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士族徒附
黝黑男子依旧不可罢休,他突然抱住陈管事的大腿,再次哀求道:“大人,求求您了,给我家一条活路吧,若是不能被选为来年的任田者,我家可能都熬不过来年开春。”陈管事大怒,一脚将他踢开,怒斥道:“去年你家少缴纳了不少粮食,我已经额外开恩了,让你接着种一年,今年你又如此,让我如何跟主家交代?”黝黑男子向周围哭诉道:“我家也是迫不得已,不仅有两位老人要赡养,还有三个孩子要抚育,我家除了维持日常的吃穿外,几乎没有任何支出,所种的粮食也都是按照主家的交代,如数缴纳,不敢有丝毫隐藏。”众人听到男子的话语,也是露出不忍的神情。
这黝黑男子他们都认识,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只是家里的人口实在太多了,她的妻子又接连两年生了孩子,导致桑蚕无人照料,也就没了额外的经济来源。
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只能靠男子一人辛苦维持家计。以前靠着给主家种地还能勉强养活家人,如今眼看他就要断了生活来源,便有人出声道:“陈管事,你就行行好,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只见那陈管事冷笑一声,嗤笑道:“你们别再这里假好心,拿着主家的善意做好人,你们若是谁愿意补足他欠的粮食,我可以替他向主家求情,让他来年继续当任田者。”此言一出,顿时周围没有声响。
牵扯到自己的利益,很少有人愿意主动出面。就在黝黑男子绝望之际,马车中的刘蓝开口了。
“他还欠主家多少粮食,我们替他交了。”众人循声看来,见到是二位小娘,都不禁惊讶她们不俗的容貌。
那陈管事见刘蕴和刘蓝姊妹俩穿着不说,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贪婪,于是装作不悦道:“你们是谁,为何管我们的家事?”这时吴咏也下了马车,站到刘蕴两人身前,拱手道:“我乃南阳吴咏,今日游学至此,还请这位兄台给个方便,让此人继续担任任田者。至于他今年和去年欠下的粮食,某愿意为他全部补齐。”陈管事想了一下,开口说:“吴咏是谁?我不认识!”接着,他又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你们愿意为他补齐欠粮,某也不为难他,这些年加起来,合计五千钱。”
“啊!怎么会如此之多。”黝黑男子惊叫一声。陈管事瞪他一眼,
“大惊小怪,这些年,你哪年是足额缴纳粮食,我还是看在有贵人帮助,才额外给你省下一些,你别不知好歹。若是不想继续种田,可以现在就离开这里。”
“我……”黝黑男子看在吴咏等人,有些局促不安。吴咏见状,转身到马车中取出两吊钱,递到陈管事手中,然后不忘提醒道:“他以前所欠的粮食都已经补齐,还望兄台遵守承诺。”陈管事掂量一下手中铜钱,感觉只多不少,便满脸笑意说:“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有这么多人见证,某岂会食言。”
“既如此,我等就告辞了。”吴咏拱拱手,转身便要带刘蕴姊妹离开。就在这时,却被人喊住:“吴侍读,且慢走!”吴咏转头,发现是一大一小两位少年,于是疑惑问道:“两位认识我?”两人迅速来到吴咏跟前,年长的率先开口介绍说:“我乃是长社钟繇,身边这位是颍阴荀攸。”说着,他便躬身拜道:“天子侍读吴咏的大名,我俩敬佩已久,今日得见,三生有幸矣。”吴咏愣了一下,看着面前两位稚嫩的少年,实在不能将他们与后世鼎鼎大名的钟繇和荀攸相提并论。
钟繇被后世尊为
“楷书鼻祖”,对后世书法影响深远,王羲之等后世书法家都曾经潜心钻研学习钟繇书法。
与东晋书法家王羲之并称为
“钟王”。熟读《三国志》的人都知道,荀攸被称为曹操的
“谋主”,擅长灵活多变的克敌战术和军事策略。吴咏不确定后世知名的二人,是否就是面前二人。
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既然有意结交,吴咏也没有驱赶的意思,于是谦虚说:“些许名声,不足挂齿。”钟繇笑道:“以前听闻,我等也会认为吴侍读的名声有夸大的嫌疑!今日得见吴侍读竟然为了一个不相识的贫寒百姓而伸出援手,这才相信传言都是真的。”吴咏叹息说:“唉,碰巧而已,像这样的贫苦百姓,天下何其多也。我等士族皆是衣食无忧,而民贫寒者鬻妻卖子,我身为天子侍读,得天子看重,不能为民解贫寒,空负国恩、负此俸食,实在是惭愧之极,如坐针毡。”钟繇对他这话不以为然,心道:“这吴侍读未免太过宽仁了,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吾等士人,岂能与黔首相比?”一旁的荀攸虽然年纪小,却是十分赞同吴咏的话。
“吴侍读心怀天下百姓,实乃我等士族楷模。”钟繇跟荀攸好友,知道荀攸从小失去父母,有这种同情百姓的心理,当下虽对他说的话不以为然,却不出口反驳。
而是对吴咏笑道:“孔子云:‘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如吴侍读者,可谓欲仁而仁至了。”这话让吴咏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一笑置之。
三人在这边说笑,那边的陈管事却是如坐针毡。他虽然不知道吴咏,但是却对荀攸和钟繇十分熟悉,这两人就是自家主君都不敢轻易招惹。
那看起来客客气气的吴咏,甚至连荀攸和钟繇都十分仰慕。岂是他一个家仆可以随意拿捏的。
想到这,他不禁冷汗直冒,还好刚才没有做过分事情,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他满脸笑意走过来,又将刚才吴咏给他的两吊钱重新交还给吴咏。
“这位贵人,刚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你别跟小人一般见识,这些钱,您还是收回去吧。”吴咏一愣,随即笑道:“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礼。”说着,他看了那黝黑男子一眼,又开口说:“你若是觉得心有不安,以后就多照顾一下那些交不上租税的人家。”陈管事见状,连连保证道:“贵人尽管放心,小人今后一定照办。”等他回到人群,也不知他和那些百姓说了什么,个个都是面带喜色,激动不已,连那黝黑男子也是不停拱手拜谢。
吴咏对此总算松了口气,不是他不想处理这陈管事,而是不能。东汉是士族的天下,除了皇族,士族和外戚勋贵高据东汉社会的最顶层。
但士族自己内部依然有鄙视链,高门、寒门之别就不说了,地域鄙视链也及其严重。
以函谷关为界,关东士族是一直在排斥打压关西士族的。在关东士族内部,以黄河为界,河南士族一直在打压河北士族。
而颍川士族是河南士族的领袖,高居在士族鄙视链的最高端,睥睨天下。
东汉的颍川太守、南阳太守两个职位,一直是特殊存在,很少有人长期任职的。
在这个职位上的,都是马上要重用升迁的官员,过来镀金历练的。而且这两个地方的太守,大部分不是出自顶级的权贵家族,就是出自顶级的士族。
差一点的,能在颍川出任个县令长,与颍川拉上点关系,都能对子孙后代留下余荫。
这么牛逼的颍川郡,其实地方并不大,只有四十三万户籍人口,却分成了十七县。
在大汉最核心的区域,紧邻洛阳,连接东汉人口第一大郡南阳和第二大郡南阳。
如此重要的地方,平均每个县的人口只有两万多人,这个数据在汉末可以说是非常刺眼的。
无外乎是两种解释:一种,这些颍川士族家中拥有大量的徒附,但没有记录在户籍上,都是隐匿人口,不交税;另一种,这些士族垄断了大部分土地,让其他阶层无法在这里生存居住。
很多人读三国,往往沉溺于、演绎中的武将单挑,诡计兵法,武功排名!
可事实上,如果透过现象看本质,三国中最绕不开的恰恰是士族!什么是士族?
就是诸侯纷争,诸侯血拼,拼的头破血流。可你血赚,他们永远也不会亏的家伙!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建安四年,徐州的吕布为什么会死?那还不是因为徐州士族陈家想让他死。
同年,幽州军阀公孙瓒为什么会死?那是因为幽州士族鲜于家,想让他死!
还是同年,淮泗军阀袁术为什么会死?因为淮泗各士族都想让他死!次年,扬州军阀孙策为什么会死?
因为以扬州士族陆家为首的许多家族,想让他死!再说徐州陶谦,为什么会死?
因为徐州氏族糜家早就与刘备暗通款曲,想让他死!还有凉州军阀李傕,为什么会死?
因为凉州士族段家,想让他死!从这些鲜活的事例中,不难看出,三国的战场与其说是英雄的纷争,是血与泪的挥洒,是兵戈、是刀枪剑戟,是暗箭伤人,倒不如说,是被这些士族暗中操控、执掌!
由此可见,颍川郡的士族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并不是处置一二个管事,而有所改变的。
何况这个陈管事,虽有些刻薄,但比起一些掌权者还是要好许多,他总归还是有些同情心的,从他容忍黝黑男子数次就可窥一斑。
想到这里,吴咏将脑海中诸多纷杂的想法抛出脑海。这时荀攸笑着邀请道:“明日是我荀采姑姑再嫁之日,我等都是去祝贺的。吴侍读若是有时间,可一同前去。”
第252章 颍川四长
荀爽,字慈明,名士荀淑第六子。荀淑一共有八个儿子,有\"荀氏八龙,慈明无双\"之评,荀爽是其中最杰出最有名气的一个。
荀爽曾在朝中为官,因涉党事,南逃到汉水之滨,后潜回颍川老家隐居,着意着书立说,再博得
“硕儒”之名号,在中原士林中声望卓着,是目前颍川四姓中除了陈寔外名气最大的。
今日,荀爽嫁女,于是荀家大开中门,迎接颍川各家的客人来贺。如今提到颍川,人们下意识想到的必然有
“颍川四长”。
“颍川四长”指的是在士林中饱有声望的四大名士——钟皓、荀淑、韩韶、陈寔。
其中荀淑为当涂长、韩韶为嬴长、陈寔为太丘长、钟皓为林虑长。这四人都曾担任县长之职,并以清高有德行闻名于世,同属于清议派,又都是颍川人,所以得到
“颍川四长”的名号。可惜因为官场黑暗,他们不愿意妥协的缘故,他们官位都止于县长,故而官声虽小,但名望却极大。
如今其他
“三长”都已经去世,陈寔作为颍川四长中最小也最长寿的成员,养望时间最长,声望也最高,被公认为是可以担任三公的人才。
或许是名声经营有道,或许是士人诚意推崇,反正这四人之名已与颍川相绑定,天下皆知,声望与日俱增。
再加上四人所在家族之后辈也是才士辈出,于是,钟、荀、韩、陈四家得以后来居上,一跃而进入中原士族名门之列,颍川四长之名也逐渐发展成了
“颍川四姓”。四家之间,互为婚姻,平日里时常联络,往来频繁。今日韩家来的是韩融,钟家来的是钟瑜,陈家来的是陈纪,都是各家的中坚人物和明面话事人。
众人见礼之后,荀爽引三人来到书房,谈论最近朝廷发生的大事。他们都是遭到朝廷禁锢之人,平日里很难相聚在一起,今日正好借着荀爽嫁女,过来一聚。
四人分主宾坐下,荀爽迫不及待地问道:“列位贤弟如何看待天子冤杀渤海王刘悝一家这事?”
“天要其亡,必让其狂!”陈纪率先答道。众人先是一愣,继而都是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天子刘宏刚刚继位不久,就敢任由宦官对宗室亲王下手,这无疑是自断一臂的做法。
两次党锢之祸,已经引来他们这些士族的不满,这次渤海王一事,恐怕又要引来宗室对朝廷不满了。
等其他三人缓了一下之后,陈纪这才正色道:“近来这天子自从行冠礼之后,朝堂上的气氛就愈发诡谲起来,先是窦太后不明不白地薨了,接着又是渤海王刘悝自杀,而今会稽郡更是爆发了叛乱,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未平息下去,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呵呵,现在朝堂上除了阿谀奉承之人外,还有敢仗义执言的人吗?”荀爽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依我看,这大汉社稷迟早要败在天子手中。以往天子还只是禁锢我等士人,重用宦党,如今更是昏招频出,不少勋贵都被打压得抬不起头,长此以往,朝廷根基动摇,离天下大乱就不远了。”陈纪叹息道:“其实党禁之事倒不紧要,如今会稽郡的叛乱才是我等急需关注的。”这时一直沉默的韩融,突然出言道:“不错。天下之兴衰非在天子,而取决于我等士人。我听闻句章许昭要建立一个所谓的‘阳明天下’,届时黔首与士人一样,皆可分土地,到朝廷为官。这对我们士族来说,可谓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朝廷爆发党锢事件之后,中原士族涉党者遭受朝廷打压,颍川四姓一样被波及,四姓族人或被禁锢、或主动隐退,全部退出了官场。
隐退之后,四族中,年岁或名气大的纷纷开办私学,讲经授业,年轻士子或闭门读书,或四处游学。
在颍川四姓带动之下,颍川各士族名门或名士争相效仿开办私学、收纳学子。
一时间竟使得颍川学风鼎盛,不仅深受本地士人追捧,其他州郡士子也是趋之若鹜,纷纷慕名前往求学。
渐渐地,士人将以颍川四姓族学为首的各地私学合称为
“颍川书院”,颍川书院之名开始享誉天下。至此,颍川四姓的名望更是再上一个台阶,几乎成了中原士族之领袖。
不得不说,在这个书籍无法普及的时代,知识才是真正的力量,有了知识就有了名望,有了名望就掌控了舆论和话语权。
虽然颍川四姓已无人在朝廷任职,却丝毫无损于其对朝廷的影响力。这与党人存在毫无二致,其不在朝廷,朝廷却处处是党人的影子。
因此他们不担心朝廷的禁锢,反而对敢反叛朝廷的句章许昭抱有极大的戒心。
毕竟
“阳明朝廷”会让士族失去天然优越性,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说道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东汉的察举选官制度。
两汉时期,举贤思想很好地付诸实践,形成了系统化的察举选官制度。
在汉武帝的大力提倡下,察举制逐步确立和发展,成为汉代选拔官员的主要方式,当时更是出现了
“群士慕向,异人并出”的文化思想盛世局面。但凡事都有利弊,察举制虽然在当时的官制发展的进程中有着一定程度上的进步意义,但也被社会人性的弊病所限制,因而其本身包含了利弊两方面。
东汉时期,郡国守相进行察举,都尽可能选择年少能报恩的人,这种风其实在明帝时已经出现。
被举之人成为举主、府主的门生、古吏。门生故吏为了利禄,以君臣、父子之礼对待举主,甚至不惜谄附、贿赂以求固结。
尤其是现在的察举制,完全失去当初的意义,弊端甚多。任人唯亲、唯财、唯势,权门势家把持察举的结果,令流弊百出,察举制度的根本缺陷暴露无遗。
这就好比后世的那种
“先富带后富”的政策一样,完全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那些占据了大量优势资源的人,根本不会把自己的利益让出,分给后来者。
别的不说,就拿本朝早期发生过一件事:有一个叫袁安的人客居洛阳,有一年,洛阳大雪,雪积地丈余,洛阳令出县寺,案行县中,路见人家皆把积在门前的雪清除掉,出来走动,有乞食路旁的,到了袁安家门外,袁安家门外的雪积得很高,把门都封住了,无有行路。
洛阳令以为袁安必是死了,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遂令人除雪入户。
入到屋中,却发现袁安蜷缩在床上,冻得哆哆嗦嗦的,虽然是又冻又饿,但并没有死。
洛阳令于是问他为何不除雪出门,问别人借食?袁安答道:“大雪人皆饿,我怎么好去打扰别人?”洛阳令以为贤,因此举他为孝廉。
由是,袁安遂名声渐响,仕途也从此顺畅,后仕至司徒之位。这个袁安就是袁绍的高祖父。
可以这么说,如果当年的那个洛阳令不是个负责任的长吏,没有案行县中,那么袁安最后可能就会被冻死、饿死,也就不会有日后的汝南袁氏了。
“一念之及,兴一大族。”可是汝南袁氏现在的做法呢,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勾结宦官,打压其他士族。
还有就是这
“颍川四长”了,他们自己有了清名,将家族发展壮大,转而就要压制其他士族的崛起。
若是有危害他们利益的存在,都不用朝廷出手,他们自己就会派人将其消灭。
“明公一言,令我等茅塞顿开。”韩融抚手道,
“我等受先辈余荫,数代积累,方有如今的成就,万不可让其他人毁了这太平社会的根基。”其他三人听完,也都是跟着点头,十分赞同这个观点。
荀爽更是直言不讳说:“当今天下情势晦暗不明,天子心思手段难测,对我等士人而言,是最坏的时候,也可能是最好的时候。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在关键时刻出手即可。”见众人若有所思,荀爽甚是满意,他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凡天下事,在时与势,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则无往而不利。天子现在的行为,无异于自毁根基,从句章许昭叛乱一事,就可窥一斑。今日我敢断言,若是没有我等士族的帮助,会稽郡的叛乱是不可能被镇压下去,而且只会越演越烈。”
“哈哈,慈明公智慧高绝,一番肺腑之言,真让我等有醍醐灌顶之感。”陈纪钦佩道。
“元方贤弟见笑了。”荀爽摆了摆手,
“我也是希望咱们颍川的士族可以共同进退,将来不要被眼前的一点小利益蒙蔽双眼,让人逐个击破。”
“有慈明公提点,我相信能让咱们颍川士族吃亏的人,举世都不能找到一个。”钟瑜附和道。
荀爽摇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可小觑天下人。”就在这时,家仆突然敲门禀告说:“主君,天子侍读吴咏登门贺喜。”
第253章 豪族林立
听闻天子侍读吴咏来到荀家,宾客们都躁动起来,纷纷出来围观。由于吴咏之前的种种行为,他现在的名望很高,尤其是他传出那二篇半《尚书》佚文和雕版印刷术,士人对其都抱有极大的好感。
不过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不少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于是在荀家门口就出现一种奇观,大家将吴咏和他的马车围的是水泄不通。
“他就是天子侍读吴咏吗?看起来好年轻啊,看起来比我阿弟年龄都要小,不会是有人假冒的吧!”
“愚蠢至极,谁会这么傻冒充他,嫌自己的命不够硬吗?这吴侍读今年不过刚满十五岁。”
“这也太难以置信了,据说他现在的学识,比之经学博士一点不差,他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要是知道,还会与你站在一起吗……”男人们都为吴咏吵个不停,而不少围观的少女,则是泛起了花痴。
“嘻嘻,好俊俏的小郎君,要是能抓回去给我阿姐暖被窝就好了。”
“啊呸,我看是你自己想让他暖被窝吧,真是不知羞!”
“就算我想,怎么了?可不像某人,满脸痦子,奇丑无比,想都不敢想。”
“你简直不可理喻……”一直跟随在吴咏身边的钟繇和荀攸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立刻拉开与吴咏的距离。
就是马车中的刘蕴姊妹,此时也瑟瑟发抖,不敢轻易露面。吴咏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而且微笑着对着四周拱拱手。
他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一阵少女的尖叫声,
“我要晕了,他刚才对我笑了呢……”就在这时,外围突然有人大喊道:“家主驾到。”人群顿时让开一条道路,荀爽等人径直来到吴咏面前,哈哈笑道:“吴侍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吴咏急忙拱手道:“小子不请自来,还望大人勿怪。”
“求之不来!”荀爽亲切地扶住吴咏的手臂,然后拉着他向府内走去。稍顷,众人来到客厅,分主宾主宾坐下,荀爽这才为吴咏一一解释道:“这位是许县陈氏的陈纪……”
“这位是舞阳韩氏的韩融……”
“这位是长社钟氏的钟瑜……”……一番介绍下来,吴咏发现竟有十七人之多,细思一下,又发现这些人竟然来颍川郡的十七个县,心中不由暗叹:当真是豪族林立,比之南阳郡一点不为过。
南阳因为是东汉光武帝刘秀的老家所在,被封南都,被尊为帝乡,为天下经济首都。
而云台二十八将中亦有十一人出自南阳郡,可想而知那里的豪族情况。
东汉统治天下靠的就是这些世家大族。而这些世家大族之中,其实最有代表性的就得是南阳各大豪族,但是自从经学越来越受到朝廷重视后,南阳各族就开始没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颖川郡的各大豪族。
颍川郡一共有十七个县:阳翟、襄城、昆阳、定陵、舞阳、郾县、临颍、颍阳、颍阴、许县、新汲、鄢陵、长社、阳城、父城、轮氏、郏县。
每个县都有一个豪族存在,可以说豪族们各有各的地盘。不过,这些颍川豪族还是以其中四家为主。
第一为颍阴荀氏,当之无愧的名门望族。荀氏是春秋时晋国大夫逝敖,被分封在荀邑,其子以地名为姓氏,叫荀林父。
荀林父的后代就都以荀为姓。在春秋时期,荀姓的望族大多出自于河内。
后来河内司马家族建立晋朝,颇为优待荀氏。荀氏是颍川众多士族的代表之一。
现在家族中出名的有神君荀淑和荀氏八龙,当然还有以后在汉末舞台上大放异彩的荀彧、荀攸、荀谌等人。
其二为许县陈氏。陈氏是周武王灭商后,封舜帝的后代妫满于陈,建立了陈国。
妫满死后,谥号为胡公,故又称陈胡公、胡公满。他的子孙便以国为姓,称为陈氏,并尊陈胡公为陈姓的得姓始祖。
与荀氏类似,有
“三君”陈寔、陈纪、陈谌,在汉末有陈群、陈泰父子支撑,两个家族也时常被拿来比较,所谓以五荀方五陈,五荀指的是荀淑、荀靖、荀爽、荀彧、荀顗,五陈指的是陈寔、陈谌、陈纪、陈群、陈泰,四代人近百年的纠缠。
其三为长社钟氏,从颍川四长中的钟皓开始。钟姓是一个多民族、多源流的中国姓氏群体,尊钟烈为得姓始祖。
颍川钟氏是魏晋时期颇具影响的世家大族。早在东汉时期,钟皓以诗律教授门徒千余人,学识渊博,与陈寔、荀淑、韩韶并称为颍川四长,为当时士大夫所倾慕。
到了他的孙子钟繇,终于重振家风,使钟氏成为曹魏时期举足轻重的世家大族。
其四为舞阳韩氏,韩氏是春秋初期,曲沃武公封姬万于韩,姬万曾孙韩厥以封邑为姓。
韩厥的七世孙韩虔建立韩国。韩虔即为韩姓的得姓始祖。在颍川也有威望。
东汉时期有司空韩棱、司徒韩演,颍川四长之一的韩韶。三国历史上,冀州刺史,韩馥便是颍川韩氏族人。
当然除了这四家豪族外,还有其他一些家族。比如鄢陵庾氏,庾姓在两汉时代形成了颍川和新野两大郡望,而颍川庾姓最繁盛。
颍川庾氏在汉魏六朝是一个功勋卓着的家族,对东晋门阀政治的形成奠定坚实的基础,同时又是东晋四大文艺世家之一。
颍川庾氏在东晋一朝文学家辈出,创作成就显着。但其家族地位和文学成就在南朝急遽衰落。
还有阳翟郭氏,从郭躬开始研习《小杜律》,郭躬、郭躬之侄郭镇、郭镇之子郭贺、郭祯都担任过廷尉,执掌邢狱诉讼,到汉末仍有郭图、郭嘉传承,而郭嘉的军师祭酒恰好参掌戎律。
再则襄城李氏,这家可以追溯到太尉李修,李修之孙就是党人领袖李膺,李膺的儿子李瓒很看好曹操,让子嗣李宣等人抱紧曹操大腿,可以在动乱年代求存。
而且定陵杜氏,杜安作为神童年仅十三岁就进入太学,后来官至巴郡太守,
“忍死须臾待杜根”中提到的杜根是他的儿子,担任过侍中、丞相府长史的杜袭是他的孙子,杜袭还给曹真、司马懿当过军师,与繁钦、赵俨交好。
最后是父城冯氏,这家在汉末未必有多显赫,应该从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冯异开始,至少在汉末还没销声匿迹,堪称
“吴国苏武”的冯熙,就是冯异的后人,曹丕是没能得到他的心,但是把人留在了魏国终老。
当然这些吴咏也只是在心中想想,不敢表露出来。等荀爽解释完,吴咏立刻正色道:“俗语云:关东出相,关西出将,三秦饶俊异,汝颖多奇士,今日有幸见到诸位,方知古人诚不欺我也。”何为
“奇士
“?
“奇士
“又称
“异人
“,是一个与
“常士
“相对的概念。所谓名不足以致异人,而可以得常士。
“奇士
“的盛行,源于东汉的取士制度,一为察举,一为征辟。察举由地方官以一定的名目如孝廉、贤良方正等向中央荐举人才,有的还须按一定的人口比例推荐。相比较而言,察举针对的是一般性的人才即
“常士
“,征辟则针对特殊人才或高级官吏,经过推荐或辟举,考察合格后予以破格晋升。则
“奇士
“。为何
“汝颍多奇士
“?西汉时期,汝颖二郡在具有代表意义的学术文化发展要素方面,如士人、博士、书籍等等都落后于齐鲁诸郡以及帝都地区。直到东汉才得到迅速发展。其中得力于优秀的地理位置,南阳乃刘秀故里,洛阳乃国家首善。汝颖北去洛阳不远,西南接南阳。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豪族影响,如
“云台二十八将
“四分之一来自该地区。到汉末三国时期,汝颖士人在政治、文化舞台上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像汉末的许多诸侯都是与士族的合作,才得以发展壮大。在士族看来,他们要求诸侯,以自己所在的州县为核心,势力不断的向外扩张。士族还会要求,他们所在的州县是诸侯势力的首都,而他们所在的士族永远是诸侯势力里最强的家族!就比如说颍川,以荀彧为首的荀氏、以陈群为首的陈氏、以钟繇为首的钟氏,乃至于还有次一级,以郭嘉为显着代表的郭氏。他们支持曹操的前提,就是荀、钟、陈、郭四家必须是豫州首屈一指的家族,家族子弟必须是曹操麾下的核心谋士,且曹操定下的都城也必须在豫州的颍川附近。从这个角度分析,许县成为帝都,就不再是巧合,而是颍川才俊与曹操合作的大前提!当然此时的颍川豪族,还没有发展到后世那种不可一世的地步。但是这并不妨碍荀爽等人听到吴咏话,心情大好。他们对于吴咏的突然出现,也是抱着警戒心里,如今听到他示好的话,心中也是逐渐放下警惕,开始和吴咏谈论朝廷局势起来。
“吴侍读对句章许昭的叛乱怎么看?”
第254章 列女荀采
吴咏眼神一凝,他没想到荀爽等人会这样问。关于许昭的叛乱,吴咏心中早已有了猜测。
如果不出所料,他应该是得到了当地士族的支持,否则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自秦将王翦定荆江南地,降越君,置会稽郡后,这个地区的百姓一直都不是很安分。
西汉时,闽越王和东越王先后反叛,造成极大的社会动荡。东汉永建四年,朝廷为了方便管理,析会稽北部十三县置吴郡。
会稽郡治吴县属吴郡,故移治于山阴县。由于在这个时期,朝廷优待士族,吴越地区的贵族也都很老实本分。
但近些年接连发生两次党锢之祸,朝廷开始打压士族的发展,这就让他们有些坐不住了。
于是这些吴越的贵族就开始怂恿
“怀有梦想”的许昭发动叛乱,然后暗地里给予支持。这样拖的时间越久,就对他们越有利,也能跟朝廷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在后世看来,许昭以区区万人的队伍,在会稽地区的叛乱,坚持了一年多,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吴咏来到这个时代快三年了,经常与一些士族打交道,很清楚他们的想法,只要损害了他们的利益,管你朝廷不朝廷,在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
就像汉末,孙策虽然割据江东,最后还不是被士族暗杀了。所以不要将士族想的有多么好心,历史上很多叛乱的发生都是由士族在暗中在支持。
想到这些,吴咏装模作样地叹息道:“吴越地区自古就是民风彪悍,许昭这次聚众数万人,朝廷在会稽郡本来就没有多少兵力,恐怕平乱不是一时半载的事情。”其实吴咏还是有点佩服许昭的,此人为了建立理想的
“阳明社会”,就敢于聚众反叛朝廷,可谓是勇气可嘉。若是他等到黄巾起义再反叛,未尝不能成为一方诸侯。
众人听罢,都是垂头思索,久久未语。吴咏说的也是事实,以他们的智慧,岂会想不到这其中的猫腻。
可他们还是想试探一下吴咏的态度,看看他是否值得拉拢一番。沉默片刻,荀爽望着吴咏,淡淡的问道:“吴侍读,你觉得这次叛乱,朝廷何时才能平息?”吴咏着实没想到荀爽会有此一问,他想也未想,耸耸肩,神秘一笑道:“那就要看江东士族如何看待这场叛乱了!若是他们觉得许昭危害了他们的利益,决心一致帮助朝廷平乱,我想要不了多久,这次叛乱就会平息下来。”说到这里,吴咏扫了众人一眼,继续道:“反之,若是江东士族对这次叛乱不闻不问,那就不好说了,少则一两年,多则十几年,都是有可能的。”众人闻言,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不可能吧,朝廷每年养着那么多军队,区区万人的叛乱,还不是举手可灭之。”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吴咏也不想与他们争辩。接着,他又叹息道:“诸公与其担心许昭的叛乱,还不如多想想如何帮助朝廷抵扣鲜卑族的侵扰。前不久鲜卑寇并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深受其害,如此下去,鲜卑族人还以为我汉人都是软弱可欺,说不得有觊觎中原之心呢。”吴咏说的都是心里话,纵观历史,鲜卑族确实在汉末三国乱世中崛起。
西晋八王之乱开始后,王朝内部混乱不堪,国力衰弱,天下大乱,各少数民族纷纷南下,逐鹿中原。
“哈哈,吴侍读过于杞人忧天了吧,就那些连字都不认识的蛮夷也敢有此妄想,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众人都觉得吴咏是危言耸听,他们如何也想不到汉人差点灭种。
他们在前院谈论国事,而后院却是另一番场景。荀爽子嗣单薄,仅有一女荀采,他从来都偏爱这个女儿,男孩有的她都有,荀采也是个优秀的女郎,她貌美、懂礼、才华不输男子。
荀采十七岁时嫁给了阴瑜,阴瑜出身南阳大族阴氏,为人和善正直,是荀爽选了好久的良人。
可是荀采才嫁过去三年不到,刚刚生下一女,阴瑜就死了。女儿才二十岁就成了个寡妇,这让荀爽颇为无奈,于是便开始为其再张罗一门亲事。
也就是在这时,阳翟郭氏的郭奕丧妻,也是孤身一人,就来到荀家求娶荀采。
荀爽派人调查一郭奕的品行,觉得还算优秀,便答应把荀采嫁给他。但是荀爽几次写信召荀采回颍川,都被荀采皆寻理由拒绝了,她不知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竟是知道父亲有意将她再嫁给郭奕这件事。
后来更是自我防御过甚,摆出了一副要为阴瑜守寡一生的模样。荀爽没办法,就假装说自己病重,召荀采回家。
荀采迫不得已携女回到家,却在身上藏了把刀,还对家人发下誓言:“今生不嫁,定要跟阴瑜生同衾,死同穴。”荀爽太懂他的女儿了,他从小看着她长大,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够明白,所以,他现在也看出了荀采不愿再嫁的决意。
可是他可以在所有事情上顺着她,唯独这件事不可以。他年纪渐长,待他死后,谁能来庇护荀采?
兄弟们总要成家,纵使关心也无法处处照顾到,于阴家而言她更是只是外人,日后要是欺负她孤女寡母又该如何?
于是荀爽让侍女将荀采的贴身匕首抢走,并呵斥道:“我已与郭家定下迎娶的日子,到时你不嫁也得嫁,这事由不得你。除非我死了!”面对父亲的强势,荀采又如何能拒绝呢,她不想落个不孝女的名声,于是荀采暂时小住了下来,也没有再触怒父亲荀爽,好似已经认命一般。
但纵使身处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乡,荀采看上去仍然过得很累,在家人的围绕中,她常常会神情恍惚的盯着一个点看,直到有人叫她,她才回过神来神色如常的和他人说笑。
甚至有几次,家人撞见了荀采一个人在暗处,像是哭了一般,当问起她时,她只是说有异物进了眼睛。
她心里是极其抗拒提起改嫁之事的,但却迫不得已答应下来。她像一根紧绷着的弦,绷得太久了,只需一些外力可能就会崩溃。
今日本来是荀采出嫁的大喜日子,荀母却从她脸上看到极其不开心的表情。
知女莫若母,荀母当然知道她这是为了什么。荀母叹了口气,开口劝道:“阿采一个女郎,身边又无子傍身,只有一女,阴家又怎会待你如初?更何况荀氏在党锢之后大不如从前,怕是震不住阴家……”荀母见荀采不说话,便自顾自拉起她手。
这时她突然有些理解荀爽的心情了,自家女儿以前是聪颖而活泼的,一如世间所有幸福的少女,她出身大族,家族和谐,美貌,才学她都有。
可如今的荀采虽然容貌变化不大,但她的眉宇间添了一分萦绕不去的忧愁,她变得内敛而沉郁,苍白且憔悴。
荀母相信阴瑜曾经带给她一段美好的时光,一段美好的爱情,但没有阴瑜的阴家已经不再能庇护她,可是她的家人们却希望她能够继续幸福下去。
他们不希望她在陌生的异乡守着冰冷的灵位,每日面对着不爱她的婆家人,孤独的过完一辈子。
于是荀母继续开口道:“阳翟郭奕丧妻,膝下无子,我闻其素有德行,且同郡更好照应,不失为良配。”荀采还是那个样子,穿着大红喜服,两眼空洞,不言不语。
“女郎!”荀母有些不耐烦,压低声音轻喝道,神情中带着祈求,
“那阴家人非善类,如今便已窥伺郎君所留家财,往后必将欺辱您,更何况……”她踟蹰一会,还是说出:
“更何况,如今女子再嫁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女郎何必拘于此。”这时荀采眼中却燃烧着不灭的神采,
“我与良人曾立下海誓山盟,如今他不幸去世,我怎能背他而去?”荀母定定地看着她,犹豫了片刻,才幽幽叹道:
“那阴瑜……究竟有什么好的?叫女郎你念念不忘。”
“我亦不知,”荀采露出回忆的神色,
“只是觉得在他身边,我很开心。自从他过世以后,我觉得活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要不是还有女儿要抚养,我早就随他而去了。”
“你怎么就这么认死理!”荀母听罢,气得有些肝疼。就在这时,突然传来阵阵婢女们的喧嚣声,荀母立即呵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你们眼里还有没有规矩!”门外立即有婢女回道:“启禀主母,是天子侍读吴咏来到咱们府上,大家都争着去看呢。”
“啊,还有这事!走,你们带我也去看一眼,传闻这吴咏乃是天上的仙君下凡,我倒要看看是何模样。”要不说女人的好奇心都很重,荀母听到吴咏来了,连自家的女儿都顾不上,赶去看热闹去了。
不过临走前,她还不忘留下两个婢女,
“你们守护好采儿,莫要让她乱了规矩。”
“是,主母。”两位婢女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违抗命令。等荀母走后,荀采看了两位婢女一眼,出言说:“你们先出去,我要整理一下妆容。”见两位婢女没有动作,荀采立即训斥道:“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信不信我告诉母亲,将你们赶出府。”
“我们不敢!”两位婢女急忙退了出去。荀采关上房门,然后用粉在门上写下:
“尸还阴。
“
“阴
“字没来得及写好,她害怕有人来,就将衣带系在高处,选择了自缢。守在外面的两位婢女,见屋内长时间没有动静,就尝试推门而入。等她们到看荀采吊挂在梁上时,顿时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来人啊!不好了,女郎选择自缢了。”