得大事件。
里典朱昮自然也不敢怠慢,扬言要白送两个竹篮解忧馍给孝者。
赵光却是只接过一个竹篮,拜谢道:“吾之孝,人性使然,岂可有巧取之意。”
说罢,按照说好的价格,数出三十枚钱交给朱昮后,转身离开。
本来这只是一场简单的买卖关系,因为孝子赵光的举动,一下子就升华了。
好嘛,这下路人开始有样学样了,大家都在买解忧馍的时候,说是要送给家中长辈尝尝。
这样的说法,朱昮也不好意思收回竹篮。他本来就没打算出售解忧馍,只想快点打发走里门前聚集的人群,所以也没太把竹篮当回事。
虽然竹篮值不了几个钱,但是里中各家除了家中常用外,也没有多余的,而且这个时节,时令也要求不可以伐竹木。
竹篮本就不够用,想要表孝心的人又太多,基本上各家装解忧馍的竹篮只要一提出来,马上就被抢走。
因此没过多久,朱昮竟然发现没有竹篮可用了,不得不宣布停止买解忧馍送竹篮的活动。
这下剩余的人群不愿意了,顿时吵吵嚷嚷起来。
“凭什么啊,他们都有竹篮,我们却没有?”
“就是啊,没有竹篮,我们买这么多解忧馍回去孝敬长辈,这可怎么装啊?”
朱昮也是被吵的头大,一时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好在有个小子机灵,指着人群中一人大声喊道:“你们自己不是有包裹吗?干嘛非要抢我们的竹篮?你们再这样,我们就不卖解忧馍了。”
吵闹的人群顿时寂静下来,朱昮适时站出来打圆场,道:“小儿戏言,诸位不必在意,我朱昮在此立言,只要诸位还有意买,复望里的解忧馍就会一直卖。”
“好,朱里典大义。”
人群不再纠结竹篮的事情,开始用随身携带的包裹装解忧馍,大家都是尽可能的多装。有的实在没有包裹的,就往怀里装。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里门外的人群渐渐消失。
眼看时候不早,郭肥这时假意轻咳一声,道:“家中长辈还没吃过解忧馍呢,不知复望里是否还有多余的解忧馍出售。”
这些商贾都是给过一吊钱的,于是卓倧安排李忠从里中找出多余的竹篮,每个都装满解忧馍,送与他们。
吴咏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脑海冒出一句话:难道这就是汉代的打包带走。
第24章 铁锅与种子
等郭肥一行商贾离开时,里门外聚集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了,复望里开始冷清下来,这时卓倧便邀请五位家主到他家里做客。
吴咏本以为没他什么事,可以回家休息。却没想到吴盱点名让他作陪。
就当众人要赶往卓家时,田典李劼跑过来告知吴咏有两人从宛城过来找他。
吴咏猜测应该是铁锅和种子到了。
果然,等他来到里门口时,就看到两个装扮奇怪的人站在那里。一个后面背着大铁锅,一个浑身挂满布袋。
两人的另类打扮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这人是不是傻,背个铁锅到处跑。”
“好家伙,这么大的锅,得有二十斤重吧,据说还是从宛城背来的,这是有力气没地方使吗。”
“旁边那个是做什么的?身上怎么会背这么多布袋?”
“孤陋寡闻了吧,那里面都是粮种。这人我认识,是宛城中魏家粮铺的伙计。”
“魏家粮铺,那可是陈国国相魏愔的私产,据说和陈王刘宠也有些关联。”
“我说怎么会有这么败家的人呢,粮种都敢卖,没想到和陈国有关,这就不稀奇了,据说陈国的太食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腐败不可食。”
……
吴咏见这么多人围观,不禁有些无语,他的本意是买个铁锅来改善家里的饮食条件,却没想到系统给他来个现实发货。
前世的时候,他也看过一些系统流小说,基本都能凭空变出物品,难道他这个是假系统?
他现在比较好奇,这汉代的收货是怎么个规矩,于是向两人问道:“两位怎么确定是我收货,若是我说没收到怎么办呢?”
背锅的人打了哈哈,笑着说道:“小郎君说笑了,我家店铺向来是客户先预付所有费用,之后拿着凭证自取,像小郎君这样要求送货,配送费用是需要自行承担。小人只要按照地址送来,自有里典出具证明,而且这么多证人在场,定不会出了差错。”
这时背种子的人也有些傲然的说道:“我家店铺是诚信经营,真有像小郎君说的那样,丧失良心的狡诈之人,到时自有官府处置他们。”
吴咏见他们说的这么自信,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放在后世,分分钟教他们做人。
吴咏当然也没有起什么坏心思,
里典朱昮问清两人身份,分别给刻两份竹板证明交予两人。
吴咏瞟了一眼,上面分别写着:
“建宁三年正月廿二午时宛城陈氏铁铺陈砂送铁锅一给吴咏”
“建宁三年正月廿二午时宛城魏氏粮铺魏轮送粮种若干给吴咏”
两人接过竹板,随后将货物交到吴咏手中,便离开了。
见里典还有事情忙,吴咏只好喊来卓弢和李苗帮忙拿东西。
正当三人笑嘻嘻地要抬着这些物品赶往吴家时,五位家主却凑上来,摸了摸铁锅,啧啧称奇。
“这铁锅工艺一看就是出自林虑山中的陈氏。”
“哈哈,这话没错,咱们宛城几乎所有的铁匠铺的铁器都是出自林虑山中陈氏的冶炼工场。”
“据说他们家族乃是昭平君与武帝女夷安公主的后人,盘踞在那里近三百年,外人很难插手进去。”
“自光武中兴以来,朝廷逐渐放开了盐铁专卖,允许民间冶炼,这铁器的利润不知富了多少家族,可惜咱们宛城虽然有十万户人口,却没有铁矿,白白便宜了这林虑的陈氏。”
“时移世易,朝廷数次要收回盐铁专卖权,都被这些既得利益的家族阻止,迫不得已只能征税,这些黑了心的,却把税加到价格中,最终还是由百姓承担。”
“是啊,这些铁器被他们垄断,价格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承受的。就拿面前这个铁锅来说,值两百钱,可以换来四石粮食了。”
“哎,吴咏贤侄这太虚吃食的做法若是推广出去,我大汉千万户人家至少需要千万口铁锅,这是何等的财富啊。”
“可惜啊,此等财富与我等五姓无关。”
“呵呵,这可说不定呢!”这时任家主任胜,冷冷一笑。
“此话怎讲?”其他四位家主看向任胜。
“以前百姓的需求有限,利润也是有限的,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现在可是无量的财富唾手可得,朝廷岂能不管不问,就算当今天子想让利与民,那些在朝堂上为官的,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任胜说完,与其他四位家主对视一眼,心里暗想:或许到时咱们也能分上一杯羹。
五人心有灵犀想到一起,但眼下人多眼杂,也不便多说,便把话题转移到种子上面。
只见李家主李黄在众多布袋中随机选一个,从里面摸出一小把菜籽,疑惑道:“这是油菜籽?买这个种子做什么?”
“应该是榨油吧,刚才吴贤侄做吃食用的好像就是这个,这样的吃食流传开来,恐怕以后家家户户都要种点油菜了。”
李黄点点头,没再提出新的疑问,继续翻看其他种子袋。
“这是波斯菜种子!”
“这是芹菜种子!”
“这是菘菜种子!”
……
所有的布袋打开,竟然都是蔬菜种子,这时五位家主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这魏家粮铺竟然哄骗到我吴氏子孙身上来,这些蔬菜种子送人都不一定有人要。”
“是啊,现在的土地种粮都不一定够吃,哪还有闲置的地方用来种蔬菜。”
“现在的商人真是为了赚钱,良心都不要了,他们也就骗骗不明行情的少年人,诱骗他们购买种子,种植蔬菜,说是到时城里人会抢着买,等卖了钱再买粮,比种植粮食划算,岂不知又有几人会去买蔬菜。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吴咏听着五位家主的话,不由有些惊叹,这几位可都是堪比后世乡长的权势人物,没想到对农作物这么了解,要是搁在后世,长出来的蔬菜能有人认出来就不错了。
就是他吴咏自己,别看是农林专业出身,只看种子,也不一定分辨出来这些蔬菜。
眼看五位家主激愤地要去找魏家粮铺算账,吴咏只好站出来,打个哈哈道:“几位伯父的心意,侄儿受领了,这些种子是侄儿指定要的,他们并无欺瞒之意。”
第25章 农家肥
五位家主被吴咏这么一说,有些愣住了。
吴咏担心他们误会,继续解释道:“这些蔬菜并不是单独种,而是采用套种,种植在地沟之中。”
他通过原身的记忆得知,这时的一家农户最少拥有一顷地,耕牛都很少,更别提其他先进农具,因此种植作物都比较粗放,还没有精耕细作一说,都是先起高高的地垄,然后在地垄上种植作物,这样可以在雨季时及时排水,防止作物收到自然灾害的侵蚀,以达到提高作物的产量的目的。
这样的做法,会导致土地的利用率极低,不过好处就是每年翻起地垄,可以年年保持土地肥力。
因此吴咏的‘套种’一说,刚提出,就被质疑了。
“贤侄可知这蔬菜需要大量的水源和肥力,套种蔬菜,势必会抢夺粮食作物的水源和肥力,这样做粮食就算不绝收,也会大幅度减产。”
“而且这些蔬菜最是容易遭受虫害,若是不及时拔除,导致虫害扩散,今年的粮食可就要绝产了。”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些蔬菜容易腐烂变质,如何才能确保种植的蔬菜收割完就能卖出去。以前也有很多人想当然种植蔬菜,结果都是损失惨重。”
吴咏当然不能说他有系统模拟种植,向四周看了一眼,又靠近五位家主近些,这才用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不瞒众位伯父,小子有在太虚之境学到了补充土地肥力和防治虫害的方法。”
五人顿时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吴咏,好似要将他看个通透,看他是否说的真话。
要知道这时代人们都是靠天吃饭,一场天灾就会导致大量的人死去。就拿种地来说,在没有办法补充土地肥力的情况下,人们通常采用的都是轮种,自己所拥有的土地至少有一半是荒着的,以待来年。
如果真有补充土地肥力的方法,这就意味着同样的土地,收成至少是别人的两倍。若是操作得当,将自己的一亩上上田,换十亩下下田,这其中的得利,就算是皇帝,估计也会眼红吧。
至于防治虫害,和补充土地肥力比起来,有则锦上添花,没有则无伤大局。
吴咏还想说些什么,刚张嘴,就被李黄打断,“听说你祖母病情刚好,今日到此,怎么也得去看望一下,你在前面领路。”
随后又跟卓倧说明了原由,示意不用他跟着,去忙自己的事情。
卓倧嘱托吴咏要招待好五位家主,就离开了。
吴咏自然应诺,几位家主去他家看望祖母,怎么也得意思一下,总不能空手去吧,他们的身份也不允许啊。现在他正是缺钱的时候,系统的物品每样都需要金钱支持,既然铁锅这么珍贵,他打算一会回去,就将剩余的九口锅都买下来。
今天虽然得到几块玉佩和一些金饰品,系统只能回收金饰品,而且价格都是一钱金子,这就有些坑了,一片金叶子,肯定不止换一钱金子,因此他打算将金饰品分给祖母和母亲一些,再留两个首饰分别给何莲和成昭。
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自家门口,进门的瞬间,不由自主的张口喊道:“小昭姐姐,我回来了。”
只听厨房传来一阵躁动,接着出现成昭惊喜的面孔,在她身后还有何莲以及两个妹妹。
几个女孩子快走几步到吴咏身边,七手八脚的将他身上的布袋取下,这才发现他身后跟随的众人。
吴咏看到几人的窘迫,小声说道:“这几位是咱们复望里五姓的家主,过来看望祖母的,祖母可在屋里?”
说话的功夫,系着围裙的郭氏从厨房探出身来,第一时间就看到吴咏身后五位家主,急忙拍拍身上的面粉,快步来到跟前,屈膝行礼道:“几位家主驾临寒舍,不甚荣幸,请到屋里坐。”
途中又跟吴咏探明几位家主的目的,等几人来到堂屋就坐好,郭氏便告罪一声,起身去东屋请姑母出来。
郭氏一离开,几位家主便迫不及待地询问吴咏关于增加土地肥力的事情。
吴咏想了一会,组织一下言语,试探性问道:“几位伯父可曾听闻农家肥?”
几人对视一眼,不敢确定,“贤侄可是说家畜的粪便?”
见吴咏点头,几人纷纷摇头表示不赞成。
“贤侄可知道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将家畜的粪便当做补充土地肥力的方法,但是发现这粪便上地以后,作物的幼苗很快快就死掉了。”
“不止是幼苗期,使用这些粪便,种子也不发芽。”
“何止这些,有些都结穗子了,还是死掉。”
吴咏算是听明白他们的担心了,同时也十分理解他们。
这些家畜粪便没有经过处理便直接施入土壤后,一旦天气热起来,微生物便开始活跃,生粪发酵,这些有机物质在分解过程中消耗土壤中的大量氧气,使土壤暂时性地处于缺氧状态,如果此时距植物根系较近或植株较小时,不仅发酵产生的热量会影响作物生长,而且在这种缺氧状态下,作物根系无法正常生长,严重时就会导致植株死亡。
当下吴咏便跟几人解释为什么生粪上地会造成作物死亡,同时又讲述了这些牲畜粪便的正确处理方式。
“挖坑发酵处理?用灶灰混合搅拌?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面对质疑,吴咏也没把话说满,只说是梦中的太虚之境百姓都是这么做的。最后被逼问的没办法,只好道:“几位伯父若是不信,我这刚好要种些蔬菜种子,到时一试便知。”
几人一听,也是在理。话题也转移到夸赞吴咏上来。
“贤侄此法若是可行,我大汉的粮食产量定能倍增,这可以救下多少穷苦百姓,贤侄以后就是咱们大汉黎民百姓的再生父母啊。”
“谁说不是呢,历年来,这些牲畜粪便处理起来也是难题,牛粪晒干可以当烧火用,但是这些鸡粪、猪粪等处理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很多乡里县城都是找一个地方集中堆放,像你们复望里不远处就有一个大粪堆。”
听到这里,吴咏心中一动,试探性问道:“侄儿有个想法,能不能把宛城附近的这些粪堆低价买过来?以后再高价卖出去?”
吴咏见五人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由李黄开口,定下结论。
“此事不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非吾有也。此事虽能得利,但却让我五姓名誉受损,不能做。”
眼看到手的财富就这么溜走,不免有人感慨道:“这些粪堆都是百姓不知情之下,多年积攒而来,以后百姓都知晓粪堆的好处,想要再碰到,可就不容易了。”
“是啊,人人都知晓了,肥田的事就难办了,寻常百姓又能有多少牲畜,就算是豪强富绅也不太可能有足够的肥田之物。”
吴咏却是笑道:“几位伯父莫要忘记,牲畜因为数量少,所以他们的粪便收集困难,但是我大汉,最多的却是人口。”
几人心思急转,思索这个事情的可行性,牲畜的粪便可以肥田,那人的排泄物自然也可以。不过还是有人忍不住问道:
“那猪和狗吃什么?”
第26章 勿犯时令
吴咏有些头大,这时候的猪和狗作为六畜之二,是真的没有一点地位,除了被人养大宰杀吃肉之外,没有其他的结果。
不像后世,被当做亲人一般养,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
有了昨天母亲郭氏的教训,吴咏当然不能说用粮食喂猪,只能委婉的说道:“我在太虚之境看到那里的百姓都是用一种饲料喂猪,或许我们也可以参考一下。”
说完,吴咏又想到什么,继续补充道:“这样养出来的猪,不仅长的肥壮,而且肉质香嫩。”
他对现在的猪肉有些敬谢不敏,吃屎长大的猪,产出的猪肉也难怪在汉代除了祭祀或者落魄的百姓外,很少有人去吃。
“贤侄可知这饲料如何制作?原料都用到哪些?成本又是多少?”
五位家主听后,用眼神交流一下,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激动异常。
太虚之境传下来的饲料,这要是推广开来,只卖饲料都能成为一方富贾了。试想谁家还没有喂养几头牲畜呢。
吴咏也没多想,开口就要解释,恰在这时,郭氏搀扶着任老夫人走进堂屋,五位家主赶紧起身,弯腰拱手道:“拜见叔母。”
老夫人抬抬手,语气虚弱地说道:“诸位家主不必多礼,老身大病初愈,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李黄作为领头人,自然先开口,哈哈一笑道:“叔母这是拿我们当外人呢,犹记得当初在学堂的时候,文广贤弟可是经常带着叔母做的点心分与我们吃,当时学堂的学子们都羡慕他有个心灵手巧的母亲呢。”
这时任胜也接口道:“算起亲戚辈分来,我还得称您为姑姑呢,当年您可是咱们任氏族内出了名的巧手,我家姊妹都跟您学过几天针线,现在聚会时,还会经常提到您。”
五位家主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几句话的功夫,就将彼此生疏的关系拉近许多,屋内的气氛也融洽起来。
老夫人在主位跪坐着,吴咏陪在一旁,郭氏则是端来两盘柿饼,又给五位家主各填一碗蜂蜜水。
五位家主和老夫人说了以前在学堂和吴咏父亲有关的许多趣事,又对吴咏夸赞一番。惹得老夫人一直眉开眼笑。
但毕竟年纪大了,又因为病情刚好,老人精力到底差些,说了不大会话,老夫人面上就显得有些疲倦,五位家主适时止住话题,提出告辞。
老夫人送五人到堂屋门口,还想再送一程,却被五人止住,“叔母留步,勿要再送,折煞晚辈。”
老夫人只得罢了,这时李黄拿出一袋铜钱,递给老人。
“今日冒昧上门,来的比较匆忙,没有准备好礼物,这点小小心意,叔母勿要推辞。”
老人推辞几下,最终还是收下,嘱托吴咏送客。
这时郭氏也领着一家小的,从厨房出来送客,见众人寒暄完,便对吴咏嘱托道:“咏儿回来时,去你文宣叔父家借两个竹筛来装解忧馍,今日蒸的有些多了,没地方放。”
吴咏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对于借别人盛放食物的物品,表示很不理解。于是嬉笑道:“阿母,何必这么麻烦,借了还要还的,等孩儿回来,给咱家编几个用。”
他的造物技能来编竹筛,肯定没问题。
不过成昭却适时提醒道:“家里没有竹子了。”
吴咏一愣,反问道:“咱家屋后不是有片竹林吗,去砍一些回来不就可以了吗?”
成昭白了他一眼,“莫要胡闹,现在这时节不兴砍伐竹子。”
吴咏满头问号,自己家的竹子怎么就不能砍了。
何莲了解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由于痴傻多年,很多事情并不知晓,担心他在几位家主面前出丑,于是便大胆站出来,细声道:
“我记得父亲在世时曾经说起过,崔寔尚书的《四民月令》有写到:自是月以终季夏,不可以伐竹木。否则必生蠹虫。”
五位家主倒是对何莲另眼相看了,这小娘不仅长的容貌俏丽,而且学识也是相当不错。单单是上面几句话,大汉朝三千万女子,又有几人知晓。
何莲说完,见众人都盯着她看,不禁有些害羞地缩了缩身子。
吴咏听后,有些丧气地嘟囔道:“这《四民月令》真是好没道理,谁家还没有个急用,若都是如此,岂不让囤积居奇的商贾得了好处。”
众人听了他话,也觉得有些道理。这时李黄轻咳一声。
“贤侄的理解有些偏颇了,崔尚书的《四民月令》一书,也只是在一些士族中流传,影响并没有这么大。”
“曾经有名宿曾经给这段话批注:其月无壬子日,以上旬伐之,虽春夏不蠹,犹有剖析开解之害,又犯时令。非急勿伐。”
“其实这是告诫天下人,咱们都是靠老天爷天赏口饭吃,一定要记住勿犯时令,顺应天道做事。不可竭泽而渔。”
说到这,李黄又叹口气道:“当今天下,上有宦官霍乱朝纲,排除异己,下有官商勾结,鱼肉乡里,导致民心涣散,疫病灾祸时常发生,这样的情况就是离乱世不远的征兆啊。”
“更严重的是当下礼乐逐渐崩坏,尤其青年一代,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言行举止过于孟浪,衣食寝居又太过随意。”
这时李黄似是无意间问向何莲,“你可知孔夫子《论语》中对于衣食住行的记载?”
何莲没想到李家主会询问她,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想了想,答道:
“《论语·乡党第十》曰:齐,必有明衣,布。齐必变食,居必迁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
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食不语,寝不言。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
何莲还要继续背诵下去,却被李黄阻止了。
“好了,就到这吧,你很不错,以后要多多辅助吴咏贤侄的学业。莫要让他出去被人看轻,丢了咱们五姓的颜面。”
不等何莲回答,李黄又转身向吴咏道:
“我记得复望里的孩童启蒙教育是由你叔父文宣教授吧,一会见到他,我要好好说道说道他。以后你要跟着你文宣叔父好好做学问,不要被世俗的名利迷惑了心智。”
第27章 锅拍、罩头和簸箕
吴咏心想,这真是躺着都能中枪!看来以后遇到不解的事情还是少问为妙。
不经意间瞥到院内有一堆高粱杆,眼睛一亮,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在塑料制品没出现前,这高粱莛子可是个好东西,能制作各种生活用品。
吴咏记得前世在他很小的时候,生活在淮海大平原,家家户户都种植这‘秫秫’,也就是高粱。
这高粱可谓全身都是宝,高粱穗打下的高粱,可以酿高粱酒,磨成面可以蒸杂面馍。
高粱穗儿和莛子连在一起扎成扫把,可以用来扫地。
剪短的秫穗子几个扎一把,做成炊帚,可以扫灰尘,还可以用来刷锅。
高粱莛子则是农家制作馍筐、锅盖的最理想的选材。
剩下的高粱秸杆对农民来说用处也很大。不仅可以用做盖房子,做瓦椽用。还可以制作成隔墙,做隔墙的筋骨用。又还可以织成席箔,用来晾晒东西用。
当然这高粱秸杆更是搭建庵棚的好材料,建造起来,省时又省力。
最后还有一个根儿,晒干能当柴火烧锅用。
想到这,吴咏不禁感叹古人的智慧,真是物尽其用啊!
这时高粱已经被人开发了大部分用途,只是还没有人用秸秆来做锅拍子和馍罩头子,毕竟馍都是他第一个做出来的。
想到就做,吴咏回过神来,见众人都盯着他,不由尴尬一笑。
“诸位伯父勿怪,小子突然想到有个东西可以替代竹子编制出馍筐。”
众人一愣,随即有些喜上眉梢,这竹筐因为时令和生长的局限,制作起来很是不易,若是有物品能替代竹子,这对于百姓来说,又是一项财源。
不过五位家主毕竟是经历过世面的人物,脑子一转,就问出关键性的问题。
“这东西可否容易取得,是否有什么限制,制作起来容易否?”
吴咏嘿嘿一笑,指着那堆高粱秸秆,道:“不瞒诸位伯父,我说的这物品就是那个。”
见大家还是一头雾水,吴咏也不多说,一边吩咐成昭去屋里取来针线,一边领着众人走到堆放秸秆处。
吴咏打算先将高粱莛子和高粱秸秆分开,然后再挑选合适的高粱莛子。
锅拍子的制作必须选好粗细均匀、尺寸差别不大的高粱莛子。
馍罩头子的制作要求小些,但考虑到美观性,挑选出来的高粱莛子,颜色、形状最好统一。
按照吴咏的想法,他还要用高粱莛子制作簸箕。
吴咏说了一下大致的要求,众人一起动手,不大一会就聚集了一堆高粱莛子。
这时成昭正好拿着一梭子麻线走过来,远远就看着上面插着几枚闪着寒光的铁针。
吴咏接过两样物品,立刻启动造物技能。
只见他双手翻飞,用针和麻线把高粱梃子按照中长边短的顺序一根挨一根地穿起来,横排穿完,再竖着穿一排,中间的排列的严丝合缝,最后用剪刀把它切修割成圆形,这样一个锅拍子就成型了。
锅拍子用料最多,却是制作起来最简单的。
馍罩头子制作难易程度取决于它的形状,可以做成方形、圆形、不规则形。
吴咏有系统在手,为了展示效果,就都做了一个。
最难制作的就是簸箕了,这个不仅需要麻布封边,还需要一个长条封口,很是考验制作人的手艺。
不过这对于有系统的吴咏来说,都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身体托管给系统,吴咏的意识看着不断成型簸箕,心中突然想到前世看到《西游记》中一段描述。
讲述的是女儿国国王看上了唐三藏,想让他留下来与她结为夫妇!唐三藏心性坚定,肯定是不同意的,就拒绝了。
不过二徒弟猪八戒却动了凡心,他就对那当朝女太师说:“我倒有个主意,女王不是要配婿吗,呵呵,干脆上书国王,把我老猪留下来不就得了吗,你看如何?”
女太师被他唬了一跳,又见猪八戒相貌丑陋,只能结结巴巴就对他说:“长老虽说是个男身,只说这脸面……”
八戒有点尴尬地笑道:“我是长的丑了点。常言说: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嫌男人丑啊……”
开始听这句话,吴咏也不明白其中含义,后来到网络上查查,才知道古代以家庭为单位的农业劳作模式下,种庄稼时的秋收春耕,是需要夫妻之间通力合作才能完成的。
一般出大力气的活都是由男人来干,粮食收割、打场脱粒、晒干装囤,通常都由男人完成,女人则负责储备和日常支用。
用簸箕簸粮食很累人,适合男人干;斗是储存和计量用的,簸箕弄好的东西常会倒到斗里面,这两个器具是互相配合的,经常成套出售或使用。
粗柳枝比较粗大、壮硕,可以用来编制簸萁。细柳枝比较细嫩、柔软,适合编制量米谷的斗。无论是粗柳枝还是细柳枝,各有其功用,对于编制的人来说,一样重要。
所以“粗柳簸箕细柳斗”这句话的意思大体是,世上的人对于男人从来都是更看重才能,对于容貌,并不在意。
想到这,吴咏搜索一下记忆,发现这时并没有簸箕,看来人们对柳树的作用还没得到开发啊。
这用柳枝编织的针线匾、首饰梳妆篮、闺绣服饰提箱等,不仅无毒无味,洁白如银,做工精细,而且纹路清晰,手感光滑,造型美观。即使是商品种类丰富的后世,也是深受人们喜爱。
虽然高粱莛子制作的簸箕比较轻便,但是远不如柳枝编制的结实好用。
不过高粱莛子制作的锅拍子,却是放馒头、包饺子等食品最便捷的用具,不仅透气性好、不粘皮,且有吸潮作用,能确保食品的原味。
不知过了多久,吴咏的意识接管身体,这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而叔父卓文宣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吴家,此时正与众人站在一起观看他制作物品。
众人看到吴咏停下来,这才拿起他身边的几个做好的锅拍子、馍罩头子和簸箕仔细观摩。
“这个圆的当盖子,我看很合适。而且这个形状好似做出来就为了蒸解忧馍用。”
“真是物尽其用啊,以前这些高粱莛子不是糊墙里,就是当材火用,却从来没人想到用来制作这些东西。”
“这几样物品的出现,必定会伴随着解忧馍传遍宇内。合该咱们五姓家族复兴!”
……
五位家主当面,其他人也不合适开口。等他们五位欣赏结束,才想起问卓文宣。
“文宣什么时候到的?可是有事?”
卓文宣拱拱手,笑道:“来了有一会了,看见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看咏儿制作物品就没出声打扰。
今日售卖解忧馍,得了不少钱财,因里中各家都有参与,朱里典的意思是大家伙平均分了。又想到五姓家主在此,所以想请兄长们出面主持一下。”
第28章 分钱1
一行人来到里门处,发现这里已经燃起了火把,而里中各家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到了,大家伙还是以家庭为一个小集体聚在一起,寻找相熟的人低声讨论着。
卓文宣先将吴家女眷交给李氏等人看顾,这才领着五位家主和吴咏一起去寻找朱里典。
穿过拥挤的人群,耳尖的吴咏偶尔听到几句讨论。
“刚才我听李田典透露的口风,每家差不多能分到两百钱。”
“是啊,以后若是每天都这样就好了,可比辛苦种田要得利的多。”
“做什么美梦呢,今天是特殊情况,没看到太守大人都来了吗?更别说咱们五姓的家主都在,就是那几个南阳有名的商贾,也不是天天都能来的,今天的钱财大部分都是他们贡献出来的。”
……
众人在站台的一处角落寻到朱里典和李田典,此时两人正好清点完铜钱。见到几位家主到来,急忙见礼。
一阵寒暄后,李黄见两人有点愁眉不展,于是开口问道:“两位贤弟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今日可是复望里难得的大日子,莫要坏了气氛。”
两人对视一眼,朱里典苦笑着答道:“不瞒几位兄长,刚才我跟李田典去喊各家聚集时,试探了大家的想法,各家对分钱这事有不同的看法,人多的家户希望可以按人口数均分,人少的家户希望可以按户数均分,甚至有的家户想按照出力多少来分。
这分钱呢,我跟李田典也是第一次遇到,到底是怎么个章程,一直定不下来。不知几位兄长有没有好的建议?”
五位家主面面相觑,这个问题真有点棘手,他们虽是家主,但毕竟也不是复望里的人员,贸然插手里中事务,引起不满,有点引火上身啊。
而且他们之所以答应卓文宣的请求,就是来看看能不能让其他族人也分一杯羹。
毕竟作为一个家族的家主,他们要考虑到整个家族的兴旺。
以前复望里家家户户都是山田,产量有限,生活也过的紧缩,没有多少值得关注的地方。
现在不一样了,这复望里有了吴咏这个神游太虚的人,眼看就要发达了,这时要是说错一句话,就相当于得罪一批人,不利于今后的来往。
沉默了半晌,五位家主也没给出建议,一直旁观的卓文宣这时候突然对吴咏问道:“咏儿,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讲出来给大家参考参考。”
其实卓文宣也不希望自家侄儿参与这个事,容易遭人嫉恨,但是现在这种情形,五位家主有点骑虎难下,吴咏开口就等于给了台阶下,至于说了什么建议,都无关主要。
毕竟这件事还是因他而起,里中的各家都得承他的情,最重要的是,他年纪小,就算是他的建议,说出去,别人也不一定相信。
吴咏见众人都看着他,思索一下,小声建议道:“既然分钱不论如何分都有人反对,不如改分物品吧,往后家家户户肯定都要用到铁锅,不如先不分钱,去定制一批铁锅回来,到时一家分一个铁锅。”
众人听后,眼睛一亮。朱里典更是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都是一个里的,我看这回还有人说什么没有,总不能因为一点钱财,不让人家开锅做饭吧。”
李田典也附和道:“哎,以后各家的蒸馍,让他们自己去卖吧,我可不愿意再趟这道浑水,吃力还不讨好。”
说话间,不经意又瞥到吴咏手中的锅拍子和馍罩头子,疑惑地问道:“贤侄,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以前好像没看到过?”
卓文宣哈哈一笑,轻拍一个脑袋,接住话题道:“瞧我这脑子,还想跟你们说来着,转眼功夫就忘记了。这是吴咏用高粱莛子做的日常用品,可以盛放各种吃食。”
朱里典和李田典两人的目光刷地一齐落到吴咏手上的物品上,吴咏也很识趣,及时递上去,两人拿在手上,仔细观摩一会,才啧啧称奇。
“好东西啊,今日咱们里的竹篮消耗太大了,各家也没了储备,明日若是再出现今日这连馍带篮一起买的场景,真是强人所难了。刚才我还在跟李田典商议,从哪里弄些竹篮呢!”
卓文宣一听乐了,哈哈笑道:“这不正好!一会给大家说下这高粱莛子的用途,也省得有些人因为不满分铁锅而闹腾起来。”
“合该如此,就算没有这事,有几位家主在,量他们也不敢闹腾太过。”
说着,朱里典又想起什么,问吴咏道:“你祖母和母亲是否同意你教大家伙编制这些东西?”
吴咏看了卓文宣一眼,老老实实答道:“来的时候,文宣叔父已问过祖母。祖母的意思是大家都邻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人愿意学,不取分毫,教导便是,就是那些吃食,里中有愿意学的,也尽管来找我。这些话,阿母那边也是同意的。”
“好!你们都很好!咱们复望里虽说大家伙守望相助,但祖宗规矩还是不能坏的,想学的,钱财无所谓多寡,但这拜师礼仪万万是不能少的。”
朱里典说完,又跟五位家主告罪一声,这才慢悠悠走上高台。
只见他拿起一个铜锣,当当敲几下,喧嚣的人群声慢慢安静下来。
朱里典将铜锣放在一边,挥挥手,轻咳几声,才肃声道:“此时召集大家伙过来,想必都清楚怎么回事了吧,闲话我也不多说了。刚才我与李田典和几位家主商量后,决定这钱暂时先不发了。”
“为什么啊?这眼看就要收税了,我们家可是等着这钱救急呢。”
“是呀,不是都说好了吗,每家分两百钱,我们家没有麦了,打算明天去买呢。”
“我阿母还指望这钱看病呢,该不会被贪了吧,不分钱就把他告上官府,撤了他的职位。”
……
朱里典再次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同时开口怒斥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们急什么,再怎么说我朱昮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岂会贪你们那点钱。”
第29章 分钱2
话音刚落,人群中的吵闹声顿时一静,见没人说话了,朱里典继续说道:“今日吴咏给几位贵人做的吃食,你们也都看到了吧,那些吃食必须要用到铁锅,这铁锅呢,可不便宜,我特意问了今日来给吴咏送铁锅的陈氏铁铺伙计陈砂,他说一口铁锅至少需要三百钱。
我和李田典寻摸着以后这些吃食肯定要传开的,铁锅说不得就要涨价,既然大家伙早晚要买,不如趁着现在铁锅价格没起来前,去宛城订购一批,说不得价格还能便宜些。
要铁锅还是要钱,你们自己合计合计。若是有哪家觉得不合适的,等大家伙散了,单独来找我,我把两百钱分给你们。”
众人听后心里默默算计着,今日看过吴咏炒菜的人,不想要铁锅的,估计都是脑子有问题。人生在世,谁不想生活过好点,用一个铁锅换来今后的口腹之欲,怎么都是划算的。再说一起买还能省些钱,傻子才不同意呢。
等了好一会,众人也没提出反对意见,朱里典才继续说道:“今日蒸解忧馍时,大家伙应该也发现一个问题,就是面团不容易拿起来。吴咏呢,又为大家想了个法子,就是用高粱莛子做这个锅拍子。”
说完,朱里典举起手中的物品来给大家展示,但是此时由于天黑,即使有火把的照耀,台下的众人也只是看个模糊的圆形轮廓。
没奈何,朱里典又简单介绍了一下馍罩头子和簸箕,之后都递给下面的人,让他们传着看。
拿到样品的几人,瞬间被好奇的人群包围起来。
众人借着微弱的火光,近距离之下终于看清模样,众人又用手摸了摸,不禁发出一阵阵感叹。
“这真是神了,我怎么就没想到高粱莛子还有这用处!”
“太好了,我家去年种了几亩地高粱,一直发愁这高粱秸秆怎么处理呢。”
“我的天啊,前段时间我家小子把这些高粱莛子都当柴火烧了。”
……
过了许久,朱昮见台下众人传看差不多了,这才再次拿起铜锣敲了几下,人群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来。
“这些物品你们也看了,想学的话,明天去吴家找吴咏,他家里长辈也是同意他教导大家的,不过吴咏的祖母病情刚好,你们到时别吵到老人家。
至于谢礼什么的,现在吴家老夫人也不在意这些了,只盼你们这些当叔伯兄弟的能多照顾些她孙儿吴咏。”
台下众人一听,可以白嫖,各种不要钱的好话,想都不想往外说。
“以后吴咏就是我亲弟弟,谁都不能欺负他。”
“只要吴家小子一句话,刀山火海我都敢趟过去。”
“感谢的话,我也不说了,吴家的秋收工作我们家承包了。”
……
趁着众人吵闹之际,朱昮走下台,回到五位家主身边,拱手苦笑道:“让几位家主见笑了,咱们复望里的人都是穷怕了,这些年收成一直不好,大家伙都是饥一餐饱一餐的,很难有余钱,今日托吴咏贤侄的福气,得了些钱,一时就乱了分寸。”
说着,又叹气道:“哎,这也怪我这个里典没做好,辜负了大家的信任,没有给复望里带来更好的发展。”
李黄这时也感慨道:“司马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我也不瞒几位了,我和几位家主之所以还留到现在未走,就是有一事想得到诸位的允许。”
朱里典顿时面色凝重起来,试探问道:“不知李家主所言何事?”
“愚兄惭愧啊,枉为一家之主,致使族人的生活一代不如一代。我这个家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衰落下去,却也无能为力。
现在祖宗显灵,天降福瑞于复望里,这是咱们五姓家族复兴的征兆啊。因此我们五人就想让其他落魄的族人也都参与进来,不知朱里典意下如何?”
朱昮看了一眼李劼和卓文宣,见他们也眉头紧锁思索着,于是便沉默了。
虽说复望里都是从其他家族分出来的分支,但如今几十年过去,关系早都疏远了,除了每年的祭祖典礼,长辈带着小辈们还去一趟,平时也没有多少来往。
如今家主们这么一句话,就要将复望里刚到手的利益,让与他人一部分,这要是答应了,让他如何跟里民交代。
“兄长,伯母让我来问你是否等你一起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卓弢的喊话声打断了众人的沉思。
朱里典这才告罪一声,苦笑道:“几位家主这是难为愚弟了,为了家族的未来,我是肯定同意的。不过复望里有百户人家,人口千余,这样的大事也不是我这个当里典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不如明日我召集里民,询问一下大家伙的意见,到时再给几位家主一个确切的答复。”
五位家主听后,不失尴尬地笑道:“哈哈,咱们五姓自光武帝起就同气连枝,百十年过去,多少家族覆灭了,唯独留下咱们五姓家族根枝繁茂,这是为什么,还不是我们大家伙同心协力,一起共度难关。
远的不说,就说去年南阳大旱,庄稼大幅度减产,多少家户破家荡产,鬻儿卖女,时有所闻。唯独我五姓家族安然无恙,原由何在?
还不是因为同根同族,富余者无偿接济落魄者。若是咱们的族人也跟那些数典忘祖的人一样,我想过不了多久,咱们五姓家族也会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朱里典虽然有些羞愧,但还是实话实说。
“几位兄长应该也知道,当初五姓联里,初代里民为了给子孙谋基业,大多选择到边关搏一搏前程,十人去,归来只有二三人,余下的寡母幼儿因为有家族的救助,才得以有今日的复望里,这些人也是知道感恩的。
但利益得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服的,若是强逼,惹来风波,只是徒增笑谈罢了。不如找些相熟的人,多些来往,徐徐图之。”
五位家主最终还是离开了,不然不太满意,但朱里典说的也是实情,若是里民不配合,闹出动静来,惹了其他家族看笑话,丢的还是自家人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